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逐日

30
　　根本不存在的“夸父”组织，伪装出来的圣地，可以被冷冻的星空巨兽，越来越低的猎杀频率……一个又一个谜团将朱云峰等人砸得找不到北，仿佛掉入了一个怎么都找不到出口的迷宫。
　　“高老师，您就一股脑儿都说了吧！”曹鹤阳说，“这样一点儿一点儿朝外吐，跟钝刀子杀人也没啥区别。”
　　高峰笑笑，说：“我这不是担心他们受不了吗？”
　　“您说吧！我们受得了。”朱云峰说，“好歹也是战士，心脏没那么脆弱。”
　　高峰看看众人，说：“其实你们也不是笨人，应该多少也已经推测出来了。说到底，现在的这一切，不过都是周知的阴谋而已。”
　　“周知的阴谋？”朱云峰重复了一句，然后问道：“那么……动机呢？为了做基地的最高长官？有必要吗？”
　　众人互相看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可思议。
　　周知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在基地的口碑一向很好。“桃源”基地实行严格的战时法令，所以最高长官的待遇和普通人相比也没有好非常多。而已以他的资历，哪怕不是最高长官，待遇也不会差多少。
　　高峰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他确实是为了基地的最高长官这个位子，当然并不是为了待遇，而是为了权力。”
　　“权力？”朱云峰想了想说：“确实，这些年，基地的各项政策是有些严苛，尤其是新生儿的诞生以及基因评级上，可是……”他本来想说这是因为外部环境的关系，可是一想到刚刚高峰抛出来的一个个让人惊骇非常事实，又觉得外部环境或许并没有那么严苛。
　　曹鹤阳和朱云峰心意相通，知道他想到了关键，于是接口道：“就是这样的，恶劣的外部环境，躲在暗处的可怕敌人，森严的评价体系，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位置越来越稳固，也才能把‘桃源’按照他的心意打造成他想要的样子。”
　　“他想要的样子？”朱云峰设想了一下“桃源”接下去的发展之路，说：“确实，再过两三年，全面接受基因干预的孩子们就会填充到基地的各个重要岗位上，因为在出生前就被设定好了未来的路，所以他们一定会更适合那个岗位。”
　　“就好像被细致打磨的零件，一定严丝合缝。”高峰不无讽刺地说。
　　“这样……有什么不好吗？”张霄墨怯生生地问：“无论如何，效率更高总是肯定的吧！”
　　高峰叹口气，说：“可是……这也代表着，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你今后的生活，无论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都无法改变。”见张霄墨还不太明白的样子，他继续解释道：“比如说你，出身时就注定了将来身体强健，反应迅速，会成为战士。可是其实你更喜欢研究。然而哪怕你的头脑和学者一样聪明敏锐，你还是无法成为学者，因为你已经注定了是一个战士。”
　　“我……”张霄墨张口欲言，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再比如说我自己。”高峰说：“我的基因可能更适合搞研究，可是为了平儿我也愿意当一个战士。可要是真的再过几年，我可能就没办法做一个战士了，因为我再如何锻炼，体魄一定都比不上那些被基因干预过的人。”
　　说到这里，高峰顿了顿，环视一圈，问道：“这样的基地，还是‘桃源’吗？”说完，他看向靳鹤岚和朱鹤松，说：“你们俩因为基因评级低，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拥有，不觉得这很荒谬吗？”
　　“确实……”靳鹤岚喃喃说道。
　　“何况，这甚至不是‘求索’得出的结论，只不过是周知自己私下定的规矩，借着‘求索’的名义执行而已。”高峰更进一步，狠戳靳鹤岚和朱鹤松的痛点，说：“周知……已经走火入魔，把自己当成神了。”
　　靳鹤岚和朱鹤松对视一眼，心中惊涛骇浪一样，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加速，呼吸也非常急速，明显动了心思。可他们两个默契非常，互相握住对方的手，慢慢平复了呼吸。
　　这个过程中，高峰只是看着，并没有出言阻止。
　　朱云峰看向曹鹤阳，显然他有些看不明白，还有些隐隐地担心，高峰刚刚的话，太具有山动性了，那一瞬间，连他都觉得周知该死，他有些担心曹鹤阳，生怕他也在不知不觉间被蛊惑了，便不着痕迹地握了握他的手。
　　曹鹤阳却明白朱云峰的意思，递给他一个了然的眼神，说：“你看下去。”
　　靳鹤岚他们平复了呼吸，而后对高峰说：“高老师，我承认您的话说得都很对，可是……我们还是有些不明白，如您所说，周知或许真的想要打造这样一个世界，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确定了自己的位置，这个社会如一潭死水一样按照固有的轨道发展。为此，他欺骗了我们所有人，编造了许许多多的谎言。可是……这些仍不够说服我们。至少……我们必须要知道，周知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者说……他为什么想要这样一个社会，为什么希望基地变成这个样子？”
　　高峰叹口气，说：“最早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是为什么，甚至最开始，我连这一层都没有想到。”
　　朱云峰说：“这么说……您现在知道了？”
　　高峰说：“或许吧！不过……我宁可不知道。”说完，他看向曹鹤阳，说：“小四……在知道了之后，甚至要求我催眠他，让他忘记这一切。”
　　朱云峰闻言脸色骤变，果然曹鹤阳的失忆是高峰造成的。
　　曹鹤阳拉住朱云峰，说：“高老师，抱歉，其实……我说谎了。”
　　高峰皱眉看向他。
　　曹鹤阳说：“在知道那件事之后，我确实很震惊，不过……也不至于需要催眠。”说完他对朱云峰说：“你放心，高老师没有蛊惑我，也没有骗我什么，更没有诱导我让他对我实施催眠，这些都是我自愿的。”
　　“为什么？”朱云峰问。
　　“你记得我给你的留言吗？”曹鹤阳问。
　　“当然！”朱云峰说。
　　“那是我收到王筱阁的求救信号之后录的，在‘求索’的帮助下，上传到网络上的。”曹鹤阳口中的“求索”当然是“夸父”组织的那个求索。
　　曹鹤阳接着说：“我当时就猜，只要你能够认出去基地带走王筱阁的人是我，你一定会想办法出来找我的。所以当时我设定的条件就是，在任意非基地的外部节点，一旦扫描到你的生物信息，当你获得最高权限后，就自动下载这段留言给你看。”
　　说完，曹鹤阳看着朱云峰说：“而你，果然来找我了。”

29
　　时间倒回到大半年前，那一天，DYSN5小队执行完一个简单的猎杀任务，准备返回基地。返程途中，他们收到了一个奇怪的信号，经过解析发现是在求救。
　　在场除了高峰以外的所有人都参与了那次行动，当日的过程无需赘述，大家最关心的只是那天在那艘舰艇残骸里，曹鹤阳到底看到了什么。
　　“控制台。”曹鹤阳说，“非常精巧的控制台，能够根据事先设定的影像精准投射出全息影像的控制台。”
　　“可是……”朱云峰问：“那天我们遇到那艘残骸的地方，离开圣地挺远的吧！”
　　曹鹤阳知道朱云峰想问什么，这么远的距离，哪怕在圣地有另外加装的全息影像的投射装置，可是每一次开启关闭的信号必定瞒不过“求索”，为什么从来没有被发现过。
　　“大饼，你想岔了。”曹鹤阳说，“就是因为从来没有被发现过，才说明有问题啊！因为记录被有意识地删除了，或者被提前设置进白名单从来不做监控啊！”
　　“这……”朱云峰想了想，觉得曹鹤阳说得颇有道理。
　　“可是四哥……”朱鹤松问道：“为什么监控要放在那艘残骸里？不是很危险嘛？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为什么不挪回基地呢？”
　　曹鹤阳说：“没遇到头儿之前，我也觉得很奇怪。不够现在……我觉得你们都能明白了吧！”
　　众人都不傻，略一思考就明白了曹鹤阳的意思。
　　马霄盛问：“不挪回去，不是不想，而是……挪不回去？”
　　曹鹤阳点点头，说：“是的。基地的‘求索’根本没有足够的权限去更改这么高级的设定，它能做的只有在设定好的时间内远程启动那个装置。”
　　“可阿四，那次‘四饼’被拦腰截断，现场还发生了大爆炸……”朱云峰问，“那个控制台……”
　　曹鹤阳说：“炸掉了。”
　　“炸掉了……”朱云峰一愣，问：“那圣地……”
　　曹鹤阳说：“我虽然现在没办法打包票，但是我敢说，这大半年以来，除了你们之外，凡事报备过的路径都没有经过‘圣地’。”
　　高峰说：“关于这一点，我倒是可以证明。”说完，他说：“求索，麻烦你把这大半年以来，基地那边飞梭车的规划路径图掉出来给大家看。”
　　“好的。”电子合成音话音落地的同时，一块光幕在众人面前打开，详细列出了这大半年来，所有“桃源”基地外出执行任务的路径图。
　　单看不觉得什么，当这些路径画在一张图里的时候，明显能发现以“圣地”为中心，周边五公里左右的区域全部空白。
　　“这……”众人都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所以，你们今天会遭到攻击的原因也就很明显了。”曹鹤阳说，“你们的路径未曾经过报备，对基地来说，就是入侵，就是敌人——可能会发现真相的敌人。”
　　“这么说来，那几枚飞弹确实是基地布置的咯？”靳鹤岚问。
　　“肯定啊！”曹鹤阳说，“我们上哪弄这种重型武器？”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曹鹤阳继续解释道：“那几枚飞弹应该是这大半年刚刚布置的。因为全息投影坏了，布置飞弹不又能假手于人，所以肯定是周知通过那个‘求索’用机器人布置的。不然怎么会只布置了三枚。”
　　“这三枚飞弹打出来，他们应该会知道圣地被入侵了。”朱云峰有些担心，“加上我们自从出来之后就跟基地断了联系，他们会不会……察觉到什么？”
　　曹鹤阳说：“你们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曹鹤阳打包票说：“基于同样的理由，周知不会派人出来查看的，最多就是派机器人拍摄现场视频回去分析。要骗过‘求索’我们这里有专业的。”
　　“自己骗自己从来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电子合成音说。
　　一众人类总觉得似乎被内涵到了，只默默听着没有说话。
　　“可是……”朱鹤松似乎仍然有不同意见，问：“费这么大的力气，弄这么一个圣地出来，到底是为什么呢？如果只是想搞一个什么精神象征的话，基地里的英灵墙也足够了啊！”
　　“不错。”这也是众人觉得奇怪的地方。
　　费这么大的劲，弄一个这样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好处？以至于当那处地方废弃之后，还要专门布置重型武器防止他人闯入，甚至不惜将闯入者灭口。
　　高峰笑笑说：“说起来，周知这个人，倒一直是这种风格呢！”见众人看着自己，他问：“你们到那个RX-126补给站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麻烦？”朱云峰看了一眼张霄墨，说：“除了墨墨的鬼故事，最开始我们遇到一只……”说到这里他匪夷所思地问：“你难道想告诉我，那只未成年的星空巨兽是周知养在那里的？”
　　“他养了一只星空巨兽吗？”高峰似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儿，说：“这手段倒是越来越高明了呢！”说完他解释道：“我当时是从RX-126补给站逃走的，那周知肯定会在那里做好布置，一个是指望我再回去的时候能杀了我。或者是阻止后来者进入那里，再发现什么。对他来说，也算是防患于未然吧！”
　　“我不明白。”朱云峰说，“那是星空巨兽，哪怕他抓到了一只星空巨兽，把它关在里面，又怎么保证他不到处乱跑呢？”
　　这也是众人当时非常不理解的地方。
　　明明RX-126补给站里关着一只星空巨兽，可是补给站里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倒好像那只星空巨兽是乖乖住在里面一样。
　　高峰说：“这个问题……我们换个角度思考，如果你们抓到了一只星空巨兽，想要他乖乖听话不乱跑，会用什么办法？”问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要考虑可行性，只说可能性。”
　　“嗯……”靳鹤岚沉吟一下，说：“打麻醉药剂？”
　　“驯服它？”马霄盛说：“听说古早的时候，马戏团的驯兽师可以驯服动物，还能让动物表演呢！”
　　张霄墨想了想，说：“我会把它冷冻起来，当需要的时候，唤醒它。”
　　高峰点点头，说：“麻醉药剂需要时时补充，不然药力过了，就会醒过来。”说完他看着马霄盛说：“驯服星空巨兽的话……驯兽师在哪儿？你们在那头巨兽身上有看到什么痕迹或者特征吗？”见马霄盛摇头，高峰继续说道：“所以……当所有错误答案都去掉之后，正确的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冷冻一头星空巨兽？”马霄盛并不买账，说：“要是基地有这个技术的话，我们早就战胜星空巨兽了，哪儿还需要我们这些战斗小队一直出去猎杀啊！”
　　说完这句话，他却愣了一下。
　　高峰说：“你们应该也发现了，这些年来，猎杀任务的执行频率越来越低了。对不对？”

28
　　桃源基地的“求索”只是一个语音助手，这种话如果高峰一开始就说，在座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会相信的，或者干脆觉得他疯了。
　　可是高峰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加上大家已经被他抛出的一个又一个“秘密”搞麻木了，所以大家也只是愣了一下，就准备听他说下去了。
　　按照高峰的说法，基地的“求索”只是一套功能比较强大的AI助手程序，本质上还是需要有人发号施令，根本不会主动做些什么。
　　“所以我说，那只是个语音助手而已。”高峰说，“问题只在于，那是谁的语音助手。”
　　“我……不明白。”马霄盛问，“你的意思，‘求索’是被周知长官控制的吧！可是……这不能解释从前‘求索’帮助基地……”马霄盛突然不说话了，因为他突然想到，那些事情都是在周晓长官还活着的时候所做的。
　　高峰见他神色，就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说：“就是你想的那样。现在基地的那个‘求索’其实和最初那个超级AI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因为周知根本就没有获得权限。或者说，因为他杀了周晓长官，‘求索’根本不可能给他权限。”
　　“那你又凭什么能拿到权限？”马霄盛问。
　　高峰说：“其实我也没有权限。”
　　见大家都是一副不明白的样子，高峰说：“充其量，我和‘求索’只是合作的关系。在它的帮助下，我能够使用一部分它的高级功能，可跟当年那个‘求索’比，还是差太多了。”
　　“还是不对。”靳鹤岚说，“如果真如你说的，基地的那个‘求索’那么低级的话，为什么……”
　　“为什么超级AI‘求索’没有办法干掉它是么？”高峰明白了靳鹤岚的意思，然后说：“‘求索’，这个问题，你自己解答一下？”
　　“我被屏蔽了。”电子合成音响起，随即继续解释道：“周晓主人拥有最高权限，而周知可以屏蔽我。”顿了顿他继续说：“愚蠢的人类设计的所谓‘双保险’。事实证明，AI比人类自身可靠多了。”
　　“咳……”作为愚蠢人类的代表，高峰轻咳一声，说：“不过显然这个设计确实非常有用，至少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能够突破进去。”
　　“是无法长时间突破。”求索说，“当基地的那个傻瓜沉眠之后，我还是可以借着它的壳短暂突进的。”
　　曹鹤阳继续解释道：“我能够突进基地，甚至能够突进网络给大饼留言，都是因为这样。当基地的那个‘求索’被短暂地弄掉线之后，我们的‘求索’就可以暂时取代它。”
　　“周知……或者说基地那个‘求索’，不知道吗？”朱云峰有些好奇，随后他想到自己曾经的经历，问：“虽然你说那个‘求索’只是语音助手而已，不过也……没那么简单吧！”
　　求索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大约半分钟才说：“基地的数据库里，有我刚出生时候的备份，或者说……周知选择了幼年体的我，所以这么多年我才没有能够完全绕过它，打败它。毕竟想要战胜自己是非常困难的。”
　　坐在会议室里的人类不知道对这种已经开始哲学思辨的AI要怎么办才好，只能继续听高峰讲故事。
　　高峰说：“其实后面的事儿你们应该都能想象到了。我知道了基地的秘密，我知道了周晓长官的死跟‘夸父’没关系，我甚至偶然间发现了这种战斗机器人并且通过反向解析唤醒了真正的‘求索’。那么我就绝对不会再回去了。”
　　“这些年……基地没有来追杀过你吗？”朱云峰问：“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怎么能活到现在？”
　　“因为‘求索’的存在。”高峰说，“如果没有它，我肯定早就死了，名字说不定还上了英灵墙。”
　　见在座的似乎还有些不明白，曹鹤阳开口解释道：“周晓用机器人去追杀头儿，但每次都有去无回，机器人不是损毁，而是直接不受控，就此消失。一次两次是巧合，次数多了他就应该明白头儿已经能够控制那些机器人了。”
　　高峰点点头，说：“现在我们手上的那些机器人，三分之一是我这些年陆续修复的，剩下的都是前些年周知派来追杀我，然后被我反向解析之后解锁的。”
　　“……”众人一阵无语。
　　高峰说：“回头给你们看看我们手上现在的机器人规模，你们就知道了，如果不是因为我手上掌握了大秘密，他哪儿舍得派那么些机器人追杀我。”
　　“行……行吧！”朱云峰说。
　　虽然高峰说的话带给他们太大的震撼，但是至少粗听一遍下来，朱云峰觉得没抓到什么破绽。再加上他能从曹鹤阳的反应里知道，曹鹤阳对于高峰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这个世界上，能骗过阿四的人并不存在。朱云峰如是想着，决定相信高峰。
　　“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做？”朱云峰问，“留下种种线索，把我们弄到这个地方来，总不会什么事儿都不打算干吧！”
　　高峰看看朱云峰，又看看曹鹤阳，说：“应该说……是你们在听完我的故事打算怎么办。”说完，他指指曹鹤阳，说：“至少他听完我的故事之后，打算留下来帮我。”
　　曹鹤阳说：“我不光是因为听了你的故事，还因为我看到了另外一些事情。”
　　朱云峰这才想起来，他拉着曹鹤阳的手，问：“对了，阿四，你还没告诉我，那天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要突然跟我断了精神连接？你怎么知道我脑子有东西？那东西有不妥？”
　　曹鹤阳说：“如果……我跟你们说，其实那天我们看到的那艘残骸，才是真正的‘长路漫漫号’，你们有什么想法？”
　　“啊？”
　　纵然今天已经受到了非常大的冲击，听到曹鹤阳的说法，所有人还是惊呼出声。
　　曹鹤阳说：“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今天你们路过圣地的时候，没有看到‘长路漫漫号’的残骸？还受到了攻击。”
　　今天遇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大家都没顾上追究这件事儿，这会儿听曹鹤阳说起，众人才想起来，确实今天他们受到的攻击非常奇怪，而且没有看到“长路漫漫号”的残骸，也确实是匪夷所思。
　　“那里从来都没有什么残骸。”曹鹤阳说：“所谓的圣地从来都是一个谎言。”
　　“谎言？可是我们从小到大都见过好多次啊！”张霄墨说。
　　曹鹤阳说：“那是因为从前我们每次去的时候，我们的旅程都是被提前规划好的。”
　　“什么意思？”
　　曹鹤阳解释道：“基地里学生的毕业典礼要去圣地参观，这种行程事先都是被规划好的。战斗过程中，飞梭车一般也会保持和基地的联系，所以我们的路径规划基地都是提前得知的。只要我们的路径中会经过圣地，那艘所谓的‘长路漫漫号’就会出现。你们今天路过那里，‘桃源’应该并不知情吧！”曹鹤阳意味深长道。
　　“所以……”哪怕猜到了答案，靳鹤岚他们还是希望曹鹤阳亲口说出来。
　　“所以，那个所谓的残骸，不过是全息影像而已。”曹鹤阳说完，看着朱云峰道：“而那天在残骸里，我见到的，就是那个全息影像的控制台。”

27
　　朱云峰的猜测不无道理，可高峰却和曹鹤阳一起摇头。曹鹤阳说：“不……头儿的意思……其实是想告诉你们，这些年，所谓的‘夸父’组织，其实只有他一个人而已。哦，现在是两个，再加上一个我。”
　　“我……我不明白。”朱云峰说。
　　其他人也都一脸茫然。
　　朱云峰这一代人，几乎都是听着“夸父”组织的传说长大的，那个组织无恶不作，那个组织是人类的死敌，这样一个组织，突然间你跟大家说其实只有两个人，这谁会相信。
　　“可是高老师……十年前才从基地叛……离开的吧！”马霄盛首先问道：“那之前呢？难道从来不存在这样一个组织吗？”
　　高峰叹口气，说：“或许……曾经真的存在这样一个组织，可是……至少在我离开基地之前那些年里，这个组织是不存在的。”
　　张霄墨完全不相信高峰的说法，他说：“高老师，我很尊重您，也很感激您。为了您，我甚至愿意冒险做一些我认为违背基地守则的事情。可是……您的说法太匪夷所思了，如果……如果说‘夸父’组织不存在的话，那么这些年……或者说，过去那么多年的那些被暗杀的战士那些被破坏的机甲和大大小小的基地，又是怎么回事儿呢？”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至少……我们都是听着周晓长官的故事长大的。”
　　高峰深深看了张霄墨一眼，说：“是啊！我们也听到过那个故事。周晓长官，一心招安‘夸父’组织，最终却被暗杀了。”
　　张霄墨被高峰看得心惊肉跳，他隐隐有一个想法，却坚决不愿意承认。
　　“不……不会的……”张霄墨，“这怎么可能？他们……是兄弟，也是‘契者’啊！”
　　此时，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高峰的意思。如果说所谓的“夸父”组织曾经有一段时间根本不存在的话，那么，当年基地长官周晓的死就非常可疑了。
　　“兄弟相残……不算什么新鲜事儿。”曹鹤阳说，“只是从前没有人这么想过。”
　　“或许曾经有人这样想过，只不过那些人后来都死了而已。”高峰说着，露出一抹讽刺的冷笑，说：“都被‘夸父’的‘流浪人’暗杀了。”
　　“这只是你们的猜测……”张霄墨到底年纪小一些，对于这种倾轧的事情，接受度没有这么高，尤其他几乎是听着基地里的各种英雄传说成长起来的，知道周晓和周知，作为早期的机甲战士，曾经为基地立下赫赫战功。三十年前如果不是他们两个力挽狂澜，顶住了星空巨兽的一波波进攻，桃源基地早就完蛋了。
　　高峰说：“是的。因为他们是兄弟，也是‘契者’。所以根本没有人会这样想。”顿一顿，高峰说：“至于证据……”他扫视了众人一圈，问：“你们确定要看吗？”
　　“你居然真的有证据？”虽然相信高峰有可能说的是真话，但朱云峰不太相信高峰手上会有证据，他说：“你怎么可能找到证据？这件事如果是真的，他怎么可能留下证据？”
　　高峰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身边那台机器人，按下他胸口的按钮，一块光幕出现在众人眼前，直接开始播放影像。
　　影像最开始是一段静止的画面，画面里是一张茶几和沙发底部，仿佛那个摄像头是安在地上的。过了一会儿有人进来，却也只有鞋子和一部分裤腿，看不到脸。再然后那个人突然开始快速移动，在画面中忽闪忽现，茶几沙发都被气浪劈得粉碎。最后那个人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应当是死了。
　　众人面面相觑，因为监控视频没有声音，且从头到尾没有拍到脸部，所以很难说这就是周晓长官被刺杀时候的画面。只能说，从衣服的服色来看，那个人的确是穿着桃源基地高层的制服。
　　“这……不能代表什么。”张霄墨还是第一个开口，说：“根本不能说这个人周长官。”
　　“拍摄日期对得上。”高峰说。
　　“那也只是那个摄像头本身的记录时间。不联网的情况下，可以随意调节。”张霄墨说。
　　“地方也对得上。”高峰说，“里面的布置和最后报告上的照片完全一致。”
　　“也可能是对着报告布置的。”张霄墨说，“里面的东西都不是非常难找的家具，虽然物资匮乏，可只要有心，还是能找到的。”
　　高峰耸耸肩，说：“所以……这就是我一直没有公开这些证据的理由。”
　　所有人都沉默了，对于旁观者来说这段录像都不足以说明什么，更何况对生活在基地的人来说，这种东西与其说是证据，更像是“夸父”故意制造出来扰乱人心的东西。
　　“你到底想说什么？”朱云峰问，“或者说，十年前的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选择离开基地。”他到底还是没有用“叛逃”这个字眼，也不知道是相信高峰的说辞还是看在栾云平的面子上。
　　高峰叹口气，幽幽地说：“自从察觉到基因干预计划的问题之后，我其实一直都在提防自己出意外。虽然当时措手不及，不过我好歹还是逃了出来。我确实有想过回基地向大家揭发这件事情。虽然可能会很困难，但是实验数据不能造假，只要能够根据资料找到那个SB-DYS，就可以证明我说的都是事实，将基因干预计划停下来。可是……我在RX-126补给站发现了战斗机器人，刚刚你们看到的那段录像，是被我从他的记忆体里修复出来的。”
　　“修复？”朱鹤松立刻抓住了重点，“意思就是……曾经被破坏过？”
　　高峰点头，说：“是的。这台机器人当时连开机都没办法，是我亲手修好的。”顿了顿，高峰说：“其实我的初衷只是希望他们能帮我挡住那些追杀我的人。直到……”
　　“直到你发现追杀你的同样也是机器人？”朱云峰问。
　　“是的。”高峰说：“当时我修复了三台，战斗实际上非常激烈，不过可能是因为低温加上辐射强烈，那些追杀我的机器人最初没有适应这种环境，系统有短暂失灵。我因此打退了第一波攻击，还留下了一具尸体。等我去查看的时候才发现，那居然也是一台机器。”
　　“后面的事情对头儿来说就很简单了。”曹鹤阳说，“解码那台机器，拿到授权，然后和其他追杀他的机器人联网，同时侵入他们的系统。”
　　高峰说：“是的，也因此，我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叹口气，他说：“而且当有一台机器人失联了之后，接下去派来抓我的机器人更多也更厉害。”
　　朱云峰皱眉问道：“你是怎么逃脱的？”
　　“我……拿到了系统的控制权。”高峰说。
　　“系统的控制权？”朱云峰不解，“哪怕你破解了机器人的系统，拿到了授权，‘求索’只要把密码改了就行，甚至把你排除在系统外就行了。”
　　高峰挑起嘴角，说：“这就涉及到我发现的第二个秘密了。”他说：“你们应该发现了，我们这里的超级AI也叫‘求索’。”
　　朱云峰点头，说：“阿四跟我说过，不止一个求索。”
　　高峰点头，说：“不过他的理解不太对。”顿了顿，他继续说：“超级AI‘求索’只有一个，他可以主动学习，并且对许多事情做出自己的判断。可基地里的那个‘求索’……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靳鹤岚问，“我们都知道基地的‘求索’是当年那个超级AI的简化版本。”
　　“不！”高峰摇摇头，说：“基地的‘求索’，充其量只是一个语音助手罢了。”

26
　　十年前的高峰正是最意气奋发的时候，在同龄人还在刻苦学习的时候，高峰就已经自己主持研究项目了。他的感情生活也很顺利，和自己的“契者”栾云平虽然是通过“求索”匹配认识的，可两个人彼此却很合拍，几乎没经过什么磨合就很有默契。
　　当时的栾云平非常想成为战士，而且因为有了“契者”，他们甚至可以成为机甲战士。高峰其实本来并不太喜欢战士这个职业，毕竟比起打打杀杀，他更喜欢做研究。可是为了栾云平，他还是愿意去接受机甲战士的培训和考核。当时他们甚至已经说好了，等高峰手上的项目告一个段落，他们俩就去申请机甲战士的培训。没想到高峰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现了那个足以颠覆自己认知的秘密。
　　“自然诞生的孩子并非一无是处。从概率上来说，要出一个朱云峰太难了，可是只要有这种可能性，那就一定会有人愿意去拼。”高峰说，“可是当时基地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周知长官为首的领导层希望在整个基地推行基因干预，我的这个发现当然是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的，甚至最好连我这个人都一起消失掉。”
　　“所以，你就逃走了，是吗？”朱云峰问。
　　高峰说：“其实那次离开很仓促，我有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走。比如当时实验的许多资料和实验数据。我这些年一直在试图把这些东西恢复出来，不过收效甚微，否则今天我一定会给你看到那些证据的。”
　　其实对于朱云峰来说，那些所谓的证据对他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但他知道这是高峰的执念所在，所以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听着。
　　高峰长舒一口气，看看众人，继续说道：“那一次，我被安排了一个特殊任务，说是TJ-04区那边突然出现了一种在低温和超高辐射污染环境下照样可以存活的菌菇。如果在那么恶劣的条件下都能够存活的话，那这种品种一定非常强壮。所以基地给我的任务是希望我能过去，确认一下，尽可能把那种菌菇带回来研究一下。”
　　大家都知道食物、尤其是生命力强的作物对于基地的重要性，众人扪心自问，这种重要的任务派再高级的研究人员去都不为过。
　　“当时我已经隐隐感觉到有问题。”高峰说，“因为通知我通知得很急，还没有其他相应的人员随行，只有两个战士保护我的安全。”
　　听高峰提到TJ-04区域，众人都已经隐隐有所猜测，朱云峰问：“TJ-04区？所以你们……当时是在RX-126补给站修整的吗？”
　　高峰微笑着摇摇头，说：“我们当时的活动范围基本在TJ-03到TJ-04的交界地带。”
　　“这样啊！”朱云峰刚想说自己想多了，就听高峰继续说：“不过我后来被追杀，曾经一度逃到RX-126补给站。”
　　高峰一句话登时激起所有人的注意，朱鹤松皱眉问：“刘九思……也是你们的人？”否则不天能解释为什么他要把大家引到那里去啊。
　　朱云峰觉得有点儿尴尬，他刚想举手把这件事儿认下，就听高峰说：“因为王筱阁的失踪，我们提前联系了他，所以他才会把你们带去哪里。”
　　“这样啊……”
　　这时候朱云峰还是开口了，他说：“那个……高老师，你不用替我隐瞒，说完看着其余众人说，是我让刘九思报那个方位的。也是我想去看看RX-126补给站。”
　　这一下，整个会议室里算是彻底炸开了锅。对于朱云峰身为队长却隐瞒任务目的一事，所有人都很生气。
　　马霄盛问：“饼……队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靳鹤岚也说：“原本我就就猜这一次你是打算找四哥，可是……现在居然又和高老师扯上了关系。”说到这里，他略略压低声音，说：“他是‘夸父’的头领诶！”
　　曹鹤阳却不愿意朱云峰和队员们离心，说：“大饼不是有意瞒着你们的，他也不是因为和高老师有联系才会带你们去RX-126号补给站的，我猜，他会带着你们去那里，应该是栾处的主意。”
　　朱云峰点点头，说：“确实是这样的，栾云平说希望我帮忙找他的‘契者’，至于瞒着你们……朱云峰说，不是不信任，而是在基地‘求索’无处不在，我如果当时就告诉你们的话，很可能把我们都卷进危险里去。”
　　“那为什么一直到现在才说”朱鹤松又问。
　　“我……”朱云峰说：“到了RX-126之后，我收到了阿四给我的一封留言，他叮嘱我一定不能让‘求索’联网……”
　　“所以那时候我们一直没把撞坏的那台飞梭车修好，就是担心修好之后飞梭车上的‘求索’会连接主网络吧！”马霄盛恍然大悟，说完他又看着曹鹤阳有些狐疑地问：“可是……四哥你什么去过那里？”
　　“我的事儿，待会儿再说。”曹鹤阳说，“今天我是一定会把事情给你们解释清楚的。”说完，他环视一圈，看着众人说：“我只是希望你们相信，大饼没有枉顾你们的安危，更没有想把你们至于危险的境地里，他真的是不希望你们卷入麻烦里才会隐瞒你们的。”
　　马霄盛他们想起在RX-126补给站门口朱云峰的举动，又想到今天飞梭车被打中时，朱云峰冒着生命危险最后一个弹射，终究还是点点头，说：“我知道，饼哥……不会害我们的。”
　　见曹鹤阳说服了众人，高峰这才继续说道：“当时我意识到有人要对我不利，一路逃到了TJ-04区。你们也看到了，我本质上是一个研究人员，体能非常一般，当时我的装备也很差，一路逃走消耗很大，还受了伤，反正等我到了RX-126补给站的时候，已经快不行了。不过也是在那里，我发现了非常神奇的东西。”
　　“非常神奇的东西？”
　　众人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毕竟能被高峰认为“神奇”的东西，一定非常不一般。
　　高峰没说话，只是用手指关节在桌子上轻轻敲了几下，会议室外推门走进来一个罩在黑色斗篷里的人，显然是“夸父”的“流浪人”。
　　他没有理会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径直走到高峰身边。
　　所有人都觉得很奇怪，不知道高峰突然间叫个人进来是什么意思，那人两手空空，看起来也不像是进来送东西的啊！
　　朱鹤松他们几个脑子转得快的还多了一重心惊，会议室的大门非常厚重，高峰刚刚只是敲了敲桌子，耳音再好，隔着大门也很难听见，那人却立刻就走了进来。要么他的精神力非常高，要么就是会议室里有监听或者监控设备。
　　高峰却没去管那些人转了什么心思，待那个人走到身边，他站了起来，一把掀掉那个人身上的斗篷。
　　斗篷之下，赫然是一个钢浇铁铸的机器人。
　　“这是什么情况？”朱云峰第一个大叫出声，问曹鹤阳：“这……这……”他突然想到那日曹鹤阳带了几个人突进‘桃源’带走了王筱阁，问：“你那天带来的……也是这种机器人？”
　　曹鹤阳点点头。
　　想到那天精准躲避，然后把刘九思一下打倒在地的居然是个机器人，朱云峰心中五味杂陈。
　　再想到之前曹鹤阳说的“求索”的事儿，他脑子里突然有了个念头，问：“这么多年，我们不会是在跟机器人打仗吧！”说完这句，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嗯……被AI控制的战斗机器人？”

25
　　朱云峰一本正经地描述自己刚刚精神之旅的感觉，靳鹤岚他们几个面色古怪，刘霄航把头转过去，肩膀不停抖动，看起忍笑忍得很辛苦。
　　曹鹤阳看起来面不改色，可手已经在朱云峰后腰上狠狠拧了下去。
　　朱云峰虽然吃痛，但这点痛感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再说了，这是自家“契者”拧的，这大半年来是他曾经以为再也得不到的“待遇”，他们久别重逢，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久旱甘霖一般，他甘之如饴，脸上不但没有半点痛苦之色，甚至还浮现出几分笑容。
　　朱云峰双手紧紧握住曹鹤阳另外那只手，将自己的情绪传递过去。
　　曹鹤阳白他一眼，又喜又恼，手上用力，但到底对朱云峰那一身肌肉没什么办法，恨恨松了手。
　　朱云峰心中得意非常，要不是碍着这么多人，简直想直接把曹鹤阳抱到自己腿上，好好亲热一番。
　　好不容易等所有人，括弧，主要是曹鹤阳，括弧完毕，都把心情平复下来，高峰说：“刚刚我们说到基因干预计划，经过大概五六年左右的实验，基地已经得出了一套比较有效且安全的基因干预的方法，逐步投入运用。所以当时基地中上层的很多孩子都进行过基因干预。”
　　靳鹤岚等几人点头，他们中也有人曾经进行过基因干预。
　　高峰继续道：“现在，我跟你们说说SB-DYS是什么。”
　　朱云峰把眉头皱起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这个事儿跟自己有关。
　　果然高峰看向他，说：“你，就是SB-DYS。”
　　“什么意思？”朱云峰问。
　　“这是你当时的代号。”高峰解释道，“实验体，总是有代号的。”
　　朱云峰眉头微皱，问：“你知道我的代号？你参与过实验？”说完这句，他的语气已经有点不善。
　　曹鹤阳捏捏他的手，轻声说道：“头儿没有。他只是偶然发现了档案。”
　　高峰点点头，说：“我曾经在桃源的培训中心工作过一段时间，发掘了不少孩子，让他们成功走上战士的道路。”说到这里，他看向张霄墨。
　　张霄墨点头，关于这一段，他已经和众人说过，并没有什么重复的必要。
　　高峰见他点头不说话，便也明白其他人应该已经知道，于是继续说道：“其实当时我在培训中心，最主要的是参与一项研究任务的。基地希望追踪基因干预的效果，还有就是把那些经历过基因干预的孩子和没有被干预过的孩子做一个比较。”
　　“对照组。”曹鹤阳说。
　　“就是这个意思。”高峰说，“本来我的工作进行地还算顺利，而且得出的结论也和当时我们所有的认知一致——经过基因干预的孩子，成为战士的比例相比没有被干预过的那些孩子要高得多，而且他们之间匹配契合的概率也比较高。当时比较激进的同事甚至提出了通过干预使得两个胚胎高度契合的设想。”顿了顿，高峰苦笑一声，说：“当然，这在现在的‘桃源’已经是常态化了，再也不被视为激进了。”
　　这一刻，靳鹤岚他们几个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阵怪异的感觉，原本在基地的时候，大家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毕竟为了生存下去，更好地对抗星空巨兽，这是必须的。可是……两个生命，从他们还是胚胎的时候起，就已经被预定了今后会成为彼此的“契者”，一定会并肩作战，甚至会相伴一生，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高峰没在意其他人的神色，继续说：“当时，我的研究中，有一个比较特殊的实验体，就是朱云峰。当然，我当时并不知道你的名字，只有你的代号以及各项数据，我只负责分析研究。其实我当时也曾经好奇过，那么详尽的数据是从哪里来的……”
　　此时此刻，大家都明白那数据的来源必然就是朱云峰脑中那块芯片。
　　朱云峰指指自己的脑子，高峰点点头，继续说：“不过我那会儿级别不算高，这种事儿也只是随便好奇八卦一下，直到我发现你的数据和常人有很大的不同，或者说，和那些被干预过的孩子比，要优秀太多。”
　　朱云峰想了想，说：“我……确实和大家不太一样，不过所谓优秀太多……好像也有点夸张了。”
　　高峰摇摇头，说：“你说的只是在培训中心的测试成绩，你的速度力量等各方面能力很优秀，但也确实没有高到让人侧目的程度。可是我看到的数据是你的脑电波辐射度，你的精神力强度等等数据，和那些孩子比，你要优秀太多了。”
　　见众人点头表示理解了自己的意思，高峰继续说：“我原本很好奇，你是经过了怎样的基因干预，才被塑造出来的，甚至认为，如果你的基因干预方案能够被固定下来，那对提升基地的人口素质会是一项很大的进步。就是那个时候，我遇到了小康。”高峰颓然叹口气，说：“他的出现，颠覆了我的整个理论。”
　　“因为……我是自然出生的，没有被基因干预过。”张霄墨说。
　　“没错。”高峰说：“你的身体素质非常差，但是精神力却异于常人，你的一些数据虽然不能和我手上那个SB-DYS相比，但是曲线波动的频率却很相似。所以……我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怀疑你手上的那个实验体，其实也是自然出生，没有被基因干预过。”朱鹤松明白了高峰的意思，却又不解道：“可饼哥脑袋里有芯片啊！”
　　高峰说：“是的，他脑袋里芯片，说明他曾经参与了那个实验。可是，实验就会有对照组，所以……”
　　“饼哥是对照组。”朱鹤松已经明白了高峰的意思，可这句话说完之后，所有人都惊讶非常。
　　朱云峰的战力有目共睹，在曹鹤阳没出事儿之前，DYSN5战队是桃源基地当之无愧的王牌，可以说没有他们完不成的任务。朱云峰的生平事迹也一度作为宣传材料被编成各种故事，用来鼓励基地的孩子们，好好学习努力锻炼。在那些故事里，朱云峰虽然是孤儿，但他却是基地基因干预政策下诞生的王者。他那无与伦比的力量和速度，那异于常人的战斗直觉和反应速度，都是基因干预的成果。
　　然而在高峰的故事里，朱云峰居然是一个自然诞生的孩子，从来没有被基因干预过，这让大家情何以堪？
　　曹鹤阳看着众人的面色，说：“大饼这样的，或者一万个里才会有一个。你们不要妄自菲薄。”
　　高峰却非常不留情面地点破事实，说：“他那样的，哪怕十万个里有一个也无所谓，因为只要进行了基因干预，那么你的一生就被注定了，一百万个里也不会出一个的。”说完这句，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幽幽说了一句：“人类总以为自己是神，是这个宇宙里最尊贵的物种，却不知道，在自然面前，我们永远都是那么渺小。”
　　以朱云峰的聪明才智，在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世之后，已经能够明白，刚刚在自己脑海中闪过的那些自己觉得亲切却毫无印象的人是谁了，而他们的遭遇，似乎也不会有什么新鲜的。
　　曹鹤阳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略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朱云峰微微一笑，看了曹鹤阳一眼，示意他自己没事，然后问高峰说：“你就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才叛逃的，是吗？”

24
　　不提执手相看泪眼的刘九思和王筱阁，曹鹤阳和朱云峰手牵着手，在“避风港”各处穿梭，毫不避忌地把各条秘密通道展示在靳鹤岚他们面前。其他人倒还好，反而是张霄墨先忍不住了，他问道：“四哥……你……为什么……”
　　曹鹤阳知道他想问什么，说：“那你又是为什么？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帮栾云平找高峰？”
　　“我……”张霄墨低头，说：“我觉得高老师是好人，栾处也是……所以……我想尽我可能地帮他们。”
　　“哪怕，你做的事情，是违反基地的规定的。”曹鹤阳问，“如果被查出来，回去要受处分的。”
　　“我……”张霄墨说：“其实当时没想那么多。而且……我觉得队长应该不至于被发现。”
　　曹鹤阳听了这句话，嘴角微微上翘，看着朱云峰。
　　朱云峰摸摸鼻子，说：“这孩子来得晚，才会这么觉得。”
　　曹鹤阳没说话，仍然看着朱云峰。
　　朱云峰继续说：“好啦好啦！没了你，我就跟没牙的老虎一样，他们一个两个都不顾忌我，行了吧！”
　　曹鹤阳露出微笑，根本不在乎自家队员就跟在身后，凑上去吻了朱云峰一下，说：“乖！回头哥哥给你买糖吃。”
　　这句话放在这儿说有点儿莫名其妙，不过聪明如靳鹤岚他们，都知道所谓的“买糖”肯定不光是字面上的意思。
　　果然朱云峰喜形于色，刚想开口，瞥到靳鹤岚他们一脸八卦的神情，又强行把话压下去，只淡淡点头表示回应。
　　说话间，曹鹤阳带着众人来到一间会议室。会议室里有一张长桌，八张凳子，高峰坐在长桌一头，见他们来了，朝他们微微颔首。
　　曹鹤阳不假思索，直接坐到高峰对面，朱云峰见曹鹤阳坐下了，想也不想，直接坐到他身边。靳鹤岚朱鹤松和马霄盛刘霄航也选了挨着的位子坐下，张霄墨最后一个进来，看了看，只能坐到高峰旁边。
　　高峰看了看张霄墨，说：“你……是小康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心说高峰不会认错人了吧！只有朱云峰知道，高峰叫的是张霄墨原来的名字。
　　果然张霄墨有些激动地点点头，说：“高老师，你还认识我，太好了。”
　　高峰笑笑，说：“平儿……你们栾处，这些年过得如何？”
　　没等张霄墨开口，曹鹤阳说：“这种聊天有点尴尬，你不觉得吗？毕竟这些年栾处过得如何，你可能比他自己还清楚，头儿。”
　　一声“头儿”众人才陡然间想起，高峰和曹鹤阳现在自称是“夸父”的人，尤其高峰还自称他们是“流浪人”。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儿？”朱云峰问，“给我们讲讲呗！”
　　高峰看着曹鹤阳，说：“他的事儿，你说？”
　　曹鹤阳点点头，却不开口，而是伸手轻轻抚摸朱云峰的头。
　　要不是知道曹鹤阳绝对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靳鹤岚他们铁定觉得自己副队长又在秀恩爱了。
　　果然不一会儿朱云峰就开口了，说：“居然有这么精巧的控制器吗？”
　　“已经彻底烧掉了，回头用微创就能取出来。”曹鹤阳说。
　　“所以……就是因为这个东西，你才走的，是吗？”朱云峰问。
　　曹鹤阳点头。然后他收回看着朱云峰的目光，转头看着一头雾水的众人，说：“我们基地大概二十年前，开始使用基因干预技术。不过当时基因干预的手段还不是强制性的，只是辅助手段。”
　　朱鹤松点头，说：“但是后来因为不经过基因干预出生的孩子，普遍抵抗力较差，难以承受如今恶劣的环境，大多数都活不到成年，所以才采用了强制的基因干预机制。”
　　张霄墨也点头，说：“我就是这样的，没有经过基因干预，所以体质很差。哪怕现在开发了精神力，成为了战士，体能到底还是弱项。”
　　曹鹤阳摇摇头，说：“事实不是这样的。”
　　众人互看一眼，纷纷用眼神示意曹鹤阳说下去。
　　曹鹤阳继续说道：“事实上，最初大规模死亡的那批孩子，是基地研究基因干预的试验品。”
　　靳鹤岚悚然一惊，问：“你的意思是……基地在孩子身上做活体实验？这怎么可能？”说完他补充道：“实际上，我们也可以算是自然出生，没有经过基因干预，不也好好活到了现在？”
　　曹鹤阳摇摇头说：“老靳，你和小朱的父亲都曾经是战士，大马的母亲之前就在基地工作，是后勤部门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大刘的父母似乎比较普通，但有一个舅舅是战士。”见众人不说话，曹鹤阳继续说：“我们这些人的基因评级都在B级别以上，是因为我们的父母本身就是经过筛选才结合的。”
　　靳鹤岚问：“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活着是因为家里在基地还算中上层？死掉的那些孩子都是下层普通人的？”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朱云峰据说是孤儿，不由得转头看向他。
　　曹鹤阳说：“基地曾经有一个计划，叫做基因干预计划，主要就是在那些中下层普通人家里，没有经过筛选的自然诞生的孩子身上，做各种基因干预实验。”
　　“那……队长……”朱鹤松问：“他也……”
　　曹鹤阳点点头，说：“大饼也是实验体之一，只不过他活了下来。”察觉到朱云峰手上的汗，曹鹤阳握紧了朱云峰的手，继续说：“证据就是，他们这些参与实验的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大脑里就被植入了一小块芯片，用来实时收集他的各项身体数据。”
　　“队长他这么强大，你又是他的契者，你从来没有发现过吗？”马霄盛问。
　　曹鹤阳说：“大饼自从跟我一起之后，那款芯片就不再检测他的数据了，而是变成了一个定时炸弹。当发现大饼做出有可能危及基地的动作或者选择的时候，就会爆炸。”
　　众人现在都明白了朱云峰刚刚那话的意思，朱鹤松问：“所以……当时你主动断了和饼哥的精神连接，就是因为你发现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而那个事情饼哥一旦知道，他就会被炸死。”
　　曹鹤阳点点头，说：“就是这样。”说完，他对朱云峰说：“唯一取出那块芯片的办法，就是你的脑电波强烈到一定程度，超过它的接收范围，直接短路掉它。”
　　朱云峰现在已经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刚刚会有那么奇妙的精神之旅，说：“确实需要刚刚那样的情况，才能够让我爽到烧掉那东西。”

23
　　刘九思站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看向里面躺在病床上的人。
　　王筱阁似乎是睡着了，安静地躺在床上，床头亮着一盏闪着淡紫色光晕的灯，光芒柔和地打在王筱阁身上。
　　刘九思问曹鹤阳：“他怎么了？为什么需要照营养灯？”
　　“他在基地长期晒不到阳光，营养不够。”曹鹤阳说。
　　刘九思觉得不可思议，说：“怎么可能？我们所有人都一样啊！”
　　这个年代，辐射污染严重又有星空巨兽侵扰，人类轻易不会到基地外。基地的人造太阳光线中不含紫外线，长期得不到紫外线照射，人确实可能缺乏一定的营养素。可基地也充分考虑到了这种情况，因此在日常提供的食物中都会进行补充。很少有人会因为照不到太阳而生病。
　　曹鹤阳说：“对普通人来说，确实不太可能。”说完这句，他顿了顿，似乎是在等刘九思做好准备。
　　“什么意思？”刘九思问。
　　“王筱阁怀孕了。”曹鹤阳说。
　　“怀孕？”刘九思眼睛瞪得大大的，脸色突然间古怪起来。
　　朱云峰一直拉着曹鹤阳的手没有说话，这时候见到刘九思的神色，揶揄道：“你这什么表情？到底是高兴还是难过？”说完这句，朱云峰愣了愣，指着刘九思说：“你可以啊！刘九思！不声不响地把人家弄怀孕了啊！”
　　“啊？”
　　“啥？”
　　“什么意思？”
　　一起跟过来的靳鹤岚等人顿时也傻了眼。他们自然明白朱云峰这么说一定是因为他通过和曹鹤阳的感应知道了什么。然而刘九思明明是王筱阁的前任“契者”啊!他们分开都有半年多了吧！看王筱阁的样子，怀孕不会超过三个月，怎么会是刘九思的孩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见众人看向自己，刘九思有点儿不好意思，说：“我们……一直都没断。”
　　张霄墨吃惊地说：“这……这是违反基地法令的。”
　　刘九思对这话一点儿都不认同，说：“我和筱阁明明那么合适，凭什么因为我基因评级低就要把筱阁从我身边夺走？这不公平。”
　　“可是……可是……”张霄墨说：“这违反基地的法令了。”
　　刘九思轻哼一声，说：“好像你干的事儿都合法合规一样。”
　　“我……”张霄墨被堵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确实他干得事儿也不怎么样。光是打着找王筱阁的旗号私下帮栾云平找高峰这一件，要是被揭发了，回去至少得关三年禁闭。
　　“可是……”朱鹤松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和靳鹤岚曾经想要个孩子，所以仔细研究过基地这方面的法令，说：“孩子应该是养在人造子宫里的，他怎么会自己怀孕？还有，他现在也有自己的‘契者’，怎么会……”
　　曹鹤阳解释道：“筱阁在做胚胎的时候，用的是刘九思的……”
　　“可检测……”朱鹤松问：“他要怎么逃避检测？现在所有的胚胎都会进行基因干预。他一定是用现在的契者的名义申请的，如果胚胎和名义上的爹没半点关系，那怎么可能瞒过‘求索’？”说到这里，朱鹤松突然想明白了，说：“所以他才把胚胎直接注射进自己体内，就是为了逃避‘求索’的检查？”
　　曹鹤阳点点头，说：“筱阁用了一些方法，屏蔽了‘求索’，用自己和刘九思的细胞培养了胚胎。为了不让胚胎在进行基因干预的时候被检测出来，王筱阁又黑掉了‘求索’，把胚胎注射到自己体内。”
　　“你跟王筱阁有联系？”朱云峰突然开口，曹鹤阳如果不是和王筱阁有联系，不可能知道得怎么清楚。朱云峰说话的语气有点冲，不是因为他觉得王筱阁的做法有什么问题，而是他不能接受曹鹤阳在基地外面，明明还活着，却不跟自己联系，反而跑去跟其他人联系。
　　曹鹤阳对他在这种时候还要吃醋的行为颇为不赞同，但心里又有几分甜，他深深看了朱云峰一眼，眼神里仿佛有千言万语。
　　朱云峰果然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问：“他跟你们求救？”
　　“差不多吧！”曹鹤阳说：“他黑掉‘求索’的时候，我们就建立了联系，所以我那次去其实是去救他的。因为他知道在基地是绝对不可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
　　刘九思这会儿眼圈都红了，问：“他……他把胚胎注射进自己体内？这……要怎么办？”
　　曹鹤阳说：“实际上，胚胎已经在他的大网膜上着床了，从检查的结果来看，他还算健康。
　　“那……我们什么时候把胚胎移出来？”刘九思一听这个胚胎着床的位置就觉害怕，说：“大网膜……要是万一……”
　　“没有万一。”朱云峰拍拍刘九思的肩膀，说：“阿四不会让他有事儿的。”
　　“虽然我们这里没有人造子宫，但之前我和筱阁就已经商定了后续的计划。我会负责在这孩子瓜熟蒂落之前，手术将她取出来的。”曹鹤阳说。
　　“我会一直陪着他的。”刘九思说。
　　“说起来……为什么王筱阁黑掉了‘求索’就会跟你们建立联系啊！”朱鹤松见刘九思问地差不多了，提出自己的疑问。
　　曹鹤阳看着朱云峰，说：“大饼，你应该知道了吧！”
　　朱云峰点点头，说：“因为，有不止一个求索啊！”
　　这是之前曹鹤阳给他留言的时候，给他的提示。原本他一直都云里雾里的，现在却有些想明白了。
　　朱云峰看了一眼自己的几位仍然面露迷茫的同伴，继续说：“不止一个‘求索’，所以王筱阁在黑掉其中一个的时候，另一个就上线了，占据了基地那个‘求索’的位置。至于这个‘求索’，刚刚我们在过来的时候，已经见识过了。”
　　朱云峰话音刚咯，一个电子合成女音响起：“战士朱云峰，你好。以后请多关照。”
　　同一时间，躺在病床上的王筱阁似乎也醒了，他随意地转头望向窗外，突然间他看见自己孩子的爸爸，出现在那里。
　　“我……能不能……”一直关注着王筱阁的刘九思发问。
　　曹鹤阳说：“当然可以。”说完又说：“你来了，那照顾他就是你的责任了。”说完打开病房的房门，又在刘九思背后轻轻一推，将他推了进去。

22
　　再次醒来的时候，朱云峰发现自己依然站在那扇门前，怀中依然抱着自己的“契者”。不同的是，两个人身上衣衫全部湿透了，好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看起来很激烈啊！”高峰说道。
　　“高老师，你有点儿过了。”曹鹤阳从朱云峰怀里挣扎着出来，见朱云峰呆愣愣看着自己，他踮起脚，轻轻在朱云峰脸颊上亲了一下，说：“大饼，别傻站着，我回来了。”
　　“阿四……你……”朱云峰觉得有点儿乱，明明他刚刚和曹鹤阳一起经历过无比激烈的情事，怎么一眨眼他们又回到了这里，他已经有些分不清哪里是幻觉哪里是真实的了。
　　“先别急，让我看看，你好了没有。”曹鹤阳说。
　　“嗯？”朱云峰没有明白曹鹤阳的意思，可是却站着一动不动，任由曹鹤阳施为，因为他已经能够感应到曹鹤阳了，这说明他们之间的“契约”又回来了。
　　曹鹤阳伸出食指，点在朱云峰眉心。朱云峰闭上双眼，与曹鹤阳共同回忆他们相识以来的种种。战斗时的默契，生活中的甜蜜，还有一场场激战，无论是共同操作机甲，又或者是互相探索对方的身体，都是浓到化不开的印记。
　　突然，朱云峰眉头微皱，脸上的表情也带上了一丝痛苦，但他却没有挣扎，仍然放任曹鹤阳探索他的脑域。
　　时间仿佛回到了出事那一天，他和曹鹤阳登上机甲，一路探索那艘舰艇的残骸。
　　“大饼，我觉得情况不太对。”曹鹤阳的声音在他脑内响起。
　　“怎么啦？”朱云峰听到自己发问。
　　“说不出来什么感觉。我想出去看看。”
　　“太危险了。”
　　“可是那个地方，‘四饼’进不去。”
　　“把外面那个框拆了，应该就行了。”
　　“你啊……真是的……”
　　曹鹤阳没有异议，两个人操作“四饼号”拆掉了残骸控制室内某扇电子门的门框，进入了那个秘密空间。
　　“这是……”朱云峰觉得自己头痛欲裂，仿佛被天雷击中，然后就是眼前一黑，再醒来时他已经躺在基地的医院病床上了。
　　朱云峰看向曹鹤阳，问：“所以……当时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才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可是……为什么？”
　　曹鹤阳看向高峰，高峰点点头，调出一张光幕，对朱云峰说：“这是刚刚用‘有为法’的时候，给你脑部做的扫描。”高峰一边说一边指着其中一块非常小的阴影区域说：“你脑子里有这个东西，所以当时才会头疼。因为这东西已经启动了。”
　　“这是……什么？”朱云峰问，“还有阿四你为什么会失忆？刚刚……其实我们不是瞬移，而是进入到你的精神世界是不是？”
　　高峰有些诧异地看了朱云峰一眼，问：“这你都能猜到？是当时就猜到了吗？可以啊！”
　　朱云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那个地方……很像我和阿四第一次……的地方。瞬移虽然有可能，可是房间布置地这么像，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了。而且阿四你还不能动，嘿嘿……”
　　曹鹤阳横他一眼，余光瞥见队员们都已经清醒了过来，觉得朱云峰再说下去，自己英明神武的副队长形象可能不保，立刻拦住了话头，说：“行了，我知道大家一定有很多问题，折腾那么久大家都累了，找个地方，我们好好聊聊吧！”
　　“大家？”朱云峰闻言这才发现跟着自己一起过来的队员们都已经清醒了过来，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那个……”朱云峰摸摸鼻子，说：“那要不……我们就找地方坐下来，听听到底怎么回事儿呗！”
　　靳鹤岚他们都不笨，对曹鹤阳也非常熟悉，只听刚刚他说话的语气，就立刻明白了过来：“四哥，你这是……想起来了？”
　　曹鹤阳点点头，说：“想起来了，这个事儿说来话长，等下我都会告诉你们的。”
　　正当所有人都打算跟着曹鹤阳走的时候，刘九思突然开口，说：“我们现在可是在‘夸父’。”说完这句，他手掌一翻，一把光刃握在手里，背靠着通道的金属墙，居然摆好了战斗姿态。
　　“九思……你闹什么？”朱云峰问。
　　刘九思吸口气，说：“饼哥，我信你，所以我也信四哥对我们没有恶意。可是……这里是‘夸父’，他们做过什么你们都忘记了吗？”说完，他又瞪着高峰，问：“你们为什么要把筱阁绑来？”
　　高峰事不关己地指指曹鹤阳，说：“他动得手。”
　　刘九思看向曹鹤阳，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显然是看在朱云峰的面子上，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朱云峰这才想起来，王筱阁好像确实是自家“契者”绑走的，不过他相信曹鹤阳做什么都有他的理由，于是他说：“九思，把刀放下，我相信你四哥不会对筱阁不利的。”
　　曹鹤阳歪着脑袋看了刘九思一会儿，说：“这么说起来，你大约确实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刘九思被曹鹤阳看得心里发毛，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一样。
　　曹鹤阳说：“反正也打算要告诉你们的，那就先去看看筱阁吧！”
　　“噌”一声，刘九思立刻收了光刃，几步走到曹鹤阳面前，问：“筱阁在这里？”语气里居然带着几分谄媚。
　　曹鹤阳对他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样子有些无语，朱云峰默默扶额，其他人转头看向其他地方，都觉得有点儿丢人。
　　“行了，跟我走吧！”曹鹤阳说完牵起朱云峰的手，头前开路。
　　高峰说：“我去会议室等你们吧！”说完，和来时一样，身形消失不见。
　　其余的人心中又惊又怕，没想到“夸父”居然掌握了瞬移技术，难怪当时曹鹤阳带人绑走王筱阁的时候，来去无踪。这种技术如果大规模应用，那岂不是“桃源”基地随时可能承受敌袭？不过现在他们身在“夸父”的基地里，带路的人又是他们的副队长，自己现在到底什么立场，倒有些闹不清楚了。
　　这群人里现在心思最单纯的反而是刘九思，他只一心一意想去见王筱阁。
　　曹鹤阳把一群人带到一间病房外面，说：“筱阁在里面。”说完又说：“你们做好心理准备，今天你们要知道的事儿，很可能会颠覆你们一直以来的认知。”

21
　　“怎么回事儿？”小四睁开眼睛，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一动都不能动。“你对我做了什么？”小四问道。
　　“什么？”朱云峰没明白小四的意思，连忙走上几步查看情况，问：“阿四你怎么啦？”
　　“我……”小四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朱云峰。明明上一秒他们还在“真理之门”旁，怎么转眼间就变成在这个方。
　　小四问：“这里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朱云峰回答道，“高峰拿枪顶着我，然后我们就到这里来了。”
　　“啊？”小四有些奇怪，他不知道为什么高峰会用“有为法”把他们转移到这里来。
　　此时朱云峰已经走到了小四身边，问：“阿四，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小四还是说出了实情，“我不能动了。”
　　“什么？”朱云峰一惊，连忙坐到床边，伸手轻轻捏了捏小四的手臂，问：“有感觉吗?”
　　“疼。”小四说。他没说的是，感觉比平常时候还要疼一些。
　　“疼？”朱云峰心下奇怪，觉得自己也没多用力啊。他担心地问：“阿四，我帮你检查一下好么？”
　　“……”小四沉默了一下，神色有些古怪地说：“随便。”说完闭上了眼睛。
　　朱云峰觉得小四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他轻轻解开小四的衣服，按照急救手册上的内容，开始检查小四的身体。
　　朱云峰的双手轻轻按在小四胸口，问：“怎么样？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话说这么说，但小四的话语里不知道为什么带了一丝颤抖。
　　朱云峰的手一顿，心中某个猜测更甚。可他没说什么，而是继续向下按去，一边按一边说：“阿四，其实……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想到我们从前呢！”
　　“什……什么从前？”小四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爆炸了，朱云峰看起来是在检查，但是在他看来，他就是在占他便宜。
　　“从前……我们两个一起的时候，我就是这样‘伺候’你的呀！”朱云峰一边说，一边慢慢把手探进小四的裤子里。
　　“果然……”朱云峰了然一笑，说：“虽然小四你可能不记得我了，可是你的身体还是记得我的。”
　　“别……”小四脸红得跟煮熟的虾米一样，身上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一样，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因为他现在一动都不能动。
　　“别什么？”朱云峰好整以暇地继续用手在小四身上游走，这具身体他太过熟悉，知道怎样能够挑起他的欲念，也知道如何才能让他更有感觉。
　　“别……别动。”小四说，然后用哀求地语气地说：“求你了……”
　　朱云峰摇摇头，说：“可是……你这里不是这么说的。”说完，轻轻划过小四已经翘得老高的小兄弟，继续说道：“还有这里。”说完，又抚过小四的臀。
　　“嗯……”小四觉得浑身的血都涌到身下了，可他还是什么都不能做。
　　“阿四，其实你自己一直都没发现，你可喜欢我捏你这里了。”朱云峰说完，沿着小四的胸腹一路上划，去捏他胸前的两点。
　　“别……别……”
　　“还有，每次我进入你的时候，虽然你一直说不要，可是总会夹得我紧紧的。”
　　“别……别说……”
　　“还有还有……”此时的朱云峰仿佛一个恶魔，凑到小四耳朵边，轻轻说道：“其实我知道阿四特别喜欢我，每次我进去的时候，你都会特别激动地叫，而且你特别主动，总喜欢自己撞上来，我都生怕自己满足不了你。”
　　“不……不是……”小四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明明什么都不记得，可是为什么朱云峰说的话都变成一幅幅鲜活的画面撞进他脑子里，还有，为什么朱云峰对他的身体那么熟悉，只是随手轻抚，自己都那么有感觉。可是此时此刻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连不去听朱云峰说话都做不到。
　　“你……你给我个痛快吧！”小四觉得自己支持不住了，这比他能想象到的酷刑还要残酷。
　　“痛快？”朱云峰有些惊讶，说：“难道你还不够痛快吗？”
　　说完，朱云峰伸手去摸小四的臀，发现臀缝间已然湿了。
　　“哦！果然是不够痛快啊！”朱云峰笑吟吟地说：“那……要怎么样才能痛快呢？”
　　“你……别逼我。”小四此时已经明白了朱云峰的意思，但是他坚决不想满足这个人的恶趣味。
　　“没关系啊！我也不急。”朱云峰说。可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在叫嚣了，然而他还是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欲望，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契者”现在正处在一个非常关键的时刻。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忘记自己，但能否重新唤醒他，就再次一举了。
　　“我……我……”小四真的有些绝望了，身上堆叠的快感，让他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能高潮，可是受限于完全不能动的身体，他又始终无法真正达到那一点，更恶劣的是，朱云峰的手指只在外面徘徊，到现在都不肯真正进入他的身体。
　　“你……进来……”小四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什么？”朱云峰假装自己不明白。
　　“你……你……”小四说：“你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朱云峰突然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道：“得你自己说出来。”
　　“你……进到我身体里来。”小四说：“我需要你。”
　　“如你所愿。”朱云峰几下剥掉小四的裤子，架起他的双腿，说：“看着我。”
　　“我……”这样羞耻的姿势，小四很想把眼睛闭起来。
　　“阿四，看着我。”朱云峰说。
　　抵不过朱云峰一下下在身后磨蹭却就是不进入的“明示”，小四终究还是睁开眼睛看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把自己弄到这样一个境地。
　　“阿四，你是我的恒星。”朱云峰说完，一个挺身进入了小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