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明秘书离开麦兰捕房的时候,公文包里放着微缩胶片,说实话,他也没想到此行会有这样的收获,脑子里正想着要怎么把这些东西送出去。
朱云峰和曹鹤阳站在窗口,看着明秘书的背影,也在感慨。
“我没想到是他。”曹鹤阳说。
“你都没想到,我就更想不到了。”朱云峰说:“不过……仔细想想,又好像是理所当然。”
“是啊!”曹鹤阳说,“难怪张九龄他们能跟着到武汉的江轮北上,我早该想到的,申城也只有明家有这样的手笔了。”
“那我们接下去要怎么办?”朱云峰问,“还去郭记吗?”
曹鹤阳说:“按照计划好的,喝咖啡,然后去买马票,至于郭记,走到那里再说吧!”
待朱云峰处理了一下这两天的公事,二人就离开捕房,随意寻了一间咖啡馆,消磨了半天时光,又一路朝跑马场走去。
曹鹤阳看起来兴致颇高,路过八里桥路的时候,还指使着朱云峰在小摊上买了各色小吃包起来。
那一天,他们二人路过郭记的时候,正遇到那位个头不高的老板出来送客,略寒暄了几句,二人就告辞离开了。
那张朱云峰买的马票,据说还真的中奖了,不过是最末等的,奖金只有五个大洋那种。
那天之后没多久,有报纸报道说名角陶阳,受到邀请,即将赴北平登台演出。申城的票友都舍不得陶老板走,却又留不住他,只能多看他几次,让本就爆满的天蟾舞台愈加一票难求。
朱云峰和曹鹤阳也去看了陶老板的演出,以他二人在申城的地位,要两张票还不算困难。
尤其天蟾舞台就在公共租界里,县官不如现管,朱云峰就是此地最大的现管,所以没等他开口,陶老板麒麟社的班主就主动把票给送了过来。
陶老板最后一场演的是淮河营,唱得极好。
曹鹤阳是能听得懂戏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角隐有泪光。
散场的时候,曹鹤阳和朱云峰遇到了久未在申城社交场出现的何老爷和秦公子。
四人互相点头致意,略略寒暄了几句,就互相告辞。
“曹老板。”一个声音叫住了曹鹤阳,“这么巧。”
“明秘书!”曹鹤阳有些惊讶,朝他身后看了一眼,发现明长官陪着一位雍容的中年女性,正站在那里与人说话。
“那位是就是明家大小姐吧!”曹鹤阳道:“这通身的气派,确实不同凡响,难怪这几年明氏越发兴旺了。”
“曹老板过誉了。”明秘书道,随后指着何九华和秦霄贤离去的方向说:“听说前阵子何老爷病了,秦公子急得跟什么似的,一直在家里照顾。如今他们二人一起出来,应该是大好了吧!”
“是呢!”曹鹤阳说:“我上次见何老爷,他还病得很厉害,不知道是遇到名医了还是吃了什么特效药,这眼看着是大好了。”
明秘书微微一笑,说:“听说何老爷这病是因为他过敏得厉害,好像是找了个什么清洁公司,把家里仔仔细细清了一遍,所以病也好了。”
“还有这么神奇的事儿啊!”曹鹤阳假意感慨道:“总而言之能治好就好,可见环境是很重要的。”
“曹老板说得没错。”明秘书说:“就好像我家大……大小姐,前阵子老说自己头疼胸闷,再一查是因为这阵子宅子外面不知道为什么多了许许多多小摊贩,整日吵吵扰人清静,这怎么能行。明长管就让人把他们处理了。”
“明长官对长姐真是有心。”曹鹤阳笑着恭维了一句,已经明白了明秘书的意思。
秘书书见曹鹤阳表情,知道对方已经听懂了自己的话,便说要去将车开来,告辞离开。
“刚刚是在说什么?”朱云峰悄声问曹鹤阳:“我仿佛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曹鹤阳转头去看他,借着汹涌的人潮把让自己靠进朱云峰怀里,闷声说:“何九华他们没有危险了,家里的东西都被清干净了,外面跟着的人也都撤了。”
朱云峰恍然,说:“看起来咱们那位明长官确实不简单。”
二人没再说什么,都知道何九华他们只是暂时安全,但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在这乱世,已经不能奢求更多。
“那刘九思……”朱云峰又问道:“是不是也应该放出来了。”
曹鹤阳点点头,说:“应该快了。你有空的时候去问一声。要是他愿意的话,以治病疗伤的名义,送走吧!”
“好。”朱云峰答应道。
刘九思后来对王筱阁说,他记得自己从76号出来那天,天气很好。
“虽然有些冷,但饼哥带了厚衣服来,披上就不冷了。
“虽然难免受了些刑,但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和你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我原本不想走,一方面是怕你师父不同意,反而牵累了你。再有,我总觉得……身为男儿,在这乱世之中,总得做点儿什么。”
王筱阁依偎在刘九思怀里,问:“那你为什么又同意过来了?”
“曹……”刘九思顿了顿,终究是改了口,说:“四哥说,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既然已经被76号盯上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又会朝我下手,既然如此,还是离开比较好。这样不会给其他人惹麻烦。”
“只是这样吗?”王筱阁问,“你从前对他……可没这么听话。”
刘九思笑笑,没有说什么,却想着送自己离开时曹鹤阳与朱云峰对自己说过的话。
“你的心思我们都懂,可若是真的有心,在哪里都可以战斗。”曹鹤阳说,“最关键的是,你需要先保护好自己,不能做无畏的牺牲。”
“你四哥说得有道理。”朱云峰说:“这乱世之中,每个人都挣扎求存,好好活下去,把火种传下去,就已经是很好很好的。”
“那你们呢?”刘九思问。
“我们?”曹鹤阳与朱云峰相视一笑,没有说什么,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那天夜里,码头灯光照射下,那两个人联袂走进黑暗里的背影在刘九思心头留存了很久很久。
没有人知道他们能不能迎来黎明,但至少后人不会忘记,在那样的暗夜里,有人愿意身化明灯,照亮前路。
分类: 刀尖上的舞者
【饼四/团综衍生/AU】刀尖上的舞者(44)
44
天光大亮的时候,朱云峰和曹鹤阳相拥着醒来。
虽然只是短短一天,但对二人来说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看一眼时间,朱云峰对曹鹤阳说:“你先躺会儿,我去做早饭。”
曹鹤阳摇摇头,抓住朱云峰的手,说:“你陪我躺会儿吧!我们今天出去吃。”
朱云峰就又听话地躺了回去,伸手搂住了曹鹤阳,说:“让你担心了。”
曹鹤阳抱住朱云峰,说:“让你受苦了。”
二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时光。
许久之后,当日头已经照到了床上,曹鹤阳的肚子也传出了一阵“咕噜”声,二人才起床,洗漱更衣,随后出门。
朱云峰开车,与曹鹤阳一起去了乐圃廊。
乐圃廊老板见是这二位来了,少不得一阵寒暄,又亲自把二人让到二楼靠九曲桥的位置。
“行了老板,都是熟人了,不用客气。”朱云峰说:“有什么好的,都拿上来,我们没吃早饭呢!”
“好的好的。”老板连忙说:“我们厨子新学了广东那边的法子,熬了生滚粥,马上给你二位端来。还有新炸的油条,刚出炉的包子,还有我们自己腌的小菜儿,都给您拿上来。”
朱云峰挥挥手,算是同意了,老板就点头哈腰地下去了,不一会儿就带着小二亲自把饭菜给端上来。
“您二位慢用。”老板说:“有需要叫我。”说完恭恭敬敬地下去了。
朱云峰看眼曹鹤阳,压低声音问:“咱们一会儿吃完了去郭记?”
曹鹤阳诧异得停下筷子,也压低了声音,微笑道:“行啊!长进了!你倒是说说,你怎么猜到我要去郭记的?”
朱云峰说:“这不是明摆着的嘛!”说完,他往曹鹤阳碗里挟了一筷子小菜,继续道:“要按照你以往的脾气,今儿咱们俩肯定得在家里呆一天看看情况,我虽然放出来了,但行动处那帮人肯定在后面跟着呢!”
曹鹤阳朝外看一眼,说:“确实跟着。”
“你知道有人跟着,还拉着我往外跑,肯定有特别重要的事儿。”朱云峰说:“我思来想去,现在最重要的事儿,除了想办法把刘九思弄出来,就是得把那东西送走了。送走那东西我们肯定没路子,那就只能去郭记了。”
曹鹤阳说:“让行动处抓了一回,这眼见着确实是长进了啊!”
“少来,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朱云峰说:“我这是近朱者赤。”
曹鹤阳摇摇头,说:“行了,不耍贫嘴了。”说完说:“不过你还是猜错了一条,我们吃完饭,回麦兰捕房。”
“啊?”朱云峰确实没想到曹鹤阳的安排。”
“买布对你我这样的人来说应该只是顺手为之,要是吃完饭直奔郭记,那才是漏了行藏呢!”曹鹤阳说。
朱云峰一听,觉得非常有道理,说:“那……要这么说的话,咱们是不是还得去跑马厅转一圈什么的,不然也不能顺便路过郭记啊!”
“没错。”曹鹤阳说:“就这么定了。去捕房转转,下午找间白俄人开的咖啡厅喝咖啡,然后去跑马厅买张马票祛祛霉运,顺便路过一下郭记。”
既然已经定下了今天的行程,二人也就放松得聊起了天,捡一些这阵子申城的八卦消息说说。不过叫曹鹤阳说,没了秦公子,申城真是冷清不少。
待用完了饭,朱云峰带着曹鹤阳回了麦兰捕房,二人都没想到,那里居然有一位客人在等他们。
“你说谁?”朱云峰一位自己听错了。
“姓明,他说您认识他。”巡捕对朱云峰说,“不过他说是来找曹老板的,去了一趟曹老板家没在,所以就到这儿来碰碰运气。”
朱云峰与曹鹤阳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明秘书?”进了办公室,朱云峰几步走到对方身前,使劲摇着对方的手说:“您看您来也不说一声,让您等这么久,实在是不好意思。罪过罪过。”
来人正是那位明长官的秘书,曹鹤阳多少有些猜到对方的来意,说:“听下面人说,明秘书是来找我的?是有什么事儿吗?”
明秘书嘴角微翘,笑呵呵地说:“前天梁处长请吃饭,到了酒楼才知道曹老板似乎是临时有事儿,没有营业。人生在世,谁还没点儿急事儿,这点小事至于您还特地让人上门赔礼道歉又送了那么厚一份礼?太客气了。”
曹鹤阳一听,心说这位明秘书果然是八面玲珑的人物,话说得漂亮,让人听得心里舒服。
“我收到这礼,心里觉得不安,就跟明长官说了,他也说曹老板太客气了,让人怪不好意思的。”明秘书继续说道:“所以我专门过来一趟,就是为了道谢。”说完,他打开随身带着的公文包,拿出一支钢笔递给曹鹤阳,说:“派克钢笔,美国货,明长官的朋友带回来的,有些年头了,现在买不到这个型号的了,请曹老板笑纳。”
曹鹤阳狐疑地接过钢笔,不知道明长官是什么路数,可是当他的目光看到那支笔上浅浅的刻痕的时候,居然呆住了。
曹鹤阳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朱云峰心中一凛,连忙说:“明长官快坐,我让人跟您沏壶茶,还是您跟着明长官,习惯了喝咖啡?”一边说一边假意要开门叫人,经过曹鹤阳身边的时候,在他背上轻轻敲了一下。
曹鹤阳清醒过来,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听说……明秘书……喜欢跳舞?”
朱云峰的脚步停住了,他转过身,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曹鹤阳和明秘书。
明秘书点点头,说:“没错。”
“请问您,最喜欢跳什么舞呀?”
“探戈!”
“探戈?为什么?”
“因为探戈,是这个世界上最激烈的舞蹈。”明秘书目光炯炯,“上身保持距离,脚下是激烈无比的舞步,根据传统跳的时候往往还需要腰佩短剑,以防情敌。就仿佛在刀尖上跳舞一样,最残酷,也最浪漫。”
【饼四/团综衍生/AU】刀尖上的舞者(43)
43
初秋的夜风已经带着些凉意,朱云峰被曹鹤阳拉着走出76号,多少有点儿恍如隔世的感觉。
“冷吗?”曹鹤阳问:“这几天一下凉下来了,今天机会难得,我来不及给你备衣服,要是……”
话没说完,曹鹤阳已经被朱云峰搂进怀里。
“阿四……”朱云峰想说什么,却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用说。
到底顾忌着在76号外面,曹鹤阳轻轻拍了拍朱云峰的背脊,示意他放开自己。
“大饼,咱们回家。”曹鹤阳说完重新牵起朱云峰朝路口走去。
“这个点儿了,不太好叫黄包车,咱们说不定得走好远。
“你饿不饿?这几天睡得还好吗?明天也别去巡捕房了,在家里好好歇歇。
“其他事儿你放心,都有我呢!
“就是我实在做不了饭,不行明天我让外面饭铺给送一点儿来……”
朱云峰一路走,一路听曹鹤阳念叨,虽然是些无比琐碎细微的小事儿,可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就什么顺耳,直让他觉得整个人都安宁了。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牵着手,一起朝前走着。
眼看一路就要走回家了,空旷的街道也看不到其他人影,朱云峰压低了声音问:“应该没有尾巴。”
曹鹤阳点点头,表示认同。
朱云峰继续问道:“为什么不让我问刘九思的事儿?还有,你怎么忽悠姓汪的把我弄出来的?”
曹鹤阳就将这天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随后说:“能这么快把你捞出来我也没想到,可是这已经是极限了。刘九思跟王筱阁走得近,嫌疑更大,我们不能急。说实话,这次能这么顺利,还是因为咱们俩……不像共产党。”
“不像共产党?”朱云峰细细咀嚼了这句话一遍,随后叹了口气,说:“你的身份,还有咱们俩的事儿……到底还是耽误了你入党。”
曹鹤阳摇摇头,说:“我毕竟是日本人,虽然我不这么觉得,但是不能让所有人都相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至于其他的,你不要多想。”
朱云峰不再纠结,问道:“你接着说,不像共产党……又如何?”
曹鹤阳说:“我不知道何九华他们俩是怎么暴露的,不过他们毕竟身在租界,在申城社交界也有点儿名气,南京政府和日本人想着共荣,要是弄到人人自危肯定不行,我估计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没有立刻被抓。”
朱云峰点点头,表示理解。
曹鹤阳接着说:“何九华家里被装了窃听器……”
见朱云峰有些紧张,曹鹤阳立刻安慰道:“放心,他们俩知道,我也知道的,没有说错话。”
朱云峰吐出一口气,说:“接着说。”
曹鹤阳继续说道:“因为不能动他们,又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行动处应该是一直在外围排查。可是他们俩个人的人际关系太复杂了,真要论起来,申城上层人物十个里倒有九个跟他们打过交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藤田好像都认识秦霄贤。”
朱云峰此时已经有点儿明白了,说:“他们俩的关系太杂,没办法一一排查,只能挑可疑的来,咱们俩因为捞王筱阁的事儿,最近有点儿扎眼,所以才会被盯上。”
曹鹤阳点头,说:“应该就是这样了。”
“那为什么这么简单就放我们走?”朱云峰说:“我都做好准备要受刑了。”
“他们敢!”曹鹤阳说:“76号要是敢动你,我立刻去砸特高课的办公室。”
朱云峰有些得意又有些吃惊,说:“不至于到这一步吧!”
曹鹤阳说:“不,是必须要到这一步,否则才是有问题。
“咱们俩的关系申城人尽皆知,如果你被抓了还被用刑了,我一点儿表示没有,那以后也不用在申城混了。这是其一。
“其二是,我是花了八百八十八个现大洋把你赎出来的。这消息传出去,明儿开始,你就是申城最红的红相公了。”
“呸!”朱云峰终于忍不住了,说:“你这是彻底把我那卖屁股的名声砸瓷实了啊!”
曹鹤阳微微笑道:“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76号那里之前抓到的同志都是宁死不屈的,没遇到过我这种奸商。大概只有我把这事儿当一笔生意谈。我想救你出来,却只是为我自己的名声考虑,所以他们才会信了我,才会顺我的意。”
朱云峰忍不住夸了一句:“阿四,你真了不起。”
曹鹤阳摇摇头,说:“还是弄险。其实今天晚上我很害怕,生怕姓汪的开很高的价钱,不是我凑不出,而是如果超过一千大洋,那你对我的重要性就太超过了,那反而会显得我们俩都很可疑。可是如果真的那样,那我只能放任你在76号吃苦头,却不能真的给钱。好在,他们只是试探,没有必要往死里得罪我。”
朱云峰感慨道:“阿四,你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为什么什么都知道。”
曹鹤阳摇摇头,说:“心理学也是一门学问,如果你想学的话……”
“别!”朱云峰拦住话头,问:“那……何九华那边?”
曹鹤阳说:“我本来还挺发愁,他们现在那状况,那东西肯定是送不出去,我又不能随意走动,燕燕姆妈也没回来。不过现在你回来了,咱们俩回去合计合计,看看能不能把东西递出去。”
“嗯,我回来了。”朱云峰说:“凡事儿有我。”
说话间,二人已经回到了曹鹤阳家门前,相视一笑,朱云峰说:“回家了!”
【饼四/团综衍生/AU】刀尖上的舞者(42)
42
汪处长确实没想到,刚刚还跟自己哭穷的曹鹤阳,下了一趟楼,居然就能提了两箱子钱上来。她惊得筷子都忘记放下了,隐隐有一种自己上当了的感觉。
“汪处长……”曹鹤阳见她不回答,说:“饭菜还合口味吧!”
“那什么……还行。”汪处长敷衍了一句,说:“曹老板先去忙吧!我吃饭不习惯有人在旁边看着。”
曹鹤阳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笑说:“那我先去忙,您慢用。吃完了叫我,我陪您回76号。”说完指指二楼正中间的一张比其他桌子明显高出一截的石桌,说:“那张桌子下面有两块踏板,您有需要就去踩一下,下面的伙计听到了铃声,自然会上来招呼您。”
汪处长点点头,说:“知道了,多谢。”
曹鹤阳说完,起身离开,不知道是有意还是疏忽,那两只皮箱子他就放在汪处长脚边,没有带走。
汪处长这一下是连饭都吃不下了,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如今这样骑虎难下的局面。
今日她来到这里,自然不是真的想要敲诈,更多的是一种试探。
曹鹤阳今日的所有行程她都清清楚楚,确实如他所说行动处在公共租界何宅外面布置了人手,甚至在抓到那个苏联人之后,他们就买通了定期给何宅打扫的佣人,装上了窃听设备。
不过不知道是那个苏联人搞错了,还是姓何的太过机警,这段日子居然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外围的调查也不太顺利,秦霄贤是申城有名的纨绔,跳舞赌马捧戏子没有他不精通的,花边新闻一大堆,却没多少真正有用的。
唯一听到的大约是最近那位申城名角陶老板似乎是对他挺上心,还送了他什么定情信物,结果被他给弄丢了,似乎就是这三枚英国银币。
因为实在是找不到有用的线索,汪处长无奈之下才把主意打到曹鹤阳和朱云峰身上,想要从他们身上挖出点什么。
原本因为王筱阁的事儿,她对这二人有所怀疑,结果这两人一口咬死了是收钱办事儿,又没有旁的证据,加上这二人身份,不能用刑,真的是愁死她了。
今天汪处长来此,是想试试曹鹤阳,想知道他和朱云峰到底是什么关系。
按照她的认识,如果这两人真的有什么猫腻,甚至真的和反日份子甚至共产党有关系的话,那曹鹤阳应该会想尽办法救朱云峰出去。
可是刚刚绕了一圈,曹鹤阳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真的到了花钱的时候又锱铢必较,全然没有那种义无反顾的劲头。
可你要说他计较吧,居然立刻就能把钱给拿出来,还说要跟自己回76号接朱云峰,现在自己还不太好推脱。
汪处长无奈之下,想给自己倒杯水,然后发现茶已经凉了,便走到那个石台处,想叫人上来给自己换一壶茶。这个时候,她突然发现,石台上居然有一部电话。
汪处长正愁不知道要如何跟南田课长交待,立刻拿起电话,拨通了南田办公室。
电话通了,南田课长果然在办公室等她。
汪处长将情况大概说了一下,南田课长也有些犹豫,问:“你觉得,他们二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我说不太好。”汪处长说:“曹老板自然是在乎朱云峰的,但是好像跟我们原来以为的不太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南田课长问。
“我原本觉得,如果我狮子大开口的话,他砸锅卖铁也会把朱云峰救出来。”汪处长说:“可现在看来,要是超过一千大洋,说不定他就不管朱云峰了。”
“那么……那个传闻……是真的吗?”南田课长问:“他们俩之间的关系……确实是那样的吗?”
汪处长说:“或许吧!那其实也无关紧要。我听说南方有些地方好养娈童,朱云峰……不过也就是高一点壮一点而已,没什么两样。”
“既然这样,那就带他来把朱云峰带走吧!”南田说。
“那那个朱云峰的手下呢?”汪处长问:“是不是一起放了?”
“不!”南田说:“如果曹鹤阳和朱云峰都没有可疑,或许这个人才是关键人物。”
“我明白了。”汪处长说完,挂上了电话。
踩下踏板,汪处长跟上来伺候的小二说了自己的要求,又说:“跟你们曹老板说一声,再过二十分钟咱们就出发。”
那人点头,恭敬地下去,不一会儿回来说话已经传到,又依照她的要求,换了一壶热茶。
啜着热茶,汪处长看看那个石台,突然间后脊背发凉。曹鹤阳……知道她做不了主,知道她必须跟南田请示,他不动声色地给自己创造了这个机会,甚至一度让自己以为是自己做出了这个选择。
这个人……太可怕了。
直到和曹鹤阳坐上回76号的黄包车,汪处长还觉得浑身发冷,她觉得身边的曹鹤阳仿佛一只狡猾的狐狸,却披了一张温和无害的兔子皮。
“二位客人,到了。”黄包车夫小声提醒。
汪处长反应过来,随后皱起眉头,说:“怎么到这里?还有一个路口呢!”
黄包车夫讷讷一笑,没有说话。
曹鹤阳却直接下了车,又爽快地付了车钱,随后扶着汪处长下了车,说:“汪大处长,不要为难他了吧!现在这个时间了,您的76号附近,哪里会有人敢去啊!”
汪处长面皮一阵发青,想生气可对着温和的曹鹤阳又发不出脾气,只能冷哼一声,朝前走去。
曹鹤阳跟着汪处长进了76号,将皮箱交给行动处的人,验过大洋的数字无误,就喝着茶,等朱云峰过来。
不一会儿,汪处长的办公室门被推开了,朱云峰缓缓走了进来。
见到曹鹤阳,朱云峰眼中满是笑意,叫道:“老板!”说完快走几步到他身前,说:“你可算来接我了。”
曹鹤阳冲他点点头,随后站起身来,对汪处长道:“今儿谢谢汪处长了,我这就把大饼带走了。”
“诶……我那个手下……”朱云峰想再问,曹鹤阳却没给他机会,拉着他的手,直接把他拽走了。
【饼四/团综衍生/AU】刀尖上的舞者(41)
41
这天晚上,鹤阳酒楼照常开业。
曹鹤阳站在门口迎客,少不得跟熟客告罪,略略说明昨日的情况。
久在江湖,曹鹤阳说话自然圆融得体,哪怕满肚子怨言,面上也没有说特高课半点不是。
“大饼粗人一个,到底疏忽,事情做得不周到,有此一劫也是应该。”曹鹤阳脸上带着微笑说道:“只是希望南田课长他们在他身上少花点心思,免得耽误了正事儿。”
在曹鹤阳这里走动的客人,自然也不是笨人,都知道他阴阳怪气地在说些什么,不过事关特高课,谁也不嫌命长,大多数人只是笑笑,不敢接茬。
“看来我今天果然是来对了,不然不知道曹老板这么能编排人。”人未到,话先至,汪处长一身戎装,脚下皮靴嘎吱乱响,一步一步走过来。
曹鹤阳眉头微皱,似是没想到她居然回来。
“怎么,曹老板不欢迎?”汪处长假意嗔怒:“难为我忙完了直接过来,家都没来得及回。”
“不敢。”曹鹤阳说:“汪处长里面请。”说完亲自把汪处长迎了进去。
上楼入座,小二上了茶水点心,曹鹤阳又张罗着点了几个好菜,这才问道:“汪处长大驾光临,不会又是来抓我的吧?”
“曹老板真会开玩笑,哪里敢。”汪处长一阵假笑,随后说:“我是来恭喜曹老板的。”
“恭喜我?”曹鹤阳问:“何喜之有?”
“曹老板跑一趟公共租界,进账了五百大洋,不得恭喜吗?”汪处长说。
曹鹤阳眉头一皱,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道:“你们……你们跟踪我?”说完又摇了摇头,说:“不对,不对,是了,你们……”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问:“你们是盯上了何老爷和秦公子?”
汪处长不置可否,只说:“我没想到那三枚银币对他们这么重要,居然肯出五百大洋买。”
曹鹤阳否认道:“汪处长慎言,这五百大洋是补偿我昨夜没有开张的,可不是买什么银币。”
汪处长笑笑,说:“曹老板这样说,那就是这样吧!”
曹鹤阳问:“银币已经还了,我家大饼可以出来吧!”
汪处长似乎有些好笑,问:“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以曹老板的人才,怎么会看上朱云峰呢?再说了,以曹老板在申城的地位,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又何必如此在乎朱云峰呢?”
曹鹤阳笑笑,给自己杯子里添了些茶水,说:“汪处长天纵之才,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呢?”
“愿闻其详。”汪处长说。
“当年,我刚到申城,白手起家,手下什么人都没有。那会儿朱云峰还是个小巡捕,不说食不果腹,也经常有上顿没下顿。我那时候要收罗人手,来者不拒,他是其中最寒酸的。如今他能都变得光鲜亮丽,在公共租界不说说一不二,却也无人敢轻慢,你说那些听了他故事的人,会不会愿意替我做事?”
“千金买马骨?”汪处长说:“我明白了。”说完又挤眉弄眼道:“不过朱探长与您的关系……好像不光是替您做事吧!”
“咳……”曹鹤阳轻咳一声,说:“那些无聊人的无聊传闻,汪处长不会也信吧!”
汪处长呵呵一笑,说:“是传闻还是事实,曹老板自己清楚。”
“不说这个了,倒是这一次,我是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要把他弄出来。”曹鹤阳说:“要是让人觉得我连自己手下人都救不了,以后谁会跟着我做事儿?所以,汪处长,我们来谈笔生意吧!”
汪处长沉吟了一下,问:“什么生意?”
“我出钱。”曹鹤阳说:“要多少,您爽爽气气说出了,不必藏着掖着。说到底,您今天过来,怕是也已经打着这个主意了吧!”
汪处长没有否认,说:“曹老板既然这么爽快,那我也就直说了。原本我是打算要500大洋的,不过既然朱探长对您如此重要,再翻个倍,也不过分吧!”说到这里,她伸出食指,说:“1000现大洋。”
“我手上没那么多钱。”曹鹤阳做出一副肉痛的样子,说:“800吧!”
汪处长大为惊奇,问:“怎么还兴还价?”
“你可以漫天要价,我当然坐地还钱。”曹鹤阳理直气壮道:“我怎么会在身上放这么多现大洋?再说了,1000现大洋啊!得多重啊!你要多大的箱子才能装啊!”
汪处长说:“自然不是要你现在就给。我也没准备马上搬走。”
“打个商量,便宜一些。”曹鹤阳说。
“您鹤阳酒楼一天挣的也不止这个数吧!”汪处长说:“刚刚还说朱探长重要,怎么如今连1000大洋都不肯给了。”
“这您就说错了。”曹鹤阳说:“我们如今谈的是生意,您要价我还价,天经地义。和大饼在我心里值多少钱没关系。”说到这里,他伸出右手食指,说:“这是其一。”
“难道还有其二?”汪处长觉得有些好笑,甚至认为这一幕非常荒诞。
“其二,我这酒楼每日里进项确实不少,但那不过是流水,扣掉人工,食材,还有上下打点的各处费用,赚的真的不多。”曹鹤阳又伸出中指,随后将拇指食指轻扣,伸出剩下的三根手指,说:“第三……”
“停!”汪处长觉得自己头都大了,说:“曹老板,我没打算听你的生意经,您也爽快一点,打算给多少?”
“一口价,八百八十个大洋,再不能多了。”曹鹤阳说。
汪处长一拍桌子,说:“行,就这么定了。什么时候给钱?”
曹鹤阳问:“你什么时候放人?”
“一手交人,一手交钱。”汪处长说。
“您稍待,我去账房盘一盘账。”曹鹤阳说着站起身来,随后说:“今日这一顿算我的,汪处长随意。”
看着曹鹤阳下楼的身影,汪处长久久没有说话,心里头不知道在转什么念头。
过了盏茶功夫,曹鹤阳提着两个小皮箱走了上来,说:“八百百十块现大洋,都在这里了,等汪处长用完饭,我就跟您走一趟吧!”
【饼四/团综衍生/AU】刀尖上的舞者(40)
40
何九华和秦霄贤的家位于法租界,是一幢独立的小洋房,只有二层楼,占地也不大,与周围的几幢大宅子,尤其是一街之隔的那间大宅比较,确实是相形见绌。
这宅子唯一的好处大约就是周围树木繁茂,沿着小洋房的花园院墙,种了一整排高大挺拔的法国梧桐,甚是漂亮。
不过曹鹤阳知道,这排梧桐树不光是好看,还保证了外人没办法透过窗户看到楼里人的动静。从这点上来说,这幢小楼比他自己的好了很多。
坐在黄包车上,曹鹤阳远远就看见院门外有人站立迎接,等黄包车近了,才发现是秦霄贤。
“曹老板……”秦霄贤见到曹鹤阳脸色多少有几分尴尬,但他掩饰得很好,说道:“何老爷病了,实在下不来床,我特地来迎接您。”
“嗯……”曹鹤阳不置可否,付了车钱,眼睛余光扫一扫周围,跟着秦霄贤进了屋。
“曹老板这里请。”秦霄贤将曹鹤阳直接迎到二楼,说:“何老爷的房间在这里。”
曹鹤阳进了房门,见大白天窗帘拉得紧紧的,透不进一丝光,又见何九华衣衫整齐坐在沙发上,心中已有了隐约的猜测。
果然就听何九华咳嗽两声,说:“不小心着了风寒,没太在意,本以为过几天就好,哪想到拖出了大病。我就不下床迎接了。”说完又咳了两声。
曹鹤阳会意,指指耳朵,见何九华点头,他便说:“我来也没有旁的事情,何老爷既然身子不好,那我也不便多叨扰,长话短说吧!”说完将三枚银币从公文包里拿了出来。
“这是……”秦霄贤最是意动,问:“是我之前丢的那些银币?”
曹鹤阳点头,说:“确实如此。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是我家大饼带人找回来的。”
“多谢多谢!”何九华说:“劳烦朱探长了。”
曹鹤阳说:“这件事了了,还请何老爷去特高课说一声,让他们早点儿把大饼放出来吧!他收了您多少钱,回头我都让他吐出来。”
“这……”何九华似乎很惊讶,说:“曹老板这是说得什么话。何某人在申城多年,这点规矩还是懂的。朱探长辛苦,手下兄弟也要吃饭,这本就是题中应有之意,要是退回来,我以后在申城如何立足啊!”
曹鹤阳哼哼两声,将账本打开推到何九华面前,说:“何老爷既然这样说,那昨日我和大饼因为这个事儿被特高课请去,耽误我酒楼生意,这点损失也请您付了吧!”
秦霄贤凑过来看了眼,大惊失色地“啊”了一声,见曹鹤阳看过来,连忙高声叫道:“五百大洋?你怎么不去抢?”
“秦公子说笑了,以您在百乐门和仙乐斯的开销,区区五百大洋怎么会看在眼里?”曹鹤阳道。
“可是……”秦霄贤还想再说话,被何九华握住了手。
“曹老板的意思我清楚了。”何九华看着曹鹤阳,缓缓摇了摇头,说:“行走申城多年,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你……”秦公子只说了一个字,在何九华的目光下终究还是闭上了嘴。
“老秦,给曹老板拿五百大洋。”何九华对秦霄贤说。
秦霄贤呆呆看了何九华良久,终究还是低低答应了一声“好”。
曹鹤阳叹口气,知道自己也做不了什么了,便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秦霄贤拿了一个小皮箱过来,递给曹鹤阳,说:“五百大洋。”
曹鹤阳接过,或许是因为要到了钱心情好了些,他问何九华:“何老爷缠绵病榻,要不要我找替您找个大夫?”
何九华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说:“些许小病,养养就好了。”
曹鹤阳说:“既然这样,那我也不打扰您休息了。”
何九华道:“谢谢您过来。老秦替我送送。”
秦霄贤引着曹鹤阳出了何九华的房间,他有些沉默,在送曹鹤阳出了院子的时候低低说了句:“对不起。”
曹鹤阳一窒,知道他这句对不起有好几重涵义,但事到如今也不用再多说什么,回身轻轻握了握他手说:“保重。”说完,叫了辆黄包车回了家里。
坐在黄包车上,曹鹤阳微微眯起双眼,似乎是在休息,但脑子里却转个不停。
何九华和秦霄贤显然对自己的状况一清二楚,甚至屋子里很可能被装了监听的设备。刚刚自己给何九华看的并不是账本,而是他提前写好的关于目前状况的一些说明和自己的推测。在最后他告诉何九华,如果需要的话,自己愿意提供帮助帮他们逃走。
何九华拒绝了自己的建议,显然他们清楚,目前的情况只要龟缩在租界里,日本人暂时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这其实是在冒险,因为每一天他们都有可能被逮捕。可这也是在坚持,只要日本人一天不动他们,那他们这条线上的所有人都可以安全地撤离。当整个申城所有与他们有关的人员全部离开,那他们自然也就安全了。何九华与秦霄贤在申城社交界好坏有点名气,特高课除非暗杀,真的逮捕他们入狱,那造成的影响足够人人自危,而这必定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因为何九华和秦霄贤出不去,所以银币里的那些微缩胶卷只能靠自己送走了。这点曹鹤阳事先就想到了,所以他早上才会带着小镊子,又特地跑到酒楼隔壁的饭铺上厕所,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把里面的胶卷取出来。刚刚他确实把银币还给了秦霄贤,但微缩胶卷还在自己这里,这点刚刚也已经写明了。
何九华和秦霄贤既然有自己的坚持,曹鹤阳也不能多说什么,接下去自己就不能再跟他们接触了,只有这样才是对大家都最好的。
燕燕姆妈还没有回来,自己和朱云峰到底有没有暴露还不能最终确定。朱云峰还陷在76号没有离开,虽说汪处长未必会对他动刑,但曹鹤阳很清楚,要折磨一个人,有时候皮肉之苦反而是最容易忍耐的。
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曹鹤阳觉得有些累,这是过去这些年以来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扪心自问,比这再险恶的环境他也经历过,为什么这一次会觉得格外疲惫呢?曹鹤阳揉着自己的额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转头,他看到挂在客厅的那副画,自己的涂鸦之作,色彩斑驳杂乱,本就是用来发泄情绪的,没想到朱云峰居然好好的裱起来还挂在客厅,还赞不绝口,简直肉麻死了。
曹鹤阳嘴角牵起一抹笑容,长长出了一口气,他知道原因了,因为那个人,不在自己身边。
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曹鹤阳又重新变回了那个曹老板。
既然他不在身边,那自己就得努力让他早日回到自己身边。曹鹤阳打开小皮箱,除了五百大洋,果不其然在夹层里发现了许多机密文件。
秦霄贤还不算蠢,知道他们已经被人监视了,这东西不能留一时半会儿又处理不掉,就让自己带了出来。
曹鹤阳细细检视,将这些东西全部记到脑子里,随后到厨房点火烧水,将这些文件,连同刚刚写给何九华看的那页纸,一同送进炉膛,烧了个干干净净。
【饼四/团综衍生/AU】刀尖上的舞者(39)
39
或许是被朱云峰挤兑得没办法了,汪处长居然很爽快得归还了所有从朱云峰办公室里搜出来的东西。
曹鹤阳捧着那些财物,上了行动处派给他的车,一路回到了自己家中。
到家的时候,东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曹鹤阳到窗边看了下,巷子里零星有几个人,还有一个擦皮鞋的摊位。
曹鹤阳心中暗笑,这个点出来擦皮鞋?怕是累死了也赚不到一个大洋。
想到这里,他把窗帘拉上,先去洗漱,随后回到床上,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好好休息一下。
常年保持的生物钟,让曹鹤阳在八点半准时醒过来,往常这个时候朱云峰哪怕不在家也一定已经做好了早饭,自己只要去厨房热一下就能吃,可是今天……
曹鹤阳摇摇头,感慨自己被朱云峰惯坏了,在自己煮面和外出就餐之间,曹鹤阳选择了后者。
既然有人盯着,那怎么能不好好表现呢!
想到这里,曹鹤阳洗漱了一下,换了身衣服,随后找到工具箱,拿了一把小镊子,再拿上那三枚银币,装在自己的公文包里,施施然出了家门。
曹鹤阳先是在弄堂口随意找了个早餐铺子吃了点早饭,一边吃一边摇头,觉得这味道和朱云峰做的差了老远。随后他叫了辆黄包车,把自己送到酒楼查看。
昨日他没有到酒楼,靳先生又找不到他,不敢随便营业,又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儿,干脆就在酒楼等他。此时见他来了,连忙迎上来。
“东家!您可来了。”靳先生接过他的公文包,说:“昨天你没来,之前得过您的吩咐,您要是不到,酒楼就不营业,所以昨天一天都没有营业。”
曹鹤阳点点头,这是他老早布好的一步棋,为了防止自己被秘密抓捕,他早就定下了规矩,如果自己不到酒楼,酒楼就不营业。以鹤阳酒楼今时今日在申城的地位,若是不营业,必然马上就会传得沸沸扬扬,这样他的同志们就会有所警醒,而他这些年扎下的人脉也会立刻动起来。
“那今天……”靳先生小心翼翼地问道。
“今天照常开业吧!”曹鹤阳说:“你通知大家准备起来。晚上……给我留个包房。”
“好的,明白。”靳先生说。
曹鹤阳进了酒楼的账房,问靳先生:“昨天一天没营业,损失多少,你给我算算。”
靳先生愣了愣,心说这有什么好算的,但还是依言一样样的算道:“昨日预定的客人一人赔了五个大洋,其他倒也罢了,情报处的梁处长似乎请的是明长官的秘书,可能需要再打点一下。”
曹鹤阳点点头,说:“回头备两分厚礼,我亲自送去给人赔礼道歉。”
靳先生记下了,说:“昨日备的食材,菜蔬果品还好,就是两尾大黄鱼和那十对大明虾可惜了。”
曹鹤阳说:“食材的损失,给客人的赔偿,都一一把单子列清楚了,回头我得找人算账。”
靳先生说:“是的,我记下了。”
曹鹤阳点点头,说:“后厨有什么吃的吗?早饭吃的我浑身不舒服,胃难受得紧,我得赶紧找东西垫垫。”
靳先生苦笑道:“昨日都没营业,哪儿来的东西吃。”
曹鹤阳摆摆手,说:“算了算了,我去隔壁吧!”
鹤阳酒楼隔壁有一间小饭铺,平日里是给那些达官贵人的司机仆从吃饭的,倒是一直从早开到晚。
曹鹤阳拎着公文包去隔壁饭铺吃了点东西,许是肚子实在不舒服得厉害,连回自己店里都来不及,直接借用了饭铺的厕所。
等身上终于爽利了,曹鹤阳扔下一块大洋,回了自己的酒楼,随后用酒楼里的电话打了几个电话。
曹鹤阳打的电话,多是跟几个店里的熟客告罪和报平安,顺带要到了何老爷私宅的电话号码,哪怕这个号码他一早就有,但这番周折还是必须费的。
“何老爷在吗?我是鹤阳酒楼的曹鹤阳。”那头接起电话,不待说话,曹鹤阳抢先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那边接电话的人显然愣了一下,顿了顿才说:“稍等。”随后是电话听筒被转交,然后传来何九华醇厚的声音:“我是何九华,曹老板好。”
曹鹤阳说:“何老爷,您托我家大饼替秦公子找的失物我们已经找到了。其实早就该交还给您,不过大饼这阵子忙,一下给疏忽了。这么点事儿,也值当您特地去特高课告状?”
那边何九华一下没明白曹鹤阳到底什么意思,只能先敷衍道:“不敢不敢,曹老板一定是误会了……”
曹鹤阳抢白道:“误会不误会的也无所谓了,下午何老爷在家吗?我把东西给您送过来,早日把这件事儿了了吧!”
何九华一愣,想到自己这边的情况,婉拒道:“我这两日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给曹老板,您看是不是……”
曹鹤阳立刻打断道:“我身强体健,何老爷放心,一定没事儿的。”
何九华知道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自己再推,那就是心虚了,更加引人怀疑,便说:“既然这样,那劳烦曹老板了。”
二人约好了时间,曹鹤阳挂断了电话,抬头见靳先生在旁边捧着账本候着。
“账算好了?”曹鹤阳问。
靳先生点点头,说:“算好了,给客人的赔偿还有食材的损失一共300大洋。”
曹鹤阳接过账本看了眼,说:“还有你们的误工费呢!500大洋才堪堪抵销损失吧!”
靳先生抬眼看了曹鹤阳一眼,说:“东家说的是。我这就把误工费添上。”
【饼四/团综衍生/AU】刀尖上的舞者(38)
38
当你想要对方满足你一个比较勉强的要求的时候,可以先提出一个绝对难以满足的要求。基础心理学,因为基础所以简单实用。
从最开始,曹鹤阳就没想过能把朱云峰带出去,所以从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见朱云峰一面。
汪处长似乎有些为难。
曹鹤阳见状,脸色一沉,问:“你们难道打他了?所以才不敢让我见他?”
“没有没有。”汪处长连忙否认,然后说:“只是……朱探长现在还有些嫌疑,您见他……有些不符合规范。”
“你现在跟我讲规范?”曹鹤阳说:“这些年你们绑人勒索,哪样符合规范?”
汪处长没办法,说:“那……我得在边上呆着。”
“随你。”曹鹤阳说完这句话,心里反而一松。不是在外面秘密监视或者监听,让他们放松警惕,而是直接说明她会在旁边,这反倒说明她们对自己确实不是非常怀疑。
曹鹤阳起身跟着汪处长去看朱云峰,其实朱云峰就在他隔壁的那间审讯室里。
“大饼!”曹鹤阳推门进去,发现朱云峰居然跟自己一样,拿凳子搭了个简单的床,正睡在上面打呼呢!
“嗯……”朱云峰醒过来,看到曹鹤阳关切的眼神,心中一喜,抓住他手,刚想叫一声“阿四”,却察觉到曹鹤阳的手重重捏了一下。
朱云峰立刻清醒过来,一骨碌爬起来,叫道:“老板!”
曹鹤阳轻轻拍拍朱云峰的手,说:“汪处长说得留你在这儿呆一阵子。”
“什么?”朱云峰去看汪处长,问:“为什么?”
汪处长笑笑,说:“只是一些小事,问清楚就是了。”
曹鹤阳说:“就是之前何老爷麻烦你帮秦公子追赃的事儿,你收了人家多少好处,好好跟人家说清楚。”
朱云峰挠头,说:“这有什么好处不好处的?他东西丢了,我手下兄弟撒出去替他找,那咱们也不能白干活呀!我们又不是收了东西不干活,东西不是给他找回……”说完一拍脑袋,说:“怪我怪我,这阵子太忙,东西找回来了,还没还给他。”
曹鹤阳绽开了笑容,轻轻在朱云峰手心里挠了挠。
朱云峰心中又是得意又是甜蜜,继续说道:“不是吧!难道他因为这样把我给告了?这什么人啊!哪儿有这样的?”说完似乎真的急起来。
“好啦好啦!”曹鹤阳偷偷对朱云峰翘了个大拇指,说:“你放心吧!等明天我有空了,去跟何老爷他们说一声。秦公子的失物你找回来了?我替你给人家送回去,多大点事儿。”
朱云峰说:“三枚银币,扔在我办公室的保险箱里。”说完略带讨好地说:“密码是您生日。”
“不正经!”曹鹤阳轻轻伸手在朱云峰额头点一下。
朱云峰呵呵傻笑,趁机捏了一下曹鹤阳的屁股。
“咳……”汪处长觉得自己再看下去要瞎了,说:“曹老板,时间差不多了,我送您回去吧!”
“等等!”朱云峰突然叫住了他们。
“怎么啦?”曹鹤阳回头问:“你别担心,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朱云峰对汪处长说:“76号的手段,我是知道的。我办公室那些东西,汪处长要是看得上,拿去也就算了。不过那三枚银币是秦公子的失物,要是弄丢了,那就是坏了我朱云峰的名声。人在江湖,名声要是坏了,可什么都没了,还请汪处长跟手下兄弟说清楚这个道理。”
汪处长觉得额角一跳一跳的,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怒气。
“大饼,怎么说话呢!”曹鹤阳假意呵斥道:“咱们和汪处长这么多年交情,76号经我们的手做了多少生意,汪处长怎么会看得上你这点家当。太小人之心了。”
“是。”朱云峰点点头,对汪处长道歉道:“我小人之心,汪处长别见怪。”
汪处长捏了捏拳头,说:“朱探长放心,您办公室那些东西,这就让曹老板带回去。”
“老板,我办公室有三根大黄鱼五根小黄鱼,大概200块现大洋。”见汪处长脸色越来越差,朱云峰说:“剩下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不拿也就不拿了。”
汪处长都快被眼前这两人气死了,她刚刚不过敷衍一句,想着等下曹鹤阳走的时候把三块银币还他就是了,哪想到朱云峰居然真的一五一十跟曹鹤阳交代财物。
曹鹤阳哈哈一笑,说:“没想到,你背着我还藏了这么多私房钱啊!”说完冲汪处长拱拱手说:“看起来还是得谢谢汪处长,不然我都不知道。”
汪处长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生怕自己再多说一句话就忍不住拔枪把这俩人打死,只能转身开了门走了出去。
曹鹤阳知道分别的时刻来临了,虽然他有很大把握把朱云峰救出去,可是世事无常,呆在这里总归是不安全的。想到这里,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扑进朱云峰怀里,扯着他的领子亲了上去。
“呜……”朱云峰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却整个放松下来,把曹鹤阳紧紧搂进怀里。
有许多话没办法说,但因为这一吻,似乎也没有必要说了。
汪处长转头看见这一幕,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在这一瞬间,她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感动还有许多羡慕。
要是……要是师哥待自己也能这样,那好像……真的是死而无憾了。
曹鹤阳和朱云峰吻到气喘吁吁分开,朱云峰在曹鹤阳耳垂上轻轻舔了一下。
曹鹤阳的脸顿时红了,他推开了朱云峰,说:“你自己小心。”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朱云峰知道他一定明白了自己刚刚的意思,那是让他放心,自己一定会好好的。
看着房门再一次关上,朱云峰重新坐下,朝后靠到椅背上,开始细细思索曹鹤阳的话。
借着这个机会把那三枚银币过了明面固然是个不错的主意,但他相信曹鹤阳应该不仅仅是因此而来。至于是为了什么,想着曹鹤阳刚刚说过的话,他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
【饼四/团综衍生/AU】刀尖上的舞者(37)
37
“您和秦公子那么熟吗?主动帮他找失物?”南田语气平淡地问道,却满是杀机。
曹鹤阳仿佛一无所觉,说:“秦公子跟何老爷平日里对大饼他们的孝敬一点儿不少,总不能人家用得着巡捕房的时候什么事儿都不干吧!要真这样,以后我们还怎么在申城立足啊!”
“既然如此……”南田接着问:“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把那三枚银币还回去?”
曹鹤阳一脸茫然,说:“啊?没还回去吗?我不知道啊!这事儿我后来也没过问啊!”
南田没有再说什么,打开门走了出去。
曹鹤阳努力平复心脏的跳动,他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能露出破绽。
曹鹤阳又等了许久,一直到深夜都没有人再来。
曹鹤阳思索了一下,揉了揉眉头,干脆将两张凳子搭在一起,抱着手翘着脚,一副准备眯一会儿的样子。
他的房间外,透过玻璃,汪处长和南田课长交换一个眼神,互相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一丝失望。
“他……会不会太镇静了些?”汪处长开口问道:“一般人进了这里,都是慌里慌张的,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南田点点头,说:“确实。他非常镇静,可是……他不是一般人。”
汪处长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道:“确实,他虽然不是日本人,但是在申城的关系和人脉,非常可怕。”
南田点头,说:“今天他的酒楼没有开业,已经有很多人打电话来询问了。”
汪处长想到那一个个名字,觉得头都疼了,问:“那……放了他们?”
南田摇摇头,说:“是放了他!”
“可……”汪处长有些犹豫,问:“朱云峰和他的关系,申城人人都知道,我们扣了朱云峰,他不是要发疯嘛!”
南田说:“可是,我们之前抓住的那个苏联人,已经供出了共产国际在申城的那两个接头人,和这两个人最近有所接触的人里,最可疑的就是他们两个了。这样难得的线索,一定不能就此错过。说不定,能把他们整条线都挖出来呢!”
隔着一面玻璃,曹鹤阳并不知道房间外面的那两个人商量了什么,可是他心中隐隐有一种危机感,看似闭着眼睛假寐,脑子里却在不停地分析计算。
燕燕姆妈那里应该不会有问题,南田刚刚的问题根本就没有涉及到任何她或者阎鹤祥的事儿。
张九龄和王九龙那里应该也没有问题,南田没有问过任何药品或者和郭记布庄有关的事儿。
她问了……她问了老秦?
曹鹤阳这一刻简直是出离愤怒了,心说怎么又是你们俩掉了链子?联想到最近这两人的深居简出,他突然明白了,这两人应该是有麻烦了。
还好还好,看起来日本人还没有动他们,想来到底是顾忌着这两人的身份,而且没有足够的证据,否则依照汪大处长的性子,早就抓人了。
想通了这一点,曹鹤阳的心中略略定了定,看目前的情况,只要一口咬定了只是帮秦公子找回失物,那自己和朱云峰应该都不会有事儿。
可是……不知道自家那个实心眼的,能不能想通这一层。想到这里,曹鹤阳又有些紧张。他不怕朱云峰熬不住酷刑,只怕南田和姓汪的跟他玩儿脏的。
“咔啦”一声,门被推开了。
曹鹤阳睁开眼前看去,发现是南田进来了。
“曹老板,委屈您了。”南田似乎真的有些抱歉,说:“已经很晚了,我让人送您回去休息吧!”
曹鹤阳看了南田一眼,说:“借我辆车,让大饼开我回去就行了。我可不敢用您特高课的人。”
南田微微一笑,说:“曹老板说哪里话。您一贯与我大日本皇军亲善友好。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应该互相帮助的。”
曹鹤阳心中一紧,隐隐猜到朱云峰可能走不了,但他假意不明白,说:“南田课长客气了,心意我领了。主要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只坐大饼开的车。”
南田收敛了笑容,说:“抱歉曹老板,朱探长可能暂时还不能离开。”
“什么意思?”曹鹤阳问道:“你们把他怎么了?”
南田摇摇头,说:“您不用紧张,朱探长是公共租界的总捕头,即使是我们,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是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你少来!”曹鹤阳脸上怒意勃发,心中却冷静得很,他知道今天朱云峰肯定走不出去,但是至少自己得见他一面,说:“罗织证据屈打成招的事情76号做得还少了?光我手上给你们拉过的皮条就不知道有多少,你不信问问汪处长,当年她让我……”
“曹老板!”汪大处长显然是在外面坐不住了,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曹鹤阳见到她,重新靠回椅背上,不再说话。
南田自然知道这些年76号扯着特高课的虎皮干了多少勾当,但这种事情她一贯是不过问的,此时见自己手下冒冒失失推门进来,也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讲的。想到这里,她脸上恢复了笑容,说:“来的正好,汪处长替我送送曹老板。”说完冲曹鹤阳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曹鹤阳瞪了汪处长一眼,并不说话。
“曹老板……”汪处长此时心中暗自后悔,心说自己还是太着急了,一时热血上涌,没想到这个姓曹的这么难对付。
曹鹤阳看了汪处长一眼,等着她的下文。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确实是我没有想到的。”汪处长说:“要不,我先送您回去吧!”
“我只坐大饼的车。”曹鹤阳仍然坚持这一句。
汪处长摇摇头,说:“曹老板,我也不过就是个做事的,您别为难我。这事儿我做不了主。”
曹鹤阳沉吟良久,似在思索,直到汪处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才说道:“那……我得见见他。”
【饼四/团综衍生/AU】刀尖上的舞者(36)
36
曹鹤阳自然是不知道南田课长在不在外面,他是在赌,赌自己这些年的经营有成,行动处对自己多少有些顾忌,不敢真的来硬的。赌汪大处长没有从刘九思身上挖到太多,只能诈自己。
“你……”汪处长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说:“你不用狡辩了。王筱阁是反日份子,他被捕后,你们想方设法营救,甚至宁可舍下电台不要,也要把人救出去。你们的计策真的很好,最开始我真的以为他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可是自他离开后,反日份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我细细分析,这才发现,原来他才是整个事件的关键人物。”
曹鹤阳冷笑一声,说:“汪大处长,我原以为您是凭真本事坐上这个位子的,现在看来,有个当大官的叔叔真好。”
“你!”汪处长怒骂道:“曹老板,不用试图激怒我,那只会显示你心虚。”
曹鹤阳说:“您说的那个什么电台我不知道。我说了,救王筱阁是我收了孔三爷的钱,而且事先也跟你打过招呼的,你也是同意了的。这会儿翻脸不认人,您这事儿做的就不地道。至于您说的什么反日份子不活动,我前几天看报纸不是还有人被暗杀吗?您抓不到那些人找我撒气?莫非是因为收了三爷的钱没分给您?要是这样您早说。孔三爷送的金条都是经刘九思的手交给大饼的,应该都在还在他办公室里放着,您要是愿意的话都拿去。算我倒霉,白做了这一趟。”
“你……”汪处长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走了。
曹鹤阳假装不忿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将头扭过来,是因为不想让玻璃背后的人正面观察到自己的表情,因为他现在需要思考。
对于朱云峰,曹鹤阳很有信心,他之前已经提过他对刘九思的担心,无论刘九思说了多少,他都接触不到事情的核心。或者说,他和王筱阁从头到尾都不知道那三枚英国银币的重要性到底在哪里,哪怕真的说了,应付起来也不困难。
曹鹤阳如今想知道的是,这到底只是敌人的又一次试探,还是有什么别的陷阱在等他。
汪处长因为王筱阁的事儿对他们有所怀疑是正常的,但是一定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事儿让她觉得不妥,否则以他在申城的地方和与宪兵队的关系,她是不会这么贸贸然把他和朱云峰都带到76号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曹鹤阳在思考。
王九龙和张九龄的事儿?阎鹤祥的事儿?王筱阁的事儿?太多的事情了……
突然,曹鹤阳想到一个可能,一直没有回来的燕燕姆妈出事儿了。
她是曹鹤阳和朱云峰的联络员,她明确知道他们俩的身份,她送阎鹤祥去宁波,因为受伤要在宁波休养,暂时不能回来。如果……
不对……曹鹤阳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那份情报是上海市委那条线上转过来的,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么……燕燕姆妈回程的时候出了事儿?
曹鹤阳又想,可如果这样的话,那自己和朱云峰估计直接就被上刑了,哪儿会这么客气?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试探吗?可是……姓汪的到底想试探什么?又或者,她背后的南田到底想试探什么?
“曹老板,受惊了。”突然间,南田推门走了进来。
“南田课长啊!”曹鹤阳转过头去,看着她,直了直身子,说:“我可以走了吗?”
“还不可以。”南田说:“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曹老板。”
曹鹤阳身子一摊,重新靠回椅子说:“您都亲自出马了,问吧!”
“您和王筱阁是怎么认识的?”南田说。
“不算认识吧!”曹鹤阳说:“我的身份您明白,这申城黑白两道的人我都得认识嘛!孔三爷也算青红帮响当当的人物了,我一直都知道他手下有这么个人。”
南田点点头,继续问道:“那您知道当时我们为什么要逮捕王筱阁嘛?”
曹鹤阳耸耸肩,说:“大概知道一些。不过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汪处长说他是反日份子嘛!”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要救他呢?”南田说:“您对大日本皇军的忠诚,我们有目共睹,我想不通是为什么。”
曹鹤阳说:“只是生意啊!”
“生意?您难道还缺钱吗?”南田问。
曹鹤阳笑笑说:“谁还嫌钱多吗?”
“为了钱,连反日份子都救吗?”南田继续追问道。
“他要真的是反日份子,汪处长早就把他枪毙了,哪里会留在提篮桥浪费粮食。”曹鹤阳说:“这种事情大家都懂,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吧!这几年我经手了很多次,说到底不就是给你套个反日份子的名头,好勒索家属钱财嘛!”
南田皱眉,问:“很多次?”
曹鹤阳说:“不会吧!南田课长您居然不知道76号有这门生意?啧啧啧,是我不好,我多嘴了。”
“所以……”南田问:“这次你也觉得是生意?”
“那不然呢?”曹鹤阳说:“那么多金条,都收下了,难道还退回去不成?”
南田说:“可是我听说,王筱阁后来又通过刘九思给了您三枚银币?”
“啊?”曹鹤阳心说刘九思到底还是没抗住,把这事儿说了,他假装思索,说:“三枚银币?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啊!”
“在王筱阁来见你之后的第二天,他通过一个报童把三枚银币交给刘九思,刘九思又转给了朱云峰。”南田说,“那又是什么东西?”
曹鹤阳恍然大悟,说:“哦!那个东西啊!那是王筱阁手下偷的秦公子的东西,他们之前报过案,大饼答应了给他们找回来的。那天见到王筱阁我顺嘴提了一句,毕竟跑马场那边附近都是他的地盘嘛!”
“原来如此啊……”南田似乎是接受了这个答案,缓缓站起身来,说:“我明白了。”她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边的时候,突然回头问:“您和秦公子那么熟吗?主动帮他找失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