曹鹤阳放下身上背着的背包,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到地上。掏出口袋里的烟,点着了,抽一口,恨恨地说:“终年打雁,结果还是被雁啄了眼。”他身后跟着的高大男子,默不作声地站在他身旁,对他的话语充耳不闻,依然颇有几分紧张地看着周围,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
“大饼,你坐下歇歇吧!”曹鹤阳抬头说:“反正,我们今天应该也出不去了。”
“四爷……”被称为“大饼”的男子颇有些为难的样子。
“嗨,对不住,我又忘记了。”曹鹤阳说:“你坐不下来。”
这两个目前处境颇为狼狈的男子并不是普通人。坐着的曹鹤阳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天师,师承江西龙虎山。之所以说他货真价实,是因为他的名字是上了龙虎山的家谱的,师承来历清清楚楚。不过话说回来,龙虎山的家谱里但凡排得上名号的,混得像他如今这么惨的,大约也只有他自己了。
曹鹤阳不喜欢修道,按照他的话说,就是心恋红尘,所以学有所成之后就下了山。龙虎山天师道看风水是一绝,曹鹤阳有名师指点,在这上面也颇有天分,因此只是小试牛刀就在这个国内的一线城市打出了名气,也扎下了根。举凡商场开业,工地开工这样的事儿,越是大的公司和工地,就越是会看到曹鹤阳的身影。照理说,他应该赚得盆满钵满才对,然而他的钱从来都是左手进右手出,原因也很简单,他得养着一个无底洞,名叫烧饼。
烧饼就是站着的那个男子,他并不是人,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鬼,可能也不能单纯算是精怪。反正曹鹤阳很难给他下一个定义。曹鹤阳是在某个雨夜捡到烧饼的,更准确地说,是烧饼自己找上门的。
那是一个夏夜,雷雨交加,曹鹤阳当时已经在这座城市买了房,还看准地段租了一间旺铺,起名叫“声灵起名社”,专职算卦批命指点风水,客人络绎不绝,他曹大师的名号也不胫而走。那天晚上,曹鹤阳在给自己准备一些符箓之类的道具,突然听到铃铛响。
这个铃铛大有讲究,挂在门前,人来人往,门开门关却从来不会响。除非有什么不是人的东西靠近,才会响起来。越是厉害的,响动也越厉害。当时铃铛一阵丁铃当啷,曹鹤阳心下紧张,因为他看风水一流,捉鬼除妖勉强算是三流,当下取了师父送给自己的桃木剑,手上捏着一张引雷符,慢慢走到门后。
门果然被敲响了,然后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没有想象中的凶神恶煞,而是透着股委屈和可怜:“救命,我好饿!”
曹鹤阳眉头微皱,想着“这不会是个饿死鬼吧”,然后问:“你是什么人?”
“我……我好饿!”那个声音说,“我闻到你这里有香味,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吃的?”
曹鹤阳更加奇怪,若是寻常鬼物,闻到自己点的三清香,早就退避三舍了,这个家伙却说很香?看来并不普通。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曹鹤阳开了门,也就展开了自己的噩梦。
那天在门口的自然是烧饼,他看上去和普通人无异,似乎是因为巨大的不适,把自己紧紧蜷起来,蹲在曹鹤阳门口。看到烧饼的第一眼,曹鹤阳的想法是:看着真像只狗。可是第二眼,曹鹤阳就觉得不对,他居然看不出烧饼是个什么。
然而他开了门,烧饼却顾不上其他,而是朝着三清香直接扑过去,深吸一口,直接把点燃的三支香的香火全部吸了进去。
吸完之后,烧饼仿佛是饿了许久,终于吃上点东西的灾民,舔舔嘴唇,回头问曹鹤阳:“还有吗?”
曹鹤阳一直觉得自己当时肯定是中邪了,不然就应该把烧饼赶出去的。可惜时间不能重来,曹鹤阳当时的反应是把自己的三清香都翻了出来,全部拿给烧饼。
烧饼看到那么多三清香,仿佛是看见了满汉全席,足足用了五六个小时,把所有的香全部点燃吸干净里面的香火,这才心满意足地抚着肚皮瘫坐下来。
曹鹤阳看他似乎终于是告一段落了,按照山上的规矩通名,说:“在下曹鹤阳,江西龙虎山天师道第四十七代弟子。不知道您是……”
“我叫烧饼。”烧饼说,然后挠挠头说:“我也……不知道我是个啥,不过大约应该不是个人。”
“你……怎么回事儿?”曹鹤阳问。
“我也不知道。反正从我有记忆那天就总是东游西荡的,我没办法吃东西,所以我大约不是人。我喜欢香火的味道。可是如今这人世间的香火总是充满了各种臭味,我都吃不下,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好吃的香火了。”烧饼说。 继续阅读“【饼四/AU】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