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鹤阳老师的生日这天,终归还是想稍微写几句
时间真得过得好快,我刚刚在复习去年生日场的返场,仿佛就在昨日。那天我是早班机到得哈尔滨,打车去酒店的路上就下了雪
南方狗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还裹着羽绒服到雪地里蹦跶了几圈
哈尔滨的基友给我买了各种各样的红肠,还带我去吃了好大盆的锅包肉,然后我回酒店补了觉,去了会场。
那天其实我猜到多数会有些惊喜的,然而烧老师永远走在我们头里 继续阅读“终归还是想稍微写几句”
在曹鹤阳老师的生日这天,终归还是想稍微写几句
时间真得过得好快,我刚刚在复习去年生日场的返场,仿佛就在昨日。那天我是早班机到得哈尔滨,打车去酒店的路上就下了雪
南方狗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还裹着羽绒服到雪地里蹦跶了几圈
哈尔滨的基友给我买了各种各样的红肠,还带我去吃了好大盆的锅包肉,然后我回酒店补了觉,去了会场。
那天其实我猜到多数会有些惊喜的,然而烧老师永远走在我们头里 继续阅读“终归还是想稍微写几句”
08 太后
慈宁宫里,幔帐低垂,香炉里上好的沉香还是掩不住浓浓的药味。
大择朝最尊贵的女人躺在床上,似乎已经人事不知。宫女太监们都放轻了脚步走动,皇帝陛下刚刚已经拖了一个太医下去打板子了,他们都生怕自己触怒了陛下,那说不定就会丢掉性命。
暖阁里“哗啦啦”一阵响,显然是皇帝陛下又生气地打烂了什么东西,然后就听“噗通”一声,然后是“咚咚咚”的磕头声,不知道又是哪位太医倒了霉。
果然就听皇帝陛下充满怒意的声音咆哮了起来:“朕养你们有什么用?整个太医院居然就没有办法吗?”
然后就听到一个柔美的声音说道:“陛下息怒。太医们想来都已经尽力了!”
“尽力?尽什么力?这么久了,连怎么回事儿都查不出来?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然后又是一阵“咚咚咚”的磕头声。
曹鹤阳和朱云峰被带到慈宁宫外,就看到两个侍卫拖着一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下去,看那人身上服色,似乎是太医。
曹鹤阳眉头微皱,看一眼朱云峰,二人神色间都带着些疑惑。太后的病不是突然而然的,已经病了许久,一直反反复复的,不然皇帝陛下也不会给朱云峰赐婚让他给太后冲喜了。听内务府那边的消息,应该早把东西备下了,怎么这会儿皇帝陛下会这么生气呢?甚至到了责打太医的地步,这和皇帝陛下平日里的行事完全不同啊!
王清显然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他顿了顿步子,平复了一下呼吸,对朱云峰说:“国公爷稍待,老奴去为您通传。”
不一会儿王清出来叫:“国公爷,公子,陛下传。”
朱云峰就带着曹鹤阳跟着王清进了慈宁宫的暖阁,给皇帝和皇后请安。
“平身吧!”皇帝陛下声音里透出浓浓的倦意,说:“辅国公来了啊!赐座吧!”
便有小太监给朱云峰和曹鹤阳搬了两张杌子来,朱云峰谢过后和曹鹤阳一起坐了下来。
皇帝陛下叹口气,对皇后说:“你说吧,朕吼得喉咙都痛了。”说完对王清说:“去给朕冲一杯蜂蜜水来。”
皇后开口道:“也不怪陛下生气,原本太后得知辅国公成亲的消息,很是高兴。昨日我来请安的时候,她老人家还坐着跟我说了会儿话,又特地交代了让我问问去观礼的人,婚礼的情形,让今日给她回话。”皇后说着,用帕子按了按眼角,说:“谁知今儿早上我过来请安的时候,却听伺候的人说,太后昨日里自睡下后就再未曾醒来,她们又不敢擅自做主,怕扰了太后休息。我看着情形不对,去查看了一下,发现太后居然是昏了过去,这下可慌了神,连忙传太医,又通知陛下。可是这些个太医,到现在都快一个时辰了,都诊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皇帝此时端着王清送上来的蜂蜜水,喝了一口,说:“养这些废物有什么用?一到关键的时候都不顶用!简直气死朕了。”
朱云峰此时不好说什么,只有安静听着的份,他猜皇后说这一大套定然不会是白说的,戏肉还在后头。
果然就听皇后接着说:“陛下,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皇帝说:“都这个时候了,辅国公也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皇后说:“辅国公受仙师醍醐,与我等凡人不同,国公婿又是太后的嫡亲侄子,说起来也不是外人,不如请他们去看看太后,说不定……能有什么法子?”
皇帝陛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说:“既如此,你们就去看看吧!”
朱云峰觉得莫名其妙,自己和曹鹤阳又不是大夫,太医都束手无策,他们俩进去看又有什么用?可皇帝陛下发话,他们作为臣子只有听着的份,便和曹鹤阳领了旨,站起来身来,自有宫女引着他们去见太后。
揭开厚重的床幔,朱云峰和曹鹤阳站到太后榻前,行礼之后,朱云峰说:“太后娘娘,我是朱云峰,我带着您家小四,来看您啦!”说完这句,他抬头想瞧瞧太后的情况,却见被皇帝和皇后说是昏迷的太后,居然睁着一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朱云峰一惊,差点儿叫出声,连忙咬自己舌尖忍住。他转头去看曹鹤阳,怕他失仪,却见曹鹤阳虽然没忍住叫了出来,却立刻跪了下来,叫了声“姑母!”然后掩面大哭起来。
太后看到曹鹤阳,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想要说话,喉头“嗬嗬”几下,却出不了声,显然是无法说话。
“太后!”朱云峰叫了一声,随后便察觉出不对来。太后双眼微凸,面皮青紫,嘴唇发黑,明显就是中了毒。
朱云峰心中惊疑不定,不知道皇帝和皇后叫自己和曹鹤阳进来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种宫闱秘闻,知晓的人一般都没有好下场,这是准备做什么?
曹鹤阳此时也已经看出太后的不对来,事实上,只要不瞎谁都能发现太后的情况有异,又怎么可能如皇后说得那样是早上来请安才发现的,只是……为什么皇帝和皇后要这么说?曹鹤阳跪在那里,脑子里万千念头闪过,想到刚刚皇帝皇后的话语,还有今天入宫以来的种种,突然间灵光一闪,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曹鹤阳膝行几步,上前握住太后的手,轻轻叫了声:“姑母!”
曹太后努力将头转过来,看向曹鹤阳。
她果然还是有神智的,并没有病糊涂,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无法说话,似乎也不能动弹。
曹鹤阳说:“姑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说完这句话,曹太后眼中露出欣慰之色,似乎确实是有话要说。
曹鹤阳接着说:“姑母……有事要交代我?”
曹太后又“嗬嗬”几声,不知道是在交代还是在否认。
曹鹤阳说:“姑母,若是您想说是就眨眨眼睛,若是否认,就不要眨眼,可以吗?”
曹太后眼睛里射出光来,努力眨了眨眼睛。
“姑母有事要交代,但……不是要交代给我?”
曹太后眨眨眼。
“姑母……有事要交代给陛下?”曹太后再次眨眨眼。
曹鹤阳这下倒有些犯难了,皇帝避在暖阁不进来,显然是有意的,可太后却想见他,这……要如何是好呢?
曹鹤阳失恋了。
在曹鹤阳抱着麦克风第三次开始吼《命中注定》的时候,烧饼如是想着。
今儿是七夕,烧饼早就做好了曹鹤阳要去跟女朋友过节的准备。谁知道今儿他不但睡到大中午才起,出门的时候也只随便捞了件蓝色的T恤,配着他那条灰裤子,再加上一双黑色的运动鞋……整个儿一个死宅打扮,完全不像是要约会的样子。
烧饼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儿,还试探性地调侃他两句,问他是不是因为和女朋友在一块儿时间长了,就跟左手摸右手一样,没感觉了。
当时曹鹤阳是怎么回他的,烧饼不记得了,他就记得自个儿特特把那条深色的七分裤穿了起来,就因为曹鹤阳那天看见他穿的时候说显瘦好看。
确定曹鹤阳不对劲是在园子里演完鞠躬下台之后。他们俩是倒二,曹鹤阳往常有约会的时候,下了台就忙不迭地换衣服下班走人,那时候通常他女朋友已经在门口等他了。他们俩会一起去吃宵夜,然后曹鹤阳送女朋友回家,有时候要是晚了,他就会发个消息给自己说不回来了。
可是今儿曹鹤阳下台之后没有急着换衣服,反而还在下场门呆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听台上小岳的节目。可烧饼知道他的心思全不在那儿,就是一个人发呆而已。
别问烧饼怎么知道的,他就是知道。
烧饼还知道曹鹤阳很多事儿。
比如烧饼知道曹鹤阳不吃虾皮,他们搬到一起住之后,饭菜里再没有放过虾皮。
比如烧饼知道曹鹤阳是个特别没主意的人,所以每次出门他都直接把挑好的大褂放包里,从来不会问他是不是要穿这件。
比如烧饼知道曹鹤阳其实特别懒,所以他从来不会要求他在家里负担家务,每次他忙里忙外的间隙看着曹鹤阳打游戏他都觉得是件特别快乐的事儿了。
当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不知不觉地,他就会知道这么多。
烧饼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曹鹤阳的,反正……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他对曹鹤阳就已经……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哦,对了——情根深种。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听到那个词儿的时候,应该是曹鹤阳在看不知道什么电视剧,当时自己好像是在拖地。电视里一个女生正在对男生告白,说了这个词儿。听到这个词儿的瞬间,曹鹤阳好像是笑了笑,烧饼知道,那代表他觉得这句台词儿有点儿扯。
于是烧饼停下来,问:“怎么啦?”
曹鹤阳没有问“什么怎么啦”之类的话,明明烧饼只是没头没脑地一句,曹鹤阳也知道他在说什么。
当时曹鹤阳回答说:“他们俩不过小时候见过一面,屁的情根深种。”
“哦!”烧饼答了一句,转身继续拖地。拖了没两下,他又停下说了一句:“那也说不定的……”
“嗨!我跟你说……”曹鹤阳然后用超绝的语速分析了一遍男女主之间的感情,然后说:“编剧不行,剧情铺垫不够。”
烧饼就不说话了,继续拖地,他心里却在想:可是……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我懂的。
烧饼从来没有指望过曹鹤阳能喜欢自己,或者说,像自己喜欢曹鹤阳那样喜欢自己。他觉得自己肯定比那个叫伊什么什么斯的聪明,既然决定追逐太阳,又怎么可以只有一对蜡做的翅膀。既然决定追逐太阳,那么至少……自己也要变成一颗星星才行,这样才能靠近太阳。
对烧饼来说,他一直就觉得能够做曹鹤阳的搭档,就已经很好了。女朋友说不定会分手,结婚指不定会离婚,可是他们是搭档。搭档……就是一辈子的事儿,至少在烧饼这里是。
烧饼一贯很满足于自己的位置,他小心翼翼地守着自己的心事,生怕被曹鹤阳发现。他会对着曹鹤阳的女朋友叫“嫂子”,替曹鹤阳记下每个需要记得的日子,从第一次见面纪念日到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第一次……
因为自己没办法跟曹鹤阳过这些纪念日,所以……替他记得也是好的。烧饼总会这么安慰自己。
曹鹤阳有时候会看着烧饼,调侃一句:“到底是你谈恋爱还是我谈恋爱啊!你这记得比我都清楚呢!”
“废话!”每当这个时候,烧饼就会急吼吼补上一句:“我是逗哏!你们捧哏的脑子不行!所以啥都记不住。”然后引来后台以孙越为首的所有捧哏的一顿捶。
然而今天……曹鹤阳处处透着不对劲。
“小四……”烧饼轻轻拍了曹鹤阳一下,问:“你……不去换衣服?”
曹鹤阳回头,看着烧饼,说:“大饼,你晚上有约吗?”
“啊?我?约谁?”烧饼说,“这大晚上的哪儿有约。”
“那你陪我吧!”曹鹤阳说。
“行啊!”烧饼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只要是曹鹤阳提的要求,无论是什么,他都会答应。
两个人于是换了衣服离开园子。
大街上到处都是一对一对的情侣,连曹鹤阳常去光顾宵夜的烧烤摊都推出了情侣套餐。
“这也太扯了!”曹鹤阳说,“他一卖烤串的,情侣什么?直接第二串半价不就得了吗?”
“都给你!”烧饼把面前的烤面筋推给曹鹤阳,知道他是因为刚刚老板不肯卖情侣套餐给他们俩大小伙子而生气。
在吃完烧烤之后,曹鹤阳似乎是消气了,烧饼问:“咱……回家?”
“不想回去。”曹鹤阳说,“我们走走。”
“走?”烧饼本想问去哪儿,但他猜曹鹤阳多半也没主意,又怕路上一对对的情侣会搞得曹鹤阳又不愉快起来,干脆提议道:“要不找个KTV吧!还有空调吹。”
“行啊!”曹鹤阳答应了。
曹鹤阳于是掏出手机,按照查到的地址,找了个KTV进去,要了个小包,还有果盘儿啤酒,大有准备通宵的意思。
烧饼的嗓子不太行,曹鹤阳又是个麦霸,烧饼本来就做好了准备,听曹鹤阳唱一宿,可是……不是这样唱法。
曹鹤阳跟不要命一样,抱着麦克风开始吼,让烧饼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分裂了,那里唱歌的是另外一个自己。
曹鹤阳肯定是失恋了吧!烧饼想。心中却没有多少雀跃,反而觉得伤心。
小四多好啊!为什么要跟他分手呢?烧饼想。
如果是自己,能够跟小四在一起的话,一定不会跟他分手的吧!无论小四想做什么,自己一定都会答应他,陪他一起去做的。
如果自己能跟小四在一起,那么他一定会记得他们之间的每一个纪念日,第一次约会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滚床单,如果有的话。
还有……
“大饼……你干嘛?”曹鹤阳的声音响起,近在咫尺。
“啊?嗯?”烧饼吓了一跳,不知道曹鹤阳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你怎么把叫的啤酒都喝了?”曹鹤阳皱着眉头问,“怎么啦?你今儿不开心?”
“我……”烧饼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一口气把啤酒都喝了。“刚刚烧烤太咸,齁着了。”情急之下,烧饼说了个特别扯的理由。
“这样啊!”曹鹤阳笑笑,却什么都没说,反而拿起硕果仅存的一瓶,说:“我陪你。”说完一仰脖,咕嘟咕嘟吹了瓶。
烧饼看曹鹤阳这样,觉得自己应该劝劝他,可是……他失恋了,所以心情不好吧!烧饼想,所以这个时候,劝说是最没用的,还不如……
“好!你陪我。”烧饼如是说着,喝干了自己剩下的小半瓶,然后又叫服务员又送进来一打。
那天晚上自己和曹鹤阳喝了多少,烧饼已经不记得了。他们俩是怎么回的家,烧饼也不知道。反正醒过来的时候,他们俩浑身上下光溜溜的,抱着躺在曹鹤阳的大床上。自己靠在曹鹤阳怀里,曹鹤阳的大腿压在自己身上。
醒过来的时候,其实是有些尴尬的。这么多年,从大兴的院子到现在租的两居室,烧饼和曹鹤阳也不是没有一张床上睡过。可烧饼始终很注意,无论如何一定都会给自己留条裤衩,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而且……这么一个人这么近得靠着自己……有些反应,根本压不住。
然后曹鹤阳也醒了,也可能没全醒,反正他亲上来的时候,烧饼觉得自己还能闻到一丝酒气。
第一次不算太美好,毕竟在这种事情上,两个人都没什么经验。不过烧饼觉得自己还是很快乐的,与那些想着曹鹤阳然后取悦自己的夜晚根本不可同日而语。特别是当曹鹤阳含住自己的时候,那种头皮发麻的舒爽,是他永远不会忘记的。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就是……他没想到自己会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一个,而且甚是得趣,以致翻身无望,不过……如果那个人是曹鹤阳的话,什么都无所谓了。
嗯……还是有所谓的
在一起许多年之后,烧饼才赫然发现,曹鹤阳的酒量根本好到吓人,哪怕所有人都趴到桌子底下去了,他依然能气定神闲地坐着,再笑着打电话叫出租,把所有人全须全尾地送回去。
“曹老四!你给我说清楚!那回KTV你到底是不是装醉来着!”烧饼问。
曹鹤阳就搂着烧饼在他额头上印一个吻,想着那段时间那个日日用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眼神看自己的小傻子。那个小心翼翼记住自己口味,纵着自己摊手摊脚不干家务的“同居人”,那为自己记住所有却掩不住眼中哀伤的小笨蛋。明明什么都暴露了,却对自己的各种明示暗示不置一词,好像一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抱定了主意要跟他一辈子,却只肯做一辈子的搭档。无可奈何之下,只有自己主动了啊!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追逐”,永远都是双向而行,你停在九百九十九步的地方,那么最后那一大步就让我来跨。
“喂!问你话呢!快点老实交代!”烧饼催问道。
这种无法无天毫无顾忌的语气才对,那个在后台臭屁轰轰地说着“在台上你想说什么说什么,我给你兜着”的小混蛋,就应该用这种语气说话。曹鹤阳想。
然后他笑着在烧饼唇角啄了一下,说:“那天你说烧烤太咸我才陪你来着!”
烧饼似乎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曹鹤阳又补了一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陪着。”
烧饼于是笑了,灿烂如夏日的阳光。原来追到太阳就是这样的感觉啊!烧饼想。时时刻刻都如同沐浴在阳光里,永远温暖而舒适,无论前方是黑暗还是迷雾都不用担心害怕,因为永远都会有一缕阳光为你照亮前方的路。
“真的做什么都陪吗?”
“那当然!”
那一刻,烧饼终于确定了,自己不但追到了那缕光,还将他牢牢握在手心里。
07 入宫
大择的皇宫是在前朝的基础上重新修建的,当年的皇宫在连年兵灾里损毁大半。太祖皇帝一统天下后,深感百姓不易,不想靡费,因此干脆将最外层的那部分宫室都给推了,使得整个皇宫的面积比前朝缩小的三分之一。太祖皇帝大约是希望推倒了宫室,可以让庙堂和江湖近一些,不过并没有什么用。成祖皇帝继位后,重新规划了永昌,在原来的基础上划定了一百零八坊,泽水以北到底还是成了达官贵人的地盘。
贤德坊离皇宫很近,朱云峰和曹鹤阳换了朝服,待到坊门一开,便启程朝皇宫出发。今儿不是上朝的日子,因此去皇宫的道路还算顺畅。饶是如此,从贤德坊到朱雀大街的路两旁,也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了。
“阿四……”马车上,朱云峰看着曹鹤阳,有些担心。他伸手拉住曹鹤阳的,说:“若是等会儿见到太后……”
曹鹤阳点点头,说:“你放心吧!我晓得的。”
朱云峰说:“前几天宫里透出消息,说太后已经病得有些糊涂了,我担心……”
曹鹤阳说:“不用担心。你也说她已经病得糊涂了,病中的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朱云峰叹口气,说:“就怕有些人,不这么想。若是真的认真起来……”
“抵死不认账就是了。”曹鹤阳笑笑,“真要比耍赖,你都未必能赢我。”
朱云峰也笑了,说:“那可未必。”说完把人搂过来,轻轻说道:“要不,晚上咱们试试?”
“去你的!”曹鹤阳轻轻推了他一下,重新在马车上做好。
不一会儿,马车到了宫门外,停下来接受检查。
朱云峰掀开帘子,冲外面看了眼,笑着说:“小石头,今儿你当值啊?”
外面正在查检的侍卫立刻几步过来请安,说:“原也不是我当值,可我听说今儿国公爷进宫谢恩,这不巴巴得跟人换了班儿,就想趁着这机会给您请安呢!”
“去你的吧!嘴上跟抹了蜜一样。是不是又灌饱了黄汤跟人赌钱输了啊?”朱云峰笑骂一句。
那人便苦笑着说:“什么都瞒不了国公爷,我这臭毛病是怎么都改不了了。要不然也不会到如今还在这儿守门了。”
朱云峰不再理他,跟车的张霄墨说:“墨墨,按老规矩来吧!”
张霄墨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那人,说:“悠着点儿花。”
那人接过荷包,入手觉得有些沉,知道里面装足了银子,跪下就要给朱云峰磕头,被张霄墨一把拦住。
“宫门口呢!像什么话?”朱云峰说,“你要真有这心,好好照顾你老娘,也不枉你哥当年跟我一场。”
提到兄长,那人沉默了,不再说话,片刻后转头冲后面喊:“发什么愣呢?辅国公的车驾,看不出来吗?寻遍大择,有几个人的车驾可以进宫的啊?”
后面那几个侍卫立刻让开了道路,目送马车入了宫。
马车再往前行了一段,过了金水桥,停到了龙章门前,再往里,连朱云峰也只能步行了。
朱云峰下了车,又转身把曹鹤阳扶下来,立刻就有小黄门跑来给朱云峰请安。
“给辅国公请安。”那小黄门甚是机灵,见朱云峰扶了曹鹤阳下车,显然应当还是很重视曹鹤阳,边又接着说:“给公子爷请安。”
朱云峰看了他一眼,问:“你是哪位公公身边的呀?看着眼生。”
那小黄门说:“回国公爷的话,小的义父是花公公,一直跟着太后身边的曹公公办事。今儿原本应该是我义父亲自来迎的,临出门突然被叫走了,这才打发我出来迎一迎二位。”
朱云峰和曹鹤阳互相看一眼,都发现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照理说今儿他们进宫谢恩,来领他们的应该是皇帝陛下身边的人,再不济也应该是皇后身边的,哪怕太后身份尊贵,在没见皇帝陛下之前,不可能先去给太后请安。可是听这小太监说话,分明就是宫里出了事儿,不然不会让他一个排不上号的小太监来等朱云峰。对于皇室来说,这太轻慢了些。
张霄墨跟在朱云峰身边时间不短,极有眼色,没等朱云峰示意,便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半点不带烟火气地送到那小太监手上,说:“劳烦这位小公公大早上在这里等候,一点心意,请您喝茶。”
那小黄门平日里被人呼来喝去,今儿也是其他人都没空才会打发他出来,见不过说了一句话就收了一张银票,登时喜上眉梢,忙说:“国公爷太客气了,这是应该的。”
朱云峰便又问:“那我是在这儿等人来传,还是先去给太后请安?”
这话其实问得很没道理,没有通传,无人引路,又怎么可能直接去给太后请安?朱云峰这话其实已经是在试探了。
那小黄门似乎一无所觉,说道:“还请国公爷稍待片刻,马上就有人来传。”说完压低了声音说:“陛下和皇后娘娘这会儿都在慈宁宫呢!”
这句话一出,朱云峰看了曹鹤阳一眼,都知道看起来太后应当是不太好了,不然大清早的,皇帝和皇后不会赶到慈宁宫,慈宁宫也不至于乱糟糟的,打发这么一个小太监出来。
可是……还是不太对头啊!朱云峰想。哪怕慈宁宫乱纷纷的,皇帝和皇后身边不可能没有人啊!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朱云峰又看一眼曹鹤阳,曹鹤阳显然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他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想通这件事儿。这会儿不是说话的地方,那小黄门看起来也是真的不怎么清楚状况,无人通传就只能在这儿干等着。
朱云峰拉着曹鹤阳朝里走了几步,寻个避风的地方,已经做好了今日要等许久的准备。
没成想盏茶功夫,龙章门里又奔出几个人来,为首一个朱云峰却是认识的,是皇帝身边惯常伺候的钱宁。
朱云峰和钱宁没什么交情,看他急匆匆出来,以为他是来传自己的,正想拉着曹鹤阳上去迎一迎,曹鹤阳却扯扯他袖子,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果然钱宁匆匆而过,见到朱云峰和曹鹤阳立在那里,是略略顿了顿脚步,拱拱手,当时打了招呼,就急匆匆离开了。
朱云峰问:“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冲着我们?”
曹鹤阳说:“我们站在这儿,他一路过来应该看不见,若是真的来传我们的,早就该左顾右盼开始寻人了。他却一路急匆匆朝前跑,显然是另有目的。”
朱云峰赞叹道:“阿四就是厉害,这么细小的地方你都能看出来。”
曹鹤阳笑:“那还不是因为你?你这鲁莽的性子,我要是不再仔细点儿,在西凉咱早死了八百回了。”
又过了盏茶功夫,龙章门里才又出来一行人,这次却是朱云峰的熟人,是皇帝陛下身边首领太监的王清。
“王公公。”朱云峰拉着曹鹤阳上前打招呼,“好久不见了。”
王清笑笑,说:“给国公爷请安。给公子爷请安。”说完说:“陛下和娘娘等着二位呢!快跟我来。”
朱云峰走上几步,拉着王清的人,趁机塞过去一个荷包,说:“公公近来可好?上次给您带的几瓶药酒可还得用?”
“得用得用。多谢国公爷还记挂老奴。”说完,王清压低嗓子对朱云峰说:“太后娘娘不好了。”
朱云峰闻言抬眼看一眼曹鹤阳,二人都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06 见婆婆
辅国公府的太夫人王氏,此时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炕桌上摆着几个花样子和一堆丝线,似乎是正在给绣品配线。
“娘!”朱云峰叫了一声,然后说道:“这种功夫让丫鬟们去做,您仔细伤眼睛。”
太夫人抬头,笑笑说:“她们挑得总是不合我心意。原指望……”说道这里她扫了跟在朱云峰身后的曹鹤阳一眼,见他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心中还算满意,待仔细看了他的衣服,眼角就是一跳。
太夫人没再说下去,但大家都是聪明人,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她原指望朱云峰娶个媳妇儿回来,就有人帮着自己挑线配色,结果没想到,朱云峰娶了个男妻。
“娘!”朱云峰又叫了一声。
太夫人听他言语里居然有求恳之意,不由暗暗心惊。再看着曹鹤阳身上衣物,更是有些不太肯定起来。
“行了,蕊珠,让他们在外面摆饭吧!”太夫人说完,下了炕,自有小丫头为她穿鞋。
朱云峰看一眼曹鹤阳,将太夫人重新按在炕上坐下,说:“娘,他还没敬茶呢!”
太夫人闻言,就坐了下来,蕊珠机灵,见太夫人这样,立刻去泡茶,又叫小丫鬟摆了一个垫子在地上。
曹鹤阳便跪在垫子上,接过蕊珠递过来的茶,恭恭敬敬举过头顶,叫道:“娘,喝茶。”
太夫人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五味杂陈。她出身琅琊王氏,幼时得父母疼爱,十七岁被赐婚给辅国公朱长顺,与丈夫恩爱,育有二子一女,生活无比顺遂。长女成了皇后,长子稳重懂事,幼子虽然调皮捣蛋但没有坏心眼,对哥哥最是敬服,不会有那种兄弟阋墙的事儿。她原以为自己这一生也就如此了,等过几年长子娶妻,自己也能抱上孙子了。结果没想到……女儿难产故去,留下一双儿女。若是平常人家,自己还能多走动走动,可偏偏外孙是太子,与外家走得太近难免被有心人利用,所以虽然有外孙和外孙女,她却也不得亲近。再后来……长子沙场殉国,丈夫一病不起……
看着长身玉立站在跟前的朱云峰,太夫人心下一酸,没想到,当年那个上树掏鸟把家里池塘里所有锦鲤都祸祸得差不多,被丈夫追着满院子打的混小子,到底还是长大了。
“娘……”朱云峰见太夫人没动作,又叫了一声,“小四给你敬茶。”
太夫人睨了朱云峰一眼,觉得自己应该错过了一些事情,她把茶接过来,喝了一口,想了想,从头上拔了跟玉簪下来,说:“这簪子是当年老国公送我的,样子素雅,我很喜欢,给你吧!”
“谢谢娘!”曹鹤阳恭恭敬敬地把簪子接过来,见是一根“喜上梅梢”簪,确实素雅,但男子戴起来稍嫌女气。曹鹤阳却没半分犹豫,直接拔了自己头上的簪子,换了这根上去。
太夫人看了眼曹鹤阳,见他脸上神色也甚是恭敬,却没有刻意讨好的意思,心中对自己这个儿婿倒高看几眼。
“行了,娘,咱们吃饭吧!”朱云峰说完,伸手去把太夫人扶起来,说:“咱一会儿还得进宫呢!”
“嗯!”太夫人扶着朱云峰站起来,对还跪在地上的曹鹤阳说:“你也起来吧!”待曹鹤阳起来了,她又问道:“我听小饼叫你小四,这是你的小名儿?”
曹鹤阳微微点头,说:“回娘的话,我在家里行四。”
“哦!”太夫人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三人去了外间。
外间此时已经摆好了早饭。
昨日之前,国公府的正经主子只有朱云峰母子二人,朱云峰自西凉回来,卸了兵马大元帅的差事,就一直赋闲在家。加上之前他还在为父亲守孝,所以几乎不怎么出门,一日三餐都是在太夫人这里用的。
今日的早饭也如过去一样,摆了四碟精致的泡菜,太夫人面前是一小碗小米粥,还有一碟春卷,一碟油饼,朱云峰面前则是放了两个白面馒头。曹鹤阳看一眼桌上的布置,非常识趣地没有坐下,站在太夫人身后,说:“我服侍娘用饭吧!”居然是打算给太夫人布菜的样子。
朱云峰愣了一下,看了眼桌上,见只摆了两副碗筷,心中有点不快,又不确定是不是母亲要给曹鹤阳一个下马威,所以先没有说话,只想着万一母亲要是一会儿要是真要曹鹤阳服侍的话,自己要怎么解围才好。
太夫人却说:“小四也坐下吧!”说完对蕊珠道:“纵得你们越发没规矩了。”
蕊珠连忙跪下,道:“是婢子疏忽了。”说完又对曹鹤阳磕了个头,说:“夫人恕罪,实在不是有意的。”
曹鹤阳便也说:“娘,人谁无过,想来她也是一时大意了。”
太夫人淡淡“嗯”了一声,然后说:“还不快再添副碗筷。”
“是。”蕊珠下去,不一时添了一副碗筷,又给曹鹤阳也盛了一碗小米粥。
太夫人对曹鹤阳说:“小四有什么爱吃的,尽管跟他们说,让他们添到菜单子上。我们娘俩是跟着老国公吃这些习惯了,你若是吃不惯,尽管说。”
曹鹤阳连忙说:“娘疼我。这些就很好,我都吃得惯。”
朱云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他又说不出来。总算他想到刚刚蕊珠叫曹鹤阳“夫人”,觉得这个词儿得自己在关键时候叫才得劲儿,于是说:“娘,小四怎么着也是男子,别叫‘夫人’了吧!”
太夫人微微颔首,说:“也是,确实有点儿奇怪。那……”她试探着问:“叫公子?”
朱云峰说:“他不是行四吗?叫四爷吧!”
太夫人微微皱眉,却到底没有反对,说:“就听你的吧!”
“嗯……”朱云峰觉得好歹是让人把称呼改过来了,这下听着顺耳多了。
用过了早饭,朱云峰和曹鹤阳还要赶着进宫谢恩,就辞别了太夫人,回自己院子去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太夫人对蕊珠招招手,问:“你打听清楚了,昨儿国公爷是宿在自己书房?”
“是。”蕊珠说:“国公爷身边的张霄墨去传得话,说国公爷喝多了,宿在书房了。让公……让四爷别等了。”
太夫人微微眯起眼睛,笑着说:“臭小子,跟我还玩儿虚的。”
蕊珠不明白,问道:“太夫人意思……国公爷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怠慢四爷?”
太夫人笑笑说:“今儿这孩子进门我就觉得眼熟,后来我才想起来,臭小子从西凉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东西里也有那么一件纱衣。当宝贝一样收着。说是西凉那边特产的什么绡纱。”
“太夫人是说,今儿四爷罩在外面那边……也是?”蕊珠问,“或许只是一样的料子。绡纱只是在咱们这儿不怎么见,可也不算什么特别稀罕的玩意儿。”
太夫人笑笑,说:“我年纪虽然大了,眼睛还没瞎。那是同一块料子。一块料子裁了两件衣服,一件在我儿子那儿,一件穿在这孩子身上。这桩婚事啊……嘿嘿……他要真是喜欢的话,倒也没什么不好。就是……不知道那位知不知道了。”说完,抬眼看着皇宫的方向出神。
05 假戏真做
曹鹤阳是被吻醒的,如同当年他们在西北一样,朱云峰醒过来之后,定然会在他额头印下一个亲吻。
曹鹤阳还有些迷糊,问:“什么时辰了?你要去校场了吗?”话出口,引来朱云峰一阵轻笑。
曹鹤阳很少有这样迷糊的时候。虽然每次到最后他体力不支时,眼神里也会露出丝丝迷蒙,可那时候的曹鹤阳是美得惊人。现在这样将醒未醒的时候,露出来的迷糊却是十二分的可爱。
朱云峰又俯身在曹鹤阳唇上啄了一下,说:“阿四,我得走了。再过半盏茶东子会来叫你。今儿咱得进宫谢恩。”
曹鹤阳这才清醒过来,他发现自己贴身衣物都被换过了,式样简单,料子却是上好的“松江白”,知道昨儿晚上一定又是朱云峰帮自己清理的,心下微暖。
“阿四……”朱云峰又叫了一声。
“我知道了。”曹鹤阳看外面天色,仍是黑沉沉的,少不得叮嘱一句:“你加件衣服,别仗着身子好没几步路就不注意。”
“知道。你放心。”朱云峰说,“那我走啦!”
“嗯!”
朱云峰说要走,却没有离开,眼神湿漉漉地看着曹鹤阳,一脸讨好。
曹鹤阳无可奈何,招招手。朱云峰于是凑上来,曹鹤阳吻上他。直到两个人都觉得再吻下去,朱云峰怕是得留在房里了才分开。
“快走吧!”曹鹤阳说,“还有,你别让府里值夜的看见。堂堂的国公爷,半夜在自己家里鬼鬼祟祟的,传出去丢死人了。”
“我才不怕呢!”朱云峰说,“真要被谁看见了,我立刻打发他去马场给我养马。”
又说笑几句,朱云峰才终于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李鹤东后脚就在门外轻轻叫道:“公子,该起了。”
曹鹤阳这才想到昨儿朱云峰来了之后,两人不一会儿就纠缠起来,他都忘记自己叫李鹤东去净房给自己放水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撞见什么。虽然李鹤东对他和朱云峰的事儿一清二楚,但要真的被看到了,还是有点儿丢人。
“东子,你进来吧!”虽然觉得丢人,曹鹤阳还是把李鹤东叫进来了。今儿进宫谢恩,那套繁复无比的礼服,自己一个人可穿不好。
李鹤东轻轻开了房门,脸上神色一如往常,看不出什么。曹鹤阳见他如此,倒觉得是自己矫情了。
曹鹤阳梳洗完毕,正想换衣服,就听外间又有人来。
“公子!”李鹤东用眼神询问。
曹鹤阳却有些猜到来人是谁,微微摇头,示意不要紧。
“公子!”来人隔着屏风,听声音是张霄墨,“国公爷说,他一会儿来接公子给太夫人请安,一起用了早饭再进宫。”
曹鹤阳愣了愣,骂自己糊涂,怎么忘记这茬了。他冲李鹤东点点头,李鹤东回答说:“公子知道了。”
既然要先去给太夫人请安,那倒不忙着换衣服了,曹鹤阳想了想,脱了身上宽松的袍子,挑了件掐金丝的红色袍子,又在外面罩了层薄纱,让上面的金丝不会太过显眼。
刚刚梳完头,朱云峰就来了,虽然屋里没有外人,但看着满院子站着的小厮丫鬟仆妇,做戏总也要做全套。
曹鹤阳上前给朱云峰行了一礼,道:“国公爷。”
朱云峰看起来略有些不耐,他挥挥手,然后说:“昨夜喝醉了,怠慢了。不知道……不知道你休息得好不好?”
曹鹤阳瞪他一眼,心说我睡得好不好你不知道吗?却还是回答:“谢国公爷关心,我睡得很好。”
“哦!”朱云峰答了一句,好像觉得没什么趣味,问:“可以走了吗?”
“国公爷请。”曹鹤阳伸手示意朱云峰先行。
太夫人王氏的院子在国公府东面,从曹鹤阳这里一路过去都有抄手游廊相连。朱云峰在前面走,曹鹤阳落后半步,再后面跟着一群丫鬟小厮。两个人一路上沉默无语,朱云峰好像是有点儿尴尬,问:“你……有表字没有?我们俩以后……总不能一直你你我我的叫。”
曹鹤阳回答:“回公国爷,我年幼时候突遭巨变,家中长辈故去,也无师长,因此没有表字。”
曹鹤阳所谓的“突遭巨变”是什么事儿,所有人都清楚。这件事儿在国公府里某种意义上是禁忌。听他主动提起,原本跟在他身后的丫鬟小厮都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离开两位主子再远一点儿。
朱云峰却好像没有听出曹鹤阳的意思,继续问道:“那你家里人怎么叫你?就叫你曹鹤阳吗?”语气有点儿冲,而且当着曹鹤阳问他家人,总觉得在剜人疮疤。
丫鬟小厮们的脚步又放慢几分,生怕自己听到些不该听的。
曹鹤阳微微一笑,说:“我在家中行四。”
“哦!那我叫你小四吧!”朱云峰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转过了一个转角。
曹鹤阳跟着转过去,然后早有所料地伸出手,果然朱云峰转过去之后没有继续走,而是伸出手等着他。
此时丫鬟小厮在后面还没转过来,偌大的国公府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两人。
朱云峰就拉着曹鹤阳并肩朝前走,仿佛他们在西北的时候那样。
“一定得早点儿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朱云峰低低地说:“在家里都要这样,太累了。”
嘀咕完这一句,算着距离,身后那些人应该跟上来了,两人的手又放开。
曹鹤阳低低回了一句:“可不是嘛!不然你堂堂国公爷,天天还要跳墙,也太折腾了。”语气里居然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朱云峰很想反唇相讥,抬眼见到母亲的院子就在眼前,月亮门前小丫头探头探脑似乎是在等着他们。只能轻哼一声,然后收敛了神色,恢复了一张冷脸。
曹鹤阳脚步顿了顿,重新回到朱云峰身后半步的地方。
“国公爷来了啊!”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蕊珠见他们走进院子,远远在廊下招呼道:“太夫人起了,正等着呢!”说完亲自打起了帘子。
04 洞房花烛
“阿四……阿四……在想什么?”朱云峰察觉到怀里的曹鹤阳似乎是在想心事,多少有点儿不满,双臂微微收紧,还惩罚性地咬了他鼻尖一口。
“嘶……”曹鹤阳猝不及防之下,叫了一声,笑骂道:“你啊!真是疯狗。”
“疯狗啊……”朱云峰也笑:“回来之后,没人这么叫我,还有点儿不习惯呢!”
“德性!”曹鹤阳笑着轻轻点了一下朱云峰的额头。
“疯狗”是西凉人对朱云峰的称呼,这种不雅的外号大择的百姓自然是不知道的。哪怕知道,他们也不会叫不敢叫,毕竟那可是打得西凉几乎灭国,受仙师醍醐的辅国公啊!
朱云峰很享受曹鹤阳这样的亲昵,他没有躲,反而握住曹鹤阳的手,继续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呢!刚刚在想什么?我亲你你都不专心?”说完他想到一种可能,问:“你……是不是担心我娘?”
朱云峰的母亲,如今国公府的太夫人,对于皇帝陛下赐下的这桩姻缘,自从朱云峰接旨以后,就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可单看家中的布置,就知道她心里怕是不怎么满意的。毕竟,好端端的娶个男人回来,任哪个做母亲的都不会乐意。
一边是自己的爱人,一边是自己的母亲,朱云峰略有些担心地说:“阿四……我娘,不知道我们的事儿,所以她才会这样的。”说完又解释道:“可是,只要她见了你,她一定会喜欢你的。”这一刻的朱云峰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十六岁那年,他抓着曹鹤阳的手保证道:“你信我。我最了解我娘了。她一定会喜欢你的。这天下,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其实曹鹤阳并不担心太夫人对自己的态度。辅国公府的太夫人出身琅琊王氏,是世家贵女,自有一份矜持。哪怕心里再不满,因着是皇帝陛下赐婚,加上他到底是太后的侄子,所以面子上也一定会过得去。就算看他不顺眼,要给他穿小鞋,也不会放在明面上。再加上他到底是个男子,相信太夫人不会要求他跟女子一样立规矩。再说了,他一个男子,在后院出入已经颇为不便,要是再成日在太夫人院里走动,还不知道被人怎么传闲话呢!所以曹鹤阳早就打定了主意,不管王夫人怎么对自己,自己都把她当尊菩萨一样供着。她说什么都是对的,她让自己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反正不能弄得她不愉快,让朱云峰夹在中间难做人。
然而,早有打算是一回事儿,这会儿,听朱云峰说他自己的想法是另一回事儿。当听到朱云峰说他母亲一定会喜欢自己的时候,曹鹤阳原本想一笑而过,却又听到他说天下人人都喜欢自己,突然间又是心酸又是好笑。
曹鹤阳踮脚亲了朱云峰一下,说:“傻子!”
朱云峰不明所以,呆呆看着曹鹤阳,心说怎么阿四好端端又叫自己“傻子”。
曹鹤阳却想,这世上大约只有朱云峰才会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傻气的话来,觉得全天下的人都会喜欢自己。
曹鹤阳微笑着说:“我才不稀罕全天下人喜欢我。”说完歪着头看朱云峰。
朱云峰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揽着他在他耳边说:“我知道,阿四就稀罕我喜欢你。”说完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他耳朵一下,又去含弄他的耳垂。
曹鹤阳身子一颤,登时觉得浑身发软。
朱云峰弯腰,抄起曹鹤阳将人抱到床上。
喜服层层叠叠,让朱云峰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拆一件层层密密包裹起来的礼物。
“阿四……你别急……”手上动作不停,朱云峰嘴上还不闲着,说道:“等会儿,我一定好好疼你。”
“你少说废话!”曹鹤阳觉得自己的身子又软又烫,他知道自己那处一定已经湿了,见朱云峰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揪住他的衣领,一把把他扯向自己。
朱云峰吻上曹鹤阳,双手也终于解开了最后一层喜服,他知道曹鹤阳在期待什么,却偏偏只用手指绕着他胸前打转,似乎对其他地方都不敢兴趣。
“朱云峰!”曹鹤阳略略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有些恼怒。
“阿四真心急。”朱云峰看起来一脸无奈,右手轻轻朝下一路轻抚,然后松了曹鹤阳的裤带,一把扯掉裤子。
看着眼前的曹鹤阳,朱云峰惊喜道:“阿四,你今儿居然穿了这个?”
曹鹤阳今天贴身穿的是一条犊鼻裤,只略略遮住重点部位,两条白花花的腿露在外面,被喜服衬着,让人恨不得立刻在上面留下些青紫痕迹。
曹鹤阳很满意朱云峰的反应,直接伸腿夹住他腰,说:“毕竟大半年没见了嘛!”
朱云峰不再说话,扯开自己的裤头,托住爱人的丰臀,一个挺身,直接刺了进去。
大半年没见面,曹鹤阳的后穴又热又紧,让朱云峰舒服得长舒一口气。
“同心蛊真是个好东西。”朱云峰由衷感慨道。
曹鹤阳没说话,只轻轻摆摆臀。
两个人太过熟悉,根本无需言语,朱云峰便开始抽送起来。
朱云峰的速度很快,入得也很深,毕竟有大半年没有在一起,曹鹤阳没过多久就在朱云峰的全力施为下泄了出来。
“啧啧啧,阿四真快!”朱云峰说完,又动了动自己的身子,让曹鹤阳感受到自己的热情,示意他自己还要很久。
对于朱云峰这种略有些幼稚的行为,曹鹤阳很是无奈。这种时候,他真的就跟当年一模一样,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把这种事情当成一个“比谁时间长”的游戏。
“阿四,又不专心。”朱云峰道,“是不是我不够努力?”说完,加快了速度。
“你……慢点。”曹鹤阳刚刚泄过,朱云峰的动作让他有些许不适。
“那阿四都舒服了,我还没有舒服嘛!”朱云峰说:“阿四居然还在这个时候想些有的没的。”
曹鹤阳知道朱云峰想要什么,他松开双腿,勾住朱云峰的脖子,轻轻推了他一下,让他停下动作退出自己的身体。
朱云峰身子一侧,半躺在床上,曹鹤阳跨坐到他身上,伸手握住他的肉刃,缓缓送入自己的体内。
这是朱云峰最喜欢的姿势,因为他能够将曹鹤阳每时每刻的美态都收入眼中,不放过一丝一毫。曹鹤阳的身体因为动情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色,胸前的肉粒在自己的揉搓下嫣红欲滴。当曹鹤阳快要得到满足的时候,就会伸手去摩挲自己的身前,这让朱云峰就好像看着爱人自渎一样,充满了满足感。
“嗯……啊……”曹鹤阳的呼吸渐渐浓重起来。
朱云峰也好不到哪里去,却强自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阿四……你要轻一点儿,这儿可不是在西北,不然明儿整个永昌都知道我今儿晚上到你房里来了呢!”
对于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曹鹤阳当然有对付他的法子。他伏下身子,凑到朱云峰颈窝处,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03 初遇
曹鹤阳的唇还跟朱云峰记忆中一样火热又柔软,舌也和他记忆中一样灵巧。面对朱云峰的进攻,曹鹤阳并没有躲闪,反而勾着朱云峰的舌邀他起舞,颇有点反客为主的意思。
朱云峰怎么可能如他的愿,男人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哪怕早就心意相通,哪怕早就熟悉彼此的身体,可每一次都还是好像第一次一样,总是想要分个输赢。不过就目前的战绩来说,朱云峰成绩骄人,屡战屡胜,未曾一尝败绩,毕竟一力降十会嘛!
今天也是这样,朱云峰把曹鹤阳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吻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朱云峰才略略抬起头,却还是将曹鹤阳牢牢按在墙上,不停地啄吻,好像想要把这大半年缺少的肌肤之亲一次补足。
朱云峰的手也没闲着,一把扯了曹鹤阳的衣带,替他退下了喜服的外袍,正想把手伸进曹鹤阳的衣襟里,然后他发现……这衣服居然有这么多层。
曹鹤阳发现朱云峰的手停下了动作,略一思忖就明白怎么回事儿。见朱云峰一脸挫败的样子,曹鹤阳呵呵轻笑,说:“活该!我那会儿就说不要弄这么复杂的,就普通的喜服就好!你偏要弄这蜀锦的。”说完,他又指着桌子上的金冠说:“还有那金冠,重死了,我脖子都快断了。”
朱云峰将曹鹤阳搂进怀里,伸手轻轻在他后颈摩挲,说:“为了那位不起疑,面子上我都敷衍了。可这是我们的大喜日子,再怎么都不能委屈了你。”说完,朱云峰略有些不高兴地说:“你不知道,我明明高兴地要死,面上还要装作不怎么开心的样子,有多难过。要不是装醉被扶出来了,我都怕自己在酒宴上笑出来。”
曹鹤阳想想这些日子朱云峰做得功夫,知道他不容易,便伸手搂住他腰,说:“是,我知道你不容易,辛苦了。”
“阿四,奖励一个。”朱云峰把脸凑过来,意思很明显。
曹鹤阳看着他这样,总觉得又回到了飞沙走石的大漠。
朱云峰和曹鹤阳的第一次相见不算太愉快。
曹鹤阳十二岁那年,受“西山之乱”的牵连,一夕之间从世家子弟变成了阶下囚。
曹鹤阳记得那日早上还好好的,他还和几个兄弟约了下午一同去练箭,结果未时不到曹府就被团团围住,哭声喊声叫声响成一片。他记得父亲脸色煞白,母亲抱着他一个劲地哭。然后他们就被以“谋反”的罪名关进了天牢。
原本狱卒对他们还算客气,可是没几天之后,这些狱卒却开始折磨他们。他记得大堂哥被打得皮开肉绽,那些人却还在他伤口上撒盐,看着他在地上痛苦哀嚎取乐。
那一个月对曹鹤阳来说一直都如同噩梦一般,甚至在他刚刚和朱云峰在一起之后,他还偶尔还会从梦里惊醒,一定要朱云峰牢牢搂住他,一遍遍告诉他没事了,才能平静下来。
曹鹤阳有时候会想,有曹太后这样一位姑母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她果决坚毅,眼光卓绝,入宫二十五年,虽然没有当皇后,却是成祖皇帝后宫最后的赢家。若是换了常人,遇到兄长谋反这样的事,自然是为娘家喊冤辩白。可她不但不鸣冤不辩解,反而脱簪请罪,自请为先帝守灵。她的主动退让也换来了皇帝陛下的善意,皇帝陛下留了曹家一点血脉,将未成年的男丁发配至黑水郡。
永昌到黑水郡的三千里长路,启程的时候是曹氏兄弟四人,最终却只有曹鹤阳走到了目的地,其他人都倒在了路上。
黑水郡苦寒,每日里劳作不休,倒让曹鹤阳把身子磨砺地壮实了不少。他十四岁那年,一对姓李的兄弟找到了。他们说自己世世代代都是曹家的亲卫,奉命来保护他。
哥哥李云天学识颇丰,对天下大势很有见地。弟弟李鹤东,是个沉默倔强的少年,比起动口,他更愿意用拳头去解决问题。
兄弟俩陪伴了曹鹤阳五年,直到有一天曹鹤阳接到了一个来自姑母曹太后的口信。口信的内容很简单,问他想不想离开黑水郡。
当时的曹鹤阳在黑水郡过得已经算是不错了。因为识文断字的关系,他用李氏兄弟带来的银钱给自己谋了个记账的活。不但不用再做苦工,每日里还有大把的时间读书。即使如此,他也没撂下自己的功夫。还是跟着李鹤东一起练武,打熬身体,勤练不缀。
黑水郡山高林密,时常有野物出没。无论是漂亮的锦鸡,狡猾的狐狸,警觉的兔子,甚至是皮糙肉厚的熊瞎子,都逃不过曹鹤阳一箭。
突然间接到口信,说实话曹鹤阳是有些犹豫的,对于黑水郡以外的世界他不是不想念,可是更多的是害怕,因为京城的波谲云诡夺走了他几乎所有至亲。
可是在再三思考之后,他还是决定离开黑水郡。这些年里,他思考的最多的就是当年自己的大伯曹须谋反的案子。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大伯会做这种事。
曹须年轻时上过战场,他知道人命的珍贵,不说爱兵如子,但也从不会苛待手下。这样一个人,曹鹤阳不相信他会不顾自己手下的士卒,会不顾曹家上下百余口的性命,只为了所谓的“从龙之功”。
这些年,这个案子仿佛一条毒虫一直啃噬着他的心,如果一直呆在黑水郡,他是无法得到答案的。
在思考了一夜之后,他给姑母回了口信,表示他想离开,愿意听从姑母的安排。
那条口信并没有被送到曹太后处,送信的人对他说:“来时,娘娘吩咐了,公子若是愿意离开的话,那便直接跟我走吧!”
走?去哪儿?
曹鹤阳很想问,却没有问,因为他能看出来那人并不打算说。
就这样,曹鹤阳离开了李氏兄弟,孤身跟着那人上路。
那人将曹鹤阳一路送到西北,将他扔在一个叫甘宁堡的地方,说:“短则三日,长则十日,异变将生,公子要把握机会啊!”
曹鹤阳一直在猜所谓的异变是什么,五日后他得到了消息。辅国公世子朱云峥中伏殉国,老国公听闻消息吐血三升一病不起,如今军中群龙无首,大乱将生。
说实话,曹鹤阳一直在想,若是当日初见之时他就知道朱云峰的身份,他大约不会放任自己跟他发展下去,因为对于辅国公世子的死,他心中一直隐隐有种猜测。若是早知道朱云峰的身份,他是绝对不会跟朱云峰开始的。
不过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没有如果。
他还记得,那一日自己坐在甘宁堡唯一的一家客栈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白面馒头正准备吃。突然间他肩膀一痛,被不知道什么人拍了一下,手上的白面馒头都差点儿掉到地上。曹鹤阳回头,发现一个满脸雀斑的小胖子,脸上有些脏,身上的衣服样式看着普通,却能看出是好料子。那小胖子极其无礼,问:“诶……这馒头哪里买的?”
曹鹤阳自问,若是易地而处,自己还是曹家公子,遇到这么个无礼的小鬼,一定让身边小厮上去教训他了。
不过那个时候,曹鹤阳只是指指不远处的馒头摊,说:“那边。”
“哦!”小胖子闻言走了过去,没一会儿却满脸通红地跑回来,一双眼睛眨啊眨的,目光炯炯地看着曹鹤阳。
曹鹤阳事后问过朱云峰:“我当时是看着特别好说话嘛?你怎么就可着我一个人问呢?”
朱云峰当时笑着把他搂在怀里,说:“不是看着特别好说话,是看着特别好看!我第一眼就贼上了。”再然后就是一场盘肠大战。
那场情事先放下不提,先说那一日,以曹鹤阳的聪慧,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还没等朱云峰开口,曹鹤阳说:“我身上也没有多余的钱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馒头分你一半。”
十六岁的少年和二十岁的青年,就这样坐在简陋的客栈门口,分着吃了一个白面馒头。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白面馒头。
02 桃梨有言
曹鹤阳坐在布置得普普通通的新房里,在心里把自己名义上的准夫婿朱云峰骂了个狗血淋头,这家伙一定就是故意的。
曹鹤阳身上的喜服用了上好的蜀锦,里里外外套了整整十三层,要他说那简直是绑了一堆布料在身上。头上的金冠更是如此,赤金为底,上面嵌了六颗色泽不同的宝石,正中间则是一颗璀璨夺目足有半个手掌那么大的天石。
朱云峰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的脑袋是铁做的啊?这么重的金冠,戴得我脖子都快断了。曹鹤阳腹诽道。
“咱们夫人好歹也是太后娘娘的亲眷,怎么嫁妆只三十二抬啊!要不是有陛下亲笔赐下的‘诫慎’二字,可就太寒酸了!”一个有些轻佻的声音,用正好能让曹鹤阳听见的声音在门外说话。
曹鹤阳眉头微皱,有些奇怪怎么这院子里居然还有不知道他深浅的人。站在他身边的李鹤东已经有些忍耐不住了。
“公子……”李鹤东看向曹鹤阳,只等着曹鹤阳点头,他就出去把那个说话的家伙好好教训一顿,偌大的辅国公府,怎么还有这么没规矩的人?
曹鹤阳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李鹤东不用把这个事儿放在心上。
“可是……”
曹鹤阳说:“不过是无知妇人嚼舌根而已,何必与她一般见识。”
李鹤东想想也是,觉得自己要真的出手,对方非死即残,大喜的日子未免不美,便垂手站在旁边,重新变回了八风不动的样子。
或许是听里面没什么动静,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两个年轻姑娘走了进来。前面那个看起来颇为敦厚,身上穿着鹅黄的挑线裙子,衣料看起来和府上丫鬟的差不多,只是丫鬟们为了做事方便,不太会穿这样的裙子。她见曹鹤阳投过来的目光,略略低下头,似乎是不敢与他目光对视。
走在后面那个则穿着一条月牙白的挑线裙子,又套了一件桃色的褙子,细细看来,褙子料子似乎还不错,走动间颇有些光影流转。她进屋后见到屋里敷衍的布置,目光里原本还有些得意,可一见到曹鹤阳身上的大红喜服和头上的金冠之后瞬间脸色变得惨白无比。
穿着鹅黄衣服的丫鬟给曹鹤阳福了福,说:“夫人,婢子叫梨白……”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似乎是在等身后的人说话。见她不言语,梨白略略瞥了她一眼,见她失魂落魄的,在心里叹口气,继续说:“这个是桃红,我们俩是从前在国公爷跟前服侍的。”
曹鹤阳眉头微蹙,不知道这唱得哪一出,想了想,他指着身边的李鹤东说:“这是东子,我的贴身小厮。”
李鹤东愣了下,冲着两个丫头抱了抱拳,算是打招呼。
梨白也愣了,没想到他回了这么一句,旁边那个叫东子的居然还冲她们打招呼,这下她倒尴尬了,想了想,又扯着桃红冲李鹤东笑笑。
接下去谁也没有说话,气氛一下尴尬起来。
原来按照大择的规矩,梨白和桃红这种原本伺候少爷的房里人,多数会在少爷成亲后由少奶奶决定去留。或者等生育之后抬姨娘,或者给一笔钱打发回家,还有一些则是有了看中的人,求着新奶奶给自己做个媒,好让自己早点儿嫁人。
梨白和桃红的情况有些不太一样,她们俩虽说是从小伺候朱云峰的,与他有些情分,但朱云峰小时候一直调皮捣蛋,长到十六岁每日里想的还是斗鸡走狗。不说他自己在女色一事上还没开窍,就说当时的梨白和桃红都觉得给这么个纨绔做小没什么前途。
然而没想到,与西凉国一战,朱云峰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但打出了赫赫威名,世人更传他被仙师醍醐,是有仙缘之人。再加上先世子殉国,老国公三年半前去世,朱云峰在西凉前线继承了国公之位。朱云峰班师回朝之后,这位不到二十岁,爵位还能世袭罔替的国公爷,一下成了整个大择的香饽饽。不知道有多少豪门贵女想着能嫁进国公府。
梨白和桃红的心思自然也就变了,尤其是桃红,总想着能凭借往日的情分早些爬上朱云峰的床。
只是没想到变得不光是她们,还有朱云峰。自西凉回来后,朱云峰就一直宿在前院自己的书房,几乎不踏足后院,让梨白和桃红一直都没个机会亲近。
梨白还好,她比朱云峰大几岁,性子稳重些。虽然偶尔也有这种想法,但对朱云峰的感情更像是对弟弟。她是朱云峰屋里的大丫鬟,朱云峰不来后院,就没什么人会支使她干活,她也乐得轻松。
桃红年纪小些,却是钻了牛角尖,每日里心心念念就是想着怎么能够亲近朱云峰。有几次还借故想去前院给朱云峰送点心,结果还没出垂花门,就被人拦了回来。
说起来曹鹤阳是曹太后亲侄,地位显赫,又是皇帝陛下赐婚,若是寻常情况,这俩人绝对没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新婚之夜就自说自话跑来见他。可她们听说朱云峰今日迎亲的态度颇为轻慢,又听府里传说太夫人和国公爷对婚事都不太满意,加上曹鹤阳只有区区三十二抬嫁妆,干脆大了胆子,想要表明了自己身份。趁着曹鹤阳还没搞清楚状况,把她们当成朱云峰的房里人,发话把她们留下来。
没想到曹鹤阳根本没明白她们的意思,开口就介绍了李鹤东给她们认识,然后……就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们。
梨白站在曹鹤阳面前,大气都不敢喘,总觉得新夫人的目光让人害怕,心里暗暗后悔,不该被桃红几句话说动了就贸贸然跑过来。梨白低着头,突然看见曹鹤阳的喜服下,微微露出一点儿鞋面。那是一双靴子,一双拿正红色刻丝做鞋面的靴子。同样的料子桃红却当成宝贝一样,细心挑选了一样颜色的缎子拼成一件褙子,此刻正穿在身上。
梨白倒抽一口气,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对方的巨大差距。逆犯之后又如何?曾经发配到黑水郡又如何?他是曹太后的嫡亲侄子,是世家公子,他被陛下赦免,由陛下赐婚,就是这国公府堂堂正正的主人了。
想到这里,梨白就觉得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梨……”桃红话没说完,就被梨白用力一扯,也跪了下来。
曹鹤阳坐在喜床上,看着面前跪着的两个姑娘,心说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怎么好好的突然又跪下了?望着她们乌黑的头发和雪白的后颈,突然间又不高兴起来,心说朱云峰你臭小子艳福倒是不浅,房里还有俩这么漂亮的大姑娘你也没跟我说过啊!可是她们就这么跪着也不是事儿啊!
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尴尬,梨白估计曹鹤阳应该是不会开口的,正想着要怎么找借口离开,就听外面“咚咚咚”响起敲门声。
曹鹤阳看了李鹤东一眼,李鹤东会意,问道:“什么人?”
就听外面一个人朗声说道:“曹公子,国公爷不胜酒力,今日歇在书房,也请您早些休息。”
桃红一听,就知道这是国公爷的贴身小厮张霄墨的声音,想到国公爷洞房之夜却不过来,又想到张霄墨叫他“曹公子”似乎是不承认他的身份,心思又活泛起来。
曹鹤阳何等眼光,眼睛一瞥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他也不说话,只微微颔首,李鹤东就说:“知道了。”
外面脚步声响起,显然是张霄墨离开了。
曹鹤阳看着面前依然跪着的二人,想着张霄墨刚刚的话,说:“我也乏了,你们下去吧!”
梨白见桃红似乎是想说话的样子,生怕她不知轻重闹起来,忙扯她一把拉着她起来,胡乱给曹鹤阳福了福,然后拉着她离开。
不多时,曹鹤阳又听到桃红用他刚刚好能听到的声音啐了一口,骂道:“什么东西!”
李鹤东眼神一闪,正要动作,曹鹤阳连忙拦住他,说:“东子,你也累一天了,快去歇歇吧!跟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公子您呢?”李鹤东问。
曹鹤阳揉揉自己的脖子,说:“你帮我把这金冠卸下来。我脖子都要断了。”
李鹤东轻笑,上前帮曹鹤阳把金冠卸下来。
曹鹤阳把金冠随手放到桌上,对李鹤东说:“这么大个国公府,这儿又是正房,总该有热水吧!你去净房帮我放一桶热水,我得泡泡。今儿这一天,我身子都僵了。”说完又问:“你今儿晚上睡哪儿?住处安排了没有?”
李鹤东点点头,说:“之前九思……刘管事儿说在倒座房给我留了一间,公子不用担心。”说完转去净房替曹鹤阳放水。
曹鹤阳站起来随意走走,想舒缓舒缓筋骨,再次觉得这种十三层的喜服穿起来就是受罪的。他正想着一会儿要怎么脱这身衣服,突然间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一个黑影,一把把曹鹤阳搂进怀里。
曹鹤阳半点不见惊慌,闻着那人身上淡淡的皂角味道,说道:“知道换了衣服再过来,还算长进。”说完他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人说:“国公爷今儿不是睡书房吗?怎么又摸过来了?”
朱云峰把曹鹤阳紧紧搂进怀里,说:“大半年没见了,我怎么可能睡书房?”说完委屈道:“你都不想我。”
曹鹤阳莫名其妙,说:“什么呀就不想你?”
朱云峰于是“吧唧”在曹鹤阳唇上重重亲了一口,说:“上回一见面你就是这么亲我的,今儿你都没一点儿表示,还不是不想我?”说完几步把曹鹤阳压到墙角,扣着脑袋亲了上去。
01 吉时已到
大择朝的都城永昌以泽水为界,分为南北两城,北城三十六坊,拱卫皇宫,历来都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的居所。南城七十二坊,住得则是寻常百姓,贩夫走卒。
话说这一日,是大择文成十五年四月初一,黄历上说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城北的贤德坊从五日前就开始布置,坊门用桐油重新刷了一遍,四处都挂上了红灯笼。沿街的树上都扎了彩绸,若不是因为实在来不及,原本还打算给所有花树贴上喜字儿的呢!
“地毯开始铺了没?让他们走动小心些,别踩脏了惹得国公爷不快。”
“彩棚上的人都安排好了没?一会儿花轿来了,记得要撒金纸和花瓣。”
“我早上怎么瞧着堆着的高升少了些?今儿是正日子了,可别在这种时候出错,看紧一点儿。”
一个白胡子老头儿,看起来六七十岁年纪,虽然身材瘦削,却精神矍铄,说话中气十足。手上拄着的拐杖被他时不时拿起来,用杖头指指点点,挑些毛病出来,看起来倒像是一件趁手的武器。
“老祖……”陪在他身边的年轻人看起来还不到二十,遗传了他的瘦削,但说话口气要柔和许多,有些无奈地扯扯他衣袖,说:“老祖……不过五天时间准备,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易了。您不过就是坊正,昨日里国公府的刘管事来看过,也没说什么,我们就不要越俎代庖了。”
“臭小子你懂什么?”白胡子老头儿姓马,是贤德坊的坊正,能够在城北做坊正,自然不会是普通人。因着今儿是辅国公娶亲的正日子,他一早就起床,叫上自己最喜欢的曾孙,让他陪着自己看看坊间的布置。
马坊正见曾孙一脸不以为然,说:“莫说辅国公是当朝国舅,诚皇后的同胞兄弟,就说他今日要娶的那一位,那可是太后娘娘的嫡亲侄子呀!都是皇亲国戚,我们怠慢不得。”
小马撇撇嘴,说:“您也说辅国公是诚皇后的同胞兄弟,诚皇后故去都多少年了?咱大择现在的皇后不是姓陈嘛!”说完他压低声音说:“再说了,皇上若是真的还念着诚皇后,又怎么会让国公爷给太后娘娘冲喜?还选了个太后的嫡亲侄儿,要知道当年的事儿,太后她老人家说不定……哎唷!”
小马话没说完,已经被马坊正踢了一脚。马坊正行伍出身,这一脚踢在膝盖窝子上又准又狠,小马见众人看过来,害怕丢脸,连忙捂住嘴不敢出声,只觉得膝盖上一阵钻心的疼。
马坊正见小马闭上了嘴,这才慢悠悠地说:“你才多大年纪?贵人们行事,哪里是你能看懂的?好好干活就是了。”说完,他指着前面一处已经铺好的红地毯说:“快……扶我过去看看,这地毯铺得不平整啊……”
与贤德坊里的热闹相比,辅国公朱云峰的府邸多少显得有点儿冷清,虽然所有的牌匾上都挂上了红绸,灯笼上也都罩了红色的灯衣,但也不过就是虚应其事,不说国公爷,太夫人那里都没叫崔妈妈发赏钱呢!
这天一大早,朱云峰如往常一样起床洗漱,用过了早饭,就在签押房处理公务,一点儿都不像要成亲的样子。
虽然没有人明说,但国公府的下人们多多少少都感觉到,国公爷对皇帝陛下的赐婚并不满意。
不说国公爷,其实国公府上下都替国公爷不值,那位马上要嫁进来的曹公子,说一千道一万也是逆犯啊!
辅国公的爵位得自朱云峰的父亲,传到他是第二代。想当年老国公朱长顺年方弱冠,就为先帝成祖皇帝连平七处叛乱,让他坐稳了皇位。成祖皇帝感念老国公劳苦功高,封他为辅国公,世袭罔替。成祖皇帝又见老国公因为连年征战耽误了终身大事,便赐婚琅琊王氏女,还约定为儿女亲家。后来,国公府的大小姐朱云嵘嫁给当时还是诚王的九皇子为妃。
成祖皇帝晚年,几位皇子斗得厉害,成祖皇帝又迟迟不肯立太子,导致几位皇子更是拼了命的争斗。终于在武德二十二年,惹出了一场泼天祸事。成祖皇帝震怒,下令流放了二皇子又将六皇子圈禁起来。剩下的儿子们也因为或多或少参与了争斗,让他伤透了心。举目四望,成祖皇帝发现自己身边居然只剩下当时十七岁的九皇子诚王。诚王因为生母早亡加之出身低微,导致他无依无靠,未曾参与皇子间的争斗。
用了两年时间,成祖皇帝细细考察了诚王,认为诚王性子宽和仁厚,可以托付江山,便下旨立诚王为太子。
就这样,原本的闲散王爷,摇身一变成了储君。原本默默无闻的诚王妃,居然变成了太子妃,连带着辅国公府也炙手可热了起来。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太子妃生下长子,成祖皇帝亲自起名为琮。后来成祖驾崩,太子继位。尊养母曹皇贵妃为太后,封太子妃为皇后,长子琮为太子,辅国公成了名副其实的国丈,当时的辅国公世子朱云峥也多得皇帝陛下器重。
可惜文成三年,禁卫军统领曹须谋反,想拥立皇帝陛下的幼弟端王上位,趁皇帝陛下到祖庙进香之际,将皇帝陛下困于西山。当时情况危急,幸得近卫陈瑜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才让陛下逃出生天。
端王是曹太后幼子,曹须是曹太后兄长,照理曹太后应该脱不开干系。
然而皇帝陛下感念太后养育之恩,加之太后深明大义,不但未曾开脱求情,反而脱簪请罪,自请出宫为成祖皇帝守陵,皇帝陛下这才放了端王一条生路,只将他圈禁起来。对曹氏一族陛下也未赶尽杀绝,将未成年的男丁发配黑水郡,算是为曹氏留下一点血脉。
只是没想到,当时的皇后娘娘已然怀有八个月的身孕,乍然间听闻陛下被困西山的噩耗,忧心不已,惊惧之下早产,生下一女之后,便溘然薨逝了。
待皇帝陛下平叛回宫知道了这个消息,抱着刚出生的公主大哭不止,下旨为先皇后举国丧一年。他亲自为先皇后谥孝诚仁贤,世人称为诚皇后。接着他又赐尚未满月的公主封号天福,享亲王俸例,疼爱有加。
在辅国公府的人看来,若非曹须叛乱,诚皇后就不会难产而死,太子和天福公主也不会年纪小小就没了亲娘,虽然不能明说,但朱家与曹家有仇却是一定的。却没想到,去年冬天,守了十多年皇陵的曹太后突然病重,弥留之际求皇帝陛下赦免曹家的男丁。结果刑部一查之下,这才发现当年流放黑水郡的四名曹氏子孙,居然只活下来了一个,就是当年只有十二岁的曹鹤阳。
皇帝陛下觉得自己愧对太后,为了安太后的心,下旨还将曹鹤阳赐婚给辅国公,好让他享人间富贵,陛下还要求尽快完婚,给太后冲喜。
皇帝陛下这个旨意一下,莫说朱云峰自己,朝臣们都议论纷纷,猜测陛下此举到底有何深意。不说曹家朱家有嫌隙,单说赐一个男子给辅国公为妻,多少都有让辅国公断嗣的意思。
虽说自一百多年前飞来石降东海,谪仙人出世建天坛之后,给这天下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么多年,倒也不乏男男生子的例子。可那些到底都是前朝旧事,是当年通天阁还在时候的事儿了。自大择立国以来,虽有娶男妻的例子,可男妻生子的例子却是一个不见。
不过皇帝陛下却另有一番说辞,据说他当时在御书房对众人言道:“国公爷小时候多浑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朕和老国公还有先皇后都为他伤透了脑筋。当年辅国公先世子平西凉,不幸中伏殉国,老国公听到噩耗吐血三升,一病不起。辅国公那会儿只有十六岁,就这么硬着头皮上了战场,人人都提心吊胆的。没想到,不到三个月,就传来捷报,斩敌八百,大获全胜。他在西边三年,屡战屡胜,打得西凉几乎灭国。世人都说辅国公得仙师醍醐,这才如此成器。既然他得仙师眷顾,想来子嗣是不用愁的。若真的没有,那想来也是天意。到时候在朱氏一族里挑个好孩子承嗣就是了,朕总不会断了朱家血脉。”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帝陛下既然这么说了,无论心中怎么想,辅国公朱云峰到底还是开开心心地领旨谢恩,甚至催着刑部去黑水郡找人。
陛下既有旨意,加上国公爷催促,刑部的人一阵忙活,总算是赶在年前将人找到。黑水郡苦寒,道路难行,好不容易等到开春,一行人才护着曹鹤阳南下,走了整整三个月,三月底才回到永昌。
眼看着太后的病拖不起,陛下立刻让钦天监选了个黄道吉日,定在四月初一完婚。这才有了前面马坊主爷孙俩的对话,说这婚事从旨意下来开始筹备不过五天时间。
“国公爷……”张霄墨叫了一声,作为国公爷的贴身小厮,看着外面的天色,再看看八风不动的国公爷,觉得这个时候自己怎么都得提醒一下,说:“时辰快到了,您看……”
朱云峰这才终于从公文上移开了目光,头也不抬,只淡淡问了句:“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布置好了。”张霄墨恭敬地回答:“您也该准备启程了,莫要误了吉时。”
朱云峰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却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高兴,轻轻说了句:“再等片刻也无妨。”
话是这么说,朱云峰还是站起身来,让张霄墨叫人进来伺候他洗漱更衣,又点齐了队伍,出发去接他的新娘……不对,是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