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四/AU】流星飒沓(30)

30
  卫孝立这个名字,如今在天朝可谓如雷贯耳。女皇陛下一手建立的内卫就归他主管。他是阉人,久在女皇身边伺候,人称卫大总管。
  “我如何信你?”朱云峰道:“你也说你不过是二十年前见过他一面,这些年卫大总管从未出京,你凭什么说当年之事与他有关?”
  “大约三年前,有人拿着我父亲的信物上山,说是求助。”唐傲说:“我父亲在时交游不算广阔,临终时也从未说过有信物在外。当时我只以为是招摇撞骗之徒,结果瑜操回禀我说那东西看起来似乎是真的,他不敢拿主意,要我定夺。我一眼就看出那东西是我父亲亲手做的七彩竹。七彩竹是用璧山后山的竹子在药物中浸染而成的。那方子倒不算什么秘密,但其中一味紫色染料的原料只有璧山才有,寻常人很难得到。我惊疑不定,不知道父亲何时交了这信物出去,那人却说是二十多年前的故人相托,有朋友中了毒,需要唐门配解药。”
  “什么毒药需要唐门掌门亲自解?”朱云问。
  “倒也不是什么厉害毒物。”唐傲说:“七虫七花丹而已。”
  “七虫七花丹?”朱云峰问:“此毒我也有所耳闻,据说药方变化多端,若是无法辨识用的是哪七种毒虫和毒花,无法对症下药,根本解不了毒。”
  唐傲点头,说:“就是如此。那人说朋友中了此毒,下毒之人是死对头,绝无法子和解。这世上解毒高手虽多,但能从中毒者的血中辨识出毒物的,也只有唐门了。”
  朱云峰点头,说:“那……又与内卫有何关系呢?”
  “其实当时我有些犹豫,不想管这个事儿。可一来他有我父亲信物,二来那七虫七花丹做得虽不算高明,但有一味毒虫连我都不能立刻辨识出来,倒让我来了兴趣。我用了一天一夜终于辨出了结果,配好了解药。那人将我父亲的信物归还,还说必有重谢。”唐傲说:“那人走后,我细细回想,二十多年前的故人,只有当时那位卫大人了。又过了大概半年,山下唐家镇上管着附近田庄的管家来报,说镇民与附近乡里争水源,两边打架,伤了不少人。我原以为这事儿有些麻烦,哪想新上任的县令虽然判我们赔钱却又把那处水源划给了我们。无功不受禄,我正想着那县令是不是要唐门为他做事,结果他却修书一封,言语间颇为客气,还说与卫大总管有亲,与我是自己人。我这才把所有的事儿串起来,知道那位‘魏大人’原来是‘卫大人’。”
  朱云峰与曹肆互看一眼,都没想到原来早在二十年前,卫孝立就与江湖有如此深的牵扯。
  想到这阵子自己遇上的几件案子,朱云峰问:“你父亲有没有可能把‘阎王帖’给那位卫大总管?”
  “这……”唐傲本想说绝不可能,可此时他刚刚知道了父亲亲手毒死了爱人,思索良久,说:“我不知道。”
  朱云峰又问:“当年的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唐傲说:“我不是很清楚。”
  朱云峰说:“唐掌门,你应当知道,今日之祸起于二十年前。这一次人家可以悄无声息地杀了你的义子,下次是谁可就难说了。”
  唐傲看一眼曹肆,思索良久才说:“这件事情我原是打算烂在肚子里,若是传出去,整个唐门的声誉全都完了。可是……当年小安就想阻止这件事儿,甚至为此丢了性命。罢了,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们吧!”
  大概五十年前,西南那边突然多了一伙人,自称血衣教众。他们养蛊的法子与众不同,西南地方水土与蜀中不同,有许多新奇的毒虫毒花毒草,都是我们此前从没见过的。我父亲年轻时候曾经到那里游历,误食了蘑菇,是被血衣教的人救回了一条命。”
  曹肆冷哼一声说:“人家救你父亲性命,你父亲反而害死人家。恩将仇报,虚情假意。”
  唐傲没有反驳,他也知道自己父亲这件事情办得不漂亮,但是那人到底是自己的父亲,他不便多说什么。只继续说道:“大概二十五年前,那会儿我刚满二十,父亲准我独自下山游历,我从小就听他说血衣教,说那里有许多奇花异草,就很想去见识一下。父亲给了我一枚令牌,说我持那块令牌可以在那里得到帮助。也是那一次游历,我认识了小安。当时我不知道他是天机楼弟子,因为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的穿着打扮和那些血衣教众一模一样。可是他不但会讲汉话,还会说官话,让我很是惊奇。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天机楼弟子,也是下山游历。那之后我们结伴在西南一带一起闯荡,很是做下了几件侠义事,回山的时候,我们就有了蜀中双璧的外号。”
  唐傲说到这里,停顿了很久,似乎是在回忆当年鲜衣怒马行走江湖的岁月。
  “后来呢?”朱云峰问。
  唐傲说:“后来就是二十一年前,当时女皇陛下还在戡乱,天下流民四起,蜀中虽然一贯富足,但到底也受影响。我记得那天我正在和我爹商议要不要赈济灾民的事情,却突然有人来访。那访客很神秘,和我爹从傍晚一直谈到深夜。”
  “就是那位卫大人?”朱云峰问。
  唐傲点头,说:“没错。晚间我去给他们送宵夜的时候见过他一次。他面白无须,看起来很和气,就像是个普通生意人。”
  “他们在谈什么?”朱云峰问。
  唐傲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敲门他们就停下了谈话。我爹后来跟我说那位卫大人是朝廷的监粮官,认识很多大粮商,我们搭上他的关系,买粮赈济灾民可以便宜些。当时我对这些俗务不太明白,爹怎么说我就怎么听。”唐傲叹口气,继续说:“其实现在想想,我当时真的是太傻,这世上怎么会有朝廷的官员来找一个江湖帮派。可是我当时却全然没有起疑。”
  “可最后你还是知道了。”曹肆说。
  “没错。因为我发现我爹在召集人手大剂量的调制药物。”唐傲说。
  “阎王帖?”曹肆问。
  唐傲说:“当时我不知道是什么药,因为每个人都只负责自己的部分,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做的到底是什么。我去问我爹,他说只是普通的让闭虫丹,是给灾民用的。可是我知道他在骗我,闭虫丹却不用雄黄,没这种道理。我又留心查看了一下,才知道他是要去对付血衣教。当时血衣教在江湖中名声不好,中原武林一来与他们语言不通,二来见他们摆弄蛊虫毒物,自然而然就对他们有了许多误解。且他们有许多法门是用自己鲜血为引的,更是让人觉得恐怖异常。所以才有了这些误解。我当时也问过我爹,为什么要对付血衣教。他说血衣教前阵子覆灭了一支朝廷前去清剿叛军的军队,他这次去是希望能居中说和,两边怕是有误会。”
  “你信了?”曹肆语带讥讽。
  唐傲沉默良久,说:“我不但信了,还与小安说了。”
  “我师叔怎么说?”曹肆说。
  “小安认为其中有诈,我却觉得他太过敏感,我们两个大吵一架。最后还是他来找我,说想跟着一起去看看。”唐傲说,“我答应了他,还跟我爹说了,他也答应了。结果……”
  “结果你被你父亲暗中下了药,没去成,我师叔一去不回,血衣教覆灭。”曹肆说完看向朱云峰:“世人都说,二十多年前,血衣教教主炼制蛊虫被反噬,整个血衣教因为这蛊虫被一场瘟疫灭教,现在,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饼四/AU】流星飒沓(29)

29
  “他当年真的找到了?”唐傲问曹肆,满脸关切。
  曹肆见他神色真挚,不似作伪,叹口气说道:“是,他找到了。”
  “他……他都没有告诉过我。”唐傲脸上颓色更甚,“他……是不是……”
  曹肆摇头道:“他的手记里写过,想要给你个惊喜……或者说是恶作剧,捉弄你一下。好像……他原本与你约好了要去一个地方的。”
  唐傲满脸怀念,说:“是,我们约好的。”神色温柔,仿佛想到了什么让人开心的往事,说:“他说那里的夕阳最好看,山下的小镇上有位姓廖的婆婆的,做的红糖糍粑好吃。”说完这一句,他看向曹肆,满脸求恳之色,问:“他……他还说过什么?你……求你告诉我。”
  朱云峰心中一惊,唐傲身为唐门掌门,又是他们的长辈,居然用上了“求”这个字,实在是他没想到的。那件事想来对唐傲非常重要。
  曹肆叹口气,说:“我知道的也不多。”说着看向唐傲道:“我只知道他当年死于‘阎王帖’。”
  “什么?”唐傲声音中带着颤抖,说:“这不可能。这……这……怎么可能?”
  曹肆说:“若非‘阎王帖’,你觉得这世上有什么毒物能将他置于死地?”
  “他……他是中毒而死?”唐傲脸色发白,问:“你能确定?”
  “他的尸首是我师父亲手检验,我填的尸格,绝无差错。”曹肆说。
  “我……可我……”唐傲说:“不是一直说他是伤重不治吗?我……我一直以为他卷了进去,才会受伤。我一直很后悔把那件事告诉他。”
  曹肆说:“他死前恳求师父不要找你报仇,不要说他是中毒而死。师父说这是他的遗愿,我们应该尊重,所以我们才会这么说。”
  朱云峰一直在听曹肆与唐傲的对话,他并不知道曹肆说的人到底是谁,只是想到听曹肆说起过有位师叔死于唐门“阎王帖”,此时听曹肆又说他是死于伤重不治,再联想到时间是二十多年前,又听唐傲言语中似乎与那人非常熟悉,突然间想到一个人——二十余年前天机楼有一位不世出的天才,曾经与唐傲并称蜀中双璧,叫做宋亦安。
  果然唐傲满脸震惊,翻来覆去地说:“小安他怎么可能死于‘阎王帖’,一定是你骗我的,怎么可能……怎么会……”
  曹肆原本满心气愤,见唐傲这个样子,似乎是真的对真相一无所知,问:“当年不是你下的手?”
  “怎么可能是我?”唐傲所:“我对小安……”这句话虽然没有说完,似乎是顾忌着曹肆和朱云峰是晚辈,但未尽的话语屋里的所有人都明白。
  曹肆说:“师父说,当年你父亲有意为你求娶峨眉派的俗家女弟子,似乎是一位姓刘的姑娘,你们连庚帖也换了。可是那位刘女侠似乎不幸染病亡故了,你因此终生未娶,世人都赞你深情呢!”
  唐傲摇头说:“我爹当年确实是有意为我娶妻,但并非是峨眉派的人,只是唐家镇上一户普通人家的姑娘。我与那位刘女侠也从未交换过庚帖,不过以讹传讹罢了。这些事情你们天机楼应该都是知道的。至于我终生未娶……我以为你们应当知道是为什么。”
  曹肆却说:“我师父不会骗我的。”
  唐傲说:“当年的事,我现在如何说,你也不会信我。不过我确实没必要骗你。我确实不知道小安是死于‘阎王帖’,他……他……”
  曹肆说:“其他不提,若是当年真的不是你下的手,那下手的是谁,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吧!毕竟……这东西在唐门也不是随便谁都能弄到手。”
  唐傲此时已经全然清楚了,他眼圈微红,说道:“怪不得那天我突然吃坏了肚子,我一直觉得奇怪,以我当时的功力不说百毒不侵,也少有药物能让我病倒。我只当是自己不注意,毕竟西南多有奇怪的瘴气,我只以为是自己不知不觉中了,从没想过我爹……”
  “你爹不喜欢我师叔,又不能强逼你,生怕越逼越反,所以干脆就对我师叔下手了。”曹肆已然明白了所有:“师叔其实知道是你爹,却不肯跟我师父说,也不告诉任何人,更不让师父对外公布他的死因,不让我们找唐门报仇。因为他知道,如果你知道了真相,必定会让你十分难做,逼得你父子反目。”
  唐傲怔怔流下泪来,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宋亦安的死,他抱憾终身,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泄露了消息,让他卷进那件事中,却从未想过害死爱人的居然是自己的父亲。
  曹肆看着唐傲,见他情真意切,也有些唏嘘,再一转念想到那个唐如安,问:“唐如安是怎么回事儿?他哪里像师叔了?起什么如安的名字?没得恶心人。”
  唐傲一怔,说:“如安……他……我捡到他的时候大概只有五岁。那年陛下戡乱功成,天下初安,但大批的流民还没得到安置,他不知怎么流落到唐家镇,跟人抢食。”似乎是想到了那日的光景,唐傲微笑着说:“他应该是好人家的孩子,只是年纪太小,家人离散,也不知道自己家到底在哪儿。我那天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饿了好几天,却还是不肯吃人家施舍给他的素包。说什么包子一定得是肉得才好吃。我刚认识小安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说什么素馅的包子都不好吃,包子若不是肉馅的吃着都没味道。”
  曹肆也笑,说:“是,我听师父说过。他说师叔是肉祖宗,吃饭的时候若是桌上没肉,那宁可不吃。”
  唐傲说:“就是那句话,我……我就收留了他,管他叫如安。”
  曹肆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唐傲的说法。
  见气氛有所缓和,朱云峰适时开口,将话题拉了回来,问:“所以……唐掌门对令郎死于梅花针的事儿怎么看?唐门和内卫到底有什么牵扯?”
  唐傲叹口气,说:“这个事儿……牵扯到二十多年前。”
  曹肆说:“准确来说是二十一年前。”
  朱云峰问:“到底是什么事儿?”
  曹肆说:“血衣神教一夜之间覆灭,江湖传闻是因为教主炼制蛊虫,炼出了不知道什么厉害毒物,造成了一场瘟疫。”说完他看着唐傲道:“其实是唐门动的手吧!或者说是你父亲动的手,用的是‘阎王帖’对不对?”
  唐傲点头,说:“没错。”
  “这件事儿和内卫有什么关系?”朱云峰问,“内卫成立不过十年时间。”
  唐傲说:“和内卫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父亲不过是受雇于人。”
  “受雇于人?”朱云峰有些不信,说:“唐门立于江湖也有近百年时间了,什么人这么厉害,居然能雇佣唐门的人,甚至唐门掌门都出动了?”
  唐傲说:“我当时不认识那人,只听父亲称他魏大人。”
  “魏?”朱云峰一惊,问:“哪个魏?”
  唐傲说:“我一直以为是委鬼之魏,直到三年前才偶然发现其实是守卫之卫。”
  朱云峰与曹肆异口同声地说出一个名字:卫孝立。”

【饼四/AU】流星飒沓(28)

28
  唐傲的房间与唐如安相隔不远,转过一个回廊就是。他屋外有弟子值守,见二人过来,显然认识,进门通报后请二人进去。
  唐傲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两鬓肉眼可见地多了白发,连颔下长须也从黑色变成了灰白。
  “唐掌门……”朱云峰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想到之前曹肆说的关于他和唐如安的话,觉得哪怕是真的,想来他用情也颇深。
  “二位!”唐傲见他们进来,微微欠身,问:“可是有什么发现?”
  朱云峰点头,说:“令郎死于梅花针。”
  “梅花针?”唐傲一惊,问:“内卫?”声音竟然有几分颤抖。
  朱云峰趁热打铁,追问道:“看来掌门知道内卫为何而来。”
  “我……”唐傲似是有几分犹豫,没有回答。
  曹肆说:“内卫的手段,想来唐掌门是听说过的,他们若是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当然,唐门家大业大,或者能与内卫斗上一斗也说不定。”
  唐傲叹口气,说:“天机楼与唐门同在蜀中,我与你师父平辈相交,我叫你一声小四应该可以吧!”
  曹肆没说话,但也没有反驳。
  唐傲说:“小四你不必激我,我并非不愿意说,而是不想你们掺和进这件事情里来。他……他当年就是因为掺和进去了,才……才……”
  朱云峰不明白唐傲在说什么,但曹肆却突然间冷下脸来,说:“你有脸提他?”
  唐傲突然间颓丧了几分,坐在椅子上,用手轻抚自己的长须,说:“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没脸提他。若非是我,他当年就不会死。”
  曹肆说:“他是你亲手害死的,你又何必当着我的面假惺惺。只是可惜他到死还是相信你,若非他留下话来,要我师父不要找你报仇,你以为你唐门这二十多年能这么安生?”
  “找……找我报仇?”唐傲似乎有些惊讶,“为……为什么要找我报仇?”
  曹肆看着唐傲一脸震惊的样子,似乎是真的不知道,不禁说道:“唐掌门果然好演技,我从前倒是看轻了你。”
  朱云峰眼见气氛已经彻底僵了,生怕再说下去曹肆忍不住动手,连忙打圆场道:“唐掌门,您别跟我们小孩子计较。令郎的案子,我会查的。”说完去一扯曹肆,拉着他就朝外走。
  没想到唐傲却不肯,他喝道:“站住!把话说清楚。”
  曹肆却不吃这一套,头也不回地说:“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要我留下。”
  唐傲脚下加速,身子凌空而起,朱云峰只觉一股浓烈的香风扑面而来。
  曹肆回身把朱云峰朝自己身后一扯,来不及说话,直接将扣住他下颚,扔了一粒闭毒丹到他嘴里。随后脚下一错,居然迎着那股香风直朝唐傲面门而去。
  唐傲自恃身份,加上朱云峰是飒沓台的人,他自己和天机楼很有些渊源,所以刚刚只用了点厉害的麻药,想要将二人制住,没想着伤他们。没想到曹肆似乎对这种麻药全然不怕,居然硬顶着上来,而且上来就是要命的招式,半点余地不留。
  “无知小辈。”唐傲此时也有些怒了,他知道天机楼久在蜀中,且善于搜集武林秘闻,唐门迁到璧山是百年之前的事儿,当时天机楼已经名满天下,所以天机楼有防备唐门的闭毒丹他并不意外。可这小辈难道以为唐门就只会用毒吗?
  只见唐傲不慌不忙,朝后退了一步,然后抽出腰间软剑,直刺曹肆眉心。曹肆用手中的玉扇格挡,“当”一声金玉相交,二人身子同时一震。
  唐傲刚刚有些托大,没想到曹肆功力精进到如此地步,他刚刚只用了五成功力,居然差一点吃亏。
  “小子,你练的什么功?”唐傲问。如同天机楼熟悉唐门,唐门也一样熟悉天机楼,唐傲知道天机楼虽然搜罗了不少江湖失传的功法,但毕竟不是说书先生讲故事,一本秘籍若是没有高能大德讲解,单凭自己很难练成绝世神功。这也是为什么天机楼这么多年都没被人挑了的原因之一。因为光有秘籍没有用。天机楼的功夫偏道家一脉,又不完全相同,但功法讲究中正平和,可刚刚曹肆的内力却透着股子霸道刚猛,和天机楼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曹肆却不回答,手腕连抖,竟是将玉扇当短刃一样使了起来,招招都奔着唐傲的面门。
  朱云峰在一旁直皱眉,他能看出来,曹肆这不是切磋的打发,居然是要跟唐傲拼生死。
  唐傲此时心中已经有些后悔了,他因为一些原因,这些年内力逐渐枯竭,早就不如当年。若是普通江湖厮杀,他满身毒物自然不惧那些江湖好手。可曹肆……他不想取他性命,但普通毒物显然对他无效,若是用那些厉害的,那真是见血封喉。若是曹肆在他这里出了事儿,唐门和天机楼那真的是再难善了了。可是现在曹肆已经是起了性,他虽然有心退让,又怕这臭小子不识好歹,下手没个轻重。
  这边曹肆却不管唐傲怎么想,他手腕一翻,直刺唐傲咽喉。唐傲朝旁避让,却正中曹肆下怀,他就着这一刺,手腕一抖,扇子打开。唐傲就见一抹银光,那扇骨中居然藏着一柄薄刃。唐傲只觉背后一阵冷汗,用力一拧脖子,偏头避开那柄薄刃。那刃尖堪堪擦过,带起一串血花。
  唐傲躲过这一击,立刻退到一边,伸手一摸自己脖子,还好,是皮外伤。可他刚刚暗自庆幸,再抬手一看,只见手上沾到的血居然是绿色的。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唐门擅毒,他自然知道,世人若是中毒,伤口处血一般都是黑色,可自己现下这血居然是绿色的,而且伤口全无麻痒之感,说明这毒物非常厉害。
  唐傲也顾不得此时曹肆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立刻点了自己几处大穴,随即坐倒在地,双膝一盘,运功提气,想把毒逼出体外。
  曹肆见他这样,却停止了攻击,把扇子合上,抱着手在一旁看。
  朱云峰走上几步,轻声说:“你有解药就给他吧!现在撕破脸没必要,免得渔翁得利。”说完指指外面。刚刚二人动手速度很快,也没有踢倒桌椅板凳,所以守在外面的唐门弟子没有反应。可这里毕竟是唐门地盘,又有内卫在一旁虎视眈眈,若是真的撕破脸,朱云峰虽然不惧,但想来也很麻烦。
  曹肆自然明白朱云峰的意思,他看着唐傲说道:“放心吧!没毒。”
  唐傲哪里肯信,他浸淫毒物一道几十年,还是头一次遇到伤口出血发绿的情况,根本不信自己没中毒。
  朱云峰走上前,对唐傲说:“唐掌门,曹兄说没毒就是没毒,您别太担心了。”
  唐傲犹自不信,说:“不可能。这天下怎么可能有东西能让血变绿却不让人中……”说到此处他脸色突然一变,难以置信地看着曹肆说:“他……他当年真的找到了?”

【饼四/AU】流星飒沓(27)

27
  唐如安是个面目清朗的年轻人,看起来很有几分潇洒,但长相并不女气,反而英气勃勃的。可惜这样一位大好青年如今却已经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朱云峰和曹肆在稍稍讨论几句后决定先去查看尸首。唐如安是昨天晚上子时左右被发现死亡的,死在唐傲屋中。
  唐傲当时处理完了门中的事情,又亲自在坞堡中查看一番才回房,当时唐如安伏在桌上,唐傲以为他睡着了,轻轻一推才发现他已经气绝身亡了。
  为什么深夜唐如安会在唐傲屋里,唐傲没有说,朱云峰也没有问,但在听到曹肆对于唐如安的评价后,他觉得自己有了答案。
  唐如安的尸首被暂时安置在他原来的房中,还没有装殓。朱云峰翻检尸首,有些可惜地对曹肆说:“他死后被挪动过了,身上有些痕迹已经看不出来了。不过从表面上看没有伤痕。”
  曹肆点点头,在尸格上做了记录,问:“会不会是被摧心掌之类的内家功夫震碎了脏腑?”
  朱云峰闻言翻检唐如安的口鼻处,说:“应该不是,否则此时口鼻处应该有血流出来了。”
  “突发疾病?”曹肆又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朱云峰还是摇头,说:“他年纪那么小,也不太可能。”
  曹肆突然说:“我们傻了。”
  “怎么?”朱云峰问:“你想到什么?”
  “我们其实已经知道来的人是谁了,对不对?”曹肆问。
  “内卫……”朱云峰也反应了过来,“内卫要来唐门找太玄经,这玩意儿最大可能就是在唐傲屋里,他们既然决定昨天晚上动手,显然是知道东西在那儿。只是没想到动手的时候发现唐如安在屋子里,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曹肆接口道:“如果是内卫的话,用什么东西能悄无声息地杀死一个人?”
  “梅花针。”朱云峰接口道:“那我知道该找什么了。”
  朱云峰取出一块黑色的小石头,对着唐如安的尸首仔细检查,却还是一无所获。
  “不应该啊!”朱云峰说:“这东西是‘黄’字部专门弄出来对付梅花针的,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曹肆说:“若是不在身上,那……”
  朱云峰立刻明白了,用小石头贴在唐如安的眉心处,果然只听“叮”一声,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被吸了出来。唐如安的眉心处也显出一个针尖大小的红点。
  “这红点刚刚没有。”朱云峰说。他的意思是说,如果刚刚就有这红点的话,他不可能看不见。
  曹肆闻言伸手想取下那枚银针查看,却被朱云峰阻止,说:“当心有毒。”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副绡纱手套递给曹肆,说:“你戴上这个。”
  “你呢?”曹肆问。
  “我练过铁砂掌,没事儿。”朱云峰说。
  曹肆瞪他一眼,说:“显你啊!”话虽这么说,却还是接过手套戴上,然后才取下银针查看。
  “应该是梅花针无误。”曹肆说:“就是最普通最常见那种。没有什么不同,也没有毒。”
  朱云峰说:“这么说,这针就不是从眉心射入的,否则我刚刚不可能看不见针孔。”
  曹肆点头,问:“头上?”
  朱云峰同意了他的猜测,两个人开始一寸一寸仔细查看尸体被头发覆盖的头皮。
  “是这里了。”曹肆摸着尸体的后脑对他说:“你仔细摸这里,会发现皮肤微微有些肿,就是从这个地方射进去的。”
  朱云峰伸手摸了摸,说:“不错,就是从此处射入的。”顿了顿他说:“那问题就来了,梅花针不会转弯,那说明他是被人从身后射入了梅花针。”
  “这人跟唐如安很熟悉。”曹肆说:“否则他不会让他在自己背后站着,毫无防备。”
  “唐门的人?”朱云峰说:“之前我们就怀疑唐门有人和内卫有勾结,现在看来,我们的猜测是对的。”
  “这人是唐门的人,跟唐如安很熟悉,身份不低,否则不可能有‘阎王帖’。”曹肆一项一项分析道。
  “莫非是唐傲?”朱云峰说,“贼喊捉贼?”
  曹肆摇摇头,说:“如果真的是他,有什么必要拖住你不让你回来?悄悄把东西取出来交给内卫不就行了?还有,他如果要杀唐如安有一百种法子,甚至可以把他尸体抛到山崖下,只要对外说派他去办事儿就是了。过个一年半载没有音讯大家也只会当他死在外面了,谁也不会怀疑他,何必多此一举。”
  朱云峰闻言点头,说:“你说得有道理。”
  曹肆喃喃自语道:“可是如果不是唐傲,还有谁呢?”
  朱云峰说:“既然确定不是唐傲,那不如去问问他。”
  “问他?”曹肆说:“问他什么?”
  “他是唐门之主,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唐门了,若他和唐如安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想必他对唐如安的事情也应该很清楚。”
  “嗯……这到是个好主意。”曹肆说,“如果他与此无关,那倒可称为我们的助力。”顿了顿他继续说:“就算有关也无妨。”
  “是的。唐如安死在梅花针下,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朱云峰说:“若他和内卫有勾结,想必我们很快也能看到他有所行动。”
  二人相视一笑,又检视一番,安放好唐如安的遗体,商议了几句之后决定一同去见唐傲。

【饼四/AU】流星飒沓(26)

26
  朱云峰和曹肆跟着唐门的弟子入了内堂,却见厅上两方人马对峙,剑拔弩张。
  一方自然是唐门弟子,他们虽然服色各不相同,都基本都是头戴白巾,麻鞋赤脚,肩上背着各色褡裢。另一方则是以林松涛为首,手中拿着长短不一的兵刃。
  这两伙人暂时都没动手,但嘴巴上骂骂咧咧的自然不会少。林松涛这次是为洛南一带的帮派出头,所以身后人大多是河南口音的官话,唐门在蜀中,讲的自然是当地方言。这一下基本鸡同鸭讲,然而虽然不知道对方在说啥,但没好话是一定的,一时间整个唐门内堂像极了那种污遭地方。
  唐门这边唐傲还能管束,林松涛身后这群人他就未必能弹压得住,但他也知道若是真的动起手来,自己这些人肯定吃亏,所以也是费劲了口舌。此时见有人进来,再一看是朱云峰,立刻高声叫道:“朱大人来了就好了。”
  朱云峰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林松涛几步过来,拉着朱云峰的手一副和他亲近非常的样子,说:“这位飒沓台的朱云峰朱大人,虽然年轻,但已官至少卿,执掌飒沓台‘宇’字部。”
  一个五大三粗背后背着一把金刀的汉子道:“知道。裘家命案就是这位朱大人亲自破的。”
  “是。”林松涛说:“朱大人不是江湖中人,也没必要对我们说谎,这件事儿就交给朱大人调查可好?相信朱大人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朱云峰一头雾水,去看曹肆,曹肆微微点头,朱云峰便道:“诸位若是信得过朱某的话,这案子就交给飒沓台可好?”
  曹肆闻言抿嘴,笑朱云峰耍滑头。
  他说的是交给“飒沓台”,没说交给他“朱云峰”,若是案子后续真的有什么纠葛,到时候也能一推二五六。
  随后却又是一叹,心说:明明是个爽朗直率的性子,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磋磨,才学会了打这样的官腔。
  在场大多数人都是江湖上的粗豪汉子,没有几个有曹肆这样的水晶心肝,听朱云峰话里话外的意思,只当他是答应了会破案,便乱哄哄地道谢。
  朱云峰走上几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唐傲和林松涛,三人走到内堂一角,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曹肆没去管那三人,他笃定朱云峰回头肯定会跟自己商量,只是看着内堂中众人反应。
  唐门弟子脸上大多忿忿,想来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让他们觉得屈辱不甘。
  再看金刀门为首的那群洛南来的人,神色间居然也颇有不忿,倒有些出乎曹肆的意料。
  然而再仔细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可能猜到了。
  没多少时候,林松涛就去宽慰跟他过来的那群人,而唐傲也叫弟子过去吩咐了一些事儿。
  那背着金刀的粗豪汉子走过来冲朱云峰抱拳拱手道:“朱大人,俺是王元庆,俺大哥是金刀门的掌门。裘家的事儿一直没机会好好谢谢您。你查案若有用的到的地方,俺们这一众兄弟都任由差遣。”
  朱云峰还礼道:“多谢。若真有需要的地方,定然麻烦王兄。”
  王元庆挥挥手,手下那群人都跟着他散了。
  林松涛走上前对朱云峰说:“朱大人,拜托了。”
  朱云峰点点头。
  林松涛离去后,唐傲也走上前,将一块朱红色的令牌递给朱云峰,说:“朱大人,持此令牌者,除了后山我唐门禁地之外,其余地方可任意出入。”
  朱云峰知道这是对一个人莫大的信任,心中倒也佩服唐傲如此果决,接过令牌道:“唐掌门放心,在下一定不负所托。”
  待众人离去后,一直将自己当做隐形人的曹肆才慢慢踱到朱云峰身边,问:“出了什么事儿?”
  “昨天有人潜入唐门。”朱云峰说。
  曹肆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说:“唐傲要你找到那人?或者……那些人?”
  朱云峰摇摇头,说:“他要我找凶手。”
  “凶手?”曹肆眉头微皱,问:“什么凶手?”
  “昨天晚上,唐傲的义子死了。”朱云峰说:“好像叫唐如安。”
  “唐如安?”曹肆听到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浮现出些许鄙夷的神色来。
  朱云峰对曹肆的一举一动都极为关注,他甚少见曹肆如此,问:“怎么啦?”
  “什么怎么啦?”曹肆不解。
  “你……似乎对那个唐如安很不屑?”朱云峰问。
  曹肆心头一跳,不知道朱云峰为何有此一问。
  朱云峰接着解释道:“我看你的样子,似乎对他颇为不屑。”随后又小心翼翼地问:“莫非……我会错了意?”
  曹肆心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从没遇到过这样一个人。朱云峰与他萍水相逢,虽然互相欣赏,但他有太多顾忌和秘密,无法倾心相交。哪儿想到这个人,居然就这么一头扎进去。连自己最细微的情绪也能捕捉得如此准确。
  要是……再晚些遇到你好了。曹肆想着。
  “曹兄……”朱云峰见曹肆久久不答,以为他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说:“若是不方便……”
  曹肆说:“倒也没有什么不方便,只是这里终究是唐门。”说到这里,他凑到朱云峰耳边,说:“江湖传闻,这位唐如安,其实是唐掌门的禁脔。”
  曹肆凑得太近了,以至于朱云峰几乎觉得他的唇碰到了自己的耳朵,以至于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一触即分的若有似无上,花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曹肆的意思。
  朱云峰眉头微皱,说:“据说这个唐如安四、五岁的时候被唐掌门从外面捡回来,今年应该也快二十了吧……这……”他没再说下去,虽然早知道这江湖定然是不干不净的,但这样的龌龊见多少次他还是难以泰然处之。

【饼四/AU】流星飒沓(25)

25
  朱云峰与曹肆去客栈取了马,等城门开就出城朝璧山而去。
  “蒋友诚的案子怎么办?”曹肆问。
  “放心吧!”朱云峰说:“乔清清会解决的。毕竟她确实把我们俩拖住了。”说完他问曹肆:“你能不能告诉我?”
  曹肆想了想,说:“我跟你说过,小时候我有位师叔死于‘阎王帖’。”
  朱云峰点头,说:“没错。”随后问:“就是因为那什么太玄经?”
  曹肆说:“应该是。”随后解释道:“我没听师长说起过,但这些年查阅典籍,阅读前人笔记,多少有所猜测。”
  “太玄经到底是什么?”朱云峰问:“你知道吗?我在飒沓台多年,为什么从没听说过这东西。”
  曹肆说:“其实我也说不清楚。我们天机楼关于这东西的记载也不多。前辈们能确认的是,这东西是前朝皇室流落到民间的。有人说是藏宝图,有人说是功法典籍。不过我们天机楼觉得这应是一个方法。”
  “方法?”朱云峰不解,“什么意思?”
  “就是解读某种暗号的方法。”曹肆说:“那东西本身或者没什么用,还需要相应的地图配合。”
  “地图?”朱云峰问:“什么地图?”
  曹肆摇摇头,说:“那就不知道了。或者是某座城的,或者是这天下的舆图,又或者是某张特制的图。”
  “那……刚刚乔清清说这东西是唐门二十多年前抢到手的,是真的?”朱云峰继续问,“从你们天机楼枪的?”
  曹肆摇头:“不是从天机楼抢的。但是我那位师叔确实因为这东西而死。”
  朱云峰见曹肆似乎不愿多言,问:“那么那碗红油抄手?”
  曹肆说:“关键不在抄手,而在那壶茶。”
  “她到底是谁?”朱云峰问。
  “算是我的一位故人吧!”曹肆说:“她和唐门也有些渊源,很是受了些苦,还好遇到了他家相公。”
  “那位看起来也不一般。”朱云峰说。
  曹肆说:“嗯!他曾经是华严寺的火头僧。”
  “哈?”这下大出朱云峰意料,“还俗?”
  “真要说的话,是私奔。”曹肆说:“简单来说就是落难女子逃入寺庙,和尚好心收留,两人日久生情的故事。”
  朱云峰很好奇曹肆在这个故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但他并没有开口询问。分寸总是很重要的。
  曹肆看着朱云峰欲言又止的样子,问:“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朱云峰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看出来乔清清不是姑娘?”
  曹肆没想到他居然还在纠结这个事儿,说:“乔清清眉头松散,自带一份慵懒。双腿虽直却不聚拢,后腰挺而不直,都说明……她是妇人。”
  朱云峰略有些吃味地说:“在这个事情上,你倒是很有经验啊!”
  曹肆横他一眼,说:“多看几本医书就懂了,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朱云峰说:“不过乔清清看人还是挺准的。”
  “嗯?”
  “我的确对你……”朱云峰话没说完,已经被曹肆打断了。
  “朱大人抬爱了。”曹肆说:“我承受不起。”
  “可……”朱云峰觉得自己应该没有会错意,曹肆对自己肯定不是全然无情,而且他能感觉出来他和自己是一类人。
  曹肆说:“大人身在飒沓台,并不自由,而我闲散惯了。”
  “我……”朱云峰想到自己的身份,恹恹说:“我知道了。”
  曹肆见朱云峰神色,心中有些不忍,但想到自己的事儿,只能狠下心肠,说:“大人年纪还小,以后……会遇到良人的。”
  朱云峰说:“莫要说这些无用的话。我自己的心事我自己知道。”见曹肆脸色也不好看,朱云峰又放软了语气,说:“无论如何,能遇到曹兄我就很快活了。”说完一夹马腹,朝前奔去。
  曹肆看着他背影,轻轻说:“能遇到你,我也很快活。”说完,狠狠一夹马腹,去追赶朱云峰。
  不一会儿二人到了璧山,却见唐家镇上一切如常,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朱云峰和曹肆互看一眼,心说莫非昨日内卫没有出手?
  二人都有些担心昨日赶回来的周九桔,还了马匹急忙上山。
  山上情形却与昨日不同,山脚下就有唐门弟子,见二人来了,迎上来问:“可是飒沓台朱大人和天机楼曹先生?我家掌门等二位很久了。”
  朱云峰说:“正是我俩。掌门寻我们何事?”
  “二位请跟我来。”那弟子说完,取出两只锦囊递给二人,道:“请二位佩在身上。昨日我们走失了一只碧眼金蟾,剧毒无比,万一不小心踩到它经过的地方就不太好了。”
  朱云峰与曹肆接过锦囊戴上,心中都知道内卫昨日果然是动手了,不过看这样子唐门应该也已经发觉了,如今是用这借口封山搜寻。那人怕是还没有逃走。

【饼四/AU】流星飒沓(24)

24
  乔清清忍着手臂剧痛,却还是想求个答案,问:“你天机楼当年在唐门手上吃了个大亏,想来这些年必然是时时刻刻提防,你手上能有此等闭毒丹,我不奇怪,他是怎么回事儿?这种丹药你也肯给他?难道你们早就相识?”
  听乔清清这么说,朱云峰也有些不解,问:“我也想问,为什么我对那什么千金散全无反应?这不应该吧!”突然他恍然大悟,问:“怪不得你费这么老大劲带我们到江州就为吃这一碗抄手,莫非其中有什么名堂?”
  “红油抄手?”乔清清问:“那个什么丘娘子?她从前不是京城的花魁么?听说嫁了个厨子,自己开了个私厨,要我说不过是骗那些男人的噱头而已。”
  朱云峰看向曹肆,他自然看出刚刚那间院子不一般,听说那女主人是花魁倒也不奇怪。
  曹肆没理乔清清,却对朱云峰说:“以后我告诉你。”
  朱云峰点头,居然就真的没再问。
  乔清清又问:“你们俩到底是如何看出我的破绽的?”
  曹肆说:“倒也不算破绽,只是我们刚刚过来的那一路,我和朱大人商量了一下,把可能遇到的情况都推演了一遍。”
  “你们俩从那里出来到此地不超过半柱香功夫,你就能……”乔清清难以置信地看着曹肆:“我不信。”
  “信不信随你。”曹肆说:“我劝你还是告诉我们内卫到底在搞些什么,在找什么,不过你不说也不要紧,我会请朱大人放了你的。”
  “放了我?”乔清清看着曹肆,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放了你。”曹肆点头道:“明日开始,全江湖都会知道欢喜菩萨乔清清在欢愉之际忘形透露了内卫一个大秘密,原来内卫早就盯着唐门了。在洛南用唐门‘阎王帖’灭裘家满门就是为了能有理由找唐门麻烦,借此寻找唐门秘宝。”
  “你……血口喷人。”乔清清虽然嘴上在骂,但心中很清楚,这样的传闻只要传出去,自己就彻底完了。无论自己有没有做过,都逃不过被处置的命运。
  “你好狠。”乔清清看着眼前的曹肆,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居然还在微笑,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两口。
  “过奖。”曹肆说:“到底是告诉天下人,还是只告诉我们,你自己选吧!”
  乔清清思索了一会儿,说:“罢了,我告诉你们。”顿了顿她说:“我们在找太玄经。”
  朱云峰从未听说过这东西,但他发现曹肆在听到“太玄经”三个字的时候握着扇子的手明显紧了紧。
  “太玄经……是什么?”朱云峰问。
  “我也不知道。”乔清清说,见朱云峰似有不满,连忙说:“我没骗你们,我真的不知道。我在内卫的位置不够,很多事情无权知晓。”
  “那你知道什么?”朱云峰继续问。
  “太玄经似乎也不是唐门的东西,是二十余年前唐门抢来的。”乔清清说到这里看向曹肆:“这件事儿,你应该清楚。听说当年天机楼也卷进去了。”
  曹肆对朱云峰说:“回头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朱云峰点头,对乔清清说:“还有吗?”
  “据说太玄经是一张藏宝图。”乔清清说。
  “藏宝图?”朱云峰问:“这种江湖传闻你们也会信?”
  乔清清说:“我不知道。原本我接到的任务是去唐门将那东西找出来。不过后来听说你也到了,却又转头进了江州城,所以就被派来拖住你了。”
  曹肆看着外面微微发白的天色,问道:“到底要把我们拖到什么时候?”
  乔清清说:“拖过这一夜就好。他们今天晚上就动手了。”
  朱云峰问:“那蒋友诚的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乔清清说:“蒋友诚就是江州城里一个泼皮,因为傍上了我们开了许多赌档,替我们中转银钱收集消息。前阵子他的赌档被挑了,他生怕被我们追究,卷钱带着小妾跑了。”
  “那他呢?”朱云峰指指躺在地上的蒋忠。
  “他是蒋友诚的管家,当然是我们的人,派去监视蒋友诚的。”乔清清一脸嫌恶道:“在蒋友诚身边不过两三年,就跟姓蒋的沆瀣一气,这一回居然都没察觉蒋友诚金蝉脱壳。要不是我临时被派来要找由头拖住你,根本不会让他戴罪立功。”
  “那真正的蒋友诚人呢?”朱云峰问。
  “已被处置了。”乔清清说,“不过他总算是江州城里有名有姓的人物,为自己安排的身后事倒也挺好,省得我们费工夫。”
  曹肆问:“他是何日出逃的?”
  乔清清说:“昨日一早。”
  朱云峰此时明白过来,问:“他那个小妾也是内卫的人吧!”
  乔清清说:“你倒也不是太笨。”
  眼看外面天已经亮了,曹肆问朱云峰:“你准备怎么办?”
  朱云峰问:“江州城以后这一摊子事儿以后谁负责?”
  乔清清看向朱云峰,说:“你想干什么?”
  “知己知彼嘛!”曹肆代朱云峰回答,随后说:“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既然你们还是用了蒋友诚的计划,那把他的遗孀顺理成章的推出来就是了。她一个女子,身处内宅,你们只要派个人过来做新的总管就行了,对不对?”
  乔清清狠狠瞪了曹肆一眼,随后望向朱云峰,说:“你总有一天会被他骗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朱云峰不理乔清清,沉默地为她接好了手臂,说:“今日得罪了。”说完与曹肆相携离去。

【饼四/AU】流星飒沓(23)

23
  乔清清让朱云峰猜,朱云峰却显然没打算理她,只闷声没说话。
  曹肆突然开口,问:“内卫是在唐门找什么东西吗?”顿了顿他继续说:“不,不是在找什么东西,而是已经找到了,今天晚上……或者说现在正在动手取那件东西,是不是?”
  一直笑嘻嘻的乔清清认认真真打量曹肆,说:“百晓生曹肆,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越是聪明之人死得越快,就是因为他们往往自作聪明。”
  “你认识我?”曹肆问,随后了然道:“是了,你自然认识。只是装作不认识比较好。既然你认出了我,那就说明我今天要死了,那也说明……我刚刚猜对了。”
  乔清清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刚刚的话何处露出破绽了?”
  曹肆摇摇头,说:“没有破绽。我只是猜测。”
  “你觉得你这样说我会信?”乔清清把玩着她的峨眉刺,说:“我劝你识相一些比较好,否则我有的是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看看外面天色道:“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足够姐姐和你好好玩。”
  曹肆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随后他问:“反正我也要死了,我告诉你我怎么猜到的,你告诉我你们到底在找什么行不行?”
  “你想套我的话?”乔清清很警觉。
  曹肆摇摇头,说:“我们俩现在这样,应该是中了千金散吧!嘿嘿嘿,怪不得你得杀了他。”
  乔清清说:“你确实很聪明。没错,千金散无色无味,能让中者暂时失去功力却不伤及身体,可是用法极为严苛。哼!早知道最后还是要杀你们,我倒不用费这劲了,白白损失一个人。”
  朱云峰问:“所以那传言是真的,千金散真的是千金一命的意思?需要下毒的人同归于尽?”
  乔清清说:“同归于尽?你太高看他了,他不过是个药引子。”
  “药引子?”曹肆问:“愿闻其详。”
  乔清清说:“千金散本身并没有毒,哪怕你让这天下间最高明的医生来检查,也是无毒的。这药需要有人服下,两个时辰后,药物完全散入服药之人的体内。那人一旦身死,他的血从体内流出,药力就会发挥作用了。”说到这里,乔清清努努嘴,说:“这家伙就是吃了药,所以我说他是药引子。”
  “原来如此。”曹肆说:“我倒没想到这天下居然还有这样的毒药。”
  乔清清说:“现在你可以说了吗?你到底是怎么想到的?”
  “其实不难。”曹肆说:“首先,你既然是内卫中赫赫有名的欢喜菩萨乔清清,那么想必不会因为江州城区区赌档被挑就亲自过来处理。”
  “赌档被挑,难道不重要吗?”乔清清问:“你可知道这里每日里进出的银子有多少?通过这些赌档我们每日里收集到的消息又有多少?”
  “我不知道。”曹肆说:“可我知道你来肯定不是为了这件事儿。”
  “为什么这么肯定?”乔清清问。
  “欢喜菩萨盛名在外,可却并未听说您擅长银钱之事或者追踪行迹。”曹肆说:“无论是要查看银钱损失,还是捉拿金蝉脱壳的蒋友诚,都非你所长,所以你来一定是因为其他事情。”
  “哼!”乔清清冷哼一声,却没有反驳。
  曹肆继续说:“其实今日我们遇到的种种事情,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把我们拖在此地……”
  “拖住他而已。”乔清清说。言下之意是你曹肆还不在我们眼中。
  曹肆说:“是,拖住朱大人。拖住朱大人却不伤他性命,那说明他根本就不知道你们内卫的打算,至少他此行的目的与你们内卫此行的目的毫不相关。内卫与飒沓台关系微妙,不能轻启事端,所以你们只是拖住他,而不是要杀他。朱大人来此的目的其实也瞒不了人,因为之前裘家的事情,他想来此查访唐门和裘家的事情到底有多少关联。今日他到璧山拜访唐门,在确认他的目的确实与你们无关之后,你们决定趁着他来江州的机会今天晚上就动手把事情解决掉。”
  乔清清脸色不太好看,说:“你倒真的挺聪明,没想到光靠猜就能猜出来。”
  “那么……”曹肆问:“你能满足我死前的愿望吗?你们到底在找什么?”
  乔清清摇头,说:“我没有满足死人愿望的癖好。”说完说:“既然你们确实不知道,那么就可以安心地去了。放心,我会把你们葬在一起的。”说完提起峨眉刺朝曹肆和朱云峰走过去。
  走到朱云峰身边,乔清清问:“你们谁先上路?”
  曹肆又问了一句:“真的不能告诉我吗?我会死得很不安的。”
  乔清清没有理他。
  “其实你自己也不知道吧!”曹肆说:“被派到这里来拖住我们,说明你也不是什么核心人物,所以其实你也不知道,对不对?”
  “少对老娘用激将法,没用。”乔清清不上当,说:“实话告诉你,我不但知道,还非常清楚来龙去脉,但我就是不告诉你,让你死也死得不安心。”
  曹肆露出颇为失望的神色,说:“好吧!我错了!”
  乔清清刚想再讥刺几句,却听朱云峰说:“早就该听我的了,跟她费这老劲。”
  乔清清陡然间觉得后脖子发冷,刚想起身,只见朱云峰出手如电,扭住乔清清肩膀,“啪啪”两下就将她肩膀关节扭脱。
  “啊!”这一下猝不及防,乔清清没忍住痛呼出声。
  “对不住啊!”曹肆此时居然在道歉:“你身上的蝉翼确实很难对付,咱们俩又不太好把那蝉翼扒了,只能委屈你了。”
  “你……你……你们……”乔清清问:“你们怎么没中毒?”刚刚朱云峰出手那一下,根本不像是内力全失的样子。
  曹肆缓缓从口中吐出一颗丸药,说:“在璧山附近行走,身上不备闭毒丹怎么行?”
  “不可能的!”乔清清说:“这世上不可能有闭毒丹能防住千金散。”
  曹肆脸上现出骄傲的神情来:“谁说的?对我来说,这世上没有‘不可能’三个字。”

【饼四/AU】流星飒沓(22)

22
  曹肆被女子一句话说得莫名其妙,问:“薄情寡义?”
  “我朝你发难,他不来救援,却只想着偷袭我,不是薄情寡义是什么?”女子说。
  “莫要挑拨。”朱云峰忍不下去了,说:“我那是相信他肯定能对付得了你。”
  女子没说话,只翻了个白眼。
  朱云峰说:“我俩刚刚谁都没提搜身的事儿,甚至都没查看你身上有没有别的武器,就是知道你绝不会如此简单就被我们擒住,必然有别的目的。”
  “现在你说什么都可以啦!”女子依然不认输。
  曹肆把扇上的“梅花针”小心收拾干净,说道:“他说的是真的。虽然说出来我自己也不信,可是刚刚他冲我使个眼色,我就知道他的意思了。”顿了顿,他继续说:“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今日自我们进江州城之后,这一出出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想把他拖在此地。我建议他将计就计,就是因为我更加好奇,为什么要把他拖在此地?”
  “现在什么时辰了?”那女子却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我刚刚仿佛听到了更鼓声。”
  曹鹤阳说:“子时已过。”
  “哦!”女子仿佛瞬间整个人松弛下来,说:“那……告诉你们也无妨。反正我需要做的就是把你们拖到子时。”
  朱云峰上前点了女子穴道为她止血,说:“愿闻其详。”
  “我叫媚儿,自小就被内卫收养训练,大概三年前开始执行任务。几次之后就被派来此地嫁给我相公蒋友诚。他原是江州城里的泼皮混混,但也很有几分才干,收拢了不少赌档。我嫁给他之后,在内卫的扶持下,更是把赌档做成我们独一份的生意。靠着这些赌档,我们可以进出大笔的银钱,还能收到许许多多别人打听不到的消息。”
  朱云峰和曹肆明白,这姓蒋的等于为内卫掌管了大批银钱还有消息。
  “我相公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他待我非常好,不嫌弃我的出身,真的掏心挖肺地待我。”媚儿神色凄婉,说:“我在内卫久了,自然知道内卫不是好相与的,想要从中脱身很难。这回刚好有这样一个机会,借着输钱,让我相公金蝉脱壳,我处理好首尾后,再去与他相会。”
  “那你刚刚那一出又是什么意思?”朱云峰问。
  “今日午后我突然收到了我相公的亲笔信。说他被人绑架,还说我们的事儿已经被人识破,如果不想内卫知晓,就一定要拖住你到子时,否则我相公性命不保。”媚儿说着看了死掉的蒋忠一眼,说:“至于他,我们本来就没打算留他的命。少一个人知道,我们就多一分安全。”
  “此话当真?”朱云峰问道:“你……”话说到此,他突然觉得自己手脚发软,连站都站不稳,只能挣扎着扶住身边的桌子。
  “怎么了?”曹肆察觉到朱云峰的异常,想去查看他的情况,刚刚跨出一步,居然腿一软直接摔倒在地上。
  “曹兄!”朱云峰急了,挣扎着扑到他身边,两个人互相依靠着好不容易支起身体,却是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
  此时,媚儿却不知怎的解开了周身穴道,站起身来,她从怀中掏出伤药,一边给自己裹伤,一边说:“早知道你好这口,我就不装可怜了。抛媚眼给瞎子看。”
  “你……”朱云峰吃惊道:“为什么……”
  “我自小练的功法特别,周身穴道与常人不同,所以你根本不可能制住我。”媚儿说。
  朱云峰问:“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神奇的功法?”
  “你别听她的。”曹肆不屑道:“她身上定是穿了蝉翼。”
  “蝉翼?”朱云峰隐约听说个这个名字,问:“那东西据说极为难得,穿了之后刀枪不入,可她刚刚……”
  “以你的武功,一剑刺过去,定然能伤到她的。”曹肆说:“那东西的功效是将某一点受到的力散开,所以你其实点中她的穴道了,只是因为力道被蝉翼分散了,点的不牢靠,她很容易冲开。”
  “嘻嘻!”媚儿轻笑道:“这位小哥哥很识货嘛!”随后她又问道:“今日事情紧急,我没来得及摸你们的底。从刚刚开始我就在想了,飒沓台好像没你这一号人物嘛!”
  “无名之辈,不足挂齿。”曹肆显然没打算告诉对方自己的身份,反而对朱云峰道:“她身上能穿着蝉翼,说明身份重要,内卫中可有这样一位巾帼英雄?”
  朱云峰在听到“蝉翼”的时候,就开始努力思索了,问:“是欢喜菩萨吗?你不是叫乔清清吗?媚儿又是什么名字?”
  媚儿神色一敛,说:“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又有什么关系?”此时她已经给自己裹好了伤,说:“只是我没想到,朱少卿居然不喜欢女人。早知道这样,我应该穿男装的。”
  “行了,少废话。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朱云峰问,却居然没否认自己喜欢男人的事儿。
  曹肆心下一阵狂跳,好容易才让自己呼吸平稳,没露出破绽。
  媚儿……或者说乔清清,说:“我刚刚没说假话呀!这城里的赌档真的被人挑了,你应该知道是谁吧!”
  朱云峰点头,说:“知道。”随后说:“不过你应该也是刚到此地吧!我不信你这么大的本事会在这里嫁给一个泼皮混混。”
  “哼!猜得倒是很准嘛!”乔清清说。她蹲下身子,捏着曹肆的下巴,说:“你长得这么好看,又跟朱云峰在一起,难道是他的相好?”
  “把你的脏手拿开。”朱云峰伸手想拍到乔清清的手,没想到手刚刚举起就被乔清清抓住,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
  乔清清又打量朱云峰,说:“你虽然长得一般,不过武功很好,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共度良宵啊?姐姐保证让你舒服。”
  “滚开。”朱云峰骂道:“不知羞耻。”
  “得了吧!”乔清清说:“少装正人君子。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自称名门正派的家伙,见到我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想做我的入幕之宾。”
  “我跟他们不一样。”朱云峰说。
  “也对。”乔清清说:“你喜欢男人嘛!”说到这里,她自己被自己逗乐了,说:“这件事儿我一定得上报。嘿嘿嘿,上面肯定很有兴趣。这么说起来,这些年我倒是冤枉几位姐妹了,总觉得是她们不够努力才没勾引到你,倒没想到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你准备如何?”朱云峰问:“要是想杀了我的话,不会跟我费这么些工夫。”
  乔清清说:“我说过了呀!我要拖住你。”
  “为什么?”朱云峰问。
  乔清清露齿一笑,当真倾国倾城,可惜这个笑容在朱云峰看来只觉可恶。只听她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你猜。”

【饼四/AU】流星飒沓(21)

21
  朱云峰听到脑后生风,知道不妙,此时转身已然来不及,只能纵身前跃,希望能够躲过身后这快如闪电的一击。
  说时迟那时快,曹肆朝前疾走两步,伸手揪住朱云峰衣领,将他朝自己方向重重一扯,同时右手折扇出手,“唰”一声打开竖在面前,仿佛一枚小盾。
  那黑影一击不成却不退后,而是借着刚刚的劲道又朝前一步,伸手去撩曹肆小腹。
  朱云峰被曹肆一拉脱离险境,立刻转身加入战团,他一个滑步挡在曹肆身前,‘春分’短刃出鞘朝黑影面门疾刺,却听“当”一声被那黑影手中兵器挡住。
  朱云峰此时已知那人使的是峨眉刺,且功夫灵便,在屋内这小小的空间辗转腾挪居然毫无窒碍,有好几次朱云峰都觉得自己能刺中那人,却被他险之又险的避开。
  朱云峰功夫大开大阖,在这么小的地方与人缠斗非他所长,若非曹肆在旁掠阵,有好几次他居然差点着了那人的道。
  又打了三十几个回合,朱云峰心中却定了下来,他已看出来那人功夫虽然灵巧却似乎内力不足,听他呼吸声已逐渐粗重,几次兵刃相交也有疲软之相。朱云峰谨守门户,不求一招制敌,而是想着耗他内力。果然又拆了几招,那人下盘虚浮,露出好大破绽,朱云峰抓住机会,短刃假意刺他小腹,不待招式变老,身子一斜,一个扫堂腿眼看就要将他踢翻在地。
  然而电光火石间,那人似乎早有预料一样身子朝上一跃,这一下朱云峰胸腹都暴露在他面前,只见那人足下发力,朝朱云峰心口踢去。这一下若是被他踢实了,朱云峰非受重伤不可。
  朱云峰惊得冷汗都下来了,却听曹肆喝了一声:“躺下吧!”那人仿佛忽然间浑身无力,居然就这样直直落在地上,软倒在地。
  朱云峰大喜,不由分说,上去点了那人周身大穴,随后点亮火折,这才发现这浑身裹在黑衣里的居然是个女人,正朝朱云峰怒目而视,骂道:“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
  朱云峰想到刚刚那一战,还有些后怕。刚刚若非曹肆,现在躺在地上的铁定是自己了。对于那女人的喝骂,他倒无所谓,对他来说,只要是办案需要,别说以多欺少,就是一百个打一个,也得把人抓住。
  不过曹肆显然没有这么好脾气,只听他冷冷说道:“这位夫人,是你先躲在此处伏击我们的,技不如人认输就是,现在又来扯什么好汉?”
  朱云峰从没想过曹肆也会开口讥刺,自相识以来,他言谈始终有礼。略一思索朱云峰就反应过来,知道他这是在帮自己,突然就觉得心中暖意升腾,连看地上那女人都顺眼了许多。他没理那女人,而是问曹肆:“你怎么知道她是夫人,不是姑娘?”
  曹肆心想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纠缠这种细枝末节的事儿,刚想瞪他一眼,却见朱云峰眼中满是笑意地看着自己,眼睛比那火折都亮许多,他心里一跳,急忙把脸别过去,提醒自己不可忘形。
  轻咳一声,曹肆指着那女子说:“她梳了妇人发髻。”
  “就不能是假扮的吗?”朱云峰问。
  “你……”曹肆心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又久在飒沓台,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来。可抬眼见朱云峰似乎真的是不明白,那一脸求知的神情不似作伪,但这个话当着女子,哪怕这女子是敌人也多少有些故意羞辱的成分,只能敷衍道:“回头我告诉你。”
  “哦!”朱云峰应了一句,这才把注意力放在那女子身上,问:“说说吧!你是谁?为什么要伏击我们?”
  “飒沓台的狗贼,你害死我夫君,我要为他报仇。”
  “你是内卫?”朱云峰说完对曹肆解释道:“这世上这么痛恨我飒沓台的,只有内卫的人。”
  “明知故问。”那女子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你要杀我的理由我们先不提。”朱云峰指着旁边蒋忠的尸体问:“干嘛杀他?他与你又有什么仇怨?”
  “哼!这软骨头怕与你们作对,会影响此处大计,拦着我报仇,不杀他杀谁?”
  “所以,说了半天,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我?我怎么你了?”朱云峰问,“就算我飒沓台与你们内卫素来不对付,可是我今天刚到江州,你丈夫的死与我真的无关啊!”
  “敢做不敢当。”那女子说:“说什么今日刚到江州,你这十日连挑我家十个档口,害得我夫君无法按时交银子,我家破人亡都是拜你所赐。”
  “停停停!”朱云峰说:“我真的今日刚到江州,你别因为我是飒沓台的人就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我可不认。”
  曹肆也开口了,说:“这位夫人,我们真的今日刚到江州。”
  那女子却“呸”一声,朝曹鹤阳啐了一口,道:“背后偷袭的小人。”
  这女子如此强硬,软硬不吃,曹肆也没办法,只能朝朱云峰耸耸肩。
  朱云峰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口口声声说我挑了你家档口,我这位朋友今日刚到江州,你不如对他说说,我是怎么挑了你家档口。”
  这招似乎真的起了作用,那女子瞪了曹肆一眼,说:“十日之前,这人来到江州,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居然害得我家档口连连输钱。”
  曹肆不信,说:“这世上再好的老千也不可能赢坐庄的。你们家既然经营赌档,怎么可能被人连续赢钱?”
  那女子说:“不知道那人用了什么法子,逢赌必输,全赌档的人都知道只要和他赌对门就能赢。他自己输光不算,还害得我们的赌档赔了好多银子。”
  朱云峰闻言,脸色微变,问:“你说那人逢赌必输?”
  “不错!”女子道:“牌九麻将骰子,不管什么,逢赌必输。”
  却见朱云峰居然恭恭敬敬地朝那女子行了个礼,说:“这位夫人,虽然我真的今日才到,但那人倒真的是我飒沓台的,没想到会牵累到你,我代他向你道歉。”
  朱云峰前倨后恭,把那女子搞糊涂了,她愣愣地点了点头,随后问:“真的不是你?”
  “真的不是我。”朱云峰说。
  “也是天意。”那女子说:“我一直劝相公见好就收,内卫不是好相与的,我们这些年钱早就赚得够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原答应我做完这个月就再也不做了,没想到……呜呜呜……”
  那女子本就美貌,此时哭得伤心,更如梨花带雨,朱云峰也不免露出戚容。
  曹肆正想劝两句,却见地上那女子突然暴起,绑在手上的机括连发,一把“梅花针”朝曹肆射去。
  曹肆却仿佛早有准备,扇子一开,只听“叮叮叮”几声响,那些梅花针全部都射在他的扇面上无法再有寸进。
  朱云峰则趁着女子跳入空中后继乏力的时候,短刃连刺,直接刺穿了女子肩井穴。
  “你……”女子问朱云峰:“你何时发现的?”
  朱云峰说:“既然知道你是内卫的人了,怎么会不防着你?你自诩美貌,又摆出一副柔弱深情的样子给我看,以为我会上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装疯卖傻很有趣吗?”
  “哼!”女子冷哼一声,随后问曹肆道:“此人薄情寡义,也不知道你到底看上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