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逐日

20
　　朱云峰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在何处，只觉得整个人无比轻松，好像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哪怕四周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却是那样温暖又安全。
　　再然后，朱云峰觉得自己看到了亮光，不知道为什么，他明白自己应该是出生了。眼前的人走马灯一样地过，他却完全记不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这些人，甚至不记得这些人是谁。只是感觉他们对自己很亲切。
　　或许是我的家人？朱云峰想着。可是自己……好像是孤儿诶……
　　容不得朱云峰多想，眼前的画面又是一转，这会儿的画面他就熟悉无比了。那是“桃源”的培训中心。
　　是的，朱云峰是在“桃源”长大的，他自然也曾经在培训中心呆过。那时候的朱云峰简直是所有老师最最头疼的对象。
　　朱云峰小时候调皮捣蛋打架恶作剧一样不少，甚至带着一帮小孩子就敢作弄老师。可是他的各项评分都很高。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是同一批孩子里数一数二的，他一直觉得自己将会很顺利地完成战士的考核，然后顺利地找到自己的“契者”，操作着机甲，大杀四方。
　　朱云峰没想到，自己的“契者”之路会走得怎么艰难，他从十一岁成为后备战士，十三岁正式成为战士，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契者”。培训中心里原本成绩差他一大截的那些家伙，都已经开始进行“机甲”训练了，甚至有两个默契度非常高的都已经开始驾驶“实习机甲”了，他却依然在培训中心晃荡着，每日里进行着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的练习。
　　“求索”对朱云峰的状况给出的结论是，朱云峰的脑部太过活跃，对于战斗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一般人跟不上他大脑运转的速度，所以他才会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契者”。
　　然后……他就遇到了曹鹤阳。
　　朱云峰一直记得，自己遇到曹鹤阳的那一天。
　　那是一个下午，因为训练太过无聊且无意义，朱云峰又一次翘了培训。虽然老师知道他的情况，睁只眼闭只眼，但是课程结束后的晚点名他还是必须要出现的，不然“求索”就会记录他无故旷课，会扣绩点的。
　　准备去晚点名的朱云峰，百无聊赖地走在走廊上，看到打卡机面前站着一个人，傻乎乎的，不知道在干嘛。
　　“你谁啊？在这儿干嘛？”朱云峰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语气略冲地问他。
　　“我……”那人回过头来，一脸错愕，说：“我……”
　　朱云峰眼尖，没等他说完话，已经看到了他光幕上显示的资料，说：“你是来办结业的？没见过你啊！有家庭教师？”
　　在“桃源”里，基因评级达到S级的人，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是到培训中心上课，还是在家接受家庭教师授课。所谓“家庭教师”，大多也是通过网络授课，但授课计划更加有针对性，而且会时时进行调整。不过无论如何，当这些孩子结束学业的时候，都一定要到培训中心，通过一场考试，才能顺利拿到证书。
　　那人点点头，说：“是的。”
　　“那你这是……”朱云峰问，“不顺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很少有评级S的人，无法通过结业考试的。
　　或许是朱云峰真诚的态度打动了那人，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他却似乎对朱云峰格外信任，非常苦恼地说：“我没想到机甲实操不是用模拟器，而是真的要找一个伙伴。我……原来的练习伙伴有自己的‘契者’了。”
　　“嗨！我以为什么事儿呢！”朱云峰心中一动，努力摆出自认为最帅的笑容，说：“你不介意的话，我陪你考试。”
　　“啊？你？”那人似乎非常惊讶，问：“可以吗？会不会太耽误你时间？”
　　“不要紧。”朱云峰一边说一边打了卡，然后伸手指着屏幕说，“我打完卡了，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时间。”说完他顿了顿，说：“还有，我叫朱云峰，你叫我烧饼就行。”
　　“烧饼”这个称呼引得那人一笑，朱云峰觉得整个世界都鲜活了起来，那人说：“我叫曹鹤阳，你叫我小四就好。”
　　那就是朱云峰和曹鹤阳的第一次见面。那之后，他们俩就去了训练室。曹鹤阳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所以他邀请朱云峰先和自己一起训练试试。
　　练习的结果，大出两个人的意料之外，他们的脑电波同步率高得惊人，而且可以完美互补。朱云峰的身体反应迅速，有时候战斗意识跟不上。曹鹤阳则相反，他的体能没那么好，有时候脑子反应过来了，身体跟不上。可是当他们通过神经连接连接到一起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个问题了，他们仿佛两块无比契合的拼图，天生就是要拼到一起的。
　　仅仅一起训练了一次，朱云峰和曹鹤阳就已经明白，曹鹤阳的考试根本不成问题。
　　在帮曹鹤阳完成考试后，朱云峰正式向曹鹤阳提出了成为“契者”的申请。曹鹤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那之后，又经过几个月的强化训练，二人顺利通过了考核，成为了机甲战士，一步一步从列装普通的机甲，到装备有自己风格的“四饼号”。从战队的普通一员，发展到有自己的战队。一路走来，辛苦自不必说，也颇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东西，但无论如何，他们都熬过来了。直到那个任务。
　　那一天，朱云峰的小队执行完猎杀任务，返回基地的途中，飞梭车突然搜索到一个奇怪的信号。这个信号不同于他们现在使用的信号，但也可以直接解读，感觉像是他们使用的信号的基础版本。朱云峰和曹鹤阳互看一眼，朱云峰就下令朝那个信号靠过去，而后发现了一艘坠毁在河道中的飞船。
　　在战队的情报分析员张霄墨分析后，认为飞船内部没有危险，所以朱云峰和曹鹤阳非常放心大胆地去了飞船上。然后就是一阵剧烈的头痛，再然后……再然后……
　　朱云峰一下清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仍然站在那扇门边，面前是高峰似笑非笑的脸，而他的手上，仍然抱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契者”，他的爱人曹鹤阳。
　　“怎么回事儿？”朱云峰问。
　　“那得问你自己。”高峰说：“你自己，想通了没？”
　　“想通？”朱云峰莫名其妙，问：“想通什么？”
　　“你……还有什么事儿没想起来么？”高峰继续问。
　　“嗯……”朱云峰想了想，说：“有的。”那天进到那个飞船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直都没想起来。
　　“这样啊！”高峰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枪状物，抵着朱云峰的额头，直接开了一枪。
　　朱云峰只觉得自己脑袋一晕，他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的曹鹤阳，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赫然发现他在一间小屋子里。
　　将怀里不知道为什么依然没有醒过来的曹鹤阳小心翼翼地放到屋子里的小床上，朱云峰开始查探这间屋子。
　　没有门，也没有窗，只有一盏不算太明亮的灯。房间里只有一张小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难道还是幻觉？”朱云峰嘀咕了一句，又或者……朱云峰隐隐有一种猜测。正在他打算进一步寻找证据的时候，听到身后一阵轻呼，小四醒了。

19
　　小四对朱云峰的问题置若罔闻，他的这台飞梭车确实达到了“飞”的速度，不到十五分钟就已经来到“避风港”上空。随着小四的操作确认，飞梭车动力全停，被基地的牵引系统牵引到专门的车位上。
　　小四打开车舱的门，说：“走吧！跟我下车。我先带你们见见我们头儿，机甲回头会有人送去专门的区域，到时候我再带你们去看。”言语中竟是已经把他们看作是自己的同伴了。
　　其他人都不太敢相信，面前的小四真的是他们DYSN5那位以谋略见长，切开来肚皮比墨汁儿都黑的副队长曹鹤阳。
　　只有朱云峰心中非常感慨，想当年，他刚刚认识自家“契者”的时候，他在自己面前就是这个模样的。
　　“走啊！你们愣着干嘛？”小四见所有人都呆着不动，不禁发问。
　　“主要因为你太好看了，他们都看呆了。”朱云峰不动声色地拍了一句马屁，成功引来所有队员的白眼，对他这种臭不要脸的行为非常鄙视。
　　小四此时已经脱掉了一直罩在身上的黑袍，露出内里一件深蓝色的战斗服，衬得他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加白嫩。听朱云峰夸他，几缕薄红又爬上了他的脸颊。他横了朱云峰一眼，没再说话，低头率先走出了飞梭车。
　　“哥……真的……您戏有点儿过。”刘九思对朱云峰说。
　　“是的，饼哥。”马霄盛说：“下次麻烦事先通知一下，我好准备好吐。”
　　“呸！”朱云峰被队员这么挤兑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说：“你们几个翅膀硬了是不是？”说完又看了眼小四的背影，说：“我说的是真的嘛！”说完，率先跟了上去。
　　朱云峰跟在小四身后问东问西，队员们吊在他们身后十几米的地方，看上去仿佛跟前面两人没半点关系。
　　“话说……我们就这么跟着过来了，会不会有点儿太不安全了。”张霄墨问，“这到底啥情况，咱们完全不清楚啊！”
　　“饼哥觉得那个人是四哥。”朱鹤松说，“我相信四哥不会害我们，也相信饼哥不会认错了四哥。”
　　张霄墨一瞬间很难说自己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从没有拥有过“契者”的自己，难以明白那种感受，又好像能够明白那种感受。那是全然的信任，毫无任何逻辑可言，不是直觉不是冲动不是爱情，无法用言语形容，却可以让所有见到的人都感受到其中的美好。因为，他异于常人的精神力此时能够发现靳鹤岚朱鹤松以及马霄盛和刘霄航之间隐隐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流转。
　　一行人跟着小四行走在基地里，与大家预期的不同，“避风港”里极为安静，和他们原本以为的那种乱哄哄的场景完全不同。
　　路过一扇机械门的时候，张霄墨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可是见朱云峰一马当先直接跟着小四走进去了，张霄墨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默默跟在所有人身后走了进去。
　　在张霄墨通过那扇门的时候，看起来普通的机械门突然发出“嘟嘟嘟”的声音。
　　所有人都回过头看着张霄墨，张霄墨一脸莫名，心一阵狂跳，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小四看着张霄墨说：“伙伴之间必须坦诚，所以如果有什么秘密的话，希望你能说出来。”
　　“我……”张霄墨见所有人都投来疑问地目光，不解地问：“也许是‘夸父’故弄玄虚，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是我有问题？哪怕相信四哥，也不应该相信‘夸父’啊！”
　　小四笑笑，说：“如果你真的相信你的同伴的话，大可以告诉他们，你确实有秘密，可是不能说，如果是真的同伴的话，一定会理解的吧！”
　　张霄墨突然间就说不出话来了，低着头，说：“对不起。”
　　朱云峰开口，问：“我们看到的那段影子的录像，是你弄的吧！”
　　张霄墨瞪大眼睛，问：“队长，你……早就看出来了？”
　　朱云峰摇摇头，说：“最开始其实我还是相信你的，可是你说到细节的时候太过自信，一点儿都不像你平时的样子。我后来又仔细看过那段录像，其实并不能看清高老师有轻微谢顶，哪怕你动态视力和精神力都异于常人，比我们这些人都好，可是你也不应该看到。因为那个视频的角度，看不到高老师头顶。”
　　“那……你……”
　　朱云峰说：“我相信你受过高老师的恩惠，也相信你不是想要害我们，只是希望我们调查。”
　　张霄墨点点头，说：“是的，我没打算害大家。”
　　“既然这样的话，栾云平到底有什么打算，你是不是能跟我们说说了？”朱云峰突然发难，说：“RX-126补给站是栾云平选的，在那里让我们看到那段录像应该也是他的意思吧！所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平儿是想要找我吗？”朱云峰的话音刚落，张霄墨还来不及回答，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突然出现在众人身后，平静发问道。
　　“高……高老师……”张霄墨正对着他来的方向，第一个看到他，惊愕到差点儿说不出话来。
　　小四指指高峰，对朱云峰说：“这就是我们头儿。”
　　“啊？”
　　“什么？”
　　“几个意思？”
　　朱云峰几人一阵惊呼。
　　“这儿……是‘夸父’吧！”朱鹤松问。毕竟现在为止他们看到的活人都曾经是“桃源”的人，也没有明确叛逃，就这样说他们是“夸父”的人，其实不怎么站得住脚。
　　没想到高峰却笑吟吟地点头，说：“没错，我们确实是‘夸父’，甚至我们是‘流浪人’。”
　　“可……这……”朱云峰非常不解，问：“你们……搞这一出到底是为什么？”
　　高峰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盯着朱云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
　　朱云峰被他看地心里发毛，问：“怎……怎么啦？”
　　“看起来确实是很麻烦呢！”高峰突然开口，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小四问：“很麻烦？多麻烦？”
　　高峰没有说话，突然间一个打了响指，小四居然应声倒地，直接软在朱云峰怀里。
　　“你干什么？”朱云峰一把抱住小四，声音陡然间高了八度。
　　高峰又是一个响指，除朱云峰外的其他人突然间仿佛被封印了一样，动也不动。
　　高峰有些意外，叹口气，说：“果然麻烦。”说完不知道从哪里射来一根银针，钉在朱云峰耳后，朱云峰觉得自己的意识瞬间被从身体里抽离了出来，眼前一黑，仿佛陷入了茫茫宇宙之中。

18
　　“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阿四，别闹了。”朱云峰看着眼前的人，无比确定他就是自己的“契者”，可是为什么自己却根本无法感应到他，明明他就在自己面前，自己与他之间却一点儿“契者”应有的波澜都没有。
　　“我说了，我不认识你。”眼前的人看了他一眼，突然又皱起了眉头，问：“你……刚刚叫我阿四？”
　　“你……是阿四吗？”朱云峰此刻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唯一能确定的是，曹鹤阳一定是出事儿了，否则他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
　　“我……”那人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不答反问：“你们……是桃源的人？是从桃源逃出来的？”
　　“我们……”朱云峰几乎没怎么思考，直接点头，说：“是的，我们是从桃源逃出来的。”
　　“怪不得。”那人说：“我就说，如果不是逃出来，桃源怎么会下这种死手。”说到这里，他似乎是去了几分戒心，伸出手，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小四，是一个‘流浪人’。”
　　“我……我叫朱云峰。你叫我大饼就行。”朱云峰伸出手，握住小四的。当重新握住那双温热的手的时候，朱云峰再次确认，面前的人就是曹鹤阳。不知道“夸父”对他做了什么，让他失去了记忆，甚至不认识自己。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从此刻开始，自己再也不会离开他一步了。朱云峰在心中暗暗发誓。
　　小四觉得朱云峰的手握自己握得有些紧，他略略用力，却没有挣脱，只能瞪着眼睛看着朱云峰。
　　朱云峰知道自己失态了，可是又实在舍不得松手，想了想，他松开右手，然后改用左手握住曹鹤阳，说：“阿四，我带你去见见我的队员。”
　　小四皱了皱眉，想纠正他的称呼，可又觉得这么叫自己似乎没什么问题，也就由他去了。
　　朱云峰拉着曹鹤阳，一路走到两台机甲下。
　　此时靳鹤岚他们早就从机甲中出来了，见到朱云峰和曹鹤阳手拉手过来，眼中都是掩饰不了的惊喜。
　　刘九思第一个跑上前去，说：“四哥！真的是你！”
　　小四愣了愣，问：“你们……都认识我？”
　　刘九思愣住了，望向朱云峰，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朱云峰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这一下，原本想上来打招呼的靳鹤岚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只能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小四看着他们，问道：“你们……都认识我？难道你们是因为我，才从桃源出走的？”
　　“从基地出走？”张霄墨被这说法吓到了，刚想否认，一把被朱鹤松掩住了嘴巴。
　　靳鹤岚笑吟吟地说：“主要是饼哥要来找你。”
　　小四愣了愣，再次看向朱云峰，问：“所以，你确实是认识我的？”
　　朱云峰点点头，说：“我是你的‘契者’。”
　　“啊？”小四不知道为什么，脸突然红了，说：“你……你是我的‘契者’？”
　　“对啊！”朱云峰见到小四脸红的样子，稀罕地不得了。天知道，上次看到自家“契者”脸红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咳……”朱鹤松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毫不怀疑如果不打断的话，自家队长和队副能在这里互相看到天荒地老，然后问道：“四哥，咱们接下来，可就跟你混了，我们去哪儿？”
　　小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更红了，努力吸了几口气，说：“你们的飞梭得处理一下。坠毁在这里，会把桃源的人引来的。”说完，他手一挥，也不见下了什么命令，那四个黑衣人低头领命，朝坠毁的飞梭车急奔而去，显然是打算处理残骸。
　　朱云峰目瞪口呆，问：“他……他们就四个人……这要怎么弄？”
　　“你别担心了。”小四说：“跟我走吧！”说完，当先带路。似乎对于朱云峰他们完全信任，毫不在意身边没有一个自己人。
　　众人跟着小四朝东面走了几分钟，来到一块空旷的草坪上。
　　小四手指轻点几下，众人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台重型飞梭，样子和桃源的不同，看起来应该是改装过的。
　　“隐形涂装？拟态技术？”马霄盛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没想到“夸父”居然掌握了这么高深的科技。
　　小四却好像毫不在意，说：“走吧！上车。”说完带着众人进入飞梭。
　　“等下我把飞梭发动了，再把你们的两台机甲牵引上来。”小四说：“这样方便。”
　　“哦……好，好的。”靳鹤岚连忙回答道。
　　众人跟着小四到了驾驶室，随意坐下。小四坐在驾驶台前，按下手掌，扫描了掌纹虹膜，又念出一串随机数字，飞梭车上的AI启动，让众人惊讶的是，这个AI居然也叫“求索”。
　　“求索！”小四叫到。
　　“您好！”看起来这个“求索”也挺有礼貌。
　　“牵引1014,2235位置上的两台机甲，然后我们回‘避风港’。”小四说。
　　飞梭车传来一阵轻微地马达声响，“机甲牵引成功。目的地‘避风港’，路径规划成功，请确认。”
　　“确认。”
　　“倒计时10秒……5、4、3、2、1……出发。”随着“求索”的倒数，飞梭车启动，巨大的推背感将朱云峰等人死死压在椅背上。
　　“这个速度……”靳鹤岚话刚出口，就湮没在朱鹤松投过来的目光里。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对于重型飞梭车能够飞出超音速都非常惊奇。
　　这个时候，只听朱云峰非常自然地问道：“小四，这车很不错诶！从启动到超音速居然不到10秒，还有隐形也做得非常好，这都是‘夸父’自己做的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暗暗给自家队长点了赞，心说不愧是朱云峰，问起话来总是这么直接。

17
　　飞梭车内的警报声响成一片。朱云峰来不及爬起来，大声吼叫着问张霄墨：“什么型号的飞弹？”这一句显示出他对张霄墨的信任。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这个团队不能散。
　　张霄墨愣了愣，立刻回答道：“AX-5或者AX-6。”
　　朱云峰对于这个答案明显也愣了下，因为这属于重型飞弹，不太可能是“夸父”的武器。要是“夸父”有这种重型武器的话，那他们根本不用搞突袭，每次看到基地出来的飞梭直接轰就可以了。
　　不过此时，朱云峰也来不及多想，连忙命令说：“老靳小朱大马大刘，上自己的机甲，‘要你命三千’带物资，‘呷拉羊卓’带武器。”
　　四人立刻明白了朱云峰的意思。挣扎着爬起来，去开自己的机甲，执行命令。
　　朱云峰对刘九思和张霄墨说：“我们三个弹射，墨墨第一，九思第二，我最后。”
　　“这个高度，你不一定来得及弹射。”刘九思说，“我最后。”
　　“废话！”朱云峰说：“我是队长，听我的。”说完，拽了刘九思一下，推着他和张霄墨朝弹射舱的方向去。
　　飞梭车仍在不断下坠，不过好在没有遭受第二轮袭击。此时靳鹤岚和朱鹤松的“要你命三千”已经准备就绪，在频道里短暂沟通了一下，就从飞梭中弹了出去。
　　不出意外，不知道哪里飞来的一颗飞弹，朝着“要你命三千”追了过去。
　　不过“要你命三千”在机甲中也是数得着的速度快，一个加速随后转身一枚饵弹出去，直奔那枚飞弹。无论是直接引爆还是推离，都可以轻松解除自己的危机。靳鹤岚朱鹤松的战斗风格谨慎，操作完后，立刻转身，与爆炸区域拉开一段距离，确保自己的机甲不会被误伤。
　　此时“呷拉羊卓”也已经从飞梭中弹出，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飞弹袭击。紧跟着，张霄墨刘九思穿着防护服从飞梭中弹出。
　　在飞梭将将坠毁之际，朱云峰也总算从飞梭里弹射出来，晃晃悠悠地张开了一顶降落伞。正在众人松了口气的时候，突然不知道何处，又射来一枚飞弹，直奔朱云峰而来。
　　“饼哥……”
　　“队长！！！”
　　所有人惊呼出声。
　　“要你命三千”举起机械臂，最终还是放了下来。哪怕射出的饵弹能够炸掉那枚飞弹，可是爆炸的余波也足够把朱云峰炸死。
　　“呷拉羊卓”离朱云峰近一些，加速启动想要把朱云峰救下来，却无论如何都没有那枚飞弹快。
　　正当众人绝望之际，突然一个黑影凌空飞出，将朱云峰整个裹在自己的斗篷里，紧接着身上张开一股无形的立场，飞弹遇到那股立场，仿佛射进了棉花堆里，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道牢牢吸附住，却也没有爆炸。
　　众人正在惊疑不定的时候，只见那个黑影身上红光闪烁，那枚飞弹突然间掉了个头，朝着山野处某个地方飞去。
　　只听“轰”的一声，然后是“轰轰”两声，山上闪现出老大的火花，一股黑烟冲天而起。
　　靳鹤岚他们几个都不是外行，立刻意识到那不是飞弹单纯击中山体会产生的效果，必然是击中了什么。而在这山野间，能够击中的目标，只有飞弹的发射台。
　　“这是什么路数？”朱鹤松在频道里问道：“那是AX-5吧！那么轻松就能吸附截停不说，居然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更改了目标设定，这是人可以做到的吗？”
　　“我们刚刚连飞弹是哪里射出来的都不知道，他居然能发现发射台的位置。”马霄盛也啧啧称奇，说：“这也太可怕了吧！”
　　众人正说话间，只见四个同样罩在黑袍里的人，分散朝他们飞速掠了过来。
　　此时“要你命三千”和“呷拉羊卓”都在空中，刘九思已经降落到地面，张霄墨还在空中晃悠，那四个黑影分别朝他们而来，却都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仿佛只要他们敢有任何反抗的动作，立刻就会被斩杀在当场。
　　“他们刚刚救了队长。”张霄墨在通讯频道里说了一句话，其余人立刻放弃了抵抗的念头。无论如何，这群疑似“夸父”的人刚刚救了朱云峰，而且现在自家队长在人家手里，投鼠忌器，怎么着都不能跟人家立刻动手。
　　那四个黑影非常有默契，见刘九思他们没有反抗的念头，也克制着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在他们不远处一路伴随。
　　“要你命三千”和“呷拉羊卓”在频道里简单交流了一下，慢慢降落到刘九思附近，而张霄墨也缓缓朝着同一个区域降了下来。
　　四个黑影围在外圈，似乎是在监视又似乎是在保护，但是并没有要求靳鹤岚他们从机甲里出来。哪怕在两台机甲面前，他们的身影显得无比弱小，却依然透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这就是‘夸父’吗？”众人都在心里啧啧称奇，说实话，他们也是第一次直面这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物。这个时候，所有人的脑海中都闪过了一个只在很早以前的传说中听过，却从没有体会过的词语——死士。
　　正当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空中却异变陡生。原本被黑衣人抱在手上的朱云峰突然发力，从那人怀里跳了出来，仗着防护服上简陋的反重力系统，居然在空中直接发难。
　　那个黑衣人猝不及防，似乎没想到朱云峰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出手，一个闪身却没有避开，直接被朱云峰掐住了脖子。
　　正当靳鹤岚他们准备配合朱云峰出手的时候，变数又生。
　　朱云峰上前掀开黑衣人的兜帽，仿佛被烫到一样，立刻把掐在人脖子上的手缩了回来，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从空中一脚踹了下来，在坚实的地面上砸了一个大坑。
　　要不是穿着防护服，靳鹤岚他们毫不怀疑，朱云峰会直接断手断脚，继续回床上躺半年。
　　朱鹤松见机最快，因为和靳鹤岚以神经元相联，所以他的想法立刻被靳鹤岚洞悉，二人几乎第一时间就认定了那黑衣人的身份。
　　马霄盛他们反应慢了点，但也很快明白了过来。
　　频道里就听马霄盛“啧啧”两声，却似乎并不如何惊奇。
　　刘九思听着频道里的动静，眼睛一眯，也明白了过来，说：“不……不会吧……”
　　张霄墨是最后一个明白过来的，但也不算慢，至少在黑衣人从天空降落下来之前，他就已经在频道里叫了出来：“是……是四哥吗？四哥……四哥真的没事？”
　　黑衣人缓缓降落到地上，对于两台机甲视若无睹，仿佛他们这样听话地一动不动就是应该的。
　　朱云峰此时老早从坑里爬了起来，有防护服保护，他并没有受伤，这会儿见黑衣人降落到地上，立刻飞奔过来。要不是反重力系统被摔坏了，靳鹤岚他们毫不怀疑，朱云峰能开足马力直接“飞”过来。
　　“阿四！阿四！”朱云峰一把掀开防护服的头盔，说：“我错了，我错了，我刚刚真没想到是你。”
　　兜帽下早就露出真容的那个人，与曹鹤阳长得一模一样，吐出来的话语却如一盆凉水一样，兜头浇到朱云峰身上：“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16
　　在“桃源”里，不到六小时的时间对一支有足够战斗经验的小队来说，足以完成充足的战前准备。可是在RX-126补给站里，想要在不到六小时后出发，其实还是一项不小的挑战。
　　首先，朱云峰他们从“桃源”开到补给站的飞梭车损坏，且一直没有进行维修。虽然之前朱云峰说过想要改装补给站里的两辆轻型飞梭，可他们也并没有动手实施。
　　其次，从RX-126到“避风港”，如果按照最短路径，必然会重新经过“桃源”基地，因为RX-126补给站位于基地的东北方向，而“避风港”位于“桃源”的东南方。任何导航规划出的路径都一定会把他们带入“桃源”的范围内，那也就意味着他们会被基地的探测雷达给侦测到，如果不说明理由，很难被重新放行。
　　看着张霄墨列在光幕上的几条规划路径，朱云峰一一否定，然后说：“补给站的那两辆轻型飞梭，速度比我们从基地开过来的快许多，我想干脆把两台飞梭的发动机拆到一台上，一来把速度提上去，二来有两个推进系统比较保险，万一遇到意外也不至于被打废了，毕竟轻型飞梭的外壳比较薄。”
　　张霄墨听了朱云峰的话，略一计算，说：“如果把发动机拆过去，备足了燃料，速度可以比我们来的时候提高1.6倍左右。可是……”张霄墨问：“队长，你加快速度是想……绕过基地吗？”
　　朱云峰点点头，说：“我们去找阿四，和原来的任务目的不相符。如果经过基地，肯定得另行报备。要是让人知道阿四被‘夸父’抓走了，哪怕把他救回来了，也说不清楚了。所以……只有绕过基地。说完，他指着光幕上的地图说：“我们再朝西北走一段，然后朝南，等维度和‘避风港’差不多了，再直接朝东切过去。”
　　张霄墨在地图上规划了一下路径，说：“朝西北不用走太远，可是……如果要绕过基地朝南切到‘避风港’的维度……咱们就得路过另外一个地方了。”说完，指着光幕上地图的某一点给朱云峰看。
　　朱云峰看着那处，久久未曾说话。
　　终于，朱云峰问：“按照规定，通过需要多少时间？”
　　张霄墨计算了一下，说：“45分钟到1小时。”
　　朱云峰问：“我们提早半小时出发，用半小时通过那里，可行吗？”
　　张霄墨想了想，说：“冒个险，我们擦着基地的侦测范围绕那一圈，到‘避风港’维度的时候就正好擦着那里，最多半小时一定能通过。”
　　朱云峰看了张霄墨一眼，问：“你有把握？”
　　张霄墨突然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他知道那是因为朱云峰在看他那一眼的时候不自觉地用上了精神力，张霄墨深吸一口气，点头说：“没问题。”
　　“这样的话，就不需要提前出发了。”朱云峰确认道。
　　“是的。”张霄墨说。
　　“那就按照原定计划实施。把路径规划提前发给他们，让大家都有个心理准备。”朱云峰说完，转身去做其他准备。
　　张霄墨则在光幕上轻点几下，将确定的路径坐标一一标注清楚，然后发到其他队员的终端上。
　　清晨6点，所有人准时在飞梭前集结。对于朱云峰绕开基地的举动，大家都明白是为了什么，对于张霄墨规划的路径，众人也没有疑义。只是……
　　朱鹤松突然问：“饼哥，那个地方……我们……”
　　朱云峰知道他想说什么，摇摇头，说：“‘长路漫漫号’坠毁的地方，是人类的圣地。我们懂事起就被告知，如果有一天，从那里经过，一定要巡航通过，表示致敬。我们执行任务至今，也曾经路过过那里，这一次，虽然任务不在报备范围内，可是……我们既然经过了，那么……总还是要守规矩的。否则，我们和那些‘流浪人’又有什么区别。”
　　朱鹤松微微叹口气，却也没有再表示异议。
　　最后检查了武器装备，和携带的各种物资，所有人登上了改装过的轻型飞梭，离开了RX-126补给站，再一次踏上旅途。
　　旅程的前半段还算顺利，张霄墨的计算显然非常精准，他们先是朝西北飞行了一段距离，彻底离开基地的雷达扫描范围，然后贴着这个范围转头朝南飞去。为了尽可能节约时间，一路上张霄墨都在手动修正飞梭的方向。
　　这项工作虽然看起来只要在控制台上输入几个坐标，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非常细致的操作。看张霄墨一番动作行云流水，所有人对他的评价再次提高了一个等级。
　　就这样飞行了一段时间，只听张霄墨说：“距离到达圣地还有1分钟，飞梭预备进入巡航速度。”
　　无论原本在做什么，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有的还整了整身上的衣服。
　　“30秒……20秒……10秒……5秒……3、2、1”随着张霄墨的倒数归零，飞梭的速度陡然间慢了下来。
　　众人解开安全带，纷纷站起，集中到飞梭的右侧，站在那里，准备向圣地行礼。
　　可是……
　　“怎么回事儿？”
　　“我们迷路了吗？”
　　“张霄墨你把我们带到什么位置了？”
　　“这是怎么啦？”
　　在所有人的询问声上，大家发现，原本应该出现在飞梭车右前方的那个巨大的飞船残骸，不见了。右前方只有连绵不断起伏的丘陵。
　　“这……这……”张霄墨自己也彻底糊涂了，他对着坐标确认了三次，说：“没错啊！我们的位置没有错。我没有带错路。”
　　“没带错路，你看看这是哪儿？”马霄盛瞪着他说：“飞船残骸呢？咱们毕业的时候都来这里看过的，执行任务的时候也经过过，那么老大的残骸，去哪儿了？”
　　“我……”张霄墨也觉得莫名其妙，他指着光幕上的坐标说：“你自己看啊！坐标没有错！”
　　马霄盛摇摇头，说：“谁知道你做没做过手脚。”
　　“你什么意思？”张霄墨也不高兴了，“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别藏着掖着。”
　　“说就说。”马霄盛说：“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偏偏是你被鬼影吓到，偏偏是你看出来那人是高峰，偏偏是你看出来那墙上有花纹。”
　　“我精神力和你们不一样。”张霄墨说：“而且事实证明我没看错啊！”
　　马霄盛冷哼一声，刚想反唇相讥，只听飞梭车内骤然间响起警报声，然后“轰”的一声，一颗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飞弹打在飞梭车上，直接洞穿了车体。
　　众人被巨大的气浪直接掀翻在地。飞梭车各项系统失灵，直接朝地面栽去。

15
　　朱云峰几人对着光幕面面相觑，所有人都被这只有不到十秒时间的视频震撼到了。
　　“这……这是四哥吧？”朱鹤松首先发问，看着朱云峰问：“饼哥，是四哥吧！对不对？”
　　朱云峰没有说话，他伸手一点光幕，将视频拉回十秒之前，再次点了播放键。
　　画面中再次出现了一群穿着黑色罩袍的人，高峰走在最前面，他身后有两人抬着担架，担架上一个人昏迷不醒。
　　朱云峰点了一下屏幕，将画面定格在此处。然后叫道：“求索。”
　　“为您服务。”
　　“放大这个区域，增强画质。”
　　“收到。画面截取中……画质增强中……已处理完毕。”
　　画面一阵模糊，随后就是那个躺在担架上的人的面部特写，无论怎么看，都是朱云峰已经被认定“牺牲”的“契者”——曹鹤阳。
　　朱云峰深吸一口气，说：“求索。”
　　“为您服务。”
　　“启动面部识别。”
　　“面部识别中……识别结果：战士曹鹤阳，DYSN5战队副队长，‘契者’朱云峰，机甲‘四饼号’。”
　　朱云峰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周围的同伴，说：“是他。”
　　自从那场意外，“四饼号”被拦腰截断，朱云峰重伤昏迷，曹鹤阳却是遍寻不着，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虽然根据现场的情况来看，他不太可能存活下来，在桃源基地的官方资料上也被判定为“牺牲”，可是对朱云峰来说总存着一丝念想。DYSN5的队员们虽然理智上都认为副队长应该是牺牲了，可是一天没有找到尸体，一天总也吊着心思。这时候骤然间在某个视频里见到了曹鹤阳，大家都是一阵激动。
　　“这是什么时候的视频？”靳鹤岚首先发问，直指问题的关键。
　　朱云峰说：“无论是什么时候的视频，一定都是我们出事儿之后的。”他说这话自然是有道理的，作为曹鹤阳的“契者”，如果曹鹤阳曾经被“夸父”组织抓获，他不可能不知道。
　　其他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朱鹤松说：“这么说来，那次事情之后，是‘夸父’的人抓走了四哥？”
　　朱云峰点点头，说：“应该是这样。”
　　“那还等什么？”张霄墨说：“我们去找他们啊！”
　　“你知道那儿是哪儿吗？你就要去找？”马霄盛说。
　　张霄墨说：“我刚刚隐约间看到墙壁上有花纹。”
　　张霄墨的能力已经得到了证明，既然他说看到墙壁上有花纹，那墙上应该确实有花纹。
　　于是一群人将录像倒回去，确实在墙壁上找到了一处已经淡掉的花纹。
在截取花纹增强图像又要“求索”对比后，众人得到了答案。那是一处叫做“避风港”的小型基地独有的花纹图样。
　　“避风港，是人类早期建立的一处基地，因为靠近大海得名。当时有不少星空巨兽从海上来，避风港直面它们的袭击。基地不堪重负，人员伤亡严重，慢慢也就荒废了。”张霄墨作为情报分析员，调出资料，通报给大家。
　　“所以……‘夸父’一直藏在废弃基地里？”靳鹤岚眉头微皱，说：“这么多年，居然都没有人发现吗？”
　　朱云峰也微微皱眉，说：“确实不太合理。如果他们一直就藏在那个基地里，哪怕那个基地已经废弃了，可是其中总有异动，‘求索’应该会发现的吧！”
　　“或者……”马霄盛说：“也可能他们只是临时在那里中转？后来就去了别处？”
　　众人点头，觉得这个猜测也很有道理。
　　“可是……”朱鹤松说：“为什么这段录像居然会被我们看到？”他看着朱云峰问道：“四哥是你的‘契者’，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他的人，为什么……这段视频偏偏就被我们发现了，就好像……”
　　“就好像是故意放给我看的一样。”朱云峰说。
　　环顾一圈，见众人眼神里多少都有担忧的神色，朱云峰说：“可是，哪怕这是一个陷阱，我也一定会去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知道朱云峰说的是实话。换了是他们，如果和自己的“契者”断了联系，而突然间又有了他的消息，那么哪怕明知是陷阱，也一定会去的。
　　“队长……”张霄墨想说话，被朱云峰打断了。
　　朱云峰说：“‘夸父’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我们都清楚，阿四现在的处境……多半也不会多好，去找他，很大可能就是有去无回，所以……我不强求你们和我一起去。”
　　“说什么呢！”一直没说话的刘九思突然开口了，“不管怎么样，我是肯定得去的。筱阁被他们抓走了，我总得把他救回来。”说完，他朝朱云峰的方向跨了一步，站到他身后。
　　马霄盛没说什么，和刘霄航对视一眼，直接站到朱云峰身后，意味非常明显。
　　朱鹤松说：“饼哥，你想什么呢！那是四哥啊！”说完，和靳鹤岚一起站到朱云峰身后。
　　张霄墨陡然间发现只有自己留在朱云峰对面了，连忙小跑几步，站到朱云峰身后。
　　朱云峰转过身来，对他们说：“去找阿四，不在我们这次任务范围里。”
　　“嗨！”朱鹤松说：“回基地写报告就是了。真能把四哥带回去，报告都不用写，这买卖值！”一句话，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DYSN5战队从前所有的文书工作都是曹鹤阳一个人搞定的，不管他们在外面干了多离谱的事儿，曹鹤阳的文书一定能写得滴水不漏，让“求索”都找不到一点儿错处。
　　“既然如此……”朱云峰对着众人道：“目的地，‘避风港’，对表。”
　　众人纷纷将手举起。
　　“现在时刻：0043！”朱云峰说：“0600准时出发。各自准备，解散。”
　　“是！”众人整齐划一地回答，如同他们过去执行所有任务一样。

14
　　张霄墨又一次指着黑影大叫出声，再次成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怎么回事儿？”靳鹤岚问，“你在说什么？”
　　张霄墨深深吸了口气，似乎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说：“高老师。”他解释道：“那个被围在中间的人，我认识，他叫高峰，是我的启蒙导师。”
　　“启蒙导师？”其余人面面相觑。
　　在桃源基地，一个人一生中会有很多位老师，或者导师。可是能被称为“启蒙导师”的只有一位，就是发现自己有“战士”的潜质，将自己引上战士之途的那位老师。这样的老师无一例外，精神力非常强大，在基地拥有非常高的人望，是人人都敬仰的人物。可是……
　　“高峰老师？”靳鹤岚有些奇怪，问马霄盛，“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基地有这样一位导师？是新推选的吗？”他成为战士要比张霄墨早许多，启蒙导师又一般是跟还没有成为战士的普通人接触，他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谁知道马霄盛也摇摇头，说：“我也没听说过。”然后他问张霄墨：“我高你两三届，难道是我成为战士之后的导师吗？”
　　张霄墨低着头，说：“高老师已经去世了。”
　　“去世？”刘九思问。
　　张霄墨说：“大概十一年前，当时高老师还没有被推选到导师的位子上，但是他很厉害，精神力强大，也很会发掘学生的潜质，在培训中心很有名气。我……资质一般，出生的时候基地还没有实行战时政策，没有进行普遍的基因干预，所以从小身体也不太好。我一直觉得我就是个普通人，不可能成为战士。是高老师发现我的精神力异于常人，虽然不是特别强，但如果应用得法也可以成为战士。也是他建议我专攻情报分析，我的体能堪堪达到标准，能够成为战士就是因为考核的时候情报分析的分数非常高，才能入选的。”
　　张霄墨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往事，继续说道：“本来第二年，高老师就可以正式被推选为启蒙导师了，但是他似乎是去执行了什么任务，出了意外，就再也没有回来。”
　　朱云峰听完张霄墨的话，深深看了他一眼，问：“你能确定那些黑影里有你那位高老师？”
　　张霄墨点头，说：“是的，我能肯定。他就是被围在中间那个。”
　　马霄盛不太相信，问：“那些黑影看起来面目模糊，你这么肯定？”
　　张霄墨说：“我能肯定。之前我以为那是鬼，没有仔细看。知道那些不过是些光影，我就敢仔细观察了。我能确定，肯定是高老师。”
　　“可……”马霄盛还想再说什么，被朱云峰阻止了。朱云峰说：“等那些黑影再出现，墨墨，你带着我们再仔细看看。”
　　张霄墨点头。
　　没过一会儿，黑影再次出现，这一次朱云峰他们都有了经验，几步走到黑影边，朱云峰再一次要求“求索”调整摄像头，拍摄他们所在位置。
　　张霄墨指着中间的黑影道：“你们仔细看，这个黑影的样子和其他的不一样，他身上没有穿罩袍，他戴着眼镜儿，你看他低头躲避攻击，能看出他还有点儿轻微的谢顶，就是高老师。”
　　其余人面面相觑，在他们看来，那就是模糊一片，能勉强看出是个人的样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哪儿能看出这么多细节来。可是看张霄墨如此认真的样子，又实在不像是在说谎。
　　一会儿之后，黑影再次消失，朱云峰调出录像，又特意圈出了被围在中间那个黑影的区域，要求“求索”做图像增强。
　　当“求索”将图像增强到原本的150倍后，众人终于看出，确实如张霄墨所言，中间那个人身上没有罩袍，带着眼镜。当“求索”将图像增强到原本的500倍后，所有人都认出了那个人。
　　“原来他叫高峰啊！”靳鹤岚第一个开口，说：“我对他有印象，在培训中心肯定见过，只是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
　　朱鹤松几个也纷纷点头，显然也和靳鹤岚是一样的情况。毕竟培训中心那么多人，不可能所有人都能叫得出名字，可是日日都见到的人，一定是会有印象的。
　　当发现这个人真的是高峰之后，大家看张霄墨的眼神都有些古怪起来，毕竟，要“求索”增强500倍才能看清的图像，张霄墨居然能看得这么清楚，这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墨墨倒真的是深藏不露啊！”朱云峰笑着拍了拍张霄墨的肩膀，说：“我一直都知道你偏科很严重，体能不太行，可是精神力的各项评分很高，倒没想到你眼力也这么好。”
　　张霄墨见众人都相信了自己，似乎是松了口气，笑笑说：“我的精神力跟其他人有些不同，按照基地的评价体系其实也很一般，但是在某些方面就会比较突出。比如动态视力，当年高老师就是发现了我的特点，帮助我进一步发掘能力，教会我应用，我才能成为战士的。”
　　朱云峰点点头，看着众人，说：“现在我们能够确定的事情有两点：第一，这是一段影像，第二，这其中有我们基地的同伴。”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众人，说：“那么接下里，我们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就是想办法弄清楚，这段影像到底是什么。毕竟，他关系到我们的同伴。”
　　事实确实如此，若只是无关紧要的人，那么在知道所谓的“鬼”只是影像的时候，就可以放手不管了。可是既然涉及到同伴，那么就不得不多加关注了。
　　在弄清楚了那段视频里的人物是高峰之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容易了一些。
　　朱云峰首先要求“求索”搜索高峰在这个补给站进出的记录，却得到了“没有记录”的结果。
　　朱云峰眉头微皱，调出那段增强了500倍的录像，指令道：“搜索与这段录像内容一致的录像。”得到的结果依然是“没有记录”。
　　直到朱云峰把相似度要求降低到百分之五十，“求索”才终于找到了一段不到30秒的录像。
　　这段录像比那段循环放映的录像要短上许多，但清晰度要高上许多。视频里能清楚看到那群穿着黑色罩袍的人是在保护高峰，虽然没有能够拍到攻击他们的人，可看那些人发射过来的各种射线和子弹，就能发现，攻击他们的是桃源基地的人。这也意味着，那些罩着黑色罩袍的人，应该是“夸父”组织的人。
　　“高峰……”刘九思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高老师看起来，不像是被挟持的样子。”
　　“叛逃吗？”朱鹤松说出这个大家都不太愿意面对的答案，然后分析道：“所以我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如果真的是牺牲的话，那……至少在英灵墙上会见过他的名字和照片。”
　　张霄墨摇头，说：“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高老师不会叛逃的。”
　　张霄墨话音未落，视频画面一阵闪烁，然后进入了黑屏。
　　“不是有30秒吗？”刘霄航咕哝道：“这才不到15秒吧，就没了？”
　　正当众人打算讨论一下高峰的事情的时候，画面再一次亮了起来。
　　画面中，一群穿着黑色罩袍的人，急匆匆行走在某个看起来像是秘密基地的地方。高峰走在最前面，也穿着黑色罩袍，而他身后有两人抬着担架，担架上有一个人昏迷不醒，赫然是曹鹤阳。

13
　　半夜三更，几个黑影在半空飘荡，随后又消失不见。不管是谁，看到这种场景，一定会觉得自己见鬼了。
　　朱云峰几人顿时都僵住了，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儿。马霄盛刚刚听张霄墨说的时候，还非常不屑，这会儿却觉得自己错怪张霄墨了，这种情况，任谁看到都会害怕的。
　　“那……那个……”最先开口的还是靳鹤岚，问：“你们……刚刚……都看到了吧？”
　　这个“你们”里不包括朱鹤松，仅仅凭借“契者”之间的默契，他就能感受到朱鹤松此时，心跳得飞快。
　　在得到众人肯定的答案之后，靳鹤岚问：“难道……真的有鬼？”
　　在有人回答他之前，那些黑影又一次飘了出来，这一次却是直接飘到众人面前，仿佛是在回答靳鹤岚的问题，也仿佛是在嘲笑他们。
　　“啊！”张霄墨再一次被吓得尖叫起来，蹲在地上，把头紧紧埋进胳膊里。
　　靳鹤岚朱鹤松、马霄盛刘霄航，则紧紧靠近自己的“契者”，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这个时候，朱云峰却出手了，他伸手一挥，手穿过了其中一个黑影，黑影却毫无反应，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朱云峰略微偏转角度，将手伸向另外一个黑影，结果也是一样——穿过黑影，黑影毫无所觉。
　　刘九思离朱云峰最近，他第一个反应过来，学着朱云峰的样子，伸手去够其他的黑影，果然也和朱云峰一样，黑影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任由刘九思的手穿过他们，没有躲避也没有任何反应。
　　其他人这时候也反应过来，纷纷学着朱云峰的样子，甚至连张霄墨，在被刘霄航扶起来之后，也试着去够那些黑影，只不过还没等他碰到那些黑影，黑影又一次消失了。
　　“饼哥，这是怎么回事儿？”靳鹤岚问。
　　朱云峰回想着刚刚黑影的样子，叫了一声：“求索！”
　　“为您服务。”电子音响起。
　　“走廊上有摄像头吗？能不能拍到我现在所在的区域？”朱云峰问。
　　“补给站内所有通道，每50米设置一个摄像头，您现在所在的区域在摄像头范围内。”
　　“把过去十分钟内我所在区域的录像传到我的终端中。”
　　“收到。视频生成中……视频生成完毕，开始传送……传送完毕。”
　　朱云峰抬起手上的腕表，轻点几下，调出视频，随后轻轻一划，把光幕划到众人中间，点了播放键。
　　视频最初是空无一人的走廊，然后张霄墨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开门之后似乎有些犹豫，在门口站了几秒钟。
　　“我……一下子没想起来应该朝哪边走。”张霄墨解释道。
　　其他人没有质疑他的解释，只是继续看着录像。
　　张霄墨开始动了起来，看起来确实是要去找吃的，然后他仿佛看见什么一样，胡乱挥着手，高声尖叫，吓得瑟瑟发抖。
　　张霄墨的叫声把其他人都吸引了过来，大家都走出房间查看情况，随后，朱鹤松指着某个地方，惊恐地确认什么，众人看起来都受到了惊吓。再接下来是一阵讨论，然后就是张霄墨再次受到惊吓，朱云峰他们几个对着空气戳戳弄弄。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光看这段视频录像的话，一定会以为这些人在无实物表演，还是演技非常好的那种。
　　众人面面相觑，张霄墨确认似的看向朱云峰，问：“队……队……队长，我听说鬼是拍不到的。”
　　“不是鬼。”朱云峰斩钉截铁道：“我们能看到，却接触不到，更说明不是鬼。”
　　“我……我不明白。”张霄墨说。
　　“不管是什么东西，如果确实存在，不可能没有被拍到。”刘九思说。
　　刘九思话音刚落，那些黑影又出现了，这一次离开众人略略有些距离。朱云峰二话不说，直接几个大步，走进那群黑影里。
　　正在其他人想着他为什么这么做的时候，就听朱云峰叫道：“求索！”
　　“为您服务。”
　　“调动所有能调动的摄像头，拍摄我现在所在区域。”
　　“收到。344号、345号、346号摄像头调整中……调整完毕……拍摄中……”
　　朱云峰开始跟刚刚一样，伸手去戳弄那些黑影。黑影依然一无所觉，朱云峰的手也和刚刚一样顺利通过那些黑影。
　　过了一会儿黑影消失。朱云峰要“求索”把刚刚拍摄的录像传输过来，和大家一起观看。
　　这一次，一共有三段录像，其中两段都和刚刚一样，只能拍到朱云峰对着空气伸手乱戳。却有一段录像里，终于看到了这些黑色的影子。
　　“这是……因为角度关系？”朱鹤松第一个反应过来。
　　其他人也都不是蠢人，立刻明白了过来。
　　“所以刚刚没有拍到，是因为角度关系，所以才没有拍到。”靳鹤岚分析道，“必须在合适的角度才能被看见……一定不是真实存在的。”
　　“没错。”马霄盛也说：“需要合适的角度，才能被看到，说明只是一种光影效果。”
　　“如果是光影效果的话，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出现，可以理解成是在循环播放。”朱鹤松继续分析道，“可是……为什么之前几天我们没有发现。”
　　刘九思看看时间，说：“前几天这个时间，我们都在房间里。而且，刚刚拍到这段录像的那个摄像头是被调整了角度后拍到的，原本应该是拍不到的。”
　　众人说话间，那些黑影再次出现，这一次众人都已经习惯了，反而开始细细观察起那些黑影来。
　　这些黑影看起来都挺模糊的，只能隐隐绰绰分辨出人形，身上似乎是罩着黑色的罩袍。他们将一个人围拢在其中，手中动作不断，似乎是在战斗。
　　突然，张霄墨又一次大叫起来：“高……高老师！”

12
　　朱云峰一行人来到补给站已经三天了。这三天里，他们每日里吃饱喝足，甚至补给站还有一些简单的娱乐设施，让他们的生活不至于那么无聊。
　　可是这三天来，朱云峰也从未对战队接下来的安排透露分毫。
　　“饼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天晚餐时间，刘九思终于还是忍不住发问了。
　　“不是我怎么想。”朱云峰说：“而是你，到底有没有什么感觉？”
　　刘九思眼神闪烁一下，看了一下其他人，挠挠头，说：“我……再想想。”
　　朱云峰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说：“别着急。你要相信，你跟筱阁之间一定还是有默契的。也要相信，你们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我……”刘九思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是夜，当所有人都睡下之后，刘九思偷偷溜进了朱云峰的房间。
　　“大晚上的，你干嘛？”朱云峰还没有入睡，半躺在床上，似乎是在看什么文件。
　　“哥！”刘九思说：“我的亲哥。出来之前，你说你有办法找到筱阁的，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原来当日，刘九思作为顾问进入战队，本身就是个幌子，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这个作为目的地的基地，是栾云平定下来的，不过是借着刘九思的口说出来而已。可是现在他们在补给站已经呆了好几天了，朱云峰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刘九思担心王筱阁，难免着急，才会有了晚饭时候那一出。
　　朱云峰坐起身来，看着刘九思，问：“你自己，到底有没有什么感觉？难道一点儿都感应不到？”
　　刘九思颓然叹了口气，说：“没有。”随后，他伤心地感叹道：“原本我和他虽然断了，虽然他也有了新的‘契者’，可冥冥之中，我总还能感觉到他。可是自从他被抓走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感应到他了。好像……好像……他真的已经不在了。”说到这里，刘九思激动起来，抓着朱云峰的手臂问：“哥，你说他会不会……”
　　朱云峰看着刘九思，语气郑重而又坚定，说：“不会的。他一定还活着。哪怕感受不到，他也一定还活着。如果身为他的‘契者’，都没有这份信心，那我们与普通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用的是“我们”，而不是“你”，仿佛这句话既是对刘九思说，也是对他自己说的一样。
　　刘九思听懂了他的意思，问：“哥，所以……你……也感觉不到四哥了，是不是？”
　　朱云峰呼吸一窒，却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说：“是的，我感觉不到他。可是，我知道，他一定还活着。”
　　刘九思看着眼前的朱云峰，心中五味杂陈，情感上他可以理解朱云峰，哪怕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这也可以理解。可是理智上……就如同他日日夜夜担心王筱阁一样，曹鹤阳……真的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吗？如果说王筱阁被抓走几天，还有一线生机，可曹鹤阳……大半年过去了，音讯全无，基地外危机四伏，很难想象，一个人要怎么在外面生活大半年。
　　朱云峰能看懂刘九思的眼神，可是他不准备将得到曹鹤阳留言的事情告诉他。这无关信任，而是不希望其他人卷进这么危险的事情里。
　　“啊！救命！有鬼！”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尖叫。
　　朱云峰和刘九思互看一眼，都听出来这是张霄墨的声音。
　　“怎么回事儿？”朱云峰问，“大半夜的，他也没睡？”
　　说完，开门走出去。刘九思自然地跟在他身后。
　　“怎么搞的？”
　　“出了什么事儿？”
　　“谁在叫？”
　　三三两两的，其他人听到声音也纷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张霄墨，怎么回事儿？”第一个赶到的是马霄盛，他看着眼前缩在走廊角落瑟瑟发抖的张霄墨问。
　　“有……有鬼……”张霄墨声音发颤地说道。
　　“你疯了吧！什么年代了？怎么可能有鬼？”马霄盛非常不屑，作为接受过系统教育的战士，他们知道所谓的“灵异”现象，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
　　“墨墨，怎么回事儿？”靳鹤岚语气温和地问，“你是不是睡糊涂了？”可即使语气温和，显然对于鬼什么的，他也是不相信的。
　　“就……就是……”张霄墨见所有人都围了过来，胆子也大了些，说：“就是……我有点儿饿，想去找点儿吃的，路过这里的时候，看到有好几个影子，等我想仔细看的时候，又不见了。我一回头，他们又出现在我身后了，所以我……我吓坏了，才……才叫起来……”张霄墨越说声音越小，显然也知道这个事儿有点儿丢人。
　　“你……见到了几个人？”朱云峰问，“不是眼花，是真的看到了几个人？”
　　张霄墨点头。
　　朱云峰看看周围环境，走廊不算太窄，但也并没有多宽，并排走两个人没有问题，但如果三个人并排肯定就会让人觉得挤了，这样的走廊里，张霄墨看到了几个人？还无声无息地消失出现又消失？
　　想到这里，朱云峰突然叫道：“求索！”
　　“为您服务。”电子音响起。
　　“扫描我目前所在区域。”
　　“收到，开始扫描……”几缕绿色的光在众人头顶扫过，“扫描完毕。检测到生物体征，判定为：人类，七名，均获得进入许可，未发现异常。”
　　听到这话，其他几人都看着张霄墨，虽然没人说话，但意味很明显。大晚上的，把人吵醒，身为一名战士，这种行为真的有点儿丢人。
　　张霄墨脸涨得通红，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众人，闷闷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行了，行了，都去睡……”朱鹤松刚刚说完这句话，突然指着自己的一点钟方向，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众人纷纷转头往那个方向看去，都是一阵汗毛倒竖。只见隐隐绰绰的，几个黑影半飘荡在空中，过了一会儿，又消失了。

11
　　“大饼……”屏幕中的曹鹤阳看起来有几分憔悴，明明隔着屏幕，朱云峰却已经觉得心一阵阵抽痛。
　　“阿四……阿四……”朱云峰叫道。
　　“大饼，如果你看到这段留言的话，那说明我没有成功，没能在应该回来的时间回来。”屏幕里的曹鹤阳说，“所以我不知道你看到这段留言的时候，我是不是还活着……”
　　“说什么呢！你肯定还活着，我知道的。”朱云峰对着屏幕说。
　　“不过，我觉得你肯定会知道我是不是还活着的，对不对？”屏幕中的曹鹤阳笑了笑，说：“毕竟，我是你的‘契者’嘛！在我生死不知的时候，你肯定不会背着我再找一个的，对不对？”
　　“说什么废话！”朱云峰说：“我这辈子就你一个，你这辈子也就我一个，屁的其他人。”
　　“我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大到如果我不搞清楚的话，就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过下去，所以……我就开始追查这个秘密。”屏幕里的曹鹤阳继续说。
　　“你混蛋！”朱云峰骂道，“你特么的做这种事情居然不叫我？你有没有把我当你的‘契者’？曹老四我跟你说，你回来我肯定得狠狠教育你，家法处置！”
　　“大饼……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在骂我对不对？你不要以为我听不到。我跟你说，你要是骂我的话，等我回家你得睡书房你知道吗？”屏幕里的曹鹤阳未卜先知一般说道。
　　朱云峰眼眶微红，说：“那你倒是回来啊！你回来我睡一年书房也行啊！”
　　“好了，大饼，我时间不多，我们进入正题吧！”屏幕里的曹鹤阳正色道：“执行任务那天，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当时我别无选择，只能主动切断和你的‘契约’，我知道那样会对你造成一定的损伤，但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你可能会被直接抹杀。我不知道你是在什么状态下看到我这段留言的，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不能把我发现的事情全部告诉你，否则当时我就不用切断‘契约’了。可是鉴于你看到了这段留言，那说明我的计划没有成功，需要你的帮助，所以我还是会给你三点提示，分别是：SB-DYS，基因干预计划，不止一个‘求索’。”
　　“SB-DYS，基因干预计划，不止一个‘求索’。”朱云峰默默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大饼，我得走了。”屏幕里的曹鹤阳说。
　　“阿四……阿四……不要……”明知道恳求无用，朱云峰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我的，无论那时的我究竟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
　　“废话！你不会有事的，我知道。”朱云峰说。
　　“最后……”曹鹤阳说，“尽可能屏蔽网络，不要给‘求索’联网的机会。”说完，曹鹤阳笑了笑，冲屏幕摆摆手，就像他平日里和朱云峰告别一样。然后屏幕就彻底黑了下来。
　　“留言播放完毕。”电子音响起：“留言自动删除程序启动。留言已删除。系统重启中……”
　　“您好！欢迎来到RX-126号补给站，我是‘求索’，有什么能问您服务的吗？”电子音再一次响起。
　　朱云峰顿了顿，问：“现在是否接通到主网络了？”
　　“未接通主网络。”电子音回答道：“是否需要接通？”
　　“检查补给站能源情况及损耗情况。”朱云峰命令道。
　　“查询中……补给站能源储量70%，未发现需要修复的损坏。”电子音回答道。
　　“我是DYSN5战队队长朱云峰，要求RX-126补给站最高级授权，我的通信编码是52020184。”
　　“通信编码审核中……审核完毕。DYSN5战队队长朱云峰，获得RX-126补给站最高授权。”
　　获得最高授权后，朱云峰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后他将目前战队队员的基本资料情况同步给了基地的‘求索’，然后命令道：“派出小型机器人和其他辅助器械设备，帮助我的队员将飞梭车上的物资搬运进补给站。”
　　“收到。”电子音回答道。
　　随后朱云峰通过中控屏幕看到各种小型机器人和机械装置被派了出去。
　　有这些东西帮忙，想来搬运过程会比较顺利。
　　“队长……”果然没过多久，靳鹤岚的通讯接了进来，说：“东西搬得差不多了，咱们把飞梭车拖进来？”
　　朱云峰略一犹豫，说：“暂时不用了。”
　　“嗯？”靳鹤岚有点奇怪，心说没了这车他们接下去要怎么行动。
　　朱云峰调出补给站的物资清单扫了一眼，胸有成竹地说：“补给站里有两台轻型飞梭，虽然型号老了点，但是改装一下还是能用的，我刚刚测算过了，比把那台车修好消耗的资源要少得多。”
　　靳鹤岚听了，也就不再说话了，毕竟他们现在在外面，能够节约一点儿资源是一点儿。
　　“好的，那么我们这就回来。”靳鹤岚说。
　　“好，你们辛苦。”朱云峰说完，关闭了通讯。
　　“求索……”朱云峰叫道。
　　“为您服务。”电子音响起。
　　“补给站最近十五年来的日志。”朱云峰说。
　　“已发送到您的个人终端。”电子音说。
　　朱云峰迫不及待地调出日志查看，果不其然，发现在自己的战队进入前，上一次有人进入这里是十一年前。这说明曹鹤阳不是在这里给自己录留言的。
　　“求索……”
　　“为您服务。”
　　“网络同步日志。”朱云峰说。
　　“已发送到您的个人端口。”
　　调看日志的朱云峰瞪大了眼睛，根据这份日志，十一年前补给站曾经同步过主网络，这和进入的日志可以相印证。可是十年前这里也有一次同步记录，却没有相应的进入日志……这就很值得玩味了。此后补给站的同步日志就一直没有动静，说明这个补给站确实有十年左右没有被启用过了。直到……一个月前，这里突然又与主网络同步了。
　　所以……至少一个月之前，阿四，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才能给自己留言吧！
　　只是……从时间上看，这次同步是在自己在基地见到阿四之前，那次之后……阿四是不是真的全身而退了呢？朱云峰又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