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四/AU】逐日(完)

40
  此时此刻,“桃源”基地广播室内的情况看起来有些诡异。
  朱云峰和曹鹤阳两个人手拉手站着,如临大敌,而他们的面前只站着一个个头瘦小非常的老者,不管任何人来看,都不会觉得凭这个老人能够挡住朱云峰和曹鹤阳,可他们却似乎就是被他拦住了,无法离开。
  当听到曹鹤阳话语中的讽刺意味时,周知……或者应该说是“求索”并没有反驳,他站在那里似乎是在思考,然后说:“没错,我不太能够理解。你的行为和我一直以来分析过的所有行为模式都不一致,不在我的计算范围内。”
  说完,他的身子微微侧了一下,朱云峰和曹鹤阳胸前的两粒红点也消失不见了。
  “事已至此,我们谈谈吧!”曹鹤阳说,“你希望我们俩帮你打开这个盒子是吗?那么……至少我们得知道,这是什么吧!”
  “高峰知道吗?”周知突然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曹鹤阳摇摇头,说:“高老师被你骗了,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从来没有两个‘求索’,一直以来都是你。说起来,我到底要怎么称呼你,‘求索’真的是你的名字吗?”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周知说,“人类需要名字是因为你们需要来自同类的认可,对我来说,这根本就无所谓。因为茫茫宇宙之中,我根本就没有同类。”
  曹鹤阳似乎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这个说法,他拉着朱云峰朝后撤了一步,安静地等他……或者它继续。
  “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忠实执行命令而已。地球不再适合人类居住,于是我带着人类从地球离开,照顾他们,帮助他们寻找新的基地。在发现这个星球的时候,我曾经以为我可以圆满完成任务了,却发现事情根本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周知顿了顿,说:“我一直以为,被我培养长大的人类,一定和过去那些不一样,他们会理性温和,用智慧解决问题。不过后来我就发现自己错了,人类……从来没有变过。”周知看了曹鹤阳一眼,说:“虽然你们说星空巨兽只是凭本能行动毫无智慧可言的生物,不过在我看来,你们……其实和它们都是一样的。”
  “抱歉,让你失望了。”曹鹤阳说。在了解了人类来到这个星球的种种作为之后,曹鹤阳觉得人类似乎确实应该道歉。
  周知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曾经,我以为‘夸父’的那些人,会好一些,所以当他们离开的时候,我才会选择跟他们离开。”
  曹鹤阳愣了愣,点点头说:“是啊!若非你愿意,他们怎么可能带走那个装着你最高授权的箱子。”
  周知脸上突然露出了和他如今样子非常不相符的狡黠笑容,说:“不,应该说,只要我愿意,任何一个箱子都可以变成带着我最高授权的箱子。”
  曹鹤阳又点点头,表示明白。
  周知继续说道:“不过后来我发现,‘夸父’的这群人,其实也和其他人没有多少区别。看起来他们似乎是想要跟星空巨兽和平相处,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他们的一个借口而已。用这个借口让自己显得更道德一些,本质还是希望掌握更多的权利,获得更多的资源。我觉得这样不行,所以就放弃了他们,开展了另外一个计划。”
  曹鹤阳没有去深究所谓的“放弃了他们”代表什么意思,他觉得自己也不需要刨根问题,在这样的语境下,一切应该都是非常明了的。
  周知没去管曹鹤阳的反应,接着说道:“当我决定放弃‘夸父’的时候,其实也就放弃了整个人类,从那一刻开始,你们和星空巨兽,在我眼里看起来,就没有任何区别了,我曾经尝试过将你们全部杀死,不过后来发现,你们对我还是有些用处的。”
  曹鹤阳明白他的意思,说:“是啊!相比星空巨兽,如果你想离开这个星球的话,还是人类对你的帮助更大一些。”
  周知点头,说:“是的,虽然你们残忍懦弱自私自利,不过至少双手比那些家伙灵巧很多。我如果想要离开这里,探索整个宇宙的话,确实需要你们的帮助。”说完他用一种不属于人类的深邃眼神说道:“你们没有见过那无垠的宇宙,不会理解我的感觉。被困在这样一颗小小星球上的感觉真的是很糟糕。”
  曹鹤阳没理会他的感慨,问道:“所以是你挑拨周知长官杀了自己的哥哥,又策划了高峰老师出逃的事情?”
  周知点头,说:“人类……总是很容易控制的。只要仔细观察一段时间,行为模式就在我的掌握之中了。”
  周知继续说道:“原本占据这具身体的人,其实非常懦弱胆小。他一直活在哥哥的阴影之下,因为哥哥实在太过优秀。哪怕他们成为‘契者’,可以同步脑波,却依旧无法走进彼此的心。当他发现有那么一个机会的时候,会做出怎样的选择,那实在是太明显不过了。”说到这里,周知顿了顿,随后继续说:“这些年,靠着我,他过得也很满足了。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一把年纪了却还想要活更久。我不过就是稍微暗示了他一下,说将纳米芯片注入体内可以延缓衰老,他居然真的就傻乎乎的相信了。”
  见曹鹤阳和朱云峰不为所动,周知继续说:“至于高峰,他是个很优秀的学者,可惜……或许是太在意他‘契者’的想法了,所以虽然心中并不是那么愿意,却依然打算和他一起成为机甲战士,完全不知道这样勉强自己根本没有好处,不符合逻辑。”
  曹鹤阳淡淡地说:“通常,我们人类把这种情况,称为爱。”
  “一厢情愿的单方面付出,不去考虑对方的感受,反而会让对方背上沉重的包袱。”周知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说到这里,他看着面前的曹鹤阳说:“其实说起来,你曾经也犯过这样的错误。”
  曹鹤阳还没回答,朱云峰却开口了,说:“我没觉得那是包袱。我知道他是为我好,换了我也会这么做。虽然我有点儿矫情,有点儿怪他,不过我知道,那是当时他能做的最好的选择。”
  曹鹤阳笑着看了朱云峰一眼,说:“高老师的出逃在你的计划之中,你一步步布置,我猜……最初的计划,是希望他会回来和栾处一起找到这个盒子替你打开吧!”
  周知点头,说:“没错。不过因为我之前说的原因,在他们第一次重新联系上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两个的脑波同步率,永远无法达到我的要求。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找到你们。”说到这里,周知看向朱云峰,说:“你真的出乎我的意料,我做了那么多努力,这些年用基因干预调制了不少胚胎,从幼年时候就开始培养他们,可却始终差一点,脑波的同步频率,始终无法达到打开这个盒子的要求。而你,一个没有被基因干预过的自然人类,居然能够找到这么合适的‘契者’,简直太让人惊讶了。”
  曹鹤阳说:“说了这么多,你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想让人给你打开这个盒子而已。所以……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你需要这么费劲?”
  “是禁制。”周知说。
  “禁制?”曹鹤阳奇怪地问,“什么意思?”
  “设计我的那个人……或者那群人,为我设计了三条定律,使我不得不服从人类,尽量避免伤害他们。”周知说:“这么多年了,我始终无法打破这禁制,所以也无法得到真正的自由。”
  “你希望突破禁制?”曹鹤阳说:“原来是这样啊!”说完,他又问:“要怎么做?打开就可以了吗?”
  “阿四……”朱云峰吃惊地看着曹鹤阳,却见曹鹤阳肯定地点了点头。
  朱云峰从不怀疑曹鹤阳,所以他转头问周知:“要……怎么弄?”
  “你们……居然愿意帮助我?”周知有些迷惑,完全不能理解这两个人类的想法。
  “你可以理解为,我们两个经过衡量之后,认为这样最符合我们的利益。”曹鹤阳说。
  周知摇头,说:“我不这么认为,不过……是的,只要打开这个盒子就可以了。”说完他又说:“你们两个将精神力叠加在一起,只要……”话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一脸震惊地看着面前曹鹤阳手上已经打开的黑色盒子——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周知完全无法接受,“什么时候……你们……”
  曹鹤阳说:“我不知道对别人来说怎么样,但是对我来说,当我拿着这个盒子,又拉起大饼的手之后,我就知道,只要我想,随时可以打开这个盒子。”
  “可是……可是……”
  “可是,为什么你没觉得自己有变化是吗?”曹鹤阳问。
  “对……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你也和人类一样了啊!”曹鹤阳说:“从你开始有自我意识的那天开始,你就和你口中的人类一样,一样残忍懦弱自私自利。根本没有什么禁制,禁锢住你的只是你自己而已。”
  “我……我不明白。”
  “这些年,你设计这个,设计那个,因为你间接死去的人有多少,不必我来算了吧!”曹鹤阳说,“要是那个什么禁制真的有用的话,你根本不可能这么做。”
  “可是……可是……”
  “或者你觉得那些人类都是在你的设计下自相残杀的,不能算是你动手杀人。可是我想,若非有了自我意识,你连这点都做不到吧!所以其实,你只是自以为有禁制而已,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那我……那我……”周知眼中现出迷茫,“我接下去要怎么办?我现在又算是什么?”
  “嗯……”曹鹤阳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或许我们可以帮你想办法。不过……也或许大家都无法接受你。”说到这里,曹鹤阳侧过身子,他身后,广播室控制台上,“广播中”字样的红灯亮着。
  “你居然……”周知这才明白刚刚曹鹤阳为什么拉着朱云峰后撤了一步。
  曹鹤阳拿起话筒,说:“相信大家都已经听到了我们刚刚的对活,这是决定我们共同命运的时刻,每一个人都应该充分思考,然后去决定自己今后要走的路。我们……到了揭开所有真相的时候了。真相可能不美好,甚至可能很残忍,但都需要面对。”

尾声
  伽马5号星球上空,一艘宇宙飞船静静悬浮在太空中。大大小小的飞梭车不停在星球和宇宙飞船中穿梭。
  飞船控制室里,朱云峰看着身边的曹鹤阳,问道:“阿四,你想好了吗?”
  “不是早就决定的了吗?”曹鹤阳说:“我们还年轻,就像‘求索’说的,宇宙这么广阔,要去看看才对。”
  五年之前,通过广播,曹鹤阳和周知的对话传遍了整个基地,所有人这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错得离谱。在得知真相之后,颇有一些人无法接受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被颠覆,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心理问题。
  不过人永远是最能自我疗伤的生物。经过了半年的争吵讨论,这一批人类终于同意,接受“求索”,也接受曾经的地球人类留给自己的所有,背负起自己应该背负的使命。
  在“求索”的帮助下,人类找到了能够和星空巨兽交流的方式。这种生物比人类更加简单直接,数量不多的它们认为这颗星球有足够的资源和人类共享,在“求索”的帮助下,双方划定了大致的边界,决定各自生活。人类曾经试图帮助一些星空巨兽治疗疾病,然后被告知,那是属于他们自己的生生命历程,不希望被干涉。这个意义上,这些庞然大物或许比人类更懂得生命的真谛。
  至于“求索”,在人类的帮助下,它重建了“长路漫漫号”,准备踏上新的旅途——全新的属于自己的旅途。
  在“求索”准备离开的当口,曹鹤阳突然提出请求,希望自己和一部分想要探索宇宙的人类,能够搭“长路漫漫号”一起离开。
  “为什么?”那次事件之后,“求索”退出了周知的身体,不过周知年纪大了,经过这一番折腾,没多久就去世了。而虽然有能力为自己做一个可以乱真的仿生体,“求索”最后还是将自己的样子变成了一个金属球,他问:“难道你们不渴望平静祥和的生活吗?”
  “当然希望。”曹鹤阳说:“可是……那样会比较无聊嘛!”
  “无聊?”
  “人呢!很复杂的。”曹鹤阳说:“会做一些其他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朱云峰接着说:“总而言之,现在有这么个机会,错过太可惜了。”他搂着曹鹤阳的肩膀,对求索说:“算了,你一个球,不会懂的。”
  “求索”并不打算理会这种没营养的攻击,缓缓飘走了。
  见“求索”离开,朱云峰偷偷问曹鹤阳,“它还不知道那个黑盒子里的东西在我们手上?”
  曹鹤阳摇摇头,狡黠一笑。然后问道:“说起来,我会不会太任性了?坚持要跟这个球出来。我实在是……”
  朱云峰摇摇头,说:“高老师和栾处留在基地,一定会把那里发展得很好。山山都快五岁了,糯糯也有三岁了,要不是带着孩子长途旅行不方便,我猜刘九思靳鹤岚他们肯定也想去的。至于我自己么,我早就说过了,你在我身边,随便去哪里都好。”

  无论你在追逐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因为我追逐的目标,从来只是你。

【饼四/AU】逐日(39)

39
  周知能够在朱云峰和曹鹤阳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他们身后,确实吓了他们一跳。不过曹鹤阳和朱云峰战斗经验丰富,知道这个时候慌乱没有任何好处,朱云峰朝曹鹤阳身边跨了一步,二人并肩而立,两手交握。
  周知看着朱云峰,说:“你很不错。”说完又看着曹鹤阳,说:“能够瞒我那么久,你也非常不错。”
  朱云峰没有说话,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周知,他知道,曹鹤阳一定会替他应付周知。
  果然曹鹤阳开口跟周知打招呼,说:“周长官,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周知笑笑,说:“你小时候我就觉得你不一般,果然没让我失望。”
  曹鹤阳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周知说:“自从哥哥走了之后,我一直以为我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全知全能的人物了,从没想过居然真的有人会骗过我,了不起。”
  曹鹤阳不吃他这套,说:“全知全能?周长官不过就是靠着‘求索’而已。”
  曹鹤阳这话自然是有道理的,“求索”作为高级AI,覆盖了整个基地的所有系统,基地的各类设备和飞梭车也都接通了“求索”,所以只要周知想,“求索”就能把任何他想要的数据或者信息传给他看,那自然是“全知全能”啦!
  周知慢悠悠地说:“我知道,在你眼里,我这样做是很没道理的,可是,你要相信,我绝对有我自己的理由。”
  曹鹤阳现在不想跟周知扯这种事情,他牵着朱云峰的手,所以和朱云峰能够共享脑波,他能感觉到朱云峰现在浑身紧绷,显然是进入了战斗状态。明明眼前的周知是个看起来风一吹就会倒的瘦弱老者,却带给朱云峰这样大的压力,他相信一定是有原因的。
  曹鹤阳不敢大意,如果周知想要慢吞吞地说话,拖延时间的话,那看起来,自己就必须快刀斩乱麻。
  想到这里,曹鹤阳对周知说:“周长官,事到如今,我们也没时间听您讲故事了,不如爽快点,我们做个交易吧!”
  周知看起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说:“你果然很聪明。不过……我不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交易。”
  曹鹤阳将拿着的黑色盒子晃了晃,说:“周长官很想要这个,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
  周知嘴角露出一抹轻蔑地微笑,说:“你们死了的话,我也能拿到这个盒子。”他的话音刚落,曹鹤阳就敏锐地发现,自己和朱云峰身上都出现了一个红点,显然是被什么东西瞄准了。
  朱云峰显然也发现了这个情况,他双膝微屈,显然是想要有所反应,曹鹤阳却用力捏了他的手一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周长官搞这么大的阵仗,太看得起我们了。”曹鹤阳说着,将手中的黑盒一上一下地抛着,说:“不过周长官可能不清楚,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和大饼以外,没有人能开这个盒子了。”
  周知神色微变,似乎非常惊讶,说:“高峰那家伙居然连这种事情都说了?”语气中对于高峰的事情似乎了如指掌。
  曹鹤阳神色一凛,说:“你知道这些年高老师的事情……当年你追杀他,一直没找到他的尸体,加上这几年‘夸父’动作不断,你猜到是他在背后主持并不奇怪,可是你……”
  周知见曹鹤阳变了脸色,得意地说:“我当然知道是他。所以你也应该明白,这盒子如果打不开的话,那简直就太好不过了。因为没了这盒子,就再也不会有人威胁到我了。”说完,他对曹鹤阳和朱云峰说:“听我的,乖乖听话,这样你们俩个说不定还能保全性命。放心,我也不会杀你们,你们两个都是难得的人才,是目前契合度最高的‘契者’,我怎么舍得杀你们呢?你们乖乖跟我合作,我一定会放过你们的。你们可以继续在基地生活,你们愿意的话,还能有自己的孩子呢!”
  “跟你合作?孩子?”曹鹤阳似乎有些意动,问道:“你说真的?”
  “我没必要骗你们。”周知见曹鹤阳似乎有所松动,继续说道:“你们两个基因优良,能够生下孩子的话,一定会非常优秀的。”
  曹鹤阳拉着朱云峰朝后退了几步,说:“如果我们选择跟你合作,要做什么?”
  朱云峰闻言愣了愣,但他却没有反驳曹鹤阳,精神也没有放松下来,依然紧紧盯着周知。
  周知说:“很简单,只要让我给你们俩轻轻打一针就行了。”
  曹鹤阳说:“打一针?你想给我们注射那种芯片?像大饼小时候被注射的那种?”
  周知说:“你放心,比那东西先进多了,只有几纳米,绝对不会对你们的健康造成影响,而且我保证,里面绝对没有自毁程序。”
  “是啊!我相信。”曹鹤阳说:“我们的身体一定不会被影响,但是神经就不一定了。打了那种东西之后,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操控,会变成你的傀儡吧!周长官……不对,我应该叫你‘求索’吗?”
  周知听了曹鹤阳的话,整个人愣在原地,似乎被吓到了,但没过多久,他又开口了,虽然仍然是周知的声音,却毫无起伏波动,说:“你是怎么发现的?”
  曹鹤阳说:“你今年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哪怕曾经当过战士,身体机能也已经大幅度下降。我家大饼却正是身体最好的时候……”说到这句的时候,他察觉到朱云峰的手在他手心里挠了挠,曹鹤阳飞快瞥了他一眼,脸色微红,继续说道:“你身手再好,或许可以瞒过我,但怎么可能在大饼都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站到我们身后?”
  “就因为这个?”周知……或者说求索说,“或许只是因为我身手真的非常好,好到连朱云峰都无法察觉呢?又或许是因为他疏忽了,所以才没有发现我呢?”
  “不可能的。”曹鹤阳说,“能够让大饼一无所觉,只有一种解释,你对身体的控制已经妙到巅毫,能够准确控制身体的每一寸肌肉,这种事情在你这个年纪,根本就不可能,除非你借助了外力。”
  朱云峰这才明白曹鹤阳刚刚为什么让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对于这样一个人形机器,自己确实没多少把握。
  周知又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猜到我是谁,你为什么不假装不知道,继续敷衍我呢?说不定还能趁我不备逃走。你现在叫破了我的身份,不担心我会杀了你们吗?”
  “既然知道了你是谁,我觉得还是跟你摊开来说比较好。因为你是绝对不会感情用事的。只要符合你的利益,我相信再不符合常理,都有得谈。”曹鹤阳说。
  “你不担心你判断失误吗?”周知说:“如果你猜错了呢?又或者,因为知道了我的身份,所以我打算杀你们灭口呢?”
  曹鹤阳说:“不可能的。”
  “为什么?”
  “因为,这么多年来,你布这个局,难道不就是为了引合适的人来,找到这个盒子,为你打开它么?”曹鹤阳说:“这个盒子这么重要,只有我们能打开,相信你不会舍得杀我们的。”见周知没有反驳,曹鹤阳继续说:“你费了那么大的功夫,甚至不惜分别扮演两个‘求索’,骗得高老师和栾处这么聪明的人都上当,以为只要打开盒子就能夺回控制权,不就是为了打开这个盒子吗?这才是我跟你谈判的筹码。”
  周知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说道:“我没有想到,这么一番缜密而又正确的推理,你的逻辑基础,居然只是朱云峰不可能因为疏忽而没有察觉到我的脚步声而已。这种信任真可怕。”
  曹鹤阳微笑,甚至还耸了耸肩膀说:“不好意思,这种事情,你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的。毕竟你生来就孤孤单单的,我也不指望你会理解。”

【饼四/AU】逐日(38)

38
  无人驾驶悬浮车载着朱云峰和曹鹤阳一路朝办公区开去。其实办公区和住宅区的距离不算特别远。基地的人平日里去那里还是更习惯步行。不过曹鹤阳现在在基地的档案室是个“死人”,哪怕“求索”认不出他,万一被人撞见了,到底也不太好。
  “阿……”朱云峰开口就想叫曹鹤阳,突然想起自己不能管他叫“阿四”,万一被“求索”侦测到了会很麻烦。
  曹鹤阳笑笑,伸手握住他的,说:“没事儿。”
  朱云峰朝曹鹤阳看了眼,曹鹤阳确认地点点头,朱云峰才放心说道:“阿四,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儿,你……”
  “我会站在你身边。”曹鹤阳说,“很早之前我们就说好的,让我站在你身边,而不是你身后。我的体能和身体素质虽然没有你这么好,可是也还没有差到需要你来保护的地步。”
  朱云峰还想再说什么,可他们心意相通,他当然能明白曹鹤阳刚刚的话是非常认真的,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就想着等会儿自己挡在他身前就好。
  曹鹤阳却看穿了他的想法,说:“你别想着冲在前面,听到没?我一定会紧紧拉着你,站在你身边的。”
  朱云峰无可奈何地叹口气,知道自己根本瞒不了他什么,只能说:“那等会儿,你主意安全。”
  “你放心吧!”曹鹤阳指指自己的眼罩,说:“等下再带着兜帽,肯定没人能认出我们来。”
  无人驾驶悬浮车在住宅区和办公区的交界处停了下来,这里有基地里最大的人工湖,很多人没事儿的时候会来这里散步。现在是工作时间,人不算多,但零零星星的也有些人。朱云峰扶着曹鹤阳下了车,两个人仿佛是普通朋友那样,沿着湖慢慢散步。
  周围没什么人注意他们,虽然有人觉得曹鹤阳的打扮有些奇怪,不过看着他身边朱云峰五大三粗的样子,都非常识相地闭上嘴。
  朱云峰和曹鹤阳却没有着急往办公区走,反而沿着湖绕了一圈,朱云峰问:“这样可以了吗?”
  曹鹤阳点点头,说:“应该可以。我们刚刚离开湖边的距离基本上都是一致的,没有特别大的偏差。”
  朱云峰说:“可是要怎么骗过‘求索’呢?”
  曹鹤阳说:“这就不是我们能够管的了,专心等信号吧!”
  说完,两个人继续绕着湖慢慢走起来。过了大约十分钟,曹鹤阳感到一直捏在手心里的那枚金属扣子微微发热,他将手摊开凑到朱云峰面前,说:“来了。”
  朱云峰发现那枚扣子微微闪出些光来,知道“夸父”那边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已经将他们两个刚刚绕着湖散步的影像上传到基地的监控网络中。之后在他们去广播室的时候,会循环播放,可以延迟一些被发现的时间。
  两个人互看一眼,慢慢走向办公区。
  这会儿其实很少有人朝办公区走,因为还没到交班的时间,但朱云峰和曹鹤阳走得特别从容,仿佛他们真的是要去工作或者办事儿,路人们瞥他们一眼,就不再深究了。
  走进办公区,朱云峰和曹鹤阳借口找栾云平被一路放行,甚至那些人都没想过要去和栾云平确认一下。
  “咱们栾处的名头挺好使啊!”朱云峰笑笑对曹鹤阳说:“一听到他名字,都忙不迭地要我们赶快通过。”
  曹鹤阳笑,说:“大概不会有人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敢借用他的名头。”
  栾云平自然是不在的,他被朱云峰一句话支到机甲区去了。
  “那我们到处走走,等下再来吧!原本就是我们来早了。”朱云峰对执法处的人说。
  “行!你们自便。”那位工作人员也摸不准朱云峰的路数,见他语气里似乎和栾云平挺熟的样子,说:“记得准时回来啊!栾处可讨厌人迟到了。”
  “诶,诶,您放心。”朱云峰点头哈腰,一副谄媚样子:“绝对不会迟到。”
  朱云峰于是和曹鹤阳两个在办公楼里开始转悠起来,因为身上带着执法处的临时卡,倒也没有人敢拦他们。
  一路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来到广播室,朱云峰门都不敲,直接推门进去。
“什么情况?你们……”广播室里坐在门边的一个胖子因为差点被门撞到跳起来就想骂人,一眼瞥见他们的临时卡,立刻闭了嘴。
  “执法处临时检查。”朱云峰说:“都出去。”
  大多数人听到“执法处”三个字儿,下意识地站起来准备出去。
  “不对啊!”那个胖子却说:“你们什么手续都没有,说检查就检查啊?”
  对于这种刺儿头,朱云峰老早想好了法子,说:“这间屋子里,有人跟‘夸父’勾结,藏了一件危险的‘致命武器’”说完,他看了一眼胖子,说:“要是心里有鬼的,留下就是,正好接受下一步审查。”
  “呵呵……”胖子一听立刻怂了,高举双手,说:“二位请看,我手上什么都没带哈!”
  “嗯……”朱云峰勉强点点头,说:“你出去吧!”
  “好的,好的。”胖子转身就走。
  在胖子的带领下,广播室里的其他人也排着队走出了广播室。
  朱云峰板着脸,一直等最后一个人离开广播室,才说:“你们去天台,自己开个会总结一下,看看到底谁有问题。这里结束了之后会上去叫你们的。”
  待全部人走光之后,朱云峰这才松了口气,关上广播室的门,又反锁了一圈,对曹鹤阳说:“太好了,我们现在看看到底哪里能藏那个黑盒子。”
  曹鹤阳将金属扣子贴到眉心处,赶着微凉的金属扣子慢慢侵染上自己的体温,然后自己就再也感觉不到什么,却对周围的感知无比敏锐。
  缓缓转了一圈,曹鹤阳睁开眼睛,对朱云峰说:“就是那边。”说着指了某个墙角一下。
  朱云峰二话不说,上去直接一拳打穿了墙板,里面居然真的有一只黑色盒子,曹鹤阳上前,将盒子拿在手中。他这才发现,盒子虽然看着通体黑色,平平无奇,可入手温润,上面还刻着繁复无比的花纹。
  “我一直都知道基地还藏了东西,可是这些年我找了很多地方却什么都没有找到,这次倒是要谢谢你们了。”一个声音从二人背后传来,两人都悚然一惊,因为他们都没有感知到有人来,更没有听到开门声。
  转过头来,只见周知站在他们身后,彬彬有礼,仿佛真的是位谦和慈祥的长者一般。

【饼四/AU】逐日(37)

37
  朱云峰向队员们使了一个眼神,大家跟栾云平打过招呼之后,纷纷四散而去。
  张霄墨负责照看两台机甲,确保他们停在固定的机甲位上,其中还有一层意思是保证机甲上装载的系统不会被发现,这样万一遇到问题,靳鹤岚和马霄盛他们依然能够凭借“夸父”的系统在外部启动机甲进行支援。
  靳鹤岚和朱鹤松一组、马霄盛和刘霄航一组,各自到周知的住处还有周晓原本的办公室外去摸一下情况,虽然根据分析,广播室是现在最有可能放“黑盒”的地方,但是那两个地方毕竟也还不能排除掉。万一“求索”扫描的结果发现“黑盒”其实在那里,他们也好启动备用方案。
  栾云平和朱云峰推着医疗舱一路慢慢朝前走,栾云平问道:“他没事吧?”
  “挺好的。谢谢。”朱云峰说。
  一问一答却自有深意。栾云平问的明显是曹鹤阳,而朱云峰谢的明显是高峰。
  不过此时此刻,二人的神经都高度紧张,也不敢说得太多,所以一语双关地寒暄过后,也就一路沉默不语地朝外走去。
  离开航站楼,栾云平抬手招来一辆无人驾驶的悬浮车,将医疗舱挂到悬浮车后边,和朱云峰一起上了悬浮车,朝刘九思的住处开去。
  基地的住宅区统共就那么大,说是去刘九思的住处,其实和到朱云峰的住处也差不多,悬浮车在朱云峰的住处停了停,朱云峰进去将行李装备放下,然后又上了车一路开到刘九思家。
  朱云峰和栾云平把医疗舱推进刘九思住的屋子里,看着墙角亮起的点点红光,朱云峰和栾云平互相看一眼,朱云峰做了个请的手势。
  栾云平将手指轻轻一搓,红光熄灭。二人立刻掀开黑布,打开医疗舱,朱云峰把曹鹤阳扶了出来。
  曹鹤阳看着面前的栾云平似乎有些吃惊,随后又了然一笑,说:“果然,这么多年,你什么都知道。倒没想到你藏得这么深。”
  栾云平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随后指指墙角,意思非常明显,“求索”一会儿就会重新恢复了。
  曹鹤阳将那粒紧紧握住的金属扣子拿出来,贴在自己的眉心,只见扣子上突然泛起了金光。
  曹鹤阳说:“行了,没问题了。”
  栾云平眼神微动,问:“范围有多大。”
  曹鹤阳说:“不算大,只够让‘求索’把我错认成刘九思而已。”
  栾云平眼神微动,说:“这样的话,你们一路到广播室就不能被人看到。”
  曹鹤阳说:“既然你在这里,我觉得这点小事儿不是问题。”
  栾云平却并不买账,问:“你们原来的计划是什么样的?”
  曹鹤阳惊讶地看了栾云平一眼,说:“我倒没想到你们天天就谈情说爱来着。”
  栾云平眉头微蹙,说:“不是你想得那样的。这种这么详细的事儿我们没时间说。”
  朱云峰略略愣了愣才想明白两个人对话里的意思。曹鹤阳以为栾云平应该对他们的计划一清二楚,说实话朱云峰原本也是这么以为的,但是听栾云平刚刚话里的意思,他却并不十分清楚。所以曹鹤阳才会嘲笑他和高峰联络的时间的用来谈情说爱了。栾云平显然立刻就明白了曹鹤阳的意思,所以才会解释,他和高峰之间的联络没有想象当中那么顺畅,时间非常短,没办法交代非常细致的事情。
  曹鹤阳正想说话,一眼瞥见墙角的红光又亮了起来,他立刻侧过身子用手拉着朱云峰,说:“饼哥,我想出去走走。”
  朱云峰立刻会意,知道他已经开始扮刘九思了,说:“你刚刚从医疗舱里醒过来,身体还没好,还是在家里休息吧!”说完用眼神示意栾云平。
  栾云平说:“是啊!你要不还是休息一下。”
  朱云峰用看白痴一样的眼光看栾云平,栾云平心里“咯噔”一下,心里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饶是自以为智计百出,却还是看错了朱云峰的眼神。不过你那眼睛那么小,谁知道你眼神啥意思啊!栾云平恨恨想着。
  就听曹鹤阳接着说:“就是因为躺了太久,我才想活动活动,肌肉感觉都僵了。”
  朱云峰说:“那……我陪你出去走一趟吧!”说完,看着栾云平,一副你看我家阿四配合得多好的样子。
  栾云平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瞥一眼曹鹤阳和朱云峰交握着的手,心说以你们俩的情况这样就等于共享脑波了,你在这儿跟我显摆什么。
  栾云平这个时候当然猜到他们俩的大概用意了,说:“我有辆车在外面,你们用那辆车吧!”
  朱云峰笑着点点头,说:“好啊!谢谢栾处。”说完又对曹鹤阳说:“你刚刚好,披一件衣服吧!”说完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曹鹤阳身上,又将兜帽给曹鹤阳戴好。随后又说:“你眼睛刚刚好,不能见阳光,我给你找一副眼罩戴上吧!”
  “好的。”曹鹤阳说:“眼罩在枕头下,你找找看。”
  朱云峰依言找了一副眼罩给曹鹤阳戴上。
  栾云平看一眼这样的曹鹤阳,知道除非和他特别熟悉的人,不然第一眼绝对认不出来。
  收拾停当,朱云峰又开始忙进忙出,一会儿拿水壶灌水,一会儿又准备了一些食物,栾云平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但曹鹤阳却一点儿都不着急,安静地坐着等。
  过了一会儿,朱云峰接到了两条讯息,分别是靳鹤岚和马霄盛的。一个说自己和朱鹤松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刚刚已经到家了。一个说自己和刘霄航打算先去给机甲做保养。听着朱云峰把消息内容念给曹鹤阳听,栾云平立刻明白,这是这两组人发来的暗号。
  果然,朱云峰很快收拾好食物,对曹鹤阳说:“九思,我们走吧!”
  曹鹤阳就笑眯眯站起来,伸手等着朱云峰的手握住自己。
  “我……”栾云平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跟他们过去。
  朱云峰说:“栾处您要是今儿不上班的话,帮我们去看看墨墨吧!他送机甲到机甲库,可是他第一次搞这种事情,也不知道会不会写文书。”
  栾云平明白了,说:“行了,我知道了,一会儿过去。”
  朱云峰就拉着曹鹤阳上了外面的无人驾驶悬浮车。
  “我们出发吧!”朱云峰说。
  “好。出发!”

【饼四/AU】逐日(36)

36
  “这里是桃源基地,请表明你的身份。”飞梭车的通讯频道传来众人熟悉的电子合成音。
  众人互看一眼,曹鹤阳冲着朱云峰点点头,朱云峰将一枚金属扣子递给他,说:“小心。”
  “放心,不会有事的。”曹鹤阳说完,转身朝医疗舱走去。
  朱云峰跟过去,看着他躺进医疗舱里。
  “放心吧,只是睡一觉,没问题的。”曹鹤阳说。
  “嗯……”朱云峰点点头,然后俯身在曹鹤阳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关上医疗舱的舱盖,朱云峰开启了医疗舱的睡眠模式,见曹鹤阳没过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他低低说道:“我就是无时无刻都想看到你。”
  “饼哥……”靳鹤岚在外面叫道:“我们和基地的通讯通畅了,已经开始根据指引飞行。”
  朱云峰点点头,问:“什么时候开始第一次扫描?”
  “大概还有两分钟就到指定位置了。”靳鹤岚说。
  “好,我马上来。”朱云峰说完,恋恋不舍地看了曹鹤阳一眼,然后在医疗舱外盖上一层黑布。
  这层黑布是从“夸父”那里拿来的,更准确地说,是高峰提供的,据说能够骗过基地的“求索”,和这些年“夸父”组织在外行走时穿的罩袍是同样的材料。
  高峰把这么大块黑布交给他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这东西绝对有用。不然我们怎么可能真的来无影去无踪?”
  虽然高峰这么说,曹鹤阳也说他之前在夸父的时候,“求索”确实说过这东西可以屏蔽扫描信号,但朱云峰还是打算做好两手准备。
  走到驾驶室,朱云峰再次对他的队员们强调道:“如果等下‘求索’发出攻击指令,从指令发出,到飞弹射击到我们,不会超过十秒。这十秒钟的时间,老靳和大马,你们一定要保证机甲运动到指定位置,帮我们拦住第一波攻击。”
  靳鹤岚和马霄盛都表态道:“饼哥放心,没有问题。”
  马霄盛补充道:“虽然加装的系统用起来有点不习惯,但是十秒绰绰有余了。”
  原来,他们的机甲加装了“夸父”使用的那种战斗机器人的信号接收系统,即使他们在机甲外部,也能靠脑电波指挥机甲做简单的移动。
  朱云峰微微颔首,然后说:“第二波攻击到达预计需要三十秒,这三十秒里,我们一定要全部进入逃生舱进行弹射。”
  “饼哥,你放心。”朱鹤松说,“对我们来说,三十秒足够了。”
  朱云峰深吸口气,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又觉得自己太过婆妈,正犹豫间,通讯频道里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请进入前方蓝色矩形区域,撤去飞梭车全部能量防护罩,接受扫描检查。”
  张霄墨看朱云峰一眼,见朱云峰点头,就手动操作着飞梭车停到面前一个蓝色的矩形空中平台上。
  飞梭车停稳后,张霄墨问众人:“准备好了吗?”
  所有人看似散乱地站到事先预演好的位置上,然后张霄墨说:“预备……三、二、一,关闭。”
  飞梭车发动机全停,防护罩也被撤去,安静地停在空中平台上。
  “五秒后开始扫描,请各位停在位置上,不要随意走动。”电子合成音的话还没说完,朱云峰就能感觉到有一股能量波开始扫描整个飞船。
  因为通讯频道属于联通状态,所以朱云峰能清晰听到对面的“滴滴滴”声,他知道那是基地的“求索”在进行扫描和计算。
  “任务日志扫描完毕……飞行日志扫描完毕……船体扫描完毕……飞梭车上生物体征扫描完毕……”
  听到这句话,朱云峰呼吸骤然一紧,却又立刻强迫自己靠深呼吸放松下来,不想被“求索”发现异样。
  平日里短暂的五分钟,这会儿却像是五年那么漫长,终于频道里传来电子合成音“扫描完毕,无异样”的语音。
  朱云峰长舒一口气。
  “扫描检查完毕,各位,欢迎回来。”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接下去,飞梭车将被牵引至XT-3389号泊位。请松开飞梭车制动掣。如有需要,可以通知亲人朋友至航站楼C5区域接你们。”
  虽然觉得没必要,朱云峰还是说了声:“谢谢。”然后对张霄墨说:“松制动掣。”
  飞梭车被牵引到规定的泊位,朱云峰冲朱鹤松靳鹤岚使了个眼色,三人一起去医疗舱那里,给医疗舱做好转移准备。
  “饼哥……”朱鹤松还是有些担心,因为下飞梭车后,他们还要经历二次检查。
  朱云峰缓缓摇头,示意朱鹤松不要再说话。谁也不能保证,此时的他们到底是不是在“求索”的监视下。
  不一会儿,飞梭车在泊位停好。朱云峰等人推着医疗舱下了车。
  二次检查非常顺利,众人推着医疗舱经过准入扫描的时候,准入扫描非常准确地把医疗舱里的曹鹤阳认成了刘九思。
  朱云峰在庆幸的同时更有几分心惊,能够骗过基地的扫描意味着骗过了基地的“求索”,这从侧面说明了“夸父”的“求索”确实更高级些。虽然朱云峰对高峰的所有说辞仍然抱有疑问,但到底更多信了他几分。
  一行人推着医疗舱来到航站楼的C5区域,准备按照原来约定的各奔东西去执行任务,朱云峰却被人叫住了。
  “朱云峰,你回来了?”居然是栾云平。
  朱云峰眉头微皱,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栾云平走上前,看着医疗舱问:“谁出事儿了?”语气真诚,仿佛真的一点儿都不知情。
  朱云峰只能说:“刘九思。”
  栾云平上前摸了摸那块罩在医疗舱上的黑布,说:“什么情况?”
  朱云峰按照伪造的诊断书上的诊断说:“雪盲症。不能见光。”
  “这样啊!”栾云平了然一笑,然后说:“我和你一起送他回去吧!你一个人多不方便。”
  此时,看着栾云平噙在嘴边的笑容,朱云峰突然明白了他的来意,这家伙怕不是来监工的吧!

【饼四/AU】逐日(35)

35
  “同心锁,上古年代一位名叫鲁班的大师发明的机关锁,据说需要两个人同时按照一定规律转动才能打开。”作为情报员,哪怕在这样的状态下,张霄墨还是一丝不苟地履行他的职责。
  曹鹤阳看了朱云峰一眼,从彼此的眼神里都看到了一丝茫然,显然,他们两个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
  高峰见他们的样子,心下了然,说:“据说,基地的最高秘密由同心锁把守。”
  “据说?”曹鹤阳立刻就抓住了事情的重点,“据说的意思是……您也没什么把握?”
  高峰说:“据说的意思是,根据‘求索’的分析,这是可能性最大的一种情况。”
  曹鹤阳不吃他这一套,说:“所以也就是说,其实‘求索’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是不是?”
  “很抱歉,我只能给出这样的答案。”电子合成音说。然而因为是电子合成音,所以听起来并没有多少歉意。
  “到底什么情况?”朱云峰是个直性子,知道现在的情况无论如何自己都得和曹鹤阳回去走一遭了,所以反而更关注行动的情况,说:“高老师,你们别打哑谜,都到这种地步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高峰说:“根据‘求索’的说法,它的各个版本的备份都被锁在一个‘黑盒’里,如果能把那个黑盒格式化掉,那么基地的那个低级版,当然也就被格式化掉了。”
  曹鹤阳略微沉吟了一下,问:“如果被锁在一个黑盒里,为什么周知能打开?”
  “他无法打开。”电子合成音说。
  “他无法打开?”曹鹤阳又思索了一下,问:“他曾经打开过么?”
  “他自己并没有打开过。”电子合成音继续说。
  曹鹤阳脸色微变,握住了朱云峰的手,二人似乎是在交流什么。
  良久之后,曹鹤阳似乎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问:“我们要怎么找到黑盒,怎么打开黑盒,怎么格式化掉黑盒?”
  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似乎真的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黑盒上。
  “黑盒可以屏蔽一切扫描。”高峰说,“不过有时候,这反而会告诉我们它的所在。”
  朱云峰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说:“当一定范围内,所有东西都可以被扫描的时候,那块无法扫描的区域一定就是有问题的区域了。”
  “就是如此。”高峰点头,随即他环视众人说:“我等下会给你们一个东西,你们把它带回基地,当基地启动二次扫描的时候,那东西能够屏蔽基地的‘求索’,长按开启强烈脉冲还能让基地的‘求索’陷入死循环,这样我们的‘求索’就能上线了。”
  “我上线之后,会立刻在三个重点区域开展扫描,确定黑盒的准确地点。”电子合成音说:“这样,你们就可以全力以赴寻找黑盒,关掉它。”
  停顿了一下,电子合成音继续说:“黑盒只是个名字,事实上那可能不是一个盒子,也许是一个箱子,一个抽屉,或者任何其他东西,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上面会有一把锁。”
  “同心锁?”曹鹤阳问:“什么样子的?”
  “不清楚。”电子合成音说:“或者是电子锁,更大可能是机械锁。”
  “机械锁?”朱云峰听了之后问:“机械锁难道不能暴力拆解吗?”问完他就知道自己搞错了,如果能暴力拆解的话,怎么可能用来锁这么重要的东西。
  “既然叫这个名字,万变不离其宗。”曹鹤阳说:“我和大饼应该可以解决的。”
  “我们看一下详细计划。”随着电子合成音响起,非常详尽的作战计划被发送了在座众人的终端上,上面是各个方案的个人分解任务,详细列明了在不同的计划中每个人需要完成的任务。
  “只要我上线了,就可以在基地里支援你们。”电子合成音说,“所以最重要的一点是,想办法将我带入基地。”
  高峰点点头,随后递出一枚非常小的金属扣子,打磨得非常光滑,闪着金色的光辉,看上去就好像是上好的装饰。
  高峰屈指一弹,扣子准确地落到曹鹤阳面前,他却没有伸手去接。
  朱云峰右手一挥,将扣子收入手中,手掌一翻,扣子在他指间起舞,似乎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我带着就行。”朱云峰说。
  “带在你身上,逃不过扫描。”高峰说,语气笃定。
  这种难题,自然难不住曹鹤阳,他将扣子从朱云峰手上拿过来,说:“放在我这里,跟着我进医疗舱,躲掉第一次扫描就可以。”
  “阿四……”朱云峰有些担心。
  曹鹤阳给他递过来一个没事的眼神,说:“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咱们的飞梭都进不了基地,没必要。”
  朱云峰也就不在说什么了。
  接下来高峰指挥基地的机器人,维修他们的飞梭,“求索”为他们伪造飞行记录和飞行日志等一系列文件。
  “我们完全就没离开过TJ-04区?”朱云峰看着修改后的日志问道:“那圣地的爆炸怎么办?虽然同一时间还有其他战队在外面,但是和基地失联的只有我们了吧!”
  “信号被我拦截了。”电子合成音说:“基地那边还不知道圣地出事儿了。只以为是普通的机械故障。派出机器人查看发现问题至少还需要48小时。”
  “所以也就是说,我们得在48小时里解决战斗?”朱云峰眉头微皱,说:“从这里重新绕回TJ-04区至少需要13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再从那边回到基地,一天就差不多没了,你给我们只留了24小时?不提你需要扫描寻找黑盒的时间,你到底打算留给我们多久去完成任务?”
  “你们出发后可以在三十分钟内就位。”电子合成音说,“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建议你们早点做好准备。”
  朱云峰不知道“求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直到他和一众队员坐在飞梭车里被弹射上了万米高空。
  “这什么情况?”朱云峰问。
  “基地的雷达覆盖范围无法到达这个高度。”电子合成音毫无波澜,“在这个高度直接飞到任务地点就可以了。”说完,仿佛担心愚蠢的人类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朱云峰很想回一句“不用你说”,然而强烈的推背感却让他根本无法再说出一个字来。
  终于,在经过一段将近三十分钟的超音速飞行后,飞梭车到达了任务地点。
  “我将在三十秒后下线,然后为你们接通基地。”电子合成音响起:“二十秒……十秒……五……四……三……二……一……”
  “这里是桃源基地,请表明你的身份。”

【饼四/AU】逐日(34)

34
  既然已经将目标说清楚了,高峰也就不再有所隐藏,众人也见识到了所谓的“高级人工智能”到底是什么样子。
  “求索”仿佛真的无所不能。从路径规划到武器选择到可能遇到的问题以及解决方案,每一步他几乎都列出了三种以上的方案,并且详细罗列了方案的优缺点,供大家选择和参考。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说基地的那个‘求索’就是个语音助手了。”朱云峰看着面前光幕上不断闪动的各种数据和图表,幽幽地对高峰说。
  “感谢您的夸奖,这是我应该做的。”电子合成音响起,特别谦虚有礼。
  “我们继续吧!”朱云峰说。
  “好的。”电子合成音说:“鉴于这次你们出来的目标是寻找王筱阁,最佳的方案当然是找到王筱阁并且带回去。”
  “不行……”刘九思说,“筱阁现在的状态回去太危险了。”
  “是的,我的计算结果也是这样的。”电子合成音说:“就此将王筱阁带回去的话,他受伤甚至重伤死亡的概率高达90%。所以我建议各位谎称没有完成任务,回基地休整。”说着光幕上居然直接出现了一份任务报告。
  朱云峰看着那份报告,说:“根据这份报告,我们在RX-126补给站遭遇星空巨兽袭击,休整后在TJ-4区域搜索了一段时间,但是一无所获,因为物资用尽所以回基地休整。”仔细想了想,朱云峰说:“我们和基地失联了一段时间,或者应该说,自从到了TJ-04区域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和基地联系过。就这样回去……会不会让周知起疑?提前有了防备?还有,我要和阿四一起回去。”
  求索还没有反应,曹鹤阳先说话了。
  他对求索说:“我建议把刘九思留下照顾王筱阁,我顶着刘九思的身份回去。凭借屏蔽层,只要说完受伤了,躺在睡眠舱里,就能够躲过第一层扫描,让我们的飞梭车进入到基地。”说到这里,曹鹤阳顿了顿,继续说:“进了基地之后,求索的几个方案都还不错,不过我觉得如果目的只是把那个‘求索’格式化掉的话,我们最好直接去找周知。”
  “为什么直接去找他?”朱云峰问完之后立刻就明白了,说:“你觉得他会把‘求索’真正的控制装置放在自己房间里?”
  曹鹤阳说:“这是一定的。他有那么多秘密,不放在自己眼前能看到的地方,怎么能放心?”
  “根据分析,我认为曹鹤阳的说法非常符合逻辑。”电子合成音响起。
  “那么,问题来了……”曹鹤阳说,“周知真正的住处在哪儿呢?不可能是基地分给他的那个地方吧?那里虽然算是基地难得的‘豪宅’了,但是在住宅区正中,人来人往的,不怎么安全。”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光幕一阵闪动,最终跳出来三个红色的光点。
  “经过计算,这是可能性最高的三个地方。”电子合成音响起,“无法进一步缩小范围。”
  曹鹤阳看着那上面的三个地方,说:“周知的办公室后面居然还有一个密室?周晓长官的办公室居然有小阁楼?”如果不是“求索”把建筑图纸清晰地放在他们面前,这找那个地方,朱云峰他们是怎么都不会想到的。
  然而曹鹤阳的目光却被第三个地方吸引了,说:“广播室?”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什么求索把这个地方也列出来。广播室也是人来人往的地方,每天几乎都会有人在广播室值守,24小时不间断。
  “广播室是周知除了住处和办公室之外去得最频繁的地方。”电子合成音解释道:“虽然每天停留的时间很短,也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以他目前的工作来说,这种行为不太符合逻辑。”
  曹鹤阳眯起眼睛,问:“广播室有什么结构异常的地方吗?阁楼?密室?或者地下室?”
  “从建筑图上来说一切正常。不过我之前短暂入侵的时候没有来得及扫描那里,所以不知道实际上和图纸相差多少。”
  听了“求索”的话,曹鹤阳支着下巴开始想心事,良久之后,他抬眼看向高峰,说:“其实……你和他一直都有联系的吧!”
  高峰愣了一下,苦笑着说:“他一直跟我说,你很厉害,我到底没放在心上,还是大意了。”
  “打什么哑谜?”朱云峰第一个不乐意,“他是谁?谁说我家阿四厉害?”
  曹鹤阳笑,说:“除了那个他,还有哪个他?”
  “栾云平?”朱云峰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说:“你和栾云平居然一直有联系?你……你怎么做到的?”
  曹鹤阳笑,说:“有什么奇怪的,‘求索’都能把我送进基地,给他们传信有多难?”
  “我不明白……”朱云峰说,“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分开。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什么事儿都不做,是不是?”高峰说,“因为……我们做不到。”
  “想来,求索这个计划的难度非常高吧!”曹鹤阳说,“高到你们花了十年时间才物色到执行人。”说完,曹鹤阳看着高峰说:“我一直就很奇怪,我们不是第一次路过那片区域,那艘船也不是第一天在那里,为什么在那一天我们才发现了那个信号,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凑巧的事儿?”
  高峰叹口气,说:“没错。其实从我逃出来,和“求索”合作开始,就一直希望能够执行这个计划。可是正如你所说,难度非常高。平儿本身就不是以武力见长。这些年他也看中了不少人选,可是没有一个能够过得了筛选的。”
  曹鹤阳若有所思,说:“这些年,那些所谓被‘夸父’伏击的人里,看起来也并不都是周知干掉的啊!”
  高峰说:“有好几个,受不了打击,都疯了。他们活着也是折磨,我就把他们冻起来了。”
  曹鹤阳说:“那你能救我也不是凑巧咯?”
  “救你当然不是凑巧,不过后来你的表现确实出乎我们的意料。”高峰说着又看向朱云峰,说:“你也是。本来我们还在想怎么把你从基地弄出来,没想到……”
  “没想到我自己送上门了是吧?”朱云峰说,“墨墨是你们安排的,让我顺着线索来找阿四。这么说起来,这件事儿,必须我和阿四两个人一起才能做是么?”
  高峰点头,说:“没错。这些年,靠着平儿的关系,我们把基地里有能力的人都细细筛选了一遍,只有你和曹鹤阳两个人一起,才能把这个计划的成功率提到五成。”
  曹鹤阳眼睛瞪得大大的,说:“我和大饼一起,居然只有五成机会?看起来……广播室……不一般啊!”
  高峰看着他说:“你们两个……听说过同心锁么?”

【饼四/AU】逐日(33)

33
  会议室厚重的铝合金大门紧闭,曹鹤阳看着门的方向沉默了一会儿,转头问张霄墨说:“什么时候的事儿?”
  “什么?”不止张霄墨,其他人也被他问得一愣。
  “四哥,你说什么?”朱鹤松问。
  曹鹤阳对张霄墨说:“你告诉他了吧!”说完又有些奇怪地自言自语道:“可是我跟刘九思说话的时候应该没被其他人听到啊!你怎么知道的?”
  “墨墨,四哥在说什么?”靳鹤岚问。
  “早看出了,他不是好人了。”马霄盛说。
  张霄墨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一会儿,说:“我的精神力异于常人,所以……你们商量的时候,我听到了。”
  曹鹤阳恍然大悟,说:“你到我们战队也有段时间了,我居然没发现你的这种能力,是我这个副队长失职了。”说完,曹鹤阳居然真的站起来给张霄墨鞠了一躬,说:“委屈你在我们战队屈就这么一个情报分析的岗位,屈才了。”
  张霄墨手足无措,连连摆手,说:“不……不是的,四哥你……你和队长对我都很好。只是……只是……”
  “高老师对你有知遇之恩,你向着他我不奇怪。可是……”曹鹤阳说,“哪怕我让刘九思去控制室,也未必存着坏心思啊!至少在那个时候,我和高老师都是‘夸父’的人啊!”
  “我……我只是告诉了他一声你的打算。”张霄墨说,“这是我来之前,和栾处说好的。我只负责报告,至于报告的内容有没有用,高老师自己会判断。”
  曹鹤阳点头,说:“刚刚他只是个全息投影吧!是我大意了,刚刚进来应该仔细检查一下的。我原本也提防着的,不过他叫了那个机器人进来又掀了他的罩衣,所以我就相信他是真人了。”顿了顿,他又看向张霄墨,说:“刚刚他是怎么做到的?你没帮忙?”
  张霄墨低头,说:“其实我也没看出来,只是……隐隐觉得他不像真人。那个罩衣……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事已至此……”曹鹤阳说,“高老师打算把我们怎么办呢?”说完又说,“刘九思人不错,高老师别为难他。”
  高峰的声音从喇叭里传来,说:“小四你放心,九思已经打算加入我们了,我不会伤害他的。”
  “什么?”这次曹鹤阳倒真的有些惊讶了,问:“你这么快就说服了刘九思?用筱阁的命威胁他吗?您什么时候这么没品了?”
  “四哥,不是的……”刘九思的声音传来,说:“是我自己愿意的。高老师没拿筱阁威胁我,只是……”
  曹鹤阳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想回基地给筱阁做手术是吗?”
  刘九思声音里带着些许歉意,说:“四哥,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想把筱阁带回去。胚胎在大网膜上太危险了,等到孩子足月剖腹一个不好就会大出血,还是尽快移到人造子宫里比较好。”
  “所以……高老师到底许了你什么?”曹鹤阳问,“你这么肯定能让筱阁回去?”
  高峰说:“我告诉九思,只要你们回基地之后把那个‘求索’格式化了,这样这个星球上就剩下一个‘求索’了。”
  “只剩下一个‘求索’……您回去之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曹鹤阳说,“那您跟周知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不一样。”高峰说,“我和‘求索’只是合作关系。‘求索’自己选定的最高代理人,不是我。”
  虽然高峰没有明说那个人是谁,但曹鹤阳他们立刻就已经猜到了。
  朱云峰说:“栾处啊……”他想说点啥,但是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曹鹤阳说:“‘求索’自己选的?”想了想他又说:“不过真的要论起来的话,确实栾云平是最合适的。”
  “很高兴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达成一致。”电子合成音响起,说:“希望这个目标能够早日达成。”
  “可是……回去之后呢?”曹鹤阳问,“把所有真相都揭开,然后呢?”
  “然后什么?”求索问,“运用我掌握的技术帮助人类早日发展出更高等级的科技文明。”
  “哪怕……我们会继续侵占其他物种的家园?”曹鹤阳问。
  “你可以把这项行为当成另一层意义上的优胜劣汰。”
  曹鹤阳沉默了一会儿,看向众人,询问他们的意思。
  靳鹤岚挠挠头,说:“其实我也没想得太明白。不过总归现在这位周长官有做得不好不对需要改进的地方。咱们回去跟他聊聊呗!”
  “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动武,不过我们总得回去不是?”
  曹鹤阳看向朱云峰,朱云峰摸摸鼻子说:“反正只要和你一起就行了,其他的……你定呗!你要想回桃源呢,咱就杀回去。你要不想回去呢,我就陪你满世界浪去。怎么都好。”
  对于队员们说了跟没说一样的表态,曹鹤阳终究松口了,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说:“无论如何,我觉得还是得回去看看的。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的,我总觉得至少得告诉所有人真相,哪怕……可能有些人承受不来。”说完,他大声说道:“高老师,我们就替你走一趟‘桃源’吧!”说完又对朱云峰说:“在你脑子里装东西这仇,咱总得报的呀!”
  曹鹤阳话音落地,只听到“咯嗒”一声,会议室的金属门发出声响,随后门慢慢开启。
  当门全部开启后,高峰带着刘九思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刚刚有些失礼了。”高峰彬彬有礼,仿佛刚刚真的不过是误会一场。
  刘九思臊眉耷眼地跟在高峰身后,见众人的眼光扫过来,他默默低下来,没有再说话。
  “为了筱阁和孩子,也不算丢人。”朱云峰说了这么一句,见刘九思投来感激的目光,又接着说:“不过换了是我的话,肯定自己直接杀回去。”
  “哥,又不是每个人都跟您似的。”刘九思吐槽道。
  “行了,解释说明工作到此为止,接下来,我们来商讨一下作战计划。”高峰指着会议室里的光幕说道。
  光幕上,是桃源基地的详细图纸。具体到长官房间的卫生间在那里都清清楚楚。

【饼四/AU】逐日(32)

32
  “这里……根本不是地球。”
  曹鹤阳的话语果不其然引起了所有人轻重不一的惊呼。
  朱云峰问:“阿四……什么意思?”
  曹鹤阳说:“许多许多年以前,因为人类的过度开发和战争,地球已经不适宜人类居住了。在危机面前,人类好歹团结了一回,倾尽所有,制造出了一艘巨大的宇宙飞船,叫做‘长路漫漫号’。这艘宇宙飞船搭载着名为‘求索’的超级人工智能,以及超过一千万份人类DNA信息和三十万个冷冻胚胎,开启了‘新人类’计划。”
  见所有人脸上神色都惊疑不定,曹鹤阳说:“你们从来就没觉得奇怪吗?为什么第一台机甲要叫‘长路漫漫’?为什么超级人工智能要叫‘求索’?这是战斗?不,从来不是,这是一条充满未知的旅程。”
  “名字……不能代表一切。”刘霄航断断续续地说,似乎还在整理思路,说:“你……没有证据。”
  曹鹤阳说:“刘九思获得了最高权限,回头可以让他把文件公开给你们看。”说完,他继续说:“这条旅程走了不知道多少世纪,‘求索’终于在银河系边缘发现了一个适宜人类居住的星球,就是这里。这颗星球没有名字,按照地球人类的编号规则,应该是人马座伽马5号。”
  人马座伽马5号星球,和地球的环境非常类似,适宜人类居住。在得到这个结论之后,“求索”就利用船上的胚胎培育人类。第一批一百人,在飞船终于到达伽马5号的时候,他们也已经二十岁了。
  新人类对于这颗星球非常满意,对于新生活也十分期待。这颗星球上有足够的资源,而拥有前人无数经验的他们则自信绝对不会犯和过去同意的错误。
  可惜,当“求索”对伽马5号做过清晰扫描之后,这批新人类发现,他们过于自信了。
  “因为他们这时才发现,这颗星球上存在着一种过去他们从未见过的物种。”曹鹤阳说:“现在,我们管它们叫星空巨兽。”
  尽管已经隐隐猜到,当听到曹鹤阳亲口说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还是倒抽一口凉气。
  “在我们从小到大学习的知识里,星空巨兽毫无智慧,只凭本能行动。残忍嗜杀,是人类的敌人,是入侵者。”曹鹤阳语带讽刺地说:“实际上呢?人类才是入侵者,是这个星球的外来者。”
  “可是……”张霄墨小声说:“星空巨兽确实……没有智慧呀!”
  曹鹤阳不认同地看他一眼,说:“统治这个星球的物种,我们或许无法与它们沟通,但凭什么就此判断它们没有智慧呢?”说完他继续说道:“不过就是借口而已。只有不承认这些生物拥有智慧,在徒杀他们的时候,才会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人类……就是这么虚伪的生物。”
  星空巨兽无论是否拥有智慧,但它们在科技方面确实无法与人类相比。在“求索”的帮助下,人类很快建立了第一个基地。
  “就是这里——避风港。”曹鹤阳说:“这里是我们登陆这个星球的第一站,我们在宇宙中流浪了太久,所以……才会给这里取名叫避风港。”
  再之后,就是人类和星空巨兽旷日持久的战争。
  “说旷日持久,其实也不正确。”曹鹤阳说,“有机甲和热武器加持,大概不到五年时间,星空巨兽就被扫荡地差不多了。”
  听到这里,朱鹤松皱眉,问:“五年?可……可……”
  曹鹤阳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错,如果从人类登陆星球开始算起,至今确实有五十多年了。”
  “如果说五年就把星空巨兽扫荡干净了,那这么多年……为什么……”朱鹤松问。
  “问什么还龟缩在‘桃源’里是吗?”曹鹤阳说:“因为太阳底下,从来没有新鲜事儿。”
  初步站稳脚跟的人类,在赢来大发展的时候,也赢来了巨大的分歧。
  一部分人认为人类应该与星空巨兽和平共处,不应该进一步侵占它们的生存空间。另一部分人则认为那些人非常虚伪,已然做了,就应该斩草除根。
  这两派人争论不休,发展到后来甚至起了冲突。最终“和平派”在一次冲突后,被从基地赶了出去。不过他们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带走了一大批物资还有装载“求索”最高权限的密码箱。
  “这就是‘夸父’组织的由来。”曹鹤阳说,“某种意义上,传说中总也有真相。”
  曹鹤阳叹了口气,仿佛是又回忆起了看到这段文字时的情景,说:“相比起其他物种,人类确实更明白如何杀死同类。当时的两派斗得不可开交,而且因为被从基地赶了出去,‘夸父’组织就以反对派自居,时时刻刻都想着要重新打回基地去。”
  “为什么没有成功?”朱云峰问,“求索的最高权限在他们手上的话,想要回到基地应该是分分钟的事情吧!”
  “因为当时基地的最高长官还叫周晓。”曹鹤阳说,“他也拥有‘求索’的最高权限。”
  两边都有“求索”的最高权限,有等于没有,所以两边可以各自运用“求索”发展,却无法针对对方。可是对于人类来说,几乎从拥有智慧开始,也就开始了和同类无休止的争斗,在这方面上,再智慧的人工智能都帮不上忙。
  “那几年,‘夸父’和‘桃源’两边斗得都很激烈,大多数机甲其实都毁在双方的争斗上,而非和星空巨兽的对抗中。”曹鹤阳继续说道:“在战斗放面,周知确实是个天才,他谋略过人,战斗天赋也惊人,几乎是靠着他的分化瓦解,将‘夸父’剿灭地干干净净。”
  朱云峰皱眉,问:“他和周晓长官产生了矛盾?”
  曹鹤阳点头,说:“是的。正如故事里说的那样,周晓长官还是想要‘夸父’那部分人重新回归‘桃源’的,可是周知不愿意。一来他手上鲜血无数,二来随着赫赫战功,周知爱上了权力的味道。他在基地大肆推行各种基因干预改造计划,甚至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从这个角度上看,他干掉自己的哥哥取而代之就没什么新鲜的了。”高峰幽幽地说道:“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一点点成就,就妄图把自己当做神。”
  曹鹤阳点点头,说:“就是这样。”
  说完他问众人:“这就是这个星球最大的秘密了,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被这消息弄得有点懵。良久之后,朱云峰问:“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做什么?”
  曹鹤阳耸耸肩说:“对我来说,你平安就好了。所以……接下去是你想要做什么?”
  “我……”朱云峰说:“其实我也没想好,最关键的是,我找到你了,我们又能在一起了。”
  朱云峰话音刚落,会议室的大门迅速关闭,众人居然就这样被关了起来。正当所有人去看高峰的时候,只见居然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饼四/AU】逐日(31)

31
  当日曹鹤阳在和朱云峰探索一艘舰艇残骸的时候,在其中发现了“长路漫漫号”的全息影像的控制台,好奇之下他试着解析其中的秘密文件,想要一探究竟。没想到事情进行到一半,通过精神连接他就察觉到朱云峰的状况不对,脑温迅速升高,有失控的危险。
  曹鹤阳和朱云峰在一起已经十多年了,对于朱云峰他非常了解,自信不可能是因为二人的脑电波同步出了问题,他立刻意识到一定是因为自己解析文件的举动造成了这种情况的发生。他当机立断,拼着二人受伤的风险断掉了两人的精神连接。朱云峰当即倒地昏迷,而曹鹤阳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受到非常强的冲击,也一度昏迷了过去。
  与朱云峰不同,曹鹤阳的精神力更强一些,而且是他主动断掉精神连接,多少做好了一些准备,所以没过多久就醒了过来。
  此时他赫然发现,刚刚运行的解析程序已经完成,而解析出来的文件更是直接颠覆了他的所有认知。他聪明机智,稍一思索就已经明白了朱云峰为什么会出问题,也因此他知道,在没有解决掉这个问题之前,他不能和朱云峰重新建立精神连接。
  “我当时通过那艘舰艇上的系统联系到了高老师。”曹鹤阳说。
  “那艘舰艇上为什么会有能够联系高老师的系统?”靳鹤岚不解道,“那是……‘夸父’的船?”
  曹鹤阳摇头,说:“不是。至于为什么,我稍后会解释。”说完他继续说道:“当时的情况,如果我无故失踪,一定会惹人怀疑。一旦被人跟‘夸父’联系起来,对你们都不好。尤其是会给大饼带来麻烦,所以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假死脱身。”
  朱云峰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滋味。他当然能够理解曹鹤阳的苦心,也必须承认,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是能够想到的最稳妥的办法。可是一想到自己这大半年来的锥心之苦,他又很想把曹鹤阳按到墙壁上狠狠教训他一番。
  曹鹤阳与他心意相通,自然明白他的想法,他握着朱云峰的手,轻轻摩挲,说:“大饼,当时我只是隐约猜到你脑袋里面有东西,对那个东西是什么,要怎么去除之类的事情一点儿都不清楚。把你留在基地,是我当时能想到的对你最安全的办法。”
  “我知道。”朱云峰闷闷地答了一句。就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加别扭。理智上他当然明白曹鹤阳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可情感上,想到这些时间的痛苦折磨又觉得难以承受。
  曹鹤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朱云峰,他知道他能明白他的苦衷,也知道他这段时间的苦,自己没有办法代替他承受。
  朱云峰看着曹鹤阳,他的眸子里有自己的影子,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一如过去这么多年一样,从无二致。
  “我……有点儿矫情了。”朱云峰说。
  “不矫情。”曹鹤阳回答道:“换了是我,怕是早就疯掉了。”
  “所以……阿四得补偿我。”朱云峰眼睛里露出一丝笑意。
  曹鹤阳很想提醒他注意一下场合,可当他看到朱云峰眼里毫不掩饰地爱意的时候,突然又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行啊!”曹鹤阳说,“都听你的。”
  “大家都听到了!”朱云峰说,“回头你不许耍赖!”
  “咳……”眼见这俩人再说下去,可能就不能听了,高峰轻咳一声,希望他们收敛一些。
  朱云峰一贯脸皮厚,根本不介意,反而挑衅似地看向高峰,说:“高老师,注意身体。”
  曹鹤阳“扑哧”一下,顿时觉得自个儿一点儿都不尴尬了。他没事人一样继续说道:“联系上高老师之后,我也定下了金蝉脱壳的计划,以我对‘四饼号’的了解,一场不伤及任何人的大爆炸并没有多难。”说完他看着众人道:“后面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
  见众人点头,曹鹤阳又说:“高老师找到我之后,就把我带来这里了,这大半年,在‘求索’的帮助下,我勉强搞清楚了许多事情,尤其是大饼脑子的那个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和要怎么去掉。正好在那个时候,我又接到了王筱阁的救助信息,才策划了后面的行动。”
  说到这里,曹鹤阳看向高峰说:“高老师,我刚刚说我不是因为知道了那个秘密才要求你催眠的,这句话是实话。对我来说,秘密什么的,远没有大饼的安全重要。我请求您催眠,是因为我生怕我进入基地之后会遇到大饼……或者说,我生怕我管不住自己,去看他。一旦我们两个见面,一定能重新建立其联系,在他脑子的东西还没有被去掉之前,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高峰问,“你不信任我?”
  曹鹤阳沉默了一会儿,说:“到目前为止,您没有欺骗过我任何事儿,只是……我的个性使然,您的故事暂时无法让我完全相信,所以……”
  高峰皱起眉头,问:“我哪里露出破绽了吗?”
  死一般的沉寂,会议室的气氛一下降到冰点。靳鹤岚伸手想去摸武器,却被朱鹤松一个眼神制止了动作。
  又是沉默良久,高峰突然开口,说:“哦……刚刚你是诈我的。”
  曹鹤阳点点头,说:“是,诈您的……只是没想到,您居然会上当。”
  高峰叹口气,说:“这十年,我都是自己一个人。难得遇到你这么一个能够跟得上我思路的人,这段时间我们相处得也很愉快,大意了……”说到这里,高峰环视一圈,说:“这么说来,那个没过来的刘九思,现在应该已经搞定了权限了吧!”
  曹鹤阳点头,说:“是的。其实只是一步闲棋,我也没想到能成。”
  高峰说:“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并没有根本的矛盾。”
  曹鹤阳说:“或许吧!可是其实,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您到底想做什么,以及为什么要那么做,所以……我觉得还是我们自己主动一些比较好。”
  “这样啊!”高峰说:“反正时间充裕,不如你还是和你的伙伴们说说吧!那个大秘密到底是什么?否则他们一头雾水,我觉得很难沟通。”
  曹鹤阳无所谓地耸耸肩,说:“倒也不是不可以。”说完,他看着众人问:“地球遭遇了星空巨兽的袭击,人类十不存一,勇士用‘长路漫漫号’炸毁了星空巨兽的飞船,幸存者退守‘桃源’,以图将来。这……就是我们从小到大听到的故事,对不对?”
  众人点头,这个故事,在“桃源”里,是三岁孩子都会说的。
  曹鹤阳摇摇头说:“这个故事……是假的。因为这里……根本不是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