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四/AU】东君解我意(30)

30 推敲
  谢金昨日得到消息赶到吉安坊那间空屋的时候,珍珠已经死了。
  是的,死者确实是珍珠,这本就是张淑妃布下的局,本意是想看看曹家到底还留了多少力量,也想试探一下皇帝陛下对曹家和对辅国公府的容忍度到底有多少,以此估量扳倒太子需要多少力量。
  张淑妃却不知道,曹鹤阳虽然是曹家目下唯一活着的人了,可是曹家留下的力量却并不在他手上。所以去到空屋的不是曹鹤阳而是李鹤东。
  珍珠的死其实并不在张淑妃的计算中,她只是让人放了一种特殊的迷香,看着珍珠被迷倒了,那人就离开了。珍珠的死,或者确实可以算是意外,因为张淑妃并不知道她有心疾。
  计算着时辰想回来抓个现行的人,根本没想到,等回来的时候,四周早就被人看起来了,谢金也已经到了京兆尹府了。
  这些事情,谢金和朱云峰还有曹鹤阳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已然到了这一步,谢金对一些事情也就不再隐瞒了。
  “我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东东晕倒在床上,身边就是那具女尸。”谢金说:“当时我就猜到他被人陷害了。时间仓促,虽然我的人在周围查过,没什么可疑的人,但我也怕主谋之人去而复返,所以就赶紧把他抬去我的马车上。”
  谢金想到昨日的情形,眼中似乎还有些许怀念,说:“那是我第一次离他那么近……”
  良久之后,谢金才继续说道:“我原本想弄醒他,不过……他情形有些不对,浑身发热,脸色潮红,神智也不是很清楚,好像……像是中了催情的药物。”
  “催情的药物?”曹鹤阳心中一动,问:“侯爷能确定?”
  谢金微微摇头,说:“不太确定。我进屋之后发现屋里的香炉还有些温,取了一些香灰包起来,想找人看看。不过后来东东的情况越来越不妥,情急之下,我只能帮他一把了。”
  在那种情况下的“帮他一把”是这么意思,朱云峰和曹鹤阳都能明白,虽然事急从权,不过谢金的所作所为在他们看来多少有些趁人之危,想到李鹤东的性子,曹鹤阳再次觉得,谢金估计可能得挨打,还不止一顿。再想到那位一直笑眯眯教导自己,却从不肯让自己称他师父,只肯做自己师兄的李云杰师兄……曹鹤阳看谢金的目光就多少带着些怜悯了。
  谢金对此一无所觉,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说:“那之后,东东的情况稳定下来了,我也就放心了。不过他一直未醒,我又要收拾善后,所以想来想去,还是把他放在国公府后巷了,那里没什么人经过,国公府周围也有坊兵巡逻,应该还算安全。”
  曹鹤阳问:“你那块手巾……是故意留下的?”
  谢金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我身上其他东西都有平康侯府的印记,思来想去,只有那块帕子了。留给东东,算是个念想。”
  朱云峰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说:“所以……你那块帕子……包过迷香的香灰,你居然还敢送给东子?”
  谢金懊恼道:“当时……我一时忘记了。”
  曹鹤阳这时愈发肯定昨日里他为什么突然间觉得不适了,他压低声音跟朱云峰略略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朱云峰皱眉道:“只是一点香灰,就这么厉害?”
  曹鹤阳说:“昨日我看过那帕子,却也没见什么香灰……”说到这里他和朱云峰同时顿住,想到一个可能性,异口同声道:“红罗帐?”
  “红罗帐?”谢金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儿,问:“是什么东西?”
  “一种香料,点燃后味道和龙涎香非常像,但却比龙涎香便宜许多,而且香灰最后会化为齑粉,看不到半点踪迹,是西凉南面大山中的一种特产。”朱云峰说,“不过点太多的话,就会变成厉害的催情之物。”
  “西凉的东西?”谢金喃喃重复了一句,思考了一会儿,说:“所以……这玩意儿是冲着你们的?”
  毕竟整个大择,要说弄到西凉的东西,那必然是辅国公府的路子最多。这一局若是坐实了,那就是辅国公府用药物迷·女干·官女子……若真的追究的话,可以治大不敬之罪。
  朱云峰在西凉三年,一路在西凉长驱直入,如今在西北的将领,几乎都在他手下呆过。甚至还有不少军士直接就在西北屯垦,把根扎在那里。无论如何,只要能证实那东西是“红罗帐”,那他就很难脱开干系。何况……
  朱云峰脑子里乱糟糟的,当知道那是“红罗帐”之后,心中隐隐有些担忧,生怕自己和曹鹤阳当年在西凉的事已经被人知道了,这是那幕后之人的试探。
  谢金看朱云峰脸色白了几分,说:“国公爷……是否有什么……不方便我知道的?”然后表态道:“若是不方便,不说也可,每个人都有秘密。比如我,比如你。”话虽客气,但陡然间多了几分试探的意思。
  曹鹤阳细细想了想,对谢金说:“侯爷,若是我辅国公府遭逢大难,你可有把握救下东子?”
  谢金微微一愣,想着怎么好好的,曹鹤阳就要托孤?不过他还是点头道:“这是自然的,我自然能救下他。”
  “救下他之后呢?”曹鹤阳说。
  “之后?”谢金不明白。
  “他是朝廷卿犯,想来侯爷一定是会把他送得远远的,甚至远离大择。”曹鹤阳说,“可侯爷是大择的侯爷,你们二人要如何相守呢?”
  “这……”谢金承认,要是真的发生这种情况,自己一定会把李鹤东送得远远的。
  “还有一点。”曹鹤阳说,“东子为人最是仗义,若是我们遭逢大难,他想来是会为我们报仇的。”
  “报仇?”谢金说,“我……”他原本想说“我帮他”,但他转而想到以朱云峰和曹鹤阳如今的地位,他们俩若是真的遇到什么足以殒命的危机,那必然只有卷入了夺嫡。而他们身死,只能说明他们支持的那人夺嫡失败,那李鹤东仇人的身份也很清楚了,或者是当朝天子,或者是今后的天子,自己虽然孑然一身,可到底姓谢,是南阳谢家的子弟,必须考虑谢家全族的安危。
  见谢金犹豫,曹鹤阳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不再说话。
  谢金见机极快,此时也已经明白曹鹤阳的意思了,他说道:“伯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辅国公府一切平安,我和东东才有可能相守一生。”说完他翘起大拇指,说道:“厉害!三两句话就把我绑到你们那里了,此后我与辅国公共进退就是了。”
  朱云峰却摇摇头,说:“不是我。”
  “嗯?”
  “是我们两个。”朱云峰说,“不过其实主要是他,我都听他的。”
  曹鹤阳横了朱云峰一眼,似乎是对他在这种严肃的场合说这种话有些生气,可上翘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意。
  谢金笑笑,说:“我明白了。”然后说:“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不知道国公爷和伯爷,有什么高见?”
  朱云峰没说话,他一贯不擅长这些,只看着曹鹤阳。
  曹鹤阳沉吟了一下,说:“我觉得……不是张淑妃。或者……局是她布的,可是……在她背后还有一个隐在幕后的人,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
  谢金点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能够将深宫中的张淑妃玩弄于股掌间,甚至连皇帝陛下都被算计了进去,这样的人……真是可怕啊!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的升起同样的念头。

【饼四/AU】东君解我意(29)

29 谢金的心意
  张淑妃没有想明白的事情,朱云峰和曹鹤阳其实也没想清楚,甚至其实连皇帝陛下在盛怒之后,哪怕察觉到了不对,也是一无所获。可是陛下金口已开,这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或者也就不怎么重要了。
  马车载着朱云峰和曹鹤阳缓缓驶过泽水,驶向南苑。他们到的时候,谢金还没有回来。
  平康侯府的管家也姓谢,辅国公和富平伯突然驾到,之前不说没有拜帖,连小厮通报都没有,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好在谢管家见惯了大场面,面上半点不显,他恭敬地站在门外,迎接朱云峰和曹鹤阳,等他们从马车上下来后,又恭敬地行礼问安,然后说:“国公爷,伯爷,我家侯爷在大理寺还未回来,这……”
  要是其他人家,主人家不在,还能请女主人接待一下,可是平康侯府就谢金一个正经主子,他不在,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朱云峰倒不怎么在意,笑笑说:“管家你快叫人去大理寺迎一迎,想来谢侯爷就快回来了。”
  谢管家喜不自胜,一直吊着心顿时放下了,他清楚朱云峰今日到大理寺督办案子,他既然说侯爷马上回来,那想来就是马上回来了。
  “是是是,老奴这就派人去迎。”谢管家一边朝朱云峰和曹鹤阳作揖一边说:“那国公爷和伯爷请到花厅,老奴僭越,伺候您二位喝杯茶,等侯爷回来,再请他陪您二位好好喝一杯。”
  朱云峰和曹鹤阳被谢管家让到花厅敬茶,大约两炷香功夫,就听谢金的声音传进来:“你们俩这是讹上我了?怎么案子才结就跑我这儿蹭饭来了?”
  一边说着话,谢金一边迈步走进花厅,见朱云峰和曹鹤阳脸上神色都带几分郑重,他不自觉也收了玩笑的心思,转头对管家说:“让厨子好好整治一桌酒菜。”待管家下去后,他又问朱云峰:“情况……不怎么好?”
  朱云峰不置可否,说:“那要看你怎么看了。”
  谢金是聪明人,看看他再看看曹鹤阳,说:“不是吧!莫非这一局你们俩都看不清楚?那我蹚这趟浑水倒是有些冒失了。”说完左右看看,问:“怎么没看到东东啊?他平日里不跟着你吗?”随后不等曹鹤阳回答,自言自语道:“看他平日里进出,倒好像确实不太跟在你身边。”
  朱云峰没想到谢金居然比自己还浑,明明这么要紧的时候,他却在关心李鹤东的去向。曹鹤阳却咂摸出一些其他的滋味来,谢金的态度……显然是在说,这一局到底如何他不关心,他……只关心李鹤东。
  曹鹤阳于是说:“东子虽然是我的小厮,不过他曾经跟我在黑水郡挨过苦日子,在西凉前线也救过我和大饼,我并没有把他当成寻常小厮,真要说起来,他更当他是我弟弟一样。”
  谢金微微眯起眼睛,摸摸下巴说:“很好,很好,富平伯的弟弟,当我这侯府的另一个主人,也足够了。”
  曹鹤阳吓了一跳,没想到他言语间居然是要娶李鹤东,想到李鹤东的脾气,曹鹤阳说:“侯爷若是真的喜欢东子,应当尊重他,这门亲事,他若是没意见,我和大……我和国公爷自然是不会反对的。”
  谢金笑眯眯地看着曹鹤阳,仿佛就在等他说这句话。
  曹鹤阳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心中再次强烈感觉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只听谢金说:“东子……应该不会反对吧!毕竟,他都是我的人了。”
  朱云峰一口茶“噗”的一声喷出来,然后是一阵激烈的咳嗽。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他指着谢金说:“你……你……你……你说什么?”
  谢金却不再多说什么,拱拱手说:“二位稍待,我从大理寺出来,容我去洗漱一下,过会儿再过来。”说完居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朱云峰看着曹鹤阳,小小的眼睛里充满疑惑,问:“阿四……他……这是什么情况?他……他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曹鹤阳说:“我也不确定……可是东子……”想到昨日东子说被人迷晕了,醒来在后巷,又想到他在提到这件事时候似乎有所隐瞒的态度,越发不太肯定谢金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平康侯府的晚宴就摆在花厅中,谢太后是南阳人,厨子做得菜也颇具南阳特色,选材严谨,极善制汤。尤其是一道醋溜鲤鱼做得极其入味,哪怕是在这样的时候,曹鹤阳都忍不住多挟了几筷子。
  酒菜用得差不多了,到底还是身为主人的谢金先开了口,他说:“这一次能脱困,到底还是得感谢国公爷和伯爷,我敬二位一杯。”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朱云峰说:“侯爷客气。事情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而起的。”
  曹鹤阳说:“事到如今,我们三人都已深入局中,侯爷……似乎不应该再有所隐瞒了吧!”说完,他眼中透出一抹狡黠,说:“或者,我让人把东子叫来,我们可以一五一十把事情都说清楚。先说说……侯爷为什么一直派人跟着他,又是什么时候和他有了肌肤之亲。”
  谢金原本还略有些自矜,听曹鹤阳说要叫李鹤东来,突然间就紧张起来,连忙摆手说:“别别别……都这么晚了……”
  曹鹤阳笑笑说:“不怕。这会儿虽然已经落钥了,可传个话让他过来还是能做到的。”
  朱云峰不明白谢金的态度为何突然来了这么大的转弯,明明之前他还一副要娶李鹤东的样子,还说李鹤东已经是他的人了,怎么这会儿听到李鹤东要来,居然紧张起来。不过虽然不明白,可要说配合曹鹤阳那他可太熟悉了,他立刻站起来,作势朝外走,叫道:“墨墨,墨墨,人呢……”
  “诶诶诶!”谢金一把拖住朱云峰,他没想到自己虚张声势被曹鹤阳看穿,更没想到朱云峰是个不管不顾的主,居然就真的要叫人,连忙告饶道:“我错了,我错了。”说完对曹鹤阳作揖道:“伯爷,我服了。”又对朱云峰说道:“国公爷,您家这位,真是厉害。”
  朱云峰哈哈大笑,说:“那当然,你也不想想,当年在西凉……”一句话出口,曹鹤阳那里突然间“哗啦”一声摔了杯子,朱云峰立刻意识到自说漏了嘴,马上住口。可谢金是何等人物,当下就明白了。
  “西凉……”谢金说:“前线……”他看看二人,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高深莫测地笑起来。
  曹鹤阳说:“这局平手。”说完说:“东子那里,我还是那句话,他愿意就行。那侯爷现在可愿意与我们交心了?”
  谢金笑笑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然后说:“我是在太后大殓那天第一次见东东,就在龙章门外,应当是在等你们。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朱云峰和曹鹤阳互看一眼,有些抓不到谢金的思路,不知道他所谓的“和其他人不一样”,是怎么个不一样法。
  只听谢金继续说道:“那里那么多人,都是在等主人的仆从,其他人神色中或是麻木或是讨好,只有他,神色淡淡,又带着十二分的认真,他的腰挺得笔直,眼中是历尽千帆的释然和游历江湖的快意,就是那一刻,我突然间就明白了,这个人就是我一直子啊找的人。”
  “额……”朱云峰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不过想了半天,他还是只能“额”一声,因为他觉得自己完全理解不了谢金。
  “为了查明他的身份,我找人跟着他。”谢金说,“我知道他是辅国公府的人,似乎是伯爷的小厮,从黑水郡带来京城的。他武功高强,好几次我手下的人都被他甩脱了,我……本想跟他偶遇,结果因为这样一直没找到机会。”
  “那昨日?”曹鹤阳问。
  “昨日我听到消息,说他被迷晕了。我急忙赶过去,没想到……”
  “没想到?”朱云峰跟了一句。
  “他似乎有些不妥。”谢金说。

【饼四/AU】东君解我意(28)

28 深不见底的局
  被笑眯眯的王清送出了宫,朱云峰就在龙章门外见到等在那里的向轩,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绕着朱云峰的马车打转,见他二人出来,项轩不由得一愣。曹鹤阳他自然是认识的,这小厮一直跟在朱云峰身边,朱云峰看起来对他很是信任,可是……这身衣着,这服色。
  好在项轩见机极快,立刻猜出了曹鹤阳身份,他走上几步,朝二人行礼道:“给国公爷请安,给伯爷请安。”
  “项大人啊!”朱云峰知道他的来意,也不多啰嗦,干脆道:“陛下说,怕是张娘娘宫里的宫人认错了人,那死者应当就是阿梅,你可以结案了。”
  项轩心中一喜,心说若是如此,那麻烦可就少得多了。这块烫手山芋也终于不烫手了。他立刻说:“卑职明白,立刻就去办。今日就可将谢侯爷送回去了。”
  朱云峰没再理他,拉着曹鹤阳上了马车。
  在马车上坐定,朱云峰问曹鹤阳说:“阿四……今儿……怎么回事儿?王清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曹鹤阳没有说什么,只问朱云峰:“咱们直接回去吗?”
  朱云峰想了想,冲外面叫道:“找人回府里报信,说我和伯爷去平康侯府,今儿可能不回去了。”
  外面有小厮应了一声,自去报信。
  朱云峰拍了拍车厢,马车动起来。朱云峰待马车上了朱雀大街,才将曹鹤阳搂进怀里,低声说:“好阿四,我刚刚差点儿吓死。”
  曹鹤阳刚刚却是在心中将事情捋了一遍,说:“大饼,这个局……深不见底啊!”
  朱云峰问:“怎么说?”
  曹鹤阳说:“皇帝陛下……好像根本不知道珍珠是官女子。”
  朱云峰有些不屑道:“切……”然后说:“哪怕他是皇帝,我也看不起他。”
  曹鹤阳却摇摇头,说:“我倒觉得,陛下的样子像是真的不知道。”
  朱云峰说:“所以我说他薄情。”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姐姐,他忿忿道:“或者他就是这样的人,否则当年西山的事,也不会连累大姐……”这话再说下去就是不敬了,朱云峰到底还是闭了嘴。
  曹鹤阳说:“大饼,我的意思是……陛下是不知道,而不是忘记了。”
  “这……有什么区别?”朱云峰问。
  “忘记了,我们这样提,他总会想起来。那么在想起来的瞬间,他应该是有些羞恼的。”曹鹤阳说。
  朱云峰细细回想刚刚皇帝的语气,问:“他刚刚……还不是恼羞成怒?”
  曹鹤阳摇头,说:“最初知道珍珠身份的时候,我就有些疑惑。若说最初的时候,陛下不知道那个阿梅身份,只以为谢侯爷惹了桃花债,那打过板子也就是了。可是他在听说阿梅就是珍珠之后,却直接让洪公公出来传了口谕,让你查这件事儿。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若真是官女子,他又怎么会让你查?甚至让项轩知道,不是应该直接让提缉司把谢侯爷抓进内务府慎刑司吗?”
  朱云峰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确实有道理。所以……皇帝陛下是真的不知道珍珠的身份……至少当时他不知道她是官女子。”
  曹鹤阳点头,说:“刚刚在殿上,他步步紧逼,似乎是不想放过谢侯爷,又不满意你的处置,我才大着胆子提了一句。”
  “那他是突然想起来了?”朱云峰问。
  曹鹤阳摇头,说:“他若是真的在打谢侯爷的主意,怎么也应该已经查问清楚珍珠的事情了,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是官女子,需要我们来提醒。”
  朱云峰皱眉道:“那你的意思是……陛下……也被蒙在鼓里?”朱云峰一惊,道:“怪不得王清都看不清楚了,连陛下都算在里面了,这人……是谁?”
  “比起是谁……我更想知道是为什么。”曹鹤阳说。
  朱云峰觉得头都痛了,说:“要是张淑妃的话,肯定是冲我们。可是她应该没胆子算计陛下。”
  曹鹤阳说:“反过来说,现在是陛下觉得自己被张淑妃算计了,那谁能得利?皇后?”
  朱云峰有些不确定,说:“皇后……入宫后就被陛下专宠,她如今连嫡子也生下了,张淑妃……怕是早就不在她眼里了吧!她算计张淑妃?”
  与此同时,张淑妃正在景福宫中生气地砸东西,一边砸一边大声喊道:“哪个不要脸的小蹄子算计本宫?”
  张淑妃身边的大宫女玛瑙劝道:“娘娘,娘娘……您当心,别伤了自己。”
  “呸!”张淑妃一把将茶碗砸过去,说:“我当初就不该听你的,还把珍珠也给搭上了。”
  玛瑙心说您自从得知珍珠被临幸过后,早就对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这会儿却来怪自己,不过这话她自然是不敢说的,只能跪倒在地一边认错一边继续苦劝。
  原来刚刚皇帝身边的钱宁来传旨,说张淑妃久在后宫,却学人搬弄口舌,罚她闭门思过三个月。
  张淑妃莫名其妙,钱宁却是油盐不进,什么都不肯说,只能眼睁睁看着钱宁带人封了景福宫。
  还好玛瑙平日里广结善缘,景福宫门外看守的太监接了银子也就睁眼闭眼,看着宫里出出进进好一阵热闹,又过了一阵二皇子那边也递过来一些零碎消息,张淑妃这才明白自己被人算计了。
  其实说起来也怪她自己贪心,自从皇后生了七皇子,皇帝陛下又给辅国公赐了一位男妻,宫内外传言纷纷,都说陛下有意废太子。其实哪怕废太子,陛下还有七皇子,怎么也轮不到二皇子的。可偏偏那日她在御花园闲逛的时候,却见天福公主陪着皇后娘娘带着七皇子晒太阳。张淑妃记得天福提了一句:“七弟比我小一轮吧!比太子哥哥小十四岁呢!等他加冠,我都是老姑娘了,太子哥哥说不定连孙子都有了。”然后就引来皇后一阵欢笑。
  张淑妃却是愣在当场,七皇子确实太小了,可是自己的儿子只比太子小半岁,若是真的废太子,这么小的孩子能不能长大还是两说,可自己的儿子却已经长大,还颇有贤名啊!
  纷乱的念头,就像一根毒草一样扎进了她的心,她心心念念都想找到机会扳倒太子。
  然后这个机会就出现了。
  玛瑙的结义兄长管着内务府的秘档,那日整理的时候发现记录了当年太祖皇帝用来传递消息的一套密文。那套密文后来被逐渐弃用,只有曹家还在用以传递消息。然后就是珍珠其实是官女子的记录,甚至她似乎和曹家也有些牵连。这所有的一切足够她织一个局,让她试探一下辅国公府的力量,也试探一下皇帝陛下的心意。
  当皇帝陛下真的听她的派洪公公去传口谕的时候,张淑妃一度以为自己猜对了,皇帝陛下真的打算收拾辅国公,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可是她怎么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自己反倒成了那网中的蝴蝶?

【饼四/AU】东君解我意(27)

27 波谲云诡
  朱云峰进宫了,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曹鹤阳一起。
  皇帝陛下正在翊坤宫中与皇后说话,听人通传有些奇怪道:“辅国公来也就是了,怎么富平伯也一起来了?”
  皇后想到那日慈宁宫的种种,微微一笑,说道:“人家新婚燕尔,夫夫两个感情好,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说完看了皇帝一眼,微红着脸,低着头说:“想当年,陛下与臣妾……”
  往日间,她若是露出这种小女儿态,皇帝一定会伸手抱抱她,或者搂着她说一会儿私房话,这会儿他却只是微笑,然后喝口茶,说:“那朕去看看。”说完看了眼天色道:“也不知道要弄到多晚,皇后不用等朕,到时候就自己传膳吧!”
  皇后呆了呆,但很快醒悟过来,给皇帝行了礼,送皇帝离开。
  “娘娘……”珊瑚看皇后脸色有些苍白,忙扶着她坐下,问:“娘娘脸色不好,可是这几日晚上七殿下吵到您了?”
  皇后摇摇头,问珊瑚:“陛下……已经有多少日没在我这里歇过了?”
  珊瑚神色一僵,道:“太后娘娘丧礼刚过,娘娘……”
  太后丧礼期间,皇帝为母守孝,自然是不能在后宫留宿的。
  皇后缓缓露出一个苦笑,说:“珊瑚,你跟在我身边也好些年了,何必跟他们一样,说话小心翼翼的,不敢同我讲实话。”
  “娘娘……”珊瑚心中一惊,跪了下来。
  皇后摇摇头,说:“起来吧!我没怪你。”说完说:“我知道,陛下这几日都去了张淑妃那里。”
  珊瑚看一眼皇后神色,见她虽然有些伤心,但似乎又不是那种为情所伤的样子,斟酌着话语说:“陛下这几日还是歇在御书房的暖阁里,并没有留在景福宫。”
  景福宫是张淑妃的住处,离开御书房其实有些路程。
  皇后娘娘闻言脸上神色更苦了几分,说:“去景福宫,一定要从我这儿过。我们却半点风声都不知道。”
  “奴婢打听过,陛下都是从御花园那里绕过去的,未曾从咱们这里走。可见陛下还是在意娘娘的。”
  皇后闻言,出神了许久,说:“到底是在意我还是她……犹未可知啊!”
  珊瑚不知道今日皇后娘娘为什么突然间丧气了起来,还待再劝,就听外面宫女叫道:“公主来了!”然后就是一连串地问安声。
  能够在翊坤宫里这样自由出入的只有天福公主,这位诚皇后难产生下的公主,如今也已经十二岁了,她穿着一身大红的男子袍服,风风火火地奔进来,见珊瑚跪在地上,不由得愣了下,然后仿佛没事儿人一样,给皇后行了礼,抱着皇后的手臂撒娇道:“母后,热死了,快让他们给我弄点儿凉的。”
  皇后笑着,掏出帕子来给她擦擦额头,然后吩咐道:“珊瑚,去倒一杯温水来。”又问:“这是做什么去了?穿这么一身?”
  天福公主说:“和皇兄他们骑马去了,他们都比不过我。”
  去给天福公主倒水的珊瑚松了口气,暗暗感激公主过来将皇后娘娘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不提翊坤宫中的光景,御书房里朱云峰带着曹鹤阳坐在皇帝下首,正在给皇帝说案子的事情。
  皇帝听他说完,眉头微皱,说:“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珍珠?听你这么说起来,倒确实有些可疑。”
  朱云峰点头道:“不错。原本微臣也真以为那阿梅就是珍珠,不过现在看起来,倒真是两个人也说不定。”说完,他抬眼瞥一下皇帝的脸色,说:“到底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按照目下内务府和大理寺回报的情况来看,倒有三次,那位珍珠姑娘是在宫里当值,而同时谢侯爷是带着那位阿梅在京城闲逛。”
  皇帝不置可否,说:“可是张淑妃身边的宫女去看过,一口认定是珍珠,这又怎么说?”
  朱云峰说:“臣原本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后来听仵作说,人死后会发肿发胀,与生前不同。或者……珍珠和那位阿梅有几分相似,又正好不见了,加上张淑妃身边的宫人想来也没有见过死尸,所以……一时错认也是有的。”
  “一时错认?”皇帝沉吟了一下,说:“你是这么觉得的?”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但朱云峰突然就觉得背脊一凉。
  正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曹鹤阳突然插口道:“陛下,臣有事禀告。”
  “你说吧!”皇帝陛下说。
  “臣觉得,最好还是张淑妃身边的宫人认错了比较好。”无惧皇帝投过来的目光,曹鹤阳说:“那位珍珠……听说是官女子?”
  皇帝一口气被噎住了,问:“你说什么?他是官女子?”
  朱云峰心说皇帝陛下你睡过人家就不认账,连个名分都不给,现在居然连人都给忘记了?
  曹鹤阳点头说:“内务府报上来说她是官女子。”
  皇帝陛下不可思议道:“官女子?那个什么珍珠是官女子?”
  朱云峰没想到皇帝陛下反应这么大,生怕他对曹鹤阳不利,连忙跪倒在地,说:“陛下,那位珍珠确实是官女子。内务府报上来的记档,应当是不会错的。”
  “我……”皇帝陛下气到连“朕”都不说了,对朱云峰说:“就照你说的,珍珠和阿梅是两个人,张妃身边的宫人认错了,让大理寺结案吧!”说完气冲冲走了。
  朱云峰呆愣愣跪在地上,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爬起来。过了一会儿,就见王清悄悄进来,压低声音说:“国公爷,伯爷,您二位怎么还在这儿?老奴送二位出宫吧!”
  朱云峰看曹鹤阳一眼,曹鹤阳微微颔首,朱云峰便站起来,说:“辛苦公公了。”曹鹤阳也走上前去,一个漂亮的荷包塞过去,说:“辛苦公公。”
  王清却没有收荷包,他轻轻一推,说:“这一回,却是连老奴也看不明白了。”
  听到这话,朱云峰和曹鹤阳互看一眼,心中不由得有些吃惊。曹鹤阳却也不勉强,说:“既如此,下次公公休沐,我俩请公公喝茶吧!”
  王清见曹鹤阳言语间很是尊重,并不着恼,也很欢喜,点头答应道:“老奴也很久没给太夫人请安了。”
  朱云峰这会儿自然打蛇随棍上,立刻跟了一句:“那就这样说定了,公公下次何时休沐,找人跟我们说一声,在家里摆好宴席等公公。”

【饼四/AU】东君解我意(26)

26 谢侯爷的手段
  谢金眼中异彩连连,从认出曹鹤阳开始,他就猜到富平伯和辅国公之间可能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刚刚几句交谈他就能感觉到曹鹤阳事事通达,是个难得的聪明人,这样的人,想来很难让人讨厌。
  谢金嘴角微微上翘,已然明白了曹鹤阳的意思,说:“不错,不错,她不可能有分身术。”随后,就将自己已经安排的事情告诉曹鹤阳知道。
  “我明白了。”曹鹤阳心中已有了大概计较,他对谢金说:“侯爷宽心稍待,想来我家大……我家国公爷应该也不会全无安排的。”说完向谢金拱拱手,告辞离开了。
  回到签押房,只见项轩也坐在那里,正在陪朱云峰闲话聊天,见他回来了,朱云峰招招手,说:“曹四儿,过来。”
  曹鹤阳便上前去,给朱云峰和项轩见礼,说:“国公爷,项大人,小的回来了。”
  朱云峰听到管自己叫“小的”,觉得有些新鲜,正想调笑几句,看到项轩在,顿时觉得他有些碍眼。
  好在项轩人也不笨,在朱云峰眼中察觉到一闪而逝的不耐,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说:“国公爷,下官还有些事要忙,若查到什么新的消息,再来报与您知道。”
  朱云峰点点头,说:“辛苦项大人了。”
  看着项轩离去的背影,曹鹤阳问:“他查到什么了?”
  朱云峰说:“没什么用。”
  曹鹤阳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朱云峰说:“据说张淑妃身边的宫女去京兆尹府的殓房认了尸,一口咬定那人是珍珠。”
  曹鹤阳说:“昨日你在宫中的时候,让人传了手令给墨墨,想来不是无的放矢吧!”
  朱云峰起身,先去把房门关上,然后拉起曹鹤阳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说:“我家阿四最明白我。”
  曹鹤阳笑笑,说:“我们在西凉三年,若是时至今日你还被人牵着鼻子走,那我可真是瞎了眼。”
  “不瞎不瞎。”朱云峰说,“我家阿四眼明心亮。”
  朱云峰说着把曹鹤阳拉到凳子上坐下,自己坐到他身边,又替曹鹤阳倒了杯茶,说:“那阿四再猜猜,我让张霄墨做什么去了?”
  曹鹤阳想了想,说:“这个事儿一共就涉及到三个人,那个邻居,死者阿梅,平康侯谢金。你让张霄墨他们去查这三个人的底了?”
  朱云峰点点头。
  曹鹤阳想了想又说:“不对啊!那你昨天回来也没跟我说呀!”
  朱云峰说:“你让王筱阁叫我回来的时候,墨墨还没回来。后来我觉得你不对劲赶回来,这不是没工夫说嘛!”
  曹鹤阳瞪他一眼,问:“那早上在马车上,你怎么也不说?”
  朱云峰说:“嗨!看到你太高兴了,没想起来。”
  “呸!”曹鹤阳啐一口,说:“说什么疯话?又不是许久不见,有什么高兴的?”
  朱云峰说:“阿四今儿这一身衣服,我许久没见了,高兴。”
  曹鹤阳见他眼珠乱转,脑子里肯定又不知道在想点啥,伸手一个爆栗敲到他额头,说:“说正经的。”
  朱云峰正色道:“说正经的,就是确实也没查问到什么有用的。”然后他说:“那报官的邻居虽说是住在那里,却不是勋贵,只是替主人家看屋子的。那家主人和谢金关系还挺不错的。”
  曹鹤阳点点头,说:“我猜到了。”随后把谢金说的那些事情告诉朱云峰,说:“这么看来,谢金说的是真的,那家主人与他交好,支使下人去报官再寻常不过。”
  朱云峰这才知道这案子背后有这么多弯弯绕,又将查到的死者阿梅的情形捡要紧的说了,然后说:“我原本没怎么放在心上,就是因为张霄墨他们打听下来,似乎真如谢金说得那样,那姑娘是个私娼,还有不少人看到过他们二人。不过听你刚刚一说,那些人多半都是谢金提前安排好的了。”
  曹鹤阳说:“这位平康侯不简单啊!”
  朱云峰明白曹鹤阳的意思,张霄墨他们几个并不是不通事务的白丁,他们几个人一直跟在朱云峰身边,办事颇为得力,也见过不少世面。能够轻易将他们蒙了去,没露出破绽,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更难得的是,谢金安排这些事情,到朱云峰查探这些事情,中间只隔大约不到半日。能在不到半日就安排妥当这些事情,是真的不简单。
  联想到谢金在永昌城中一贯的名声,再想到他展露出来的与名声不相符的实力,朱云峰苦笑一下,说:“这京城的水,真深。”
  曹鹤阳说:“他身份多少有些尴尬,用这种无伤大雅的名头自污,远离权力中心,做个闲散侯爷没什么不好的。”
  朱云峰说:“这我自然明白,只是不知道他这些势力和谢家的关系大不大。若是真的全凭他自己……那……倒要高看他一眼了。”说完他又问:“他跟东子……是怎么回事儿?”
  曹鹤阳说:“我也正发愁呢!不知道他在哪儿见过东子,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动了心。”
  朱云峰想到李鹤东的身手,早几年刚刚到西凉的时候,李鹤东以为他欺负了曹鹤阳,出手胖揍了他一顿,缩缩脖子,说:“东子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揍他?”
  曹鹤阳想到李鹤东的脾气,点点头,说:“很有可能。”
  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那个画面一定会很有趣。
  说到这里,外面项轩敲门,然后说:“国公爷,卑职有事请示。”
  朱云峰站起来身来,重新坐到签押房那张大桌子后面,曹鹤阳收拾好板凳,然后去开了门,恭敬地行礼,说:“项大人。”
  项轩略一点头,几步冲进房间,对朱云峰说:“国公爷,查到了,查到了。”
  “查到什么了?”朱云峰问。
  “谢侯爷说得果然是真的,他与阿梅姑娘在那里私会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好几次都被人看到过。”
  朱云峰早就猜到会有这样的结果,问:“那些证人都可靠吗?”
  “可靠可靠!”项轩说:“只是京兆尹府那边……也咬死了死者就是珍珠,这却如何是好?”
  朱云峰笑笑,说:“项大人尽管去写文书吧!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就是了。”

【饼四/AU】东君解我意(25)

25 谢金版本的故事
  亮出朱云峰的金字招牌,曹鹤阳很顺利地见到了谢金。因为案子到底还没个说法,项轩也没胆子得罪勋贵,所以还是让人把谢金请去花厅,只是在外面布置了几个人装模作样地看守。
  “谢侯爷。”曹鹤阳上前给谢金行了礼,准备做下自我介绍。
  谢金细细看了他几眼,放下茶碗,也站起来给他回了礼,说:“见过富平伯。”居然瞬间就将曹鹤阳的身份叫破了。
  曹鹤阳一呆,不确定谢金是诈自己还是真的认出了自己,他仔仔细细想了想今日自己的言行,觉得没什么破绽,不知道谢金是怎么看破的。
  谢金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问,说:“伯爷头上的簪子,是太夫人赐下的吧!”
  曹鹤阳这才想起,自从那日拜见了太夫人之后,确实一直都带着太夫人给的那支簪子。可是谢金……怎么会认得。
  谢金有些得意地说:“听说太夫人年轻时是琅琊之花,我当年求见过太夫人。我这双眼睛,对美丽的人和物,都过目不忘。”
  曹鹤阳啼笑皆非,万万没想到谢金为了那张百美图居然还求见过太夫人。可是太夫人的年纪摆在那里,再是琅琊之花,如今也……
  谢金大约是看惯了旁人脸上这种神色,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太夫人当之无愧是琅琊之花。”
  曹鹤阳笑笑,说:“那侯爷可有将我家太夫人入画?”
  谢金有些不好意思,说:“那倒没有。”然后解释道:“太夫人说她年纪大了,不方便。”
  曹鹤阳不再纠结于此,而是顺势转了个话题,说:“侯爷,现在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儿了吗?”
  谢金说:“若是旁人来问,我倒真的未必会说,不过富平伯来问的话……我倒是可以说。”
  曹鹤阳有些奇怪,问:“为什么我来问,侯爷愿意说?侯爷又为什么不跟国公爷说实话。”
  谢金看着曹鹤阳感慨道:“富平伯刚刚嫁入辅国公府,没想到与国公爷感情甚笃啊!”说完又说:“早日如此,我倒是应该告诉国公爷。”
  曹鹤阳没想到他一句话就已经听出了自己和朱云峰关系不错,随后就知道是自己想岔了。自己此时出现在此处,才是自己和朱云峰关系不错的明证。
  谢金沉吟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索怎么开口,他问曹鹤阳:“伯爷,您身边是不是有个小厮,叫……李鹤东?”
  曹鹤阳奇怪地看着谢金,问:“东子?你问他做什么?”
  谢金问:“他今年多大年纪?可曾婚配?他武功是不是很好?我看他为人很是机警,还有……”
  谢金还在那里喋喋不休,曹鹤阳心中却突然一动,灵光乍现道:“这阵子跟着东子的人是你?”
  谢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跟不住他。”然后解释道:“是我手下的人。”
  曹鹤阳脑子乱糟糟的,隐约觉得自己可能漏了什么事儿,然后就听谢金继续说道:“昨日他被人迷晕了,是我把他放到国公府后巷的。”
  曹鹤阳如遭雷击,一下愣在当场,他生怕自己弄错了,又问了一遍:“你将他放到国公府后巷的?”
  谢金点头,说:“正是我。”说完继续说道:“我有条手巾,应当也留在他身上了。”
  想到那条手巾,曹鹤阳不由得信了几分,一为谢金能够说出那条手巾来,二也因为那条手巾确实配得上谢金的身份。
  只是……李鹤东为什么又会被人无缘无故迷晕了呢?
  曹鹤阳问:“昨日东子出府,不知道侯爷见到了什么?”若是真如李鹤东所说,他是因为标记才出门去见面的,这其中……怕是真有些古怪。
  谢金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时情况其实很紧急。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晕倒了,那女子也已经死了。”谢金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用词,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所以就把他送了回去。”
  “那你为什么自己要站出来?”这是曹鹤阳想不明白的地方,既然能把李鹤东送走,说明谢金也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离开。
  谢金沉吟了一下,说:“我想知道这背后是什么人。”
  曹鹤阳看向谢金,有些吃惊。
  谢金说:“当时,我固然是可以走,我也相信,靠辅国公府的力量,可以护他周全。可是……我还是不放心。有一就有二,总要把那在暗处之人给揪出来。”
  曹鹤阳一点就透,说:“所以……那个所谓听到异响报官的邻居是你找的?”
  谢金说:“没错。”
  曹鹤阳朝谢金深深一揖,说:“我代东子,谢过侯爷。”
  谢金这会儿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说:“这倒不必,只是想请伯爷,今后在他面前多替我美言几句。”
  曹鹤阳这会儿自然明白了谢金的心思,只是……谢金和李鹤东……不说身份地位,单就李鹤东的性子,曹鹤阳也不敢打包票。何况现在还不到说这个事儿的时候,曹鹤阳没有直接答应,他问谢金:“侯爷如今打算怎么办?”
  谢金说:“我没想到背后是张淑妃,那么想来,倒未必是针对他的。”
  谢金的意思很明显,张淑妃是二皇子生母,若是没了太子,二皇子就是长子。虽然现在陛下春秋正盛,陈皇后也已经诞下嫡子,可那孩子到底还小,能不能平安长大都是俩说。
  曹鹤阳也已经明白了谢金的意思,说:“若真是张淑妃,倒不用担心。只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谢金一凛,不由得沉下脸思考起来。
  过了半晌,谢金说:“我只一口咬定了那人是私娼便是。”
  “何时相遇,何时私会,想来侯爷也都安排妥当了。”曹鹤阳说。
  谢金点头。以他的本事,早就安排下这些事情了。
  曹鹤阳笑笑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们辅国公府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京兆尹府说那人是珍珠,倒要问问他们有什么证据了。”
  谢金明白曹鹤阳是要釜底抽薪,从死者身份上做文章,若是死的确实只是个私娼,那么就如朱云峰之前所说的那样,赔一笔钱,最多再给个名分,如此就能结案了。
  “不知道伯爷有什么打算?”谢金有些好奇,说:“京兆尹府的章大人虽然圆滑,但京兆尹府一贯水泼不进。”
  曹鹤阳说:“侯爷若是信得过我,不如将您和那位阿梅姑娘的事细细说与我知。总能找到她既与伯爷相会又在宫中的时候。想来一个人总不能同时在两个地方吧!”

【饼四/AU】东君解我意(24)

24 扑朔迷离
  朱云峰或者不算特别机敏的人,尤其是跟曹鹤阳在一起之后,万事曹鹤阳都会替他考虑周全,所以更惯得他有时候身子比脑子先动。可是再如何,他也是京城里长大,有一个当皇后的姐姐,浸在这波谲云诡的永昌城中,经历过最惊心动魄的变故。加上之前曹鹤阳本就有所怀疑,所以他立刻全部明白了过来——项轩根本早就收到了消息,知道死者阿梅的身份有问题,却故意瞒着自己没有说。
  项轩此时又是后悔又是害怕,他确实早就知道那死者阿梅的身份有些不妥。京兆尹府那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刻意瞒了消息,但以他在多年经营,虽然确切的身份不清楚,但还是能嗅到一丝不对劲的。
  可是今天早上谢金和朱云峰一同过来,加上他探了探朱云峰的口风,知道皇帝陛下不会重罚谢金。所以也就没有提起。本来嘛!都已经打了板子了,自己这里重重抓起,轻轻放下也就是了,这么些年,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可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那死者居然会是这样一种身份。这身份若是不被捅出来也就算了,如今不但被捅出来,甚至宫中还派人查问,这可如何是好?
  “问你话呢!”朱云峰作势要打,声音也大了一些。
  “国……国公爷……”项轩想起朱云峰过往的名声,心中更加害怕。真的吃些皮肉之苦倒也算了,就怕这个事儿到最后要自己背锅,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国公爷!”曹鹤阳立刻几步跑到朱云峰身边,死死抱住他腰,将他拦住,口中喊道:“您好歹顾全朝廷体面。”
  朱云峰这才恨恨放下拳头,随后伸手轻拍曹鹤阳的手,说:“放开。”
  曹鹤阳一副担心他还要打人的样子,犹犹豫豫地放开了。
  朱云峰又瞪了项轩一眼,冷哼一声,自顾自离开了大堂,去了签押房。
  曹鹤阳看项轩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心中暗笑。他哪里不知道朱云峰刚刚这一番做派,是在给自己铺路,许多事情他身为国公不方便做,身为国公不方便说,那就自然是自己来啦!只是这项轩……
  曹鹤阳再细细打量,发现项轩眼珠滴溜溜乱转,心中也明白了几分,知道他是想借着这个机会退堂,心中不禁高看他几分。心说能做到大理寺卿这么个位置,到底不会是个草包。
  既然已经知道了项轩的意思,曹鹤阳立刻就给了一个台阶,说:“项大人,我家国公爷久在军中,有时候脾气上来了不管不顾,您别往心里去。”
  “嗯嗯……”项轩哼唧两声,没再说话。
  曹鹤阳又说:“如今这情形,国公爷也走了,不如……先退堂吧!”
  项轩眼睛里就透出几分笑意来,心说到底是国公爷带在身边的人,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可算是一流。他确实一直在等着人给自己架这梯子,既然这小子识趣,项轩正正身子,拍了下惊堂木,说:“退堂。”
  谢金站在堂下,一直就看着堂上众人一番动作,见曹鹤阳先是劝退了朱云峰又几句话说得项轩退了堂,看他的眼光顿时有些不一样了。
  项轩回了签押房,见朱云峰坐着喝茶,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想到刚刚的事儿,心中多少有些不快。朱云峰见他来了,放下茶碗,微笑着说:“刚刚是我鲁莽了,项大人莫怪。”
  项轩拱拱手,说了句:“不敢。”
  朱云峰问:“项大人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项轩见朱云峰脸色郑重,想着到底还是自己的乌纱要紧,便也正色道:“下官正要请教。”
  朱云峰说:“项大人跟我交代一句实话,您是不是早知道那阿梅……有些不妥。”
  已经这个时候了,项轩也不再隐瞒,说:“实话说与国公爷听,确实有消息透过来,那阿梅的身份……有些特别。我昨日只当她是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想着这种事情父母多半也不会声张,所以倒也不怎么担心。今日才知道……是我大意了。”
  朱云峰问:“项大人与京兆尹章大人,关系如何?”
  项轩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京兆尹说阿梅是珍珠,她就真的是珍珠了吗?”朱云峰问。
  项轩一下明白过来,说:“不错,不错,这么大的事儿,总得复核一遍。”说完向朱云峰行了礼,倒:“谢国公爷。”
  见项轩离开了,朱云峰大喇喇地关上门,还插上门闩,真把大理寺的签押房当成了自己的地方,拉着曹鹤阳坐下,有几分讨好地问:“阿四,我刚刚表现不错吧!”
  曹鹤阳笑:“看起来是把他唬住了。”
  朱云峰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去找谢金吗?”
  曹鹤阳摇摇头,问:“昨儿你说谢金身边有提缉司的人,现在那些人还在吗?”
  朱云峰说:“昨儿跟着谢金那几个今儿没跟来,不过……大理寺肯定也有他们的人。”
  曹鹤阳说:“那倒是。哪儿哪儿都有那些人。”想到这里,曹鹤阳说:“张淑妃……和谢金……有仇吗?”
  朱云峰仔细想了想,说:“应当没有。”
  曹鹤阳皱眉道:“既然如此,张淑妃为什么要抓着这件事情不放呢?”
  朱云峰猜测道:“她和那个珍珠关系很好?”
  曹鹤阳摇头,说:“若是关系好,那珍珠怎么会只是个官女子。以张淑妃在陛下面前的脸面,总也能为她求个位份吧!哪怕只是个美人呢!”
  朱云峰点头,说:“你说得对。”
  曹鹤阳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说:“会不会……是冲你来的?”
  “我?”朱云峰随即想到什么,脱口而出道:“二皇子?”
  曹鹤阳说:“二皇子比太子只小半岁,若是……”想到这里他又觉得不对,说:“可是你只是听审而已,哪怕真是冲着你……冲着太子……似乎……可以选其他更合适的事情啊!”
  朱云峰想到刚刚过来传旨的洪公公,说:“那老阉货回去,若是在陛下面前告我一状……”
  曹鹤阳又摇摇头,说:“最多是你办差不力,可是这种烂泥塘,是个人都不想沾染,你想脱身也是人之常情,损不到你分毫,何况太子。”
  二人又想了几种可能,又一一推翻,终于朱云峰一拍脑门,说:“我傻了。我们去问问谢金啊!”说完拔腿就想走。
  曹鹤阳一把拉住他,说:“你是听审督办,不是问案。”想到这里,他说:“我去问。”

【饼四/AU】东君解我意(23)

23 惊变
  谢金确实是惹了麻烦,然而直到京兆尹府的人上堂答话,朱云峰才明白过来。
  最初的时候,案子进行得还是挺顺利的。
  巳时升堂,做过一番官样文章,像模像样地将昨日听到异响的邻居叫上堂问话。那人说自己只听见响动,却什么都没看到,所以除了能证明屋子里有人之外,旁的什么也证实不了。
  然后谢金就被带上堂来,他的说辞还是与昨日一样。自己结识了一个私娼,二人约了在那空屋亲热,那姑娘因为欢喜过度,气绝身亡。
  然后是京兆尹府和大理寺的仵作,二人查验过尸体,都说死者阿梅应当有心疾,不能太受刺激,所以才会在那种时候气绝身亡。
  身为一位尊贵的侯爷,和私娼有来往虽然与名声上不怎么好听,不过鉴于谢金本来的名声……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到此为止,事情的发展都在朱云峰的意料之中,他甚至大多数时候都把注意力放在曹鹤阳身上,生怕他身体又不舒服。
  再然后,就是昨日被派去查找死者家人的京兆尹府的捕快上堂,然后就说出了差点让项轩当场退堂的事:死者阿梅,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私娼,她的真名叫珍珠,是一名宫婢,甚至是一名官女子。
  所谓的官女子,是指那些曾经被皇帝临幸,却未曾给正式位份的宫女。这些人的结局大多有些凄惨,因为被皇帝临幸过,所以不可能在年满二十五岁之后出宫,又因为未曾获得封赏,所以只能以宫女的身份活下去,大多数终老死宫中。
  在得知那位珍珠是官女子之后,项轩吓得差点扔了手上的惊堂木。他看着仍然在堂下站得笔直的谢金,觉得自己头上的乌纱,甚至脖子上的脑袋都可能保不住。
  若是到现在为止,所有人说得都是实话的话……那不就代表皇帝陛下的小舅爷爷给皇帝陛下送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项轩觉得如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为事涉勋贵,今日大理寺没有让百姓听审。他看看左右站着的人,还好还好,都是自己的手下,只要让师爷细细叮嘱再给一笔钱,应该不至于把事情说出去。
  可是……现在自己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项轩眼珠一转,想到了身后的屏风,和屏风后的那个人,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得请国公爷示下啊!
  正想着,突然见自己的小厮一路小跑进来,项轩刚想呵斥,却见他一脸恍急,然后只听“咯啦啦”一阵木门响动,居然是有人把正堂的门给开了。
  “啪!”项轩一拍惊堂木,刚想问话,见小厮脚下又快了些许,几步跑上来,贴着他的耳朵说:“老爷,宫里张淑妃身边的洪公公来了。”
  张淑妃是皇帝陛下潜邸时的旧人,从小就伺候皇帝陛下,后来为陛下生下了二皇子。
  二皇子比太子小半岁,因为生母出身低微,所以一贯非常谦和,他算是读书种子,从小就颇得陛下喜爱。
  诚皇后故去后,张淑妃是目下后宫中唯一能和陛下聊些潜邸旧事的人了,所以这些年虽然年纪渐大,恩宠却不见少,反而随着二皇子日渐长大,还有加恩的趋势,甚至连张淑妃的父亲,都封了员外郎呢!只是因为到底出身寒微,骤然乍富,张家人行事很是张扬,在地方上一贯借着张淑妃和二皇子的名头胡作非为。若非如此,当年朱云峰也不会把张淑妃刚进京的表弟打得差点吐血身亡了。
  听说张淑妃身边的洪公公来找自己,项轩有些奇怪又有些惶恐,他和后宫素来无甚交往。平时也就罢了,今日朱云峰在这里,他还是太子的舅舅,若是因此误会自己和张淑妃还有二皇子过从甚密,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呢!
  可是洪公公是太监,不奉旨不得出宫,他来找自己……总该是有事儿吧!
  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洪公公却已经进来了。
  这位洪公公年纪五十上下,白面无须,鬓角已有些斑白,头发也有些稀疏了,总让人担心他头上簪着那簪子会因为头发太少而滑落下来。
  进了大堂,洪公公却只跟项轩略略颔首,算是打招呼,然后颇有些倨傲地问道:“辅国公何在?”
  朱云峰原本就觉得这人来得奇怪,此时听他口气似乎有些不善,连忙回了一声:“朱云峰在此。”说完站起身来,从屏风后绕了出去。
  洪公公见他出来,有些不屑地说:“辅国公倒是舒坦,陛下让您督办案子,也不知道您是这样督法。”
  朱云峰从屏风后绕出来,一见到来人,立刻认出来这人是张淑妃身边的。他尸山血海里杀过,怎么可能让这样一个阉人爬到自己头上,便冷哼一声:“我如何督办案子,只跟陛下交代。”那意思是您哪位?凭你也敢问我?
  洪公公被他一句话噎住,不再纠缠。他一扬拂尘,说:“陛下口谕,辅国公接旨。”说完得意洋洋看朱云峰一眼。
  朱云峰瞪他一眼,却还是无可奈何地跪下,说:“朱云峰接旨。”
  洪公公说:“陛下口谕,张淑妃身边一个叫珍珠的宫女昨日告假,出宫后未回。今日内务府来报说接京兆尹府的消息,那珍珠居然就是阿梅。朕想着你既然督着这个案子,干脆把事情查清楚吧!钦此。”
  朱云峰目瞪口呆,心说皇帝这口谕还实在是……乱七八糟。又想到这洪公公来传旨,而不是皇帝身边的钱宁或者王清,怕是张淑妃直接去求了陛下的,不过既然口谕已下,自己也只有接旨的份。
  想到此处,朱云峰只能说:“臣朱云峰接旨。”
  不等洪公公叫,朱云峰接了旨意就自动自发地站起身来,对洪公公说:“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说完,目光灼灼地看着洪公公,那意思也很明显,你可以走了。
  洪公公是张淑妃身边的人,张淑妃虽未明说,却暗示他传旨之后留下来听审,所以他进来的时候对着项轩颇有些倨傲,却没想到朱云峰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当下恨恨道:“辅国公客气。”话是这么说,人却不动,心说你朱云峰还敢赶我走吗?
  没想到朱云峰出了名的混不吝,见他居然在自己面前耍横,根本不怵,叫了一声:“曹四儿。”
  曹鹤阳之前在屏风后面听着就知道这个姓洪的老太监惹了朱云峰,当下应了声,“小的在。”说完立刻一溜烟跑出去。
  朱云峰指着洪公公说:“不能让公公辛苦一趟。”
  “是。”曹鹤阳低声应了一句,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抓了一把金瓜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塞到洪公公手上,说:“公公辛苦,请公公喝茶。”
  洪公公面红耳赤,知道自己若是再不走,朱云峰说不定会问自己是不是觉得茶水钱不够,还不知道要说出多难听的话来。当即一拱手,拂尘一挥,说:“告辞。”说完转身走了,但到底还是把那把金瓜子带走了。
  项轩在一旁看得双目圆瞪,不知道辅国公这么对待张淑妃身边的公公是什么意思。正在思索间,朱云峰却突然几步走上前,样子颇有些凶狠。
  项轩吓了一跳,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辅国公,就见朱云峰一把揪起他的领子,说:“项大人,你不厚道啊!”
  大理寺的衙役都被吓了一跳,想上前又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大人被辅国公抓小鸡一样拎在手上。
  “项大人,早知道那个阿梅不一般吧!”朱云峰说完这句,死死盯着项轩,果然在他眼中看到一丝诧异与慌乱。

【饼四/AU】东君解我意(22)

22 大理寺
  朱云峰梳洗完毕,平康侯府的管家又来请朱云峰去用早膳,正说话间,只听有人进来禀报,说:“国公爷,外面有个小厮,说是府上富平伯爷差他过来给您送点心的。”
  朱云峰脸上满不在乎,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吩咐张霄墨说:“墨墨去看看,把人带进来我有话要问。”
  “是!”张霄墨心里有些疑惑,还在想国公爷昨儿晚上明明刚刚回去过,怎地又有话要交代。直到走到门口看见曹鹤阳穿着一身青衣短打,提着个食盒站在那里,差点惊讶地叫出声来。
  好在张霄墨也算是见惯了大场面,轻轻拧了自己一把,果断让自己闭上嘴,走上几步,接过食盒,说:“走吧!国公爷要见你。”
  曹鹤阳低眉顺眼地行了礼,规规矩矩地跟在张霄墨后头进了平康侯府。
  接下去的事情就很顺利,朱云峰随意找了个借口,打发张霄墨去买桂花糕,然后让曹鹤阳跟着自己办事儿。
  辰时刚过,平康侯府的管家就说备好了车,请朱云峰去大理寺。朱云峰就带着曹鹤阳出门,看到平康侯谢金已经等在马车边了。
  这是曹鹤阳第一次这么近看谢金,先是对他的身高暗暗咂舌了一下,心说怪不得京城里那些不喜欢平康侯的人私下骂他像条“长虫”,倒也不算说错。
  谢金瞥了一眼朱云峰身边的曹鹤阳,觉得似乎和昨日跟在朱云峰身边的小厮不是同一个人。不过他们这种高门大户,主人家不可能身边就一个小厮,这种小事儿他也不怎么在意,跟朱云峰遥遥拱手打了招呼,就先上了自己的马车。朱云峰跟在他后面上了另一辆马车。
  曹鹤阳刚想收拾了脚踏,跟在车旁,就听朱云峰在车上叫:“曹四儿,你上来,我有话问你。”
  曹鹤阳眼睛里露出一抹笑意,高声答了一句:“是。”就踩着脚踏上了车。
  朱云峰放下车帘,没有说话,只紧紧握着曹鹤阳的手,眼神里也全是笑意,那意思是:我怎么舍得你走那么远的路。
  谢金的平康侯府在南城,大理寺衙门在北城,马车先是朝东走了一会儿,拐上朱雀大街后一路朝北。马车有平康侯府的徽记,一路上自然畅通无阻,大约三炷香功夫到了大理寺衙门。
  今日谢金来是受审,朱云峰却是来督办案子的,为了避嫌二人没有坐一辆马车,不过两人一起来,是什么意思,只要不瞎的,应该都明白。
  大理寺的那群老油条自然是不瞎。
  就见大理寺卿项轩几步走上来,先跟朱云峰见了礼,又客气地跟谢金打了招呼,要不是知道谢金是今儿的“疑犯”,肯定以为他是来巡视的上差呢!
  项轩把几人让进了府衙,谢金到底还要避嫌,也不能做得太过分,项轩让人把他带去花厅喝茶,然后把朱云峰请进了自己的签押房。
  待上过了茶水点心,项轩屏退左右,他上前一步又给朱云峰行了礼,说道:“国公爷,许久不见,还未亲自贺国公爷新婚,实在是失礼。”说完用眼睛去瞟跟在朱云峰身后小厮打扮的曹鹤阳的,那意思很明显。
  朱云峰这会儿国公架子摆得十足,淡淡回了句:“项大人客气。”随后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说:“项大人放心,他嘴紧得很。”说完这句,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有些古怪起来。
  项轩没有细看朱云峰的神色,只低低说了句:“是。”然后问:“不知道国公爷今日……是个什么章程?”
  朱云峰说:“陛下让我过来是督办案子的。所谓督办的意思很清楚吧!我看着你们审案,其余全不干涉。”说完又说:“回头你们在堂上找个地方再找架屏风给我隔一隔,让我听审就是了。”
  “是是是。”项轩觉得自己额头见汗,心中暗暗叫苦。平康侯谢金的身份颇有些尴尬,而且他在京城名声并不怎么好。可是再怎么样,那也是勋贵,不是自己区区一介大理寺卿能审的。昨日自从接了京兆尹府的公文他就知道不好,这才忙不迭进宫禀报,希望上面有人能替自己接这个烫手山芋。没想到上面来人了,烫手山芋却还在自己手里。
  辅国公朱云峰,于公对朝廷有大功勋,于私是诚皇后胞弟,太子的亲舅舅,皇上的小舅子,这么大一尊佛坐在这里,他说只听审不查案,自己难道还能真得把案子推给他吗?只是……
  项轩抬头看看朱云峰脸色,试探着问了一句:“国公爷,陛下……”
  朱云峰知道项轩是想探自己的口气,想知道皇帝陛下打算怎么办,他想着昨日里皇帝陛下的意思,斟酌着说:“陛下的意思,自然是秉公处理。”
  “是是是……那是自然的。”项轩说。
  “也不可失了朝廷的体面。”朱云峰说到这里,补了一句:“陛下昨日打过平康侯的板子了。”
  “哦!”项轩连忙点头,说:“卑职明白了。”
  其实看朱云峰和谢金一起过来,项轩心中就已经有了些许猜测,只是……他却多少听到些风声,知道这个事儿水挺深。然而朱云峰的话也已经很明白了,看起来今日这个事儿,他倒不用真的“秉公处理”。
  心中又略计较了一番,项轩说:“既如此,国公爷稍待,我让他们去准备一下,巳时升堂。”
  “嗯。”朱云峰颔首,说:“那我在你这儿眯一会儿,到时候叫我。”
  项轩愣了愣,心说这才什么时辰,怎么现在就要眯一会儿?不过朱云峰当年在永昌那也是魔王一样的人物,项轩知道他是个混不吝的脾气,而且听说在西凉前线他也是凶名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听他的吧!
  “是!卑职明白了。”项轩说完,行礼退下去。
  待人走了,朱云峰回头去看曹鹤阳,伸手想把他拉到自己腿上坐了,被曹鹤阳瞪一眼,只能讪讪放手。
  曹鹤阳想了想,去搬了张矮脚凳坐到朱云峰身边,压低了声音说:“别胡闹,外面呢!”
  朱云峰也压低了声音,说:“我怕你腰酸。想给你揉揉。”
  “呸!”曹鹤阳啐一口,问:“你不觉得事情有点儿奇怪?”
  “嗯?”朱云峰问,“哪儿奇怪了?项轩就是个老油子,不问清楚了陛下的心意他肯定不敢放手施为的,挺正常的。”
  曹鹤阳说:“就因为他是个老油子,昨儿一整天了,以他在京城的关系,加上今天你和谢金一起过来,他难道还不清楚陛下的心意吗?值得他特地屏退左右问你吗?”
  朱云峰被曹鹤阳问得一愣,说:“这么说起来,倒确实有些奇怪。”随后他又说:“会不会是因为谢金身份到底特殊,他拿不定主意,所以才想再问确认一下?”
  曹鹤阳点头,说:“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我总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嗯?”
  “对着谢金他恭敬过头,却没那么亲热。”曹鹤阳说,“他这样圆滑的人,待谢金有些疏远了,似乎是……”
  “似乎是?”
  “似乎是已经知道了谢金惹了大麻烦,避之唯恐不及。”曹鹤阳说。

【饼四/AU】东君解我意(21)

21 突如其来的…
  虽然朱云峰临走的时候说了“晚安”,可曹鹤阳却怎么样都“安”不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刚刚朱云峰说的谢金的案子,总觉得这案子透着古怪,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更鼓敲了三遍,曹鹤阳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的身体却燥热起来,心中烦闷无比,只觉得难受得不行。
  曹鹤阳“腾”的一下坐起来,屋中一角点着一盏灯,他掀开帐子,想去给自己倒杯水,没想到整个人酸软无力,连茶壶都拿不稳,差点摔到地上。
  一只强壮有力的手,伸了过来,接住了茶壶,又将曹鹤阳搂进自己怀里。
  “你……怎么……”曹鹤阳觉得自己脑子有点晕,他甚至都没力气抬头去看来人,只是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和熟悉的怀抱让他安心。
  “阿四……”朱云峰轻轻叫了一声,问:“你是不是病了?”说完抬手去摸他额头。
  “我……我也不知道……”曹鹤阳的声音跟蚊子叫一样,却好像一根羽毛挠到了朱云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朱云峰一把抱起曹鹤阳,再将他轻轻放下,说:“阿四……我们……好久没有这样了。”说完俯下身子,让自己整个覆住曹鹤阳。
  曹鹤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觉得这是自己从来没有过的经历,他和朱云峰心意相通,两个人早就熟悉彼此,可这一次的经历却让他明白了什么是极致的欢愉。每一处感官似乎都被放大到极致,然后又得到了极致了的照顾,让他仿佛时时刻刻都置身在天堂,直到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有朱云峰。
  朱云峰看着在自己身边熟睡的曹鹤阳,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有些汗水,但已经不觉得烫手了,放下心来。
  刚刚他本已经回平康侯府了,却在洗漱的时候觉得一阵心悸,甚至差点打翻了洗脸盆。
  朱云峰心中大惊失色,他和曹鹤阳两个人有同心蛊相连,彼此能够隐隐感觉到对方的状态,明明刚刚见面的时候曹鹤阳还好好的,怎么转眼间自己会如此心慌意乱。
  朱云峰不假思索,跟张霄墨匆匆交代了一句,就急匆匆赶回了家里。
  进了房间,他就发现曹鹤阳在床上睡得不是很安稳,生怕他又做了噩梦,就如他们当年刚刚相知的时候一样,有好几次曹鹤阳还会哭喊着从噩梦中醒来,一定要自己好好安慰才能平复下来。朱云峰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曹鹤阳,却见他自己醒了,然后……就发现曹鹤阳脚步虚浮,似乎是病了。
  可是……又不像是病了。朱云峰回想着刚才。曹鹤阳的体温有些高,却又不像是发热,身子……比平时还要柔软火热,让他深感满足,以致于有些忘乎所以了。
  不过好在……现在他看起来应该是没事儿了。
  朱云峰看看外面天色,想了想,到底还是不放心,重新躺回床上,把曹鹤阳搂进自己怀里。
  “嗯……”曹鹤阳发出一声满足的声音,窝进朱云峰怀里。
  朱云峰笑笑,细心地替他把被子掖好,自己也沉入了梦乡。
  曹鹤阳是被热醒的,但与之前的燥热不同,这次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暖洋洋的,十分舒适。
  睁开眼睛,自己果然是在那人的怀抱里,曹鹤阳嘴角微翘,随后他想起来,连忙推了一下朱云峰,问:“大饼,怎么回事儿?你怎么在这儿?我……我……”想到刚刚自己的癫狂,居然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曹鹤阳的脸突然间通红。
  朱云峰醒来,见曹鹤阳脸色绯红,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笑着在人脸颊上亲了一口,说:“有什么好害羞的,咱们俩谁跟谁?”
  曹鹤阳瞪他一眼,却又意识到情况不对,问:“你怎么会回来的?刚刚我……我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朱云峰说:“我本来已经回到平康侯府了,结果突然一阵心悸,立刻赶回来。我看你睡得不安稳,原以为你又做了噩梦,可是看情况……似乎又不是……再然后你醒了,很是主动,所以我……”
  曹鹤阳深深吸了口气,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不适,他完全想不通自己刚刚是怎么回事儿,有些狐疑地看着朱云峰。
  朱云峰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意,立刻举起右手说:“阿四,你信我,肯定不是我干的!我……”
  曹鹤阳啐了一口,说:“什么事情也值得发誓?”说完又说:“我知道不是你。你要是敢给我下药……”
  “不敢不敢。”朱云峰连忙说,说完又问:“你觉得……你是被下了药?”
  曹鹤阳摇摇头,说:“我也不确定。照理说我们身上有同心蛊,普通的毒药迷药对我们俩没什么作用,这是怎么回事儿?”
  朱云峰问:“那……要不要写信问问那边?”
  曹鹤阳想了想说:“先不要。现在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贸贸然去信也说不清楚。再说我们给那边写信总也担着风险,这也不算什么要紧的事儿,先缓缓吧!”
  朱云峰向来不会反驳曹鹤阳,点头答应了,说:“好。”
  曹鹤阳看外面天色已经有些亮了,问:“国公爷还不走?当心误了正事儿。”
  朱云峰到底还是不太放心曹鹤阳,说:“阿四,今儿你跟着我好不好?”
  曹鹤阳愣了一下,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又出状况,说:“可是……”
  朱云峰说:“委屈你扮个小厮跟着我,我督办案子可以不用自己升堂,让他们架一扇屏风听审就行了,这样你万一有不适,我立马就能帮你解决。”
  曹鹤阳知道他说的立马解决是什么意思,明明应该骂他一顿的,心中却不由得一荡,稀里糊涂地就点了下头。
  朱云峰高兴极了,又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说:“那我去平康侯府,你让他们随便收拾点东西给我送来,然后我就趁势把你留下,让你跟着我,这样好不好?”
  曹鹤阳知道这样其实不太妥当,万一被人知道了捅到金殿上,足够朱云峰吃个“假公济私”的挂落,不过……看着朱云峰热切的眼神,曹鹤阳到底还是心软,说:“行了,我知道了。”然后轻轻推一下朱云峰,说:“那你快起吧!我也要起来准备一下。”
  朱云峰这才翻身下床,随意洗漱了一下,趁着天没全亮,就悄悄翻出了院墙。
  曹鹤阳起床洗漱,又让李鹤东吩咐小厨房做了几样平日朱云峰爱吃的点心,随后换了身衣服,提着食盒悄悄从角门溜了出去。
  朱云峰刚刚回到平康侯府,脱了夜行衣,就听张霄墨在外面高声问道:“什么人?”
  就听有侍女低声答道:“婢子几个来伺候国公爷起床梳洗。”
  张霄墨就听里面朱云峰说:“墨墨,让他们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