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四/AU】东君解我意(50)

50 咱们入宫
  虽然朱云峰与曹鹤阳打算第二日亲自去见太子,然而太子毕竟是一国储君,不是他们想见就能见的。
  第二日清早,朱云峰带着曹鹤阳亲自去东宫,想要求见太子。没想到等了半刻就见一个小黄门一路奔出来,却并非往常朱云峰认识的那几个跟在太子身边伺候的。
  朱云峰立刻就暗道不好,果然那小黄门跑出来对朱云峰和曹鹤阳行礼道:“国公爷,伯爷,昨日太子殿下贪凉多吃了两碗冰粉,半夜就腹泻不止,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实在是无力见二位。”
  朱云峰刚想说话,曹鹤阳就轻轻扯扯他袖子,关心地那小黄门道:“可请了太医?太医如何说?殿下今日可用过膳?身子好些了吗?”
  “殿下……殿下……”那小黄门似乎没想到曹鹤阳一下能问出这么多来,思索良久才答道:“已……请了太医,太医说无甚大碍,只是须得好生静养。今日……晨间已经用过些许米粥了,好……好些了。”
  “这样啊!”曹鹤阳说:“那今日我和国公爷就先不打扰殿下休息了。”说完,取出一张请柬,递给那个小黄门,道:“下月是母亲寿辰,虽是散生,但也想好好操办。”
  那小黄门接过,他自然知道曹鹤阳口中的“母亲”是太子殿下嫡亲的外祖母,不敢造次,说:“小的定然立刻交给太子殿下。”
  “如此,我们就先走了。”曹鹤阳说完,又扯了下朱云峰袖子,二人转身上了马车。
  一坐到马车上,朱云峰气呼呼地拍了拍车厢,马车慢悠悠朝前,曹鹤阳知道朱云峰心情不好,主动拉了他手,说:“不气,不气,大饼不气。”说完,还伸出手想去摸摸他头顶。
  朱云峰侧头避过,将曹鹤阳整个搂到怀里,说:“我不是小孩子了。”
  他刚认识曹鹤阳那阵,刚刚十六,曹鹤阳有时候拿他当小孩子哄,就会这么摸摸他的头。
  曹鹤阳说:“我自然知道你不是小孩子,只是希望你不要动气,不值当的。”
  朱云峰还是有些气不过,太子今日避而不见,几乎已经坐实了昨日曹鹤阳的猜测,那奏折就是在他的授意下上的。而他避而不见,就说明他心中有愧,否则又何必装病。
  “那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朱云峰越想越气,“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曹鹤阳摇摇头,说:“太子已经开府了,你也不要把他当成小孩子了。”
  “我知道他不是小孩子。”朱云峰颓然叹了口气,说:“只是他这样未免太让人心寒了。我是他亲舅舅啊!”说到这里朱云峰又有些激动起来,道:“他母后是我大姐,我们是嫡亲的骨肉啊!他怎么能……怎么能……”
  曹鹤阳说:“你也别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急也没用。”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朱云峰问。
  “我们进宫。”曹鹤阳说。
  “进宫?”朱云峰吓了一跳,问:“进宫干嘛?”
  “面圣啊!”曹鹤阳说得理所当然。
  “啊?”朱云峰更惊了,问:“面圣做什么?难道真的去跟陛下说,我们二人想求子?可……这……”
  曹鹤阳笑着摇摇头,说:“自然不是。”说完指指脚边的一只漂亮红漆匣子,说:“你忘了,我们这次出来是做什么的?”
  “送请帖?”朱云峰说完这句还是有些疑惑,说:“可是……陛下……”
  “自然不是邀请陛下,可咱们邀请太子总要禀告一声。”说完曹鹤阳说,“何况,宫里也有我们要请的人呀!”
  “天福?”朱云峰彻底明白过来了,“没错。母亲生日,必然是想见天福的。”
  “以公主的聪慧,若是知道我们进宫,想来一定会设法来见我们的。”曹鹤阳说。
  “你要见天福?”朱云峰问,“见她做什么?她才多大?”
  曹鹤阳说:“公主昨日的所在所为,让我有个猜测,我想证实一下。”
   朱云峰看着曹鹤阳,曹鹤阳将自己靠到朱云峰怀里,握紧他的手。
  因着同心蛊的关系,他们二人心意相通,朱云峰能感觉到曹鹤阳现在的情绪中带着一分惊奇,两分紧张,还有七分郑重。
  “阿四……”朱云峰看着曹鹤阳,隐隐有些猜测,问:“阿四……你难道觉得……”
  曹鹤阳轻轻摇摇头,说:“我也不确定,所以希望今日能见到公主。”
  二人谁也没再说话,曹鹤阳拍了拍车厢,对外吩咐道:“我们入宫。”
  车夫低低应了一声,马车略略转向,车轮吱呀吱呀的声音响起,靠在朱云峰胸前的曹鹤阳感受着朱云峰胸膛的起伏,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东宫与皇宫很近,不过盏茶功夫,马车已经在龙章门前停下,因着未得皇帝陛下传召,朱云峰和曹鹤阳在通报了来意之后,等着皇帝召见。
  这一等就等到了正午时分,天气本就炎热,龙章门前的大广场上无甚遮掩,就这么晒着也不是事儿,朱云峰就想让曹鹤阳去车上歇歇。
  二人正在说话,就有小太监过来通传,说陛下传召他二人。
  那小太监是王清的义子,知道辅国公和富平伯与自家干爹交好,因此很是客气。
  “陛下得知辅国公和富平伯来了,原想着立刻召见。正好太医院那里来报,说是太子殿下病了。陛下很是紧张,召给太子看诊的岳太医问话,这才迟了。”小太监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跟朱云峰和曹鹤阳解释。
  “我二人早上也刚刚去过东宫。”朱云峰说,这瞒不了人,不如借着小太监的口跟皇帝陛下解释清楚,说:“听说太子殿下病了,也很是担心。”
  “是。”那小太监应了一声,说:“不过听干爹说,岳太医说太子已无大碍了。”
  “岳太医医术高明。”朱云峰敷衍了一句,不再说话。
  那小太监也很识趣,看朱云峰不想再说话,也就闭口不言了。
  不一会儿,三人到了御书房外,小太监进去通报。
  “叫他们进来吧!”里面传出皇帝陛下洪亮的声音。

【饼四/AU】东君解我意(49)

49 奏折
  朱云峰看到李鹤东手上的蜡丸,觉得有些惊奇,他看向曹鹤阳问:“这是……你的手笔?”
  曹鹤阳也愣了下,问李鹤东道:“这东西怎么来的?”他虽然知道自己那位太后姑母在李鹤东手上留下不少力量,但着实没想到居然还能从宫里递这种东西出来。
  李鹤东说:“走的我大哥那里的路子,东西肯定是我们的人递出来的,内容我们没看。我对朝局不清楚,公子要是觉得有必要的话,我找个由头去一趟我哥那里。”
  曹鹤阳摇摇头,说:“先不忙,看看是什么东西再说。”
  曹鹤阳说完,拿过蜡丸,轻轻用力捏碎,里面是一张薄如蝉翼的布帛,上面用蝇头小楷写满密密麻麻的字,第一列上写的是“臣王纶顿首,泣告陛下……”居然是王纶的奏折抄清。
  “这……”朱云峰说,“这玩意儿来得也太及时了吧!”随后狐疑道:“天福那小丫头难道是太后的人?”说完这句他就知道不对,要真是如此,何必再要朱嬷嬷出宫走一趟。
  曹鹤阳的眉头却皱起来,说:“两条完全八竿子打不着的路子,同时给我们递同一个消息,只能说明这消息非常重要。”说完他拉着朱云峰一起看那份奏折,越看二人脸色越是难看。
  “简直混账!”朱云峰还没看完,就已经气的拍了桌子,说:“这奏折把陛下置于何地,把我们置于何地,他是东宫典史啊!怎么能上这么封折子,太子知道吗?他这是背主!”
  曹鹤阳到底更能沉得住气些,仔仔细细将奏折看完,思忖一会儿说:“你也别说他背主,我看着折子,就是太子授意上的。”
  “什么?”朱云峰难以置信倒:“太子?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曹鹤阳叹口气,对刘九思和李鹤东使个眼色,二人会意退下,带上了门,站在廊下亲自看守。
  曹鹤阳说:“大饼,你听我说,我无意离间你们甥舅,但我真的觉得这折子是太子让王纶上的。”
  朱云峰目光灼灼看着曹鹤阳,显然是在等他解释。
  曹鹤阳说:“这折子表面上看,是王纶在给陛下汇报太子殿下读书的情况。说得痛哭流涕的不过也就是欲扬先抑,说明太子读书如何刻苦,如何废寝忘食,下人们苦劝都不听,希望皇帝陛下能亲自告诫一下,要他不要因此弄坏了身体。”
  朱云峰点点头,听曹鹤阳继续说。
  曹鹤阳指着中间的部分,说:“关键是这一段,又说太子陛下思念诚皇后,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诚皇后是他生母,如今的皇后再好,总也是继母。可是千不该万不该,这里不应该带到我们俩,说诚皇后若是泉下有知,也会担忧朱家无后。”曹鹤阳叹口气说:“这一句,真的是在打陛下的脸啊!”
  朱云峰忿忿道:“谁说不是呢!咱们俩是陛下赐婚的,若是因为同为男子,没有子嗣,岂非陛下之过?还把大姐搬出来,说大姐担心……大姐在是辅国公府的女儿之前,还是整个大择的皇后。这……哎……”
  朱云峰叹完气,问曹鹤阳:“可是……你也说过,陛下给我们赐婚,其实就是给太子铺路,这奏折……”
  “这奏折谁上都可以,却唯独不能跟太子扯上关系,否则就是在窥视君心。”曹鹤阳说:“偏偏王纶是东宫典史。”
  “所以我说,这一定是他自说自话,跟太子没关系。”朱云峰强调道。
  曹鹤阳看着朱云峰的眼睛,摇摇头,说:“你也跟我说过,你没跟殿下提过我们的这个猜测。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如今看来……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也未必就是他……”朱云峰还想挣扎一下。
  “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是他授意的。说到底,他就是想通过陛下对我你、对辅国公府的态度,来试探陛下对他自己的心意。”
  朱云峰长叹口气,说:“即使如此……陛下虽然伤心,想来……应该不至于……”
  曹鹤阳继续摇头,说:“对一个父亲来说,儿子不明白自己,最多就是伤心。可对一个帝王来说,储君想要试探自己的态度,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至少凉薄二字是逃不掉了。”
  看着朱云峰垂头丧气的样子,曹鹤阳还有一层意思没有说。太子上奏试探,没有和辅国公府打过一声招呼,却直接把朱云峰这个舅舅给豁出去了,着实让人觉得心寒啊!
  “也许……”朱云峰还打算挣扎一下,说:“也许他只是一时想岔了。”
  曹鹤阳说:“是不是想岔了,过几日就知道了。”
  “过几日?”朱云峰一惊,问:“怎么说?”
  “若真的只是一时兴起,让人上了这么一个折子,陛下生气伤心几天也就罢了。”曹鹤阳说:“我只怕,太子殿下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的这个事儿。”
  “如果这样……那又会如何?”朱云峰问。
  “那他定然想好了各种应对之策,无论陛下如何动作,他总有应对的法子……”曹鹤阳说,“我猜,大约是这种情况。”
  “若是如此……”朱云峰问,“会怎样?”
  “陛下英明神武。”曹鹤阳说了一句看似没什么关系的话,却又已经把什么都给说了。
  陛下英明神武,所以必然已经看穿了太子的计划和套路,陛下英明神武所以不会上当,所以太子会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想试陛下,倒可能让陛下把他手上不多的力量都给摸清楚了。
  “那我们……如何是好?”朱云峰问,“总不能真的就这样不管他吧!”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太子。
  曹鹤阳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走了两圈,问朱云峰:“娘生日是什么时候?”
  “嗯?”曹鹤阳问得没头没脑,朱云峰却立刻明白了,说:“还有一个多月呢!会不会太早了些?”
  曹鹤阳说:“不早不早。我今年刚刚嫁进来,得讨好娘,所以得好好大办一场。这理由说得过去。”
  “可是……这个时候我们和东宫那边走动……会不会太显眼了?”
  曹鹤阳摇摇头,说:“这个时候,我们才更要如常走动,否则才是太显眼了。”
  “既然如此,我明日亲自去一趟吧!”朱云峰说,“既然要大办,我去更显得郑重一些。”
  曹鹤阳点头,说:“我与你一道过去。”
  朱云峰问:“见了面……要如何说?”
  “至少得先弄明白,这折子是不是太子本意。”曹鹤阳说完,到底还是把另一句话咽了下去。
  还得问问太子,到底知不知道这样会让陛下对辅国公府有所怀疑的。

【饼四/AU】东君解我意(48)

48 一则消息
  朱云峰和曹鹤阳带着王九龙在靳鹤岚处用了晚饭才回府。回府的车上,朱云峰问王九龙:“靳大人给你寻的书,可好?”
  王九龙点头,说:“很有用。”随后解释道:“我久在琅琊,习惯了世家大族的文风,一味追求辞藻华丽,未免华而不实。国家抡才大典,关心的到底还是实务,不能本末倒置。之前虽然夫子和父亲也提醒过我,但我多少有些不以为意。今日看了靳先生整理的文稿,很受启发。”
  文风这种事情,朱云峰没什么评论的资本,便点点头,说:“那就好。”
  王九龙明知自己今日来是个幌子,却一句多的话也没用,倒是让朱云峰对他刮目相看。
  车晃晃悠悠快进贤德坊的时候,王九龙终于还是说了一句:“哥夫,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个事儿……”
  “什么事儿?”朱云峰狐疑地望着曹鹤阳。
  曹鹤阳笑笑,说:“我问过了,没有大碍的。你放心。”
  “这样啊……”王九龙吐出一口气,心中却觉得高兴不起来。
  曹鹤阳抿嘴一笑,说:“你若是放心不下,不如明天买点东西去看看人家?”
  “可以吗?”王九龙顿时高兴起来,像极了一个知道明日可以不读书的孩子。
  曹鹤阳笑:“有什么不可以的?”说完又说:“只是……这其中的关窍……”
  “知道知道。”王九龙说:“我就是去看看他,有没有被我打伤。”
  朱云峰看王九龙喜上眉梢的样子,觉得他不像是单纯去看望什么人,不过……反正自家阿四都点头了,随他呗!
  马车回到辅国公府,三人各自更衣洗漱然后去给太夫人请安,原打算陪着说几句话就伺候太夫人睡下,没想到太夫人见他们来了,却说:“今日公主身边的朱嬷嬷回来过。”
  听到这句话,朱云峰和曹鹤阳互看一眼,王九龙非常有眼色地借口要温书直接离开了。
  皇帝陛下如今有膝下一共有四位公主,除了天福公主之外,还有俞嫔的三公主,孙嫔的四公主,以及张淑妃的五公主。天福公主身份特别,从小就有封号,反而没有算进排行里。
  能够让太夫人提到的公主,显然是天福公主。
  “朱嬷嬷回来了?怎么啦?”天福公主身边的朱嬷嬷原本是诚皇后身边伺候的,她儿子媳妇儿都在辅国公府当差,当时选她跟着诚皇后嫁进皇家,也是希望靠着这层关系方便传递消息。诚皇后去后,朱嬷嬷就照顾天福公主,这些年除了年节,很少回来。
  朱云峰和曹鹤阳自然是清楚这其中的厉害的,听说朱嬷嬷回来,知道定然不会是无缘无故,才会有此一问。
  太夫人说:“公主说偶尔听到皇帝陛下跟身边的大臣议论,说王纶其心可诛。不过话虽然这么说,却还是将他上的折子收起来了。”
  朱云峰最不耐烦这种哑谜,一屁股坐到大炕上,说:“天福这小丫头片子,怎么也学人说话绕弯啦?她才多大啊?”
  见太夫人投来不赞同的目光,朱云峰只能硬起头皮分析道:“王纶是东宫典史,他上折子多半说的是和太子有关系的事儿。陛下说他其心可诛,是不是说了什么太子的坏话?天福久在深宫,凡事儿容易朝最坏的方面去想。她年纪又小,陛下在她面前总是笑呵呵的,所以她或许是见到陛下发脾气慌了神吧。”
  太夫人不置可否,去看曹鹤阳,问:“小四呢?你觉得如何?”
  曹鹤阳想了想说:“不如先想法子知道王纶折子里说了什么,再看吧!”
  朱云峰见曹鹤阳神色郑重,便也下意识地坐正了身子,问:“阿四是觉得……这事儿有蹊跷?”
  曹鹤阳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蹊跷也谈不上。只是朱嬷嬷出来一趟也不算容易,没头没脑地这么一句话,我觉得公主不会无的放矢。”
  “行吧!”朱云峰见曹鹤阳这么说,便说道:“等下我递个信进去,问问王清王公公啥时候休沐。”
  太夫人见二人有商有量的,心中很是欣喜,说:“接下去的事儿,我老婆子就不搀和了。”
  “娘又胡说,您哪儿老了。”朱云峰抱着太夫人的手臂撒娇,说:“您越来越年轻啦!”
  “去去去!”太夫人嫌弃道:“要撒娇弄痴去找小四,多大人了,还在我这儿腻歪。”
  “娘,您面前,我们永远是孩子。”曹鹤阳正打算再凑个趣,蕊珠挑帘子进来,说:“国公爷,伯爷,刘管家让人递话进来,说有要事要回禀!”
  太夫人闻言,说:“你们俩去前院吧!天色晚了我也乏了。”说完吩咐蕊珠道:“灶上留着的莲子羹,回头送两碗去前面。九龙那边……”
  “表少爷那里,已经着人送过去了。”蕊珠答道。
  “娘,那我们走了。”朱云峰跳下炕,伸手把鞋子提了,就想拉着曹鹤阳离开。
  “诶诶……”就听太夫人说:“你那刚刚摸过鞋子的脏手,别碰小四。”
  “娘!”朱云峰目瞪口呆,说:“您这也太过了吧!我可是您亲儿子!”话虽这么说,还是伸手在自己前襟上擦了几下,说:“这样行了吧!”
  曹鹤阳笑呵呵地由着朱云峰拉起自己,跟太夫人告辞后,二人便出了太夫人院子往自己的前院去。
  “这么晚了,刘九思有什么事儿啊?”朱云峰让曹鹤阳猜,说:“阿四猜猜,猜对了我有奖。”
  “你有奖?奖什么?”曹鹤阳有点儿好奇。
  “阿四赢了,我陪着你把那本小册子上的第二十式到三十式试一遍。”
  “输了呢?”曹鹤阳已经开始磨牙了。
  “输了的话,阿四陪我把试那本小册子上的第二十式到三十式试一遍呗!”
  “呸!”曹鹤阳啐一口,“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曹鹤阳说完,作势要去打朱云峰,却被朱云峰捉住了手,一把搂进怀里。跟在二人身后的几个小厮,只得眼观鼻鼻观心,当自己啥都没看到。
  不一会儿,二人到了前院,刘九思已经侯在那里了,与他一起的,还有李鹤东。见他们二人来了,李鹤东递过来一个小小的蜡丸,说:“宫里送出来的。”

【饼四/AU】东君解我意(47)

47 会面
  听到朱云峰要见朱鹤松,靳鹤岚脸上神色不动,脑中却已转过了数个念头。朱云峰知道自己和朱鹤松的关系,靳鹤岚不觉得奇怪,以辅国公如今的地位和人脉,只要他想,想来这京城里没什么能瞒过他的。可是……他要见朱鹤松,到底是为什么?
  抬眼瞥到朱云峰还在等自己的回答,靳鹤岚应道:“阿松在的。”
  “这样啊!”朱云峰没再说什么,由着靳鹤岚把他们一行人引到花厅,然后说:“九龙,这位靳大人是国子监司业,你刚到京城,学问的事情要多多向靳大人请教。”
  王九龙上前给靳鹤岚行了礼,说:“靳大人,还请不吝赐教。”
  “这……”靳鹤岚不傻,但是还是被朱云峰这理所当然的样子给惊到了,这明明是自己家,怎么自己就被下了逐客令呢?
  “阿靳,你带王少爷去你书房挑几本书吧!之前你整理的历年被评到甲等的文章,对王少爷应该有些益处的。”朱鹤松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对靳鹤岚说。
  靳鹤岚再次觉得自己有点难,想了想,只能说:“既然如此,阿松你替我陪陪国公爷和伯爷。”说完对王九龙说:“王少爷跟我来。”
  待靳鹤岚和王九龙离开了,朱鹤松上前给朱云峰和曹鹤阳行了礼,却没有说话。
  朱云峰有些奇怪,问:“为什么不说话?”
  朱鹤松说:“因为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哦?”
  “不知道您是国公爷还是族兄。”朱鹤松说。
  “国公爷如何?族兄又如何?”朱云峰问。
  “若是国公爷,那下官自然是得相陪,不过国公爷目下并无职位,所以咱们只谈风月,不论其他。”朱鹤松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看朱云峰和曹鹤阳脸色,继续说:“若是族兄,那兄长和哥夫有事相询,做弟弟的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样啊……”朱云峰还没说话,曹鹤阳先接了一句:“既然兄弟相称,族弟的烦恼想来做兄长的总也不能袖手旁观啊!”
  朱鹤松眼睛一亮,说:“见过族兄,哥夫。”然后问道:“二位哥哥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朱云峰有些明白自家爱人和眼前的“族弟”大约是达成了某些默契,既然自己不是太明白,那就老实听着也挺好。
  曹鹤阳说:“不知道族弟对水军可熟悉?”
  “水军?”朱鹤松斟酌了一下,他如今是兵部武选司的员外郎,朝廷中所有将领的档案记录他都可以查阅,既然曹鹤阳问了,他说:“谈不上熟悉,许多人都没有见过面,不过我可以熟悉。”这话的意思,就是曹鹤阳如果想知道谁的事情,他可以去查阅档案。
  曹鹤阳点点头,说:“若是我想去蓬莱,族弟觉得可有办法?”
  “蓬莱?”朱鹤松吓了一跳。
  朱云峰也没想到曹鹤阳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只听曹鹤阳继续说:“我和国公爷……总得有个孩子。虽然不是不能在宗亲里挑,但……还是得有自己的才好。”
  “孩子……”朱鹤松看着面前的曹鹤阳,虽然神色陈恳,但言辞淡淡,他能明白他要去蓬莱不光是为了这个理由。
  “族弟……应该也跟我们遇到一样的问题吧!”曹鹤阳又紧跟着说了一句:“若是能找到蓬莱,想来就有解决的法子了。”
  朱鹤松怦然心动,如果真的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或者说如果辅国公和富平伯能有自己的孩子,自己和靳鹤岚……自家老爹是不是就没有理由反对了?
  “既然如此,何不上表?”朱鹤松问。
  “上表?”曹鹤阳没想到朱鹤松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子嗣总归是人伦大事,哪怕是陛下也不好阻止吧!”朱鹤松说,“若是国公爷上表不太好的话,太夫人那里……陛下看在诚皇后面上,总不能驳了太夫人的意思。”
  直接上表这个选项,曹鹤阳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是……他多少有些顾虑。皇帝陛下将自己嫁给朱云峰,虽然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他和姑母一起设计的结果,可是谁也不能肯定,就皇帝陛下的本心来说是不是真的打算就此断绝辅国公府的子嗣。正如曹鹤阳之前分析的那样,陛下这样做,最大的可能性还是给太子铺路,若真是这样,他们上表求子,多少就有些违逆陛下的意思了。然而朱鹤松所说的也没错,皇帝陛下说过自己不想断绝辅国公府的传承,若是太夫人上奏恳求,皇帝陛下也肯定会准奏,不然就是打自己的脸,可是这样……等于把皇帝陛下给设计了,其他人或者无所谓,但他们和太子的关系紧密,陛下要是因此疑了太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上表……不妥。”曹鹤阳说,却没有解释为什么不妥。
  朱鹤松愣了愣,隐隐猜测到和太子有关,却没有追问。曹鹤阳既然说不妥,那就不妥。
  “或者……用其他的名义。”朱鹤松说。
  曹鹤阳微微皱眉,问:“族弟的意思……”
  “哥夫也叫我阿松就好。”朱鹤松说。
  “阿松的意思,是水军那条路走不通?”曹鹤阳见朱鹤松连出了两个主意,却都没打算走水军的路子,才有此一问。
  朱鹤松点点头,说:“需要打通的关节太多。而且……动静那么大,肯定不可能瞒住,会有后患。”
  曹鹤阳微微颔首,说:“我也想到了,不过……总还是想到你这里问一问,让自己死心。”
  朱鹤松说:“能行大道,总比走小路要强。名正才能言顺。哥夫……不如想想如何名正。”
  曹鹤阳站起身来,对着朱鹤松抱拳拱手,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阿松有大才。”
  朱鹤松连忙站起还礼,说:“哥夫谬赞了。不过是您关心则乱,一时没想到罢了。”
  二人同时微笑起来。
  朱云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虽然还是有些不明所以,也笑了起来。

【饼四/AU】东君解我意(46)

46 国子监司业靳鹤岚
  靳鹤岚如今是国子监的司业,算是国子监的二把手,在此之前他曾经是户部西北司的主事。那会儿他年轻,虽然也算是世家子弟,但在部里没什么根基。
  三年多前,西凉国主上了降表,辅国公大军正欲得胜还朝,辅国公却在这个时候上了一道奏折,说是大军的军粮出了问题,以次充好不算,还有不少霉变的粮食。辅国公的奏折上说,其实出事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全靠他一力弹压,加上西北地方士绅协力,为他重新置办了一批粮草,才挺了过来。辅国公最后表示,之前没有跟朝廷说明这件事情是不想因此走漏了消息,动摇军心。此时即将回朝,也希望借此机会将这军中的蛀虫给挖出来。
  皇帝陛下收到奏折之后震怒,立刻着户部派人亲赴西北,协同辅国公查处这件事儿。
  当时去西北的人就是靳鹤岚——这种得罪人还可能惹得一身腥的苦差事儿,自然是让没什么背景的人去做啦!
  “其实现在想来,军粮的事儿不过就是个由头。”靳鹤岚呷了一口茶,对朱鹤松说:“说到底,辅国公就是想希望朝廷能够同意在西北屯垦,有军粮案做引子,就能够顺理成章了。”
  朱鹤松没有说话,只静静喝茶,似乎又不是之前那个感兴趣的样子了。
  靳鹤岚安静看着他,总觉得他无论做什么,样子都俏皮可爱,和小时候一无二致。
  “傻看什么呢?”朱鹤松放下茶杯,见靳鹤岚又是一副傻呆呆的样子,说:“时候差不多了,我得走了。”
  “啊?走?”靳鹤岚问,“为什么呀?这才什么时辰?不是说好了吃过晚饭我送你回……”
  朱鹤松说:“人家说了要来拜见你,我在像什么样子?”
  “可……”靳鹤岚很想说你在又有什么打紧,然而他如今和朱鹤松的关系,也不过是“挚友”而已。
  “那……那明天……”靳鹤岚试探着问道:“我还去接你?”
  “行啊!”朱鹤松说完,站起身来离开。
  “真是的……”靳鹤岚看着朱鹤松的背影,闷闷不乐,“也不知道朱叔叔什么时候才能松口。”
  靳鹤岚和朱鹤松是青梅竹马,二人家中也是世交,两家老爷子也曾经玩笑似的定过娃娃亲。只是没想到,靳家和朱家虽然都各有儿女,结果关系最好甚至好到打算成亲的是自家的两个儿子。
  在大择虽然娶男妻不算什么特别的事儿,尤其南方更是将娶男妻作为一种风尚,可对于这两家来说,多少还是有点儿抵触。
  靳鹤岚还好些,他上有兄长,下有弟弟,父母虽然没有支持,不过对于他和朱鹤松的交往也没怎么反对。
  朱鹤松家就麻烦一些,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儿,朱家老爷子虽然很喜欢靳鹤岚,但是喜欢子侄是一回事儿,知道这个臭小子在打儿子的主意则是另一回事儿。总算看在和靳老爷子几十年交情的份上,朱老爷子没太发飙,只说让朱鹤松给家里留后,其他的都可以不管。可就是这一条,彻底难住了二人。
  以朱鹤松的人品,不可能随随便便找个女孩儿家去祸害,靳鹤岚也绝对不可能忍受他们俩中间再插一个其他人进来。可要是没孩子……那他和朱鹤松估计也只能当一辈子的“挚友”。
  “哎……真愁人。”靳鹤岚自言自语道。
  到如今,朱鹤松除了不在靳鹤岚这儿过夜,他们俩真的和夫夫没啥区别,可也只是“没啥区别”,到底还不是“夫夫”啊!
  想到朱家老爷子哪天一个念头,就能给朱鹤松定一门亲,靳鹤岚就抓耳挠腮的难受,实在是太难了。
  “你又瞎想什么呢?”朱鹤松不知道为什么重新又回来了。
  “嗯?这是怎么啦?”靳鹤岚问,“落下东西了?打发人回来拿就是了。再不济就在我这儿放着,又不碍着什么。”
  “什么呀!”朱鹤松重新坐下,说:“我刚打算回去,你门房那个小喜跟我说,今儿辅国公府递拜帖的人跟他嘱咐了,说我要是没走就不用特地说什么,要是我打算回去,就让他告诉我,请我留步。”
  “啊?”靳鹤岚眉头皱了起来,说:“这是在闹什么?这小喜太不懂规矩了。不管你走不走,都应该来报一声的呀!”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问:“辅国公府的人给了他多少银子?这么卖命?”
  “嗯……”朱鹤松觉得靳鹤岚的关注点有点儿偏,却还是下意识地接了一句,说:“好像给了一粒金瓜子。人家出手肯定比你大方多了……嗨……说这干嘛!”
  “臭小子才多大,这种事儿就敢收一粒金瓜子?”靳鹤岚说:“我叫管家打他去。”说完真的站起来打算去叫管家过来。
  “诶……诶……老靳……”朱鹤松连忙叫住他,“不是……现在不是这金瓜子的事儿啊!”
  “那是什么?”靳鹤岚对朱鹤松的话不说言听计从,也差不了多少,问:“那是什么意思?”
  “重点难道不应该是……”朱鹤松说:“辅国公府用这一粒金瓜子告诉我们,他们其实是来见我的吗?”
  “嗯?”靳鹤岚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说:“因为不方便直接去见你,又知道我们俩的关系,所以借着来见我,其实是想见你?”
  朱鹤松说:“这位辅国公,不简单啊!咱们俩的事儿虽然没有刻意隐瞒过,但也不是人人都知道。不然就你这小门小户的,门槛儿都被人踩破了吧!”
  “辅国公啊……”靳鹤岚想说这未必是辅国公的手笔,想了想,还是没有说,毕竟……他也不知道那一位如今是不是还在辅国公账下。当年凭借一己之力,运筹帷幄,远在千里之外就把京城那群粮商和他们背后的人耍得团团转的四爷,可惜……一直未曾谋面啊!
  “想什么呢?”朱鹤松问。
  “没啥没啥。”靳鹤岚说,“那……你留下吃午饭呗!你想吃啥?我让他们去弄。”
  “就按照平时那么来吧!”朱鹤松说,“我倒真的有点儿好奇了。”
  未时正刻,辅国公府的马车按照约定的时间停在靳府门前,靳鹤岚亲自出来迎接。
  马车上下来三个人,当先一人是英气勃勃的辅国公,被他搀扶下来的那人相貌清秀又透着一股子让人亲近的意味,应当是富平伯,至于那个自己跳下车的大高个儿……大约就是琅琊王氏的子弟了吧!
  靳鹤岚如是想着,暗暗在心中确认了三人的身份,对着辅国公行礼道:“见过辅国公,见过富平伯。”
  “靳大人,好久不见。”朱云峰与靳鹤岚打了个招呼,随后指指身边说:“我家里的。”又指指高个子,说:“我表弟,王九龙。”
  “王公子。”靳鹤岚对着王九龙拱拱手。
  “靳大人。”王九龙朝靳鹤岚施礼。
  几人推让一阵寒暄几句,靳鹤岚引着众人进门。
  刚刚跨过门槛儿,就听朱云峰问:“我那位族弟,在您家做客吧!”

【饼四/AU】东君解我意(45)

45 办法
  回忆当年的时光,没有占用曹鹤阳多少时间,他看着眼前认真看着自己的周九良,觉得他和三年前其实没什么区别,只要是关于孟鹤堂的事情,永远都那么认真,也永远都那么执着。
  叹口气,曹鹤阳说:“虽然我不知道蓬莱到底能不能治好小孟,不过要说这世上只有一个地方能治小孟的话……那大约真的只有蓬莱了。”
  “我要怎么办?”周九良也没再废话,他已经明白了曹鹤阳愿意帮他。而只要曹鹤阳愿意,那朱云峰的态度其实是不用问的。
  “你们俩个……”果然朱云峰只是无奈地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津口每十日都有大船,出大河走海路南下到泉州,那船会在琅琊靠岸半日。”曹鹤阳说。
  周九良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说:“琅琊离蓬莱只要两日吧!”
  “让你和小孟作为客人,捎带你们去琅琊没什么问题。”曹鹤阳没有回答周九良的问题,只是继续整理自己的思路,说:“从琅琊找船出海更加简单,可是……前往蓬莱的海路有水军看守,自从先帝继位,说是为了不打扰仙师修道,凡是未经通报前往蓬莱的,都会被拦下了。无论你是求仙问道还是求医问药,没有什么商量的,统统打道回府。”说到这里,曹鹤阳终于是停了下来,问朱云峰道:“这个事儿上,你有没有什么主意?”
  朱云峰又摇摇头,说:“水军……我是真的一点儿交情没有。”
  “能绕过去吗?”周九良问。
  曹鹤阳想了想说:“北上到黑水郡,绕道登州,从登州入海,理论上也可以到。可是……那条路从来没人走过。而且……从永昌到黑水郡再到登州,怎么也得三个多月,等到了,出海口都冻上了吧!这也没办法行船。何况那么冷,先不说小孟,你身上那些个虫子能经得起折腾吗?”
  朱云峰闻言也接口说:“如果一路往南,干脆从泉州出海北上的话……沿途必须得靠岸补给,靠岸就逃不过水军,那与从琅琊出海,没什么区别。”
  “所以……总还是要过水军那一关?”周九良问,“你们觉得我有可能对一船人都下蛊吗?弄晕了他们,等他们醒过来,我们的船已经朝蓬莱去了。”
  曹鹤阳看着周九良说:“我们三年未见,但我想来你的本事一定是见长。一船人对你而言或者确实不是什么问题,然而海上为了防止意外,类似这种事情,拦截你们的船只一定会用信号通知附近的其他船。你能放翻一条船,那其他船怎么办?”
  “那要怎么办?”周九良问,却不见烦躁,只是恳切询问。
  曹鹤阳说:“你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去打听清楚水军的情况,大饼好歹也是辅国公,虽然和水军没什么交情,但只要理由合适,想来还是有人愿意帮忙的。”
  朱云峰一愣,却还是接着说:“是的。九良你先别急,你一路从西凉过来,也辛苦了,稍微歇几天,等我们的消息。”
  “我等三天……”周九良说完,见曹鹤阳一脸为难,说:“那……五天?”
  曹鹤阳叹口气,说:“十天之后,我们再来找你商量,在此之前,不能轻举妄动。尤其是小孟的身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周九良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朱云峰和曹鹤阳退出他的房间,重新翻墙回了二楼房间。
  “怎么办?”朱云峰问曹鹤阳,“你说让他等十天,只是为了稳住他吧!十天……我们怎么可能就打通水军的关节?”
  曹鹤阳说:“也不能这么说,虽然十天不够打通水军的关节,但问清楚情况应该还是够的。”
  朱云峰皱眉,说:“我卸任了兵马大元帅之后,再不管这些事儿,要是突然间对水军感了兴趣,定然有人会以为是太子的意思了,这……不太好吧!”
  曹鹤阳瞪他一眼,说:“谁说让你直接去找水军的人了?”
  “那要怎么办?”朱云峰开始扳着手指数人头:“老李……不行,老刘……差点儿意思吧!老吕……许久没见了,好像去年就回乡去了……我要找谁去啊?”
  曹鹤阳笑吟吟地说:“表弟从琅琊来京城,咱们找个国子监的人走走关系,应该还是挺正常的吧!”
  “国子监?”朱云峰糊涂了,“国子监和水军有啥关系啊?”
  “傻子。”曹鹤阳笑着骂了一句,说:“你听我的,明儿找人给国子监的靳司业递帖子,带着九龙去拜访一下。”
  “靳鹤岚?”朱云峰脑子仍然没有转过弯来,“他……和水军?有什么关系?”
  “大饼,我教你一个乖。”曹鹤阳说着,凑到朱云峰耳边,说:“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你就知道了。”
  朱云峰被曹鹤阳弄得耳朵痒痒,浑身都热起来了,伸手把人揽到怀里,说:“那……你先教我个别的乖好不好?就跟当年你教我一样。”
  第二天,高升客栈的小二兴冲冲给两位上房的客人送来热水,却发现二位客人早就已经离开了,桌子上只留了一块碎银,当做房钱。
  也是这一日,辅国公府的帖子递到国子监司业靳鹤岚的府上,靳鹤岚有些莫名,问自己的“挚友”朱鹤松道:“朱兄,你说辅国公这突然递帖子是什么意思?”
  “人家帖子上写了什么就是什么。”朱鹤松回答道。
  “说是要带家乡的表弟来拜见我……这……”靳鹤岚想了想,道:“所谓表弟,应该是琅琊王氏的子弟吧!最近有王氏子弟进京?”
  “听说是有一个,叫什么王九龙的。来第一天就闹到了京兆尹府呢!”朱鹤松说:“大约就是为了他吧!”
  靳鹤岚奇道:“还有这么个事儿吗?我还真不知道。还是你消息灵通。”
  朱鹤松哼唧了一声,没说话。
  靳鹤岚继续道:“说起来,其实我跟辅国公倒也算有几分交情,不过……他从西凉回来之后,我们也没什么来往了。人人都说他凉薄,我倒觉得未必。”
  朱鹤松眯着眼看靳鹤岚,说:“你能说出未必二字,说明和他交情其实不浅。否则他回来三年,我从没听你提过他,这会儿他找上门来,你倒反过来替他说好话了。”
  靳鹤岚微微一笑,说:“辅国公这个人……其实若是真在他手底下做事,还是很痛快的。他看起来莽撞,做事情没什么章法,可往往能抓到重点,一击即破。”
  朱鹤松听靳鹤岚这么说,突然间来了兴趣,说:“说起来,当年你确实是见过他的?你回来之后几乎都没提过。”
  靳鹤岚难得看到朱鹤松对这种事情感兴趣,讨好地给朱鹤松倒了杯茶,说:“你知道的,当年我还在户部的时候,跟辅国公合作,查过一桩军粮的案子。”

【饼四/AU】东君解我意(44)

44 忆往昔
  在周九良坦白一切之后,孟鹤堂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小跟班天赋异禀,连忙向他解释清楚自己对朱云峰从来无意。
  相比起来,朱云峰却要淡定得多,问周九良道:“这蛊有办法解吗?”
  “你有喜欢的人吗?”周九良问。
  “有。”朱云峰答得很肯定。
  “我会再放一只母虫在你身上,他会根据你的心意找到你喜欢的人,若是她也喜欢你的话,就会生出感应,这样你就能活下去了。”周九良然后看向孟鹤堂,说:“孟哥也是一样,新的公虫也会根据你的心意找到你喜欢的人,只要他也喜欢你,就没事了。”说这句的时候,周九良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黯然。
  孟鹤堂还未反应,朱云峰先开了口,他说:“可是他离我很远诶!这种虫子大概飞不了那么远吧!”语气中没有多少不甘,更多的是遗憾,他望着东南方向说:“这样就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我了。”
  接下去的几天,朱云峰一天比一天沉默,只在知道养在孟鹤堂身上那只公虫子爬向周九良的时候才笑骂了一句:“两个笨蛋。”
  不过朱云峰并没有等来死亡,等到的是风尘仆仆一脸担忧的曹鹤阳。
  也是在那一刻,朱云峰突然间知道了“同心蛊”在身,对一对有情人来说是多么奇妙的事。只一个眼神,无需言语,就知道你在想什么。当然啦,至于这蛊虫其他的妙用,他还需要再等一些时候才能知道。
  曹鹤阳来得其实有些偶然,却又好像是命中注定。
  在知道朱云峰轻敌冒进深陷重围之后,他将朱云峰身边的人狠狠骂了一顿。彼时连副将都不是的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让所有人心惊胆战,那之后所有人对他的称呼都从“小四”变成了“四爷”。
  在骂过朱云峰身边的人之后,曹鹤阳做了一件看起来比朱云峰更加无脑的事,他要自己一个人去西凉王都找朱云峰。
  当时朱云峰和曹鹤阳带着五千人进入西凉,在顺利拔掉边境上的几个要塞后,朱云峰脑子发热,没跟曹鹤阳商量,就带着两百轻骑深入敌人腹地,最终只有不到二十人逃回来。所以当曹鹤阳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
  曹鹤阳却振振有词,说:“我乔装打扮去找他,不是跟他一样带着一群人冲进去,生怕别人自己是谁。”
  一直到很久之后,刘九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曹鹤阳说服的,反正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替曹鹤阳准备东西了。
  曹鹤阳就这么一路从边境走到了西凉王城,这其中的辛苦不必讳言,大约三天之前,他突然间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知道朱云峰在哪里。
  这种感觉莫名其妙又毫无理由,可是对于当时的曹鹤阳来说,除了相信自己,别无他途。于是他就这样一路找了过来。
  再次见到朱云峰的时候,曹鹤阳第一件事是伸手重重打了他一拳,然后就是抱着他嚎啕大哭,哭到朱云峰手足无措,恨不得跪下了给曹鹤阳道歉。
  也是在那一天,两个互有好感的年轻人互相明白了彼此的心意,约定从今之后再也不会轻易分开。
  也是在那一天,孟鹤堂和周九良认识了改变他们俩命运的那个人。
  “所以……那什么同心蛊就是可以让两个相互喜欢的人心意相通吗?”曹鹤阳看着面前满脸稚气的小蛊王,问:“你这么厉害,也得学会更聪明的办法啊!”
  “更聪明的办法?”周九良看向曹鹤阳,问:“什么意思?”
  “杀人并不是什么好办法。”以曹鹤阳的智慧,不到半个时辰的交谈就足够让他明白很多事情了,所以对周九良和孟鹤堂的处境了若指掌。
  “那应该怎么办?”周九良非常好学。
  曹鹤阳想了想,笑笑问:“做西凉的王好不好?”
  一句话出口,孟鹤堂和朱云峰吓得差点跌倒,只有周九良在认真思考,问:“孟哥做了王,就能不被其他人欺负了吗?”
  “有了你的保护,有了王位,应该就不会被人欺负了。”曹鹤阳说。
  “那很好。”周九良点头,说:“孟哥要做西凉的王。”
  朱云峰觉得自己被吓到了,虽然他一直知道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智计百出,可那毕竟……是西凉的王位吧!
  曹鹤阳转头看着孟鹤堂,问:“你怎么说?想做西凉的王吗?”
  “我……”孟鹤堂也被吓到了,王位什么的,他从来没想过,他也非常老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说:“我……我不会。而且……王……应该是对国民非常重要的人,肩负着国民的幸福,我……觉得自己做不好。”
  曹鹤阳满意地点点头,说:“你会是一个好的王。”
  “啊?”孟鹤堂有一瞬间觉得曹鹤阳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
  曹鹤阳解释道:“觉得自己当不好王的人,才会永远战战兢兢,心存敬畏,做任何事情之前都再三思量。而那些自命不凡的所谓王……就是像现在这样,自以为是,轻启战端,完全没有把百姓当人。”
  “嗯……”虽然曹鹤阳在指责自己的父王,但不知道为什么孟鹤堂就是有一种他说得很有道理的感觉。
  “而且……”曹鹤阳继续蛊惑道:“你年纪也大了,虽然不得宠,但好歹是个王子,你这样的王子,被国王拿去联姻是最有可能的了。到时候 ,这个小东西怎么办?”
  “嗯……”孟鹤堂看着周九良带着些可怜的小脸,脑海里出现了自己和他生离死别的场景,于是他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说:“那……我做西凉的王。”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曹鹤阳对周九良交代了许多事情,在他们将要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李鹤东也找了过来。
  这位不速之客,找到曹鹤阳的时候,发现他正躺在床上,而朱云峰亲了他一口,并且正打算脱他的衣服。
  嗯……后来的事情,是朱云峰的禁忌,反正他有好一阵子见到李鹤东的时候都犯哆嗦。
  总而言之,不算这个插曲的话,事情还是进行得挺顺利的。
  当朱云峰他们三人离开孟鹤堂和周九良的住处之后,西凉境内就出现了一支专门暗杀西凉重要人物的小队,整个西凉的上层全部都惴惴不安,夜不能安寝。
  同一时间,大择的军队一路势如破竹,几乎打到西凉王城。
  终于,身心俱疲的西凉王被迫退位,而举目四望,他才发现,剩下的儿子里,唯一没病没灾全须全尾的只有孟鹤堂了。看着孟鹤堂的大眼睛,他又想到那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晚上,自己自高烧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那个人,和孟鹤堂一样,也有一双大眼睛。
  西凉新王继位,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停止与大择的战争,上表乞降。在大择的军队退出西凉之后,他又好像没事儿人一样,将所有的国事都交给了左右丞相,自己则仿佛是被彻底架起来一样,只在王宫里过自己的小日子。
  可左右丞相却总是有种感觉,有一双眼睛,无时无刻都在盯着他们,让他们必须小心翼翼地处理政务,而不能去起别的心思。

【饼四/AU】东君解我意(43)

43 年轻蛊王的失误
  周九良说要带孟鹤堂出海去找蓬莱的时候,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特别平常的事儿。可是朱云峰和曹鹤阳却知道,他说的是真的,甚至说不定等天一亮他就会付诸行动。
  “九良,你别冲动。”朱云峰劝了一句,说:“这儿到蓬莱……”
  “要先从这里到津口,从津口坐船顺着天河一直到东海,等出了海一直朝东,据说三天就能到了。”周九良说,显然早有准备。
  “可……”朱云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看向曹鹤阳,希望他能帮着劝一劝。
  “你们俩没有身份文牒,这一路你是怎么混过来的我能猜到,可想要上船没那么容易。”曹鹤阳明白了朱云峰的意思,不过他没有直接劝阻,而是把困难一样样摆在周九良面前。他说:“你现在的本事让人暂时失去知觉,甚至像提线木偶一样行动,定然没什么问题。想来你也是这样带着小孟一路东来的。可是……出海不一样,一艘海船不可能靠一两个人控制……”见周九良满脸不认同,曹鹤阳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说:“你想控制一两个领头的人,通过他们命令整船人带你去找蓬莱,是吗?”
  “不行吗?”周九良问。
  “船上的老大,往往也是航行经验最丰富的人,何时避风何时启航何时满帆何时转舵只有他们清楚。”曹鹤阳说:“这一路过来,你走的多是山路吧!在山里你当然是如鱼得水,没有人比你更了解大山了。可是……大海呢?你了解多少?”
  “那……我下蚀心蛊,他们为了解药,也一定会听我的,带我去蓬莱吧!”周九良神色认真,居然真的是在讨论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曹鹤阳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了,想了想,他决定不陪他钻这个牛角尖,问:“你……到底为什么觉得带小孟到蓬莱,就能解决问题啊?蓬莱也不是万能的啊!”
  “那块石头是从蓬莱来的。”周九良说。
  “啊?”朱云峰皱眉,问:“西凉和蓬莱也有联系?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啊!”
  “那其实是孟哥母亲的石头。”周九良说,“因为那块石头才会有孟哥的。”
  朱云峰不明所以,看向曹鹤阳。
  曹鹤阳愣了愣,说:“上一任西凉王原本平庸,但是十几岁的时候捡到了一块“三生石”,突然间有了宿慧,一下变成了西凉开国那位大王的转世……小孟的母亲……地位并不高吧!不然当年他怎么会在山下捡到你……”随后看向朱云峰说:“还有你。”
  说到这里,曹鹤阳顿了顿,说:“你说这块三生石是小孟母亲的?原本我就觉得宿慧什么的大约是西凉那些大臣为了拍马屁编出来的故事,现在看来……”曹鹤阳的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孟鹤堂,说:“大约是个悲伤的故事吧!”
  孟鹤堂的母亲是一位汉女,据说原本只是西凉王身边的一个奴婢,西凉王族甚至有些人根本不承认他身具王族血统,反而认为他的母亲不配生下王子。孟鹤堂从小就和母亲居住在西凉王宫之外,一直到六岁母亲亡故才被接回西凉王宫。不过他在西凉王宫中生活得不太高兴,总是被兄弟欺负,为了生存下去,他总是脸上带笑实际上把所有想法都藏在心里,直到那年他在山脚下捡到了周九良。
  周九良是个孤儿……至少当时的他是这么告诉孟鹤堂的,实际上,他是蛊,是西南蛊王花了无数心血养成的人蛊。只是蛊王没想到,他这只人蛊最终反噬其主,毒死了主人,这天下间没有比周九良更毒的蛊了,于是他成了新的蛊王。
  周九良被孟鹤堂捡到之后,孟鹤堂身边渐渐发生了无数怪事,凡是对孟鹤堂不好的人,都莫名其妙地出了意外。有人突然坠马,有人莫名落水,最开始人们只以为是意外,直到有一天那个骂孟鹤堂还侮辱他死去母亲的人突然间哑了,人们才赫然将这一切联系起来。
  孟鹤堂于是成了西凉王宫里人人害怕的存在,人们说他身边缠绕着怨灵,是他母亲的灵魂知道儿子在自己死后被人欺负,所以才会凝而不散,在他身后一直保护他。甚至西凉国王不知道为什么也相信了这种无稽之谈,对这个儿子敬而远之。
  这种说法随着孟鹤堂身边越来越多的怪事发生,渐渐甚嚣尘上,甚至孟鹤堂自己都一度相信,自己是在被母亲保护着,全然没有发现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才是真正保护自己的人。
  孟鹤堂捡到朱云峰的时候,距离他捡到周九良已经过去了三年,那个小不点儿的身量已经高了许多,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也贴心得很。
  发现朱云峰晕倒在山下受了重伤的其实是周九良,他对血腥味格外敏感。
  当时朱云峰因为轻敌冒进,中伏被困,若非手下相救,他根本脱不了围。
  孟鹤堂完全不知道朱云峰就是打得他父王头发都要掉光的那个大择的少年元帅,只是秉着自己的本心把人救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需要说明的是,拜周九良所赐,孟鹤堂因为人见人怕,所以从西凉王宫搬了出来,回到了当年和母亲一起住的地方。
  如果换了其他故事,美丽的王子救下了敌国的少年元帅,或者会有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不过抱歉,这位少年元帅叫朱云峰,而他当时心里已经住着一个叫曹鹤阳的人了。
  不过这种烂俗的故事戏码还是有人会相信的,比如单纯的周九良。
  孟鹤堂身边的人都在议论,说孟鹤堂救下朱云峰是因为喜欢他,而等朱云峰醒来之后,按照西凉的传统也应该以身相许。据说当年孟鹤堂的母亲就是因为照顾病重的西凉国主结缘的。否则高高在上的西凉国主,又怎么会临幸一个卑贱的汉女呢!
  周九良相信了这个故事,当时不过十三岁的他,对于这样的故事深信不疑,甚至因此呕血不止,几乎伤了元气。
  朱云峰醒来之后迅速弄清楚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并且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毕竟他现在一个人深陷敌国,救自己的人还是敌国王子,这处境有多危险自不必提。
  好在孟鹤堂是个单纯的人,对他的隐瞒似乎一无所觉,可是周九良知道。他的蛊虫能告诉他朱云峰撒谎了,一个人撒谎时候的心跳呼吸和说真话的时候是不一样的,这些事情周九良几乎是生来就知道的。
  他跟孟鹤堂说了许多次,朱云峰在欺骗他,可孟鹤堂却只当他是小孩子家起了嫉妒心,不以为意。
  对于周九良来说,这更坐实了他认为孟鹤堂喜欢朱云峰的误会。
  十三岁的小蛊王第一次失眠了,他认真思考了一整夜,最终决定给朱云峰下“同心蛊”。
  同心蛊的公虫在朱云峰身上,母虫在孟鹤堂身上,如果他们俩人相互喜欢,那自然会心生感应,这样孟鹤堂就会知道朱云峰什么时候在说谎了。
  然而……朱云峰和孟鹤堂身上的公虫和母虫,却完全没有任何感应,这只能说明……他们俩根本就不是周九良想得那样。
  可是“同心蛊”如果得不到回应,宿主七天之内就会死亡。意识到自己闯下大祸的周九良慌了神,只能将实情对那两人和盘托出。

【饼四/AU】东君解我意(42)

42 西南蛊王和西凉国主
  朱云峰和曹鹤阳随着周九良进入了屋内,光影闪动间都能看出来床上躺着一个人。
  周九良上前去将帐子掀开,上面躺着的正是当今西凉的国王,孟孟特尔穆,他有个汉名,叫做孟鹤堂。
  曹鹤阳上前略略查看了一下,发现孟鹤堂双目紧闭,呼气平稳,仿佛睡着了一般,完全看不出生病的样子,问:“他哪儿不好?”
  周九良说:“他这样睡了大半年了。”
  “啊?”朱云峰和曹鹤阳闻言都是一惊。
  朱云峰问:“他这大半年都不曾醒过?那……那怎么吃东西?”
  周九良看他一眼,说:“你倒还真是和过去一样,第一样就是想着吃。”
  曹鹤阳解释道:“大饼也是担心小孟,不吃不喝这样睡上大半年,身体肯定受不住。”说完这句,他上下打量了周九良,说:“不过,身为蛊王,你想来多的是办法。”
  周九良摇摇头,说:“我也没办法。”说完解释道:“最初我打算掰开了他嘴硬灌一些米汤。后来我发现他似乎连喉头发紧,米汤都灌不进去。接着我就想用蛊,结果没想到,我的蛊根本爬不到他身上。”
  “我不明白。”朱云峰问:“你……你们俩应该也有同心蛊的吧!那……”
  周九良说:“同心蛊还在他身上,我和蛊虫之间却完全没有任何感应。他现在整个人,仿佛……仿佛被什么东西包起来了。那东西我们看不见摸不着,可是没有任何东西能近他的身。”
  “我还是不明白。”朱云峰说。
  周九良二话不说,直接转身从身后的桌上拎起茶壶,冲着孟鹤堂额头浇下去。
  “周九良!”曹鹤阳被吓了一跳,连忙就想阻止,朱云峰却拉住了他。
  “他不会对小孟不利的。”朱云峰说。
  事实也如朱云峰说的那样,那壶滚烫的茶水似乎是整个浇在孟鹤堂额头,可他的皮肤却半点不见发红,那些水滴在碰到他皮肤之前的那一刻,好像被什么东西阻止了,然后就这样顺着那东西流到了枕头和被子上。
  周九良说:“就是这样,连水也碰不到他。我觉得我能碰到他,可是……我真的能碰到吗?”
  朱云峰有些惊骇,却又有些糊涂,他伸手去摸孟鹤堂的额头,说:“这不是能碰……”话刚刚出口,他就闭上了嘴,明明孟鹤堂在呼吸,可他触手处却凉得像一块冰。
  曹鹤阳见朱云峰陡然间缩回手,知道情况不对,便也伸出手去摸了摸,皱起眉头问:“九良,怎么变成这样的?”
  周九良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随后说:“我猜……问题出在一块石头上。”
  “石头?”朱云峰问,“什么石头?你找虫子的时候又带回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周九良继续摇头,说:“那石头是他给我的。”
  “诶呀,你一次说完行不行。这样一句一句的,人都被你急死了。”朱云峰说。
  曹鹤阳轻轻扯扯他袖子,对周九良说:“九良,坐下吧!我们慢慢说。”
  三人围在桌旁坐下,周九良说:“去年我生辰,孟哥说要送我一样特别的礼物。后来我才知道他把三生石给我了。”
  “传说中的西凉国宝?”曹鹤阳问,“啧啧啧,你这才几岁呀!小孟也是心急。”
  周九良没理会曹鹤阳,说:“那块石头我收下了,也很高兴,本来说好今年我满十六了之后,我身上的同心蛊就彻底成熟了,我和孟哥……就能……”就能什么他没说完,但朱云峰和曹鹤阳都明白。
  “然后呢?”曹鹤阳问,“那块三生石有问题?”
  “孟哥说那块石头随身带着不方便,说要找人给我打成一块石牌,让我随身带着。结果他要回去第二天,就变成这样了。”周九良说:“我去找他的时候发现他手边散着那块石头还有一些工具,看起来他是想自己给我做石牌子。”
  “额……”
  “这个……”
  朱云峰和曹鹤阳同时出声,想到孟鹤堂的“手艺”和“功力”,两个人都果断闭嘴,不再多加评论。
  周九良知道二人的反应是什么意思,他没打算多纠缠这种细节,继续说道:“那天之后,我试过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却怎么都叫不醒他。想来想去,只有把他带出来了。”说完他看着朱云峰和曹鹤阳,说:“你们俩是我在世上唯一认识的朋友了,我只能来找你们了。”
  曹鹤阳想到孟鹤堂的身份,问:“你就带着小孟这么出来了,那西凉怎么办?”
  周九良说:“我也不懂这些。孟哥本来就不怎么管事儿,所以……好像没什么区别。”
  朱云峰不禁扶额,说:“你这也太不讲究了吧!”
  曹鹤阳却对朱云峰说:“大饼你别急,他们俩出来那么久,九良都带着小孟到我们这里了,西凉那儿要有事儿,消息早就传过来了,可我们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看起来应该没事儿。”
  朱云峰敲着自己的额头,说:“算了算了。之前我还在说小孟这个西凉国主整个就是被架空了,不过看起来……架空也有架空的好处。”
  “那么,你们有什么办法吗?”周九良问道,目光灼灼地看向朱云峰和曹鹤阳。
  “我们……大约也没有什么办法。”朱云峰和曹鹤阳对视一眼之后,有些歉疚地说:“如果你都不知道小孟是怎么了,我们俩更加不可能知道了。”
  曹鹤阳微微叹气,说:“要是真的病了,我们还能给他请大夫,可是……小孟的样子感觉也不是病。倒像是……”曹鹤阳顿了顿,在脑海中思索用词,片刻后说:“他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整个裹了起来,似乎已经完全和我们隔绝了。”
  周九良看着朱云峰和曹鹤阳,又确认了一遍,问:“真的没办法了吗?”
  朱云峰和曹鹤阳都摇摇头。
  “这样啊!”周九良语气中却毫不见气馁,说:“那我只能带他出海,去找蓬莱了。”

【饼四/AU】东君解我意(41)

41 远道而来
  孔虬带着朱云峰和曹鹤阳去关押人犯的囚室,一路上脑子里还在转着刚刚章冉跟自己说的话,心中的想法是,章大人到底是读过书的。
  原来孔虬去找章冉,跟他说了朱云峰和曹鹤阳的要求,没想到章冉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让孔虬亲自去办这件事儿。
  “大人……这也太过于谨慎了吧!”孔虬对章冉说,既是指朱云峰和曹鹤阳去见一个讹诈的泼皮,还指章冉让自己亲自带他们过去。
  章冉用有些不耐烦的口吻说:“总督头不要忘记,辅国公可不光是辅国公。”
  这一句话让孔虬的冷汗顿时就下来了。他好歹也在这位子上做了将近十年,永昌城里各种关系盘根错节,他能坐稳这总督头的位置,当然不是空有武力,当下就明白了章冉的意思。
  辅国公不光是辅国公,还是国舅,是储君的舅舅。之前那件事,京兆尹府已经给辅国公府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好不容易寻了这么个机会能够和辅国公府修补关系,那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孔虬立刻给章冉施礼,回去亲自带朱云峰和曹鹤阳去见那个讹人的泼皮。
  到了囚室,孔虬叫牢头把那人提出来,不一会,一个穿着粗布麻衣,手脚都带着镣铐的人走出来,以一个讹诈的泼皮来说,这样的刑具似乎是过了些。然而那人脚步的却颇为轻快,让人不禁怀疑京兆尹府的镣铐是木头做的。
  “国公爷,伯爷,人提来了。”牢头讨好道。
  一直没说话的囚犯见到朱云峰和曹鹤阳,突然间大声嚎了起来:“好心人,救救我吧!”嗓音之大,把孔虬都给吓了一跳。
  “这……这是……”孔虬原本想问,但多年为官的直觉告诉他,不知道比知道好。
  “有什么话,你直说。”曹鹤阳温言抚慰,甚至还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我……我伴侣得了重病,我无钱医治,被逼无奈,才……”说到此处,那人声音低了下来,神色中的凄惶无助,连孔虬看了,都忍不住心中一酸。
  “这样啊!”曹鹤阳看向朱云峰,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朱云峰对孔虬说:“看起来倒也是可怜人,不如……就算了吧!”
  这案子照理说梨白和她的果子铺才是苦主,不过梨白和辅国公府的关系孔虬知道得很清楚,朱云峰都开口了,孔虬自然没什么好说的。虽然心中对于朱云峰这种有些妇人之仁的行为有些疑惑,但他想着章冉刚刚的话,没有多说什么,只低头说:“国公爷愿意不追究,是您的善心。既如此,我让他们去说一声,就此结案就是了。”
  说完,孔虬对仍然呆愣愣站着的那个“泼皮”说:“国公爷说不追究了,你这便回去吧!”
  “可是……可是……”那人似乎仍然没有明白眼下的状况,说:“我伴侣……”
  曹鹤阳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掏出帕子来按了按眼角,说:“国公爷,这人着实可怜……”
  孔虬心说伯爷到底是世家子弟,哪怕在黑水郡呆了那么些年,想来也没吃什么苦,这世上可怜人多了,哪儿能管得过来。
  不过朱云峰似乎很舍不得曹鹤阳难过,说:“既如此,我们替他找个地方安置,再找个大夫来看看,也算尽人事了。”
  孔虬呼吸一窒,有心提醒这两位公子爷,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那梨白的铺子说不定就天天都被人讹诈了。不过看他们两个你侬我侬,完全沉浸在自我感动中的样子,这话又说不出口,只能作罢。
  就这样,朱云峰和曹鹤阳离开京兆尹府的时候,不但带走了王九龙,还带走了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可怜人”和他的伴侣。
  “可怜人”和他的伴侣自有李鹤东安置,王九龙在被辅国公府惯用的大夫看过且开了一堆内服外敷的药之后,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脸上的伤痕不知道用什么法子遮掩,居然淡了不少。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太出来。
  太夫人见娘家侄子到来,自然是又惊又喜。朱云峰倒没想过瞒着太夫人,不过也没打算细说,只说王九龙进城的时候打抱不平,跟人动了手,略受了些伤。他和曹鹤阳刚刚就是去处置这件事儿的。
  “好孩子!不愧是我琅琊王氏子弟!”太夫人夸奖道,“你放心,在永昌有我还有你表哥和你哥夫给你撑腰。”
  厚叔在旁边听了这话,汗都下来了,生怕自己这位少爷真把话听进去,出去惹祸。好在王九龙虽然道谢,但似乎一点儿都不兴奋,反而有点儿恹恹的。
  太夫人也没在意,只以为王九龙是累了,便打发了他们下去休息。转头又和朱云峰还有曹鹤阳闲话了几句,就说:“行了,你们也别在这儿陪我这老婆子了,想来还有好些事情要忙。”
  太夫人说话点到即止,朱云峰和曹鹤阳也明白,朱云峰便说:“娘,那我们走了。明儿一早再来给您请安。”
  “行了,去吧!去吧!”
  朱云峰和曹鹤阳从太夫人处离开,却没有回自己的前院,反而绕到花园,从角门出来,上了一辆早就停在这里的青油小车,一路朝南而去。
  小车过了泽水,拐进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就再没有出来。一会儿之后,两个行脚商人打扮的人似乎是在巷子里卖完了货,晃晃悠悠地朝附近的高升客栈走去。
  “二位里面请!”高升客栈的小二见来了客人,高声招呼,“二位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高大健壮的客人说,“两间上房。”
  “好嘞!上房两位!”小二将二人引到柜台处,验看了路引,登记了身份,又引着二人上楼。
  “二位可要用些酒菜?”小二殷勤地问道。
  “好啊!送些酒菜上来,再打些热水。”客人说完,抛了一小块碎银子过去。
  “好勒!”小二接过银子,笑容更殷勤了几分,一会儿就送上了酒菜和热水。
  两位行脚商人吃喝过后,随意聊了几句,各自回房洗漱休息不提。
  夜半时分,高升客栈二楼某两间相邻的客房的窗户几乎同时被人推开,朱云峰和曹鹤阳各自探出头,相视一笑。身手利落地从窗户翻出去,几个起落就翻进了相邻的那个院子里。
  那里,正是天字丙号院,今日刚刚住进了两位神秘的客人。
  院里的客人,对于这二人的到来一点儿都不觉得惊奇,反而问:“怎么这么晚?你们大择人还是这么墨迹。”
  “周九良!”朱云峰问道:“你怎么回事儿?怎么带着小孟就跑来永昌了?还有,小孟怎么了?”
  被称为周九良的年轻人看着朱云峰和曹鹤阳说:“我没骗你们!”说完,他拉着朱云峰和曹鹤阳去看躺在房里的人,说:“他真的病了,病得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