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鬼·拾叁·斗女鬼
朱云峰和曹鹤阳沉默良久,一时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朱云峰看着曹鹤阳,这世间有些事儿就是这样,你不知道谁错了,或者说明明知道这事儿不对,却似乎没有一个解决的办法。
彭佑静父亲的做法自然是不对的,可是似乎真的没有办法去讨个公道。房子是奶奶的遗产,父亲继承了,所以在法律上,那房子拆迁似乎与彭佑静也没有多少关系。女孩儿接连遭遇打击又找不到其他的办法了,所以只能选择这条路。
曹鹤阳叹口气,声音更柔了几分,问:“那个东西……是你的吗?”
“啊?”彭佑静想了想,说:“那个白色的小碗是吧?是奶奶给我的,我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拿着玩了。”
“原来如此。”曹鹤阳说。顿了顿,他又问:“你……认识郑兴吗?”
“谁?”
“郑兴!嗯……他在拆迁办工作的。”曹鹤阳一边说,一边随手轻划一下,郑兴的照片被他显现在彭佑静面前。
“啊……他啊……”女孩儿略略瑟缩了一下,问:“他……是不是死了?”
“是的。”曹鹤阳说。
“是……因为我吗?”彭佑静说:“我……是跟阿大说过,很希望他死。那时候,他不肯给我作证,我明明就一直住在那间房子里的。”
“他……”曹鹤阳说,“也算是到了日子了吧!”
朱云峰听到这里,突然插口道:“你……还跟阿大提过哪些人?”
“是有很多人因为我的关系……死了吗?”彭佑静突然明白了朱云峰的意思,问:“我……我一直以为他是在开玩笑的,我……我没想到。”说到这里她埋着头呜呜地哭起来。
朱云峰最见不得女孩子这样哭,他之前已经退回曹鹤阳身边,这会儿又想再走上几步想去安慰安慰她,没想到,刚刚朝前跨出一步,立刻就被曹鹤阳抓住了手腕。
朱云峰愣了下,原本还想调侃一下曹鹤阳是不是吃醋,抬眼看到他严肃的神色,心中不由一凛。
彭佑静还在呜呜地哭着,“我……真的没想到……我……呵呵呵呵”突然间,那女孩儿居然抖着肩膀笑个不停,饶是朱云峰一贯胆大,都被这突然的变化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还没来由的觉得浑身发冷。
“真的死了呀!”彭佑静突然抬头望向朱云峰,嘴角挂着邪异的笑容:“所以,他们真的都死了吗?彭家定那个死鬼,是不是也死了?”
曹鹤阳动作飞快,拉着朱云峰朝后急退,一张符纸夹在两指间,看着面前的女孩儿,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我是彭佑静,一个可怜的女孩子啊!”
“不对,你不是她。”曹鹤阳无比肯定,“最开始我真是真的信了你的说法。可是我提到那个东西的时候,你直接说出了是一只白色的小碗,我这才起了疑心。”
“怎么?难道那东西不是白色的吗?”彭佑静有些奇怪。
“若你只是个普通人,那东西看起来就应该是只普通的瓷碗,外面刻着花纹。若你不是普通人,应该能堪破外面那层障眼法,发现这其实是一只人骨做的钵。”曹鹤阳说:“你偏偏说那是只白色的碗。说明你能堪破障眼法,却不想我知道。何况,我刚刚只说了那个东西,你却直接说了碗,说明你确实知道那东西不凡。”
彭佑静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她的头在脖子上转了三百六十度,脖子像麻花一样拧起来,却似乎根本没觉得哪里不对。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想清楚了,彭佑静才说:“原来如此!我最开始是在瓷碗堆里找到的,我看到它的时候就看出来它和其他碗不一样,其他碗都是花的,只有它是白的。奶奶一直不知道我为什么格外喜欢那只碗,没想到在普通人眼里,那居然就是一只普通的碗啊!”
曹鹤阳说:“你……很小的时候就能看出来那东西的特别,那么……你……有天眼?”
彭佑静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小时候可能可以吧!我记得那会儿我总能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或者东西,后来渐渐看不到了。不过那东西,在我眼里一直是那样的。”
曹鹤阳拉着朱云峰又朝后退了一步,说:“你走投无路,决定自杀,应当是你的血流到那个小钵上,钵里的五鬼被血气喂养,苏醒了过来,认你为主。为了保你不死,他们用自己的功力将你的生魂牢牢束缚在身体上,可其实你已经死了,肉身渐渐腐烂,魂魄却不能离体,加上那五鬼阴气重又需要怨气喂养,一步一步让你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曹鹤阳已经完全明白了。
“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彭佑静问,“难道不是很好吗?”
“你不过一介凡人,生魂离体,又一直呆在满是怨气和阴气的环境里,三魂中的两魂早就消散了,现在剩下的,不过是一点执念而已。”曹鹤阳说:“已经这个地步了,那五鬼也已经魂飞魄散了,不如让我送你下去吧!”
“哈?”彭佑静看着曹鹤阳说:“你在开玩笑?我现在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只要我想,阿大他们就会为我去完成,我说想谁死,谁就会死。那个死女人,当年勾引那个死老头,让他抛弃我和妈妈,你看她不是也死了吗?被吹风机电死,哈哈哈,多可笑!”
曹鹤阳叹口气,说:“既然你执迷不悟,那我也就没办法了。”说完,他伸手扯住朱云峰领子,轻轻一提一推,把他直接推了出去。
朱云峰觉得脑子一晕,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房间里了。
“阿四!!!”朱云峰叫了一声,却见张霄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自己身前,神情紧张地看着眼前那团黑气。
黑气在不断涌动,朱云峰能看到里面不时有蓝色的闪电和火光,他能猜到是曹鹤阳在战斗,可是自己居然什么都做不了,这感觉太糟糕了。
终于,“轰”的一声,黑气炸开,曹鹤阳用捆龙索捆着那抹红色的身影,从黑气中跳了出来。
“墨墨,你和九龙九龄把她送下去。让三哥亲自处置。”曹鹤阳一边说一边把女鬼推给张霄墨,然后手一提,把捆龙索收了起来。
张霄墨接过那女鬼,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门,手腕一抖,彭佑静的魂魄就渐渐变小,缩成一个小球,然后被他收进道袍袖口里。
“大……呜……”曹鹤阳还没开口说话,就被朱云峰紧紧拥在怀里,然后不管不顾地亲上来。
“呜呜呜!”曹鹤阳拼命挣扎,朱云峰却根本不放开。
直到终于亲够了,朱云峰才终于开口:“曹老四我告诉你,以后再这样把我推开,我一定让你下不了床!”
分类: 城隍轶闻录
【饼四/AU】城隍轶闻录 (24)
五鬼·拾贰·红裙女鬼
朱云峰被张霄墨叫进来的时候,就用牛眼泪开了灵视,此刻他却有些怀疑牛眼泪是不是失效了。因为他有些不确定,躺在床上的那一个到底是不是人。
朱云峰见过,所以知道活人的灵气场是什么样子的。虽然颜色不一,但都是色彩斑斓的。年轻人的颜色更鲜艳一些,老年人或者生病的人颜色灰暗一些。他也知道张九龄他们这类鬼差的灵力场是什么样的,大多是灰蒙蒙的,但外圈都有一层金光。朱云峰也见过曹鹤阳的灵力场,虽然也是灰蒙蒙的,但却也有色彩,一定要说的话就仿佛是一副被薄纱罩起来的画,曹鹤阳的灵力场外圈也有一层金光,比张九龄他们的亮的多也厚的多。张霄墨告诉过朱云峰,那层金光是“功德”,既是他们所做好事的外化,也是一层保护。等闲污物,见到这层光圈,就知道那是自己惹不起的人了。说不定还没近前,就已经被那层金光刺瞎了眼。
可是朱云峰没有见过这样的灵力场。浓重的黑色覆盖着其中一点血红。有一瞬间朱云峰甚至分不清楚那黑色是在保护那点血红,还是想吞噬掉那抹血红。
“阿四……这是……”朱云峰指着床上问,他现在有些不确定那是什么了。
曹鹤阳叹口气,说:“我和墨墨刚刚下手重点了。”说完手掌一翻,一个白色的小钵出现在曹鹤阳手上,那小钵中飘着五颗微弱的光点。
“这是……”朱云峰问,“这是什么?”
曹鹤阳说:“记得几个月前,九龄他们见过的五鬼抬车吗?就是他们五个。”
“你……你把那什么五瘟神打成这样了?”朱云峰吓了一跳,觉得可能得写五千页报告。
“想什么呢!”曹鹤阳说,“要真是那五位,我怎么可能把他们打成这样。这就是五个家养的小鬼,最厉害那个已经有不下五百年功力了。”
“那……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儿?”朱云峰问。
“我也不知道。”曹鹤阳说,“理论上说应该还活着,可是……看她身上气息,又感觉应该已经死了。”
“我看着他身上被裹着一层厚厚的黑色,是什么东西?”朱云峰问。
“鬼气。”曹鹤阳说,“你看九龄他们身上的灵气场也是这个颜色的。不过他们是鬼差,能在人间行走,黑色要淡一些。”
“可我看这个人身上还有一点点红色。”朱云峰又说,“所以我有点搞不懂了。”
曹鹤阳说:“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
原来曹鹤阳和张霄墨刚刚上到二楼,在这家门口布下能够封锁声音的阵法之后,直接杀了进来。这里不但有鬼,甚至还有五只鬼。为首那个已经彻底修成人形,只等着拉一个替死鬼就能更进一步,在日光下行走而不用担心魂飞魄散。剩下几只鬼也都有不下二百年的功力。曹鹤阳预料到这里的魔物厉害,但没想到会有这么许多。敌众我寡,他和张霄墨自然不能再有保留,法器全出,那五个家伙到底不是他们对手,全部都被打得魂飞魄散,只留一点真灵。
“我们打完之后,才发现床上还躺着一个。”曹鹤阳说,“我本以为她就是操纵这五鬼之人,但细看起来,倒是不太像。”
“那阿四,你叫我来……是要我……”朱云峰已经有点明白了曹鹤阳的意思,“需要我审鬼?”
曹鹤阳说:“他们都只有一点真灵了,大罗金仙来了也审不了,我是要你审人。”
“可这个人……”朱云峰问:“还能审?”
曹鹤阳说:“她的魂魄有点奇怪,已经不是凡人的魂魄,那团黑气似乎是在保护她的魂魄,我怕我贸贸然把那团黑气给驱散,会影响到她,所以我们进去问问她。”
“啊?什么?”朱云峰还没反应过来,曹鹤阳就在他后颈点了一下。朱云峰觉得自己似乎是被曹鹤阳提了起来,曹鹤阳一跳,就和朱云峰一起跳进了那团黑气里。
“这是……怎么回事儿?”朱云峰还沉浸在曹鹤阳能把他提起来的震惊中。想当年还在刑队的时候,曹鹤阳从来不健身,偶尔练拳也是打几下就跑。朱云峰对于自己的体型和体力优势一直是深信不疑的。现在看来……难道曹鹤阳一直在让自己?
曹鹤阳却在打量周围的环境,见朱云峰发愣,说:“别发呆,我刚刚提了你的生魂出来。我们现在是在那团黑气里,希望能够见见那五鬼的主人。”顿了顿,曹鹤阳说:“你别担心,墨墨他们都在,你的肉身不会有事儿的。”
朱云峰还在消化曹鹤阳话里的意思,只听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幽幽响起:“阿大,是你来了吗?”随后一个身穿红裙的女孩儿从暗处飘了出来。见到曹鹤阳和朱云峰,她突然惊叫一声:“你们是谁?”然后蹲在地上,抱着脑袋瑟瑟发抖。
曹鹤阳说:“这个问题,该我问你吧!你是谁?或者说,你是什么?”
那女孩儿似乎还呆愣愣的,曹鹤阳冲朱云峰使了个眼色,朱云峰走上前,对那女孩儿说:“你别怕。我叫朱云峰,是来帮你的。”
“帮我?”女孩儿突然激动起来,问:“你要怎么帮我?你……你是阿大的朋友吗?我试过了所有的办法,只有阿大能帮我。”
朱云峰顺着那女孩儿的话说:“没错,我是阿大的朋友。他遇到一点小小的麻烦,暂时不方便照顾你,所以托我们来看看你。”
“阿大怎么了?”女孩儿激动地握住朱云峰的手,一下站了起来,朱云峰已经做好了那手冰冷刺骨的准备,结果却并没有觉得。他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自己也是魂魄了,大约也没有温度了。
“阿大怎么了?”女孩儿见他发呆,似乎是不忍说出来,忙问:“他们是出事儿了?阿大之前跟我说过,他们长久不出世,已经不太适应这世间的运行规则了。还说这阵子为了帮我,损耗过甚,我……有点担心。”
朱云峰顺着女孩儿的话继续说:“是,他们损耗过甚,所以只来得及给我送了个消息,让我过来看看,也没说什么具体的事儿。我到这儿就只见到你,反而没见到他们。”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女孩儿喃喃自语,“我不应该那么执着要报仇的。”
女孩儿自述叫彭佑静,今年二十四岁,父母在她十岁那年就离婚了,父亲另组家庭,她成了多余的人。
彭佑静的母亲是外乡人,和父亲离婚之后原本已经回了老家,在知道女儿的处境之后就想带着她回去,奈何她没有女儿的抚养权。
“奶奶一直对我很好,她也觉得我跟着妈妈比较好,所以一直照顾我们。”
为了女儿,彭佑静的妈妈重新返回申城,和女儿蜗居在市中心的一套小房子里。那套小房子是彭奶奶的,她还说会把房子留给孙女,让她们母女好歹有个安身的地方。
后面的故事就很俗套了,奶奶去世,没有留下遗嘱,房子被父亲继承了。好在那么一套小房子并没有引起父亲的更多关注,于是只她们继续住在那里,相依为命。
可惜好景不长,大一那年,这套小房子被划入了拆迁的范围,彭爸爸在没有问过彭佑静的情况下,就签了协议,拿了补偿款。
直到动迁公司上门贴封条,彭佑静才知道自己的家没了。
“我和妈妈都跟他们吵过,结果他们说房子是爸爸的,和我没关系,爸爸同意了,我们就得搬走。”似乎是想到当日的情况,彭佑静有些激动。
“后来呢?”朱云峰问。
“妈妈去找爸爸,爸爸答应帮我们想办法,他还带我和妈妈出去吃了一顿饭。”彭佑静说,“没想到等我们回家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爸爸是把我们骗出去,家里所有东西都被搬走了。门也已经被贴了封条,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彭佑静的妈妈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不久之后就去世了。
“我后来一直住在学校的宿舍。是舅爷爷可怜我,帮我交学费直到我毕业,又把这间小房子借给我住。”彭佑静说,“可惜……他前阵子……也去世了。”
再也无人庇护的彭佑静,被告知必须在一周之内搬出去。屋漏偏遭连夜雨,她又失去了工作。
“我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所以……就只能自我了断。我听人说穿着红衣服自杀会变成厉鬼,那天我就挑了这件红裙子,在这里割腕了。”彭佑静说:”我就是想问问爸爸,把我生出来,又不要我,到底是为什么?”
【饼四/AU】城隍轶闻录 (23)
五鬼·拾壹·解决?
丑时正刻,按照现在的算法,大约凌晨2点。这个时间在申城的繁华地段还是灯火通明, 要是在小吃一条街酒吧一条街之类的地方更是熙熙攘攘,不过在居民区,就一定是一片黑沉沉了,大多数人在这个时候都已经睡下了。
此时,申城代理城隍曹鹤阳带着手下一干人,已经来到了申城东南面的一个旧式小区最里面的一幢楼下。
小区看起来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建的,这幢楼一共六层,一层有十户人家,没有独立的厨房,得和邻居隔用一个灶台。
朱云峰眉头微皱,说:“这种小区,咱们得特别小心,万一惊动了一户,就有可能整幢楼的人都醒过来。”
曹鹤阳点点头,说:“等会儿墨墨跟我上去,小孟大猫九龄九龙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守好。”
“四哥,要起阵吗?”孟鹤堂问。
曹鹤阳看看周围情况,说:“不用。这里人太多。起大阵封锁灵气,万一时间长了会影响到其他人。我和墨墨上去布个小阵。你们看好了,不能让那东西逃走。”
“明白。”
“好的四哥。”
几个人点头答应,迅速分散开。
张霄墨一身道袍,背上背着桃木剑,后腰别着一支三八大盖,捧着一柄拂尘。曹鹤阳腰上挂着他的捆龙索,手上拿着一叠符纸,二人就准备上楼。
“阿四……我……我干嘛?”朱云峰跃跃欲试,“我跟你上去?”
曹鹤阳却仍了一块竹片给他,说:“万一等会儿有什么动静,有人打110,你就量证件,说执行秘密任务,让派出所的同志拉隔离带。”
“啊?”朱云峰看着手上的竹片,认出就是之前曹鹤阳在停车场忽悠保安用的那片,他能猜到曹鹤阳大概率在上面弄了什么障眼法。不过对于这工作朱云峰有点不满。想了想,他说,“那要不,你还是把枪带上去,万一……”
“少废话了。”曹鹤阳不再理他,轻轻一扯张霄墨,二人仿佛壁虎一样,从外墙的阴影上溜到了二楼,从二楼的窗户翻了进去。
朱云峰在楼下绕着那幢楼走了三圈,楼上仍然是静悄悄的,刚开始他还想着万一被人看见自己半夜在小区里转悠要怎么说,后来发现自己纯粹想多了。这个时间来往的人本来就少,加上他一贯机警,总能恰到好处地躲在暗处,不被人发现。
又等了一会儿,朱云峰突然心中一凛,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偷偷摸过来,他连忙闪身躲到一棵树后,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头去查看,只见一个影子一闪而过,速度快到让人怀疑自己是眼花了。朱云峰拿出一直别在腰后的枪,暗自提防,想着莫非是楼上那个东西还有同伙,却见两团绿荧荧的光从暗处飘过来,再近一些才发现是一只肥硕的橘猫。
“大猫?”朱云峰轻轻叫了一声,“什么事儿?”
那猫先“喵”了一声,随后发出周九良的声音,说:“饼哥,咱们上去吧!”
“啊?”朱云峰没反应过来,正想问,却见孟鹤堂也走了过来,说:“九良,原来你在这儿啊?小张大人和小王大人都已经上去了,四哥等着我们呢!”
朱云峰有些莫名地问道:“为什么要上去?已经……结束了吗?”
孟鹤堂也有些奇怪,说:“饼哥,您刚刚没有感觉到什么吗?”
“我……”朱云峰说:“好像有点感觉,但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没事儿,您刚来,很多事儿不清楚。这种灵感的事儿,谁也说不清楚。得靠自己慢慢摸索。”孟鹤堂说完,身形一晃,一个旱地拔葱,直接上了二楼。
周九良也三两下,沿着水管爬上二楼又从窗户里跳进去。
朱云峰叹口气,只能认命地爬楼梯,一边放轻脚步,一边庆幸好在只需要爬到二楼就好。
待上了二楼,朱云峰突然浑身一激灵,觉得身上冷飕飕的。他定定神,立刻发现楼梯口那户人家就是这股阴冷气息的来源,急忙几步赶过去。
其他人此刻已经围成一圈站在门外了,朱云峰轻声问道:“怎么不进去?不是说结束了吗?”
“事情有点出乎意料。”张霄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里面出来,压低了声音说:“我们这么多人进去,可能会吓到人家。”
“吓到?”朱云峰没明白。
张霄墨又说:“饼哥,四哥让你进来,说你或许有法子。”朱云峰闻言,立刻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很小的屋子,大约只有三十平米。屋子很破旧,装修风格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地上没有铺任何木板之类的东西,就是那种涂了一层漆的水泥地。墙上贴着的墙纸灰扑扑的,有不少地方翘起。然而比起这些,朱云峰最先感受到的是扑鼻而来的腥臭味道。
这股味道非常难闻,以至于长久没出现场的他一下子适应不过来。捏着鼻子用嘴大口喘气。
曹鹤阳似乎早就料到了,走过来在他鼻尖轻轻一点。
朱云峰顿时觉得那味道淡了很多,他深呼吸几下,让自己恢复一下,随后对曹鹤阳说:“阿四,你解了刚刚的法术吧!我受得住。”
曹鹤阳看他一眼,问:“你确定?”
朱云峰说:“放心,我只是太久没出现场不习惯而已。”
曹鹤阳又在他鼻翼处点了两下,那股浓烈的味道立刻扑了过来。
朱云峰这次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压下那股不适感,小口小口呼吸了几下,然后说:“血腥味,排泄物,还有很久没处理的生活垃圾……”
曹鹤阳叹口气,重新在他鼻尖点了一下,然后不知道使了什么法术,一朵小小的茉莉开在朱云峰鼻尖,立刻他闻到的只有清香。
“阿四……”朱云峰有些委屈,他不需要曹鹤阳格外照顾自己,他想让曹鹤阳知道,虽然只是一介凡人,他还是有用的。
曹鹤阳踮起脚在他脸颊上轻轻点了一下,说:“别乱想,我叫你来,自然是需要你,不过不是需要你做这些。”说完,他微微侧身,让朱云峰看他身后。
曹鹤阳身后有一张简单的木板床。真的是木板床,在几张凳子上架起来一块木板,上面简单扑了些被褥。这些被褥中间,躺着一个人。
【饼四/AU】城隍轶闻录 (22)
五鬼·拾·准备
“血煞?”朱云峰咀嚼着这个名词儿,感觉很厉害的样子。可是看曹鹤阳的样子,又似乎只是平常,他倒有些迷惑了。
曹鹤阳已经看出来他的疑问,主动解释道:“煞,其实是很自然的东西。”说完拿过一把剪刀,说:“这种尖锐的东西,就能形成煞气。”
朱云峰有些不明所以,在他看来,那剪刀也就是均匀的色块而已,没有什么煞气。
曹鹤阳想了想,将他那根淡金色的绳索拿出来,一头捆上自己,一头捆上朱云峰的手腕,又握住朱云峰的手,说:“再看!”
朱云峰突然觉得自己四周色彩更分明了些,那些色块原来是一小颗一小颗聚集在一起的色球组成的,而那把剪刀上,有一层若有似乎的淡金色雾气。
曹鹤阳说:“这就是煞气。再普通不过。”
“可是……这血煞……”借助曹鹤阳的视线,朱云峰能看见那被扣在玻璃皿中的“血煞”,居然还在缓缓蠕动,这大出朱云峰的意料。
“没事儿!”曹鹤阳说,“只是煞气消散时候的自然反应,不要紧的。”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朱云峰问,“通过这东西,能找到凶手吗?”
曹鹤阳说:“看运气吧!”说完说:“到彻底消散干净估计得三、四个小时,那时候才能知道呢!”
“那……为什么这东西是一条丝一样的,我刚刚看到的剪刀上的是一层雾。”
曹鹤阳微笑,说:“所谓凝若实质其实就是这个意思。”见朱云峰还是有点儿不明白,继续说:“就是……气态直接凝到固态了。这说明……”
“说明那家伙很厉害。”朱云峰接了一句。
“说明温度特别低。”曹鹤阳说。
“啊?”朱云峰没想到答案是这样的,他在讨论灵学,曹鹤阳跟他说物理。
“不过你说得也没错。”曹鹤阳嘴角露出一抹轻笑,说:“越是厉害的东西本身的温度也特别低。所以这东西……真的得小心一些了。”曹鹤阳说完折了只纸鹤,说:“去通知大家,晚上可能要出任务,要配枪。”
朱云峰以为曹鹤阳所谓的“配枪”只是要大家带好自己的武器,可当凌晨集合的时候,看着曹鹤阳他们真的人手一支枪,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咱们天朝……什么时候都能这么配枪了?”朱云峰看着众人腰间的武器,心说这铁定不是制式武器,他们刑队出任务一般人手一支九二式,可他们现在拿的这是什么呀?王九龙和张九龄还好些,看起来似乎是左轮,张霄墨手上一支三八大盖,这枪现在抗日神剧里都不怎么看到了吧!孟鹤堂更夸张,双手握着一支长长的……鸟铳……这……演古装戏啊?
朱云峰再看看曹鹤阳,还好,他手上总算是一支九二式了。曹鹤阳却没说什么,直接把枪给了朱云峰。
“阿四……你这是……”朱云峰问曹鹤阳,“这是给我的?那你?”
曹鹤阳说:“我的配枪,你先用着,你是临时工,没编制肯定不会发武器的。他们手上那些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淘换来的。”
“那你等会儿怎么办?”朱云峰有些担心,既然曹鹤阳判断那是个厉害东西,要大家带武器,他却把武器给了自己,万一等会儿遇到什么……
曹鹤阳却微笑着摇摇头,说:“没事儿,我在自己这里留了十发子弹。”
“啥?”朱云峰没明白。
曹鹤阳拿出一颗子弹,挟在中指和食指中,手轻轻一挥,子弹激射而出。
“弹指神功?”朱云峰脱口而出。
“噗……”孟鹤堂没忍住笑了出来,其他人也似笑非笑,显然是觉得朱云峰没见识。
“笑什么笑!”曹鹤阳当然不会让朱云峰吃亏,“心情那么好,晚上帮我写报告。”
“别……”
“不要,四哥……”
“四哥,我错了!”
众人立刻收敛笑容,开始求饶。
朱云峰心里又甜又暖,还有些许感慨,从前还在刑队的时候,曹鹤阳也是这样。看起来随和,真冷起脸来队里没有谁不怕的。自己曾经以为这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没想到老天爷对自己这么好,居然把自己的阿四重新送回身边。
见众人都严肃起来,曹鹤阳凌空一点,一张申城的简易地图凌空而现,曹鹤阳指着地图东南角的一个红点说:“我和大饼今儿又去那里转了转,发现那边的灵气均匀稳定,是被人清理过的样子。可惜清理得再干净,还是有一丝血煞的痕迹留下。刚刚那丝血煞消散,最后一点点真灵寻主,我已经让纸鹤跟着去了,纸鹤回报,那主人就在这里。”
众人面面相觑,孟鹤堂问:“四哥,能炼成血煞……怎么也得有五百年功力吧!这……得是外来的吧!”
曹鹤阳明白孟鹤堂的意思,他们接手这里的时候,从来没听说过申城有这么厉害的魔物,毕竟这里有那位震着,根本不会眼睁睁看着有魔物修炼五百年。
曹鹤阳说:“我也觉得是外来的。不说那位,我们来这儿八年了,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儿。而血煞一旦炼成,没有一日不吸食怨气。若真的一早就在这里,不可能这八年相安无事。”
“那个……”朱云峰举了手,表示自己要发言。
曹鹤阳问:“怎么了?”
“是不是外来的……有……什么关系吗?”朱云峰问,“还是外来的……咱们不太好动手?”
曹鹤阳突然一笑,轻轻敲了敲自己脑袋,说:“我糊涂了。”说完抬头,清亮的眼神看着众人,说:“大饼说的对,是不是外来的有什么关系,反正总得去看看的。”
说完,他分配众人各自出发,丑正在那里汇合。
朱云峰毫不意外跟曹鹤阳在一组,他抬手看了看表,然后就继续撑着下巴看曹鹤阳。
“我家阿四真好看!”朱云峰一边看一边感慨,“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傻子!”曹鹤阳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忍住打人的冲动,继续准备一会儿要用的物件。
【饼四/AU】城隍轶闻录 (21)
五鬼·玖·“鉴定”
曹鹤阳在朱云峰的陪同下从死者家中取了两样东西赶回城隍庙。他也不管时间已晚,直冲刘九思房间要找王筱阁。
来开门的是刘九思,身上衣衫看起来有点凌乱,房间里王筱阁缩在被子里,脸色通红。
曹鹤阳对这一切仿佛视而不见,朱云峰瞪大了眼睛,指指王筱阁,冲刘九思翘了大拇指。
刘九思脸皮虽然厚,但是这种情况,还是经不住老脸一红。
曹鹤阳伸手一点一挥,王筱阁身上罩着的被子立刻被一股无形之力扯走,随后他自己的衣物又仿佛有自我意识一样,自己扑到了他的身上。
“什……什么?”王筱阁吓得都有点儿磕巴了。
曹鹤阳却伸指点在他眉心处,说:“筱阁,闭上眼睛,把心思沉下来。”
王筱阁只觉得一股清凉的气息压下了心下种种念头,他听话地把眼睛闭上。
曹鹤阳将两样东西分别放入他的双手中,然后说:“你仔细感觉一下,有什么不同吗?”
王筱阁闻言,就想将东西握紧感受一下。
曹鹤阳却阻止了他,说:“就这样,用你的感觉……而不是你的手去感觉。”
王筱阁不知道什么叫用感觉,但他还是听话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只是用心去感受着那两样东西。
轻重大小自然是不一样的,可这事情不用感受,只要放到手上就能明白。
感觉……似乎没什么不同。触手有些凉,可在手上放久了还是能感觉到一丝温热。
突然……“嘶……”王筱阁右手一抖,仿佛被什么东西刺到一样,手上的东西掉在床上,他也睁开了眼睛,这才看到,自己刚刚原来拿了两只杯子。被自己掉在床上的是一只玻璃杯,自己左手还拿着的是一只马克杯。
“怎么样?”曹鹤阳问。
“感觉似乎没什么不同。”王筱阁仔细回忆着自己刚刚的感受,说:“但刚刚,这杯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让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刺骨寒意?”朱云峰走上几步,拿起那个玻璃杯,这是曹鹤阳在出事的卫生间拿的漱口杯。他拿起杯子在手上颠了颠,却根本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曹鹤阳却似乎早有所料,他将王筱阁手里那个杯子拿起,然后拉着朱云峰离开。
在走出房间的时候,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继续。”
“呀!”王筱阁仿佛这才终于反应过来,连忙从刘九思的床上跳下来。
刘九思关上门,把人搂进怀里,说:“好了好了,没事了,四哥不会多说什么的。”
“可是……可是……”王筱阁想着朱云峰临走时候那个憋着笑的眼神,狠狠在刘九思腰里掐了一下,这丢人丢得太大了。
朱云峰憋着笑,直到进了大殿才轻笑出声,问曹鹤阳:“那什么……阿四……你好像一点不尴尬。”
“又不是我们俩被人撞见,为什么尴尬?”曹鹤阳莫名其妙看着他。
“就是……”朱云峰想了想,不得不承认曹鹤阳说得有道理,赶忙换了个话题,说:“那这两个东西,你应该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吧?”
曹鹤阳点点头,说:“我差不多猜到了,不过还得再证实一下。”说完,他双手一拍一转,然后在柱子上轻扣了两下。
“这是……”朱云峰问。
曹鹤阳没有回答他,只是拉着他进了“别有洞天”,此时此处已经变得和化学实验室差不多了。
“这里……”朱云峰问:“你这儿居然还能做鉴定?”
“没那么夸张啦!”曹鹤阳说,“就是我觉得这样布置做事方便点。”
曹鹤阳把刚刚那只玻璃杯放在面前的大实验台上,先在上面贴了一张符纸,那符纸一沾到玻璃杯,立刻融成一层透明的液体,将玻璃杯整个包裹住。
等了一会儿,那层液体突然自己扭动起来,慢慢脱离玻璃杯。当最后一滴液体离开玻璃杯的时候,液体突然变成了一个透明的水球,再然后变成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玻璃杯。
“这是……”朱云峰犹豫着,觉得“大变活杯”四个字还是不要说出口比较好。
曹鹤阳用证物袋将那只符纸变出来的玻璃杯装好,说:“以防万一,先备份一下。”
“备……备份……”朱云峰第一次知道备份还能这么用。
接着,他就眼花缭乱地看着曹鹤阳施法,符纸烧了许多张,在玻璃杯内外薰了许久,终于曹鹤阳说:“成了。”又转头叫他:“大饼,来看。”
朱云峰仔细看去,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用牛眼泪。”曹鹤阳说。
朱云峰于是用牛眼泪开了自己的灵视,这才发现那玻璃杯在均匀的色块中,夹着一抹红丝,红丝很细很细,哪怕开了灵视他也只是勉勉强强看见。可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这一点点红丝,却给他很危险的感觉,仿佛毒蝎尾巴上的那根针,被蛰一下非死即伤。
“阿四!危险!”朱云峰情不自禁叫了出来。
“不要紧。”曹鹤阳却似乎有所防备,又是一张符纸拍上,随后伸手拿了一个玻璃皿,那符纸将周围的灵气震散。而玻璃皿直直扣上去,将那抹危险的红丝扣在里面。
在朱云峰眼中,刚刚发生的一切则是周围均匀分布的色块被一张符纸拍散,只留下那抹红丝,而红丝则被玻璃皿扣住。
“这是什么?”朱云峰问,“很危险的样子。”
“煞!”曹鹤阳说,“血煞。”
【饼四/AU】城隍轶闻录 (20)
五鬼·捌·取证
曹鹤阳将王筱阁送回刘九思那里,又细细叮嘱了一番,临走的时候看着斜靠在门边的刘九思说:“你们俩个就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他这个样子,你难道还能管他一辈子?”
刘九思头一扬,说:“为什么不可以?”
曹鹤阳说:“他八字那么轻,这里来来往往的,又有多少活人?怎么,你还能天天都度阳气给他?”
“我……”刘九思本想说可以,但想了想自己这阵子的情况,又有点心虚。
曹鹤阳见他不说话,扔下一句:“仔细想清楚。”随后就离开了。
回到“别有洞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怕他发怒,一群人做鸟兽散,只留下朱云峰一人还在屋子里。
“他们人呢?”曹鹤阳问。
“好像都忙去了吧!”朱云峰笑笑。
“你……不打算问我什么?”曹鹤阳问朱云峰。
“很想问。”朱云峰说,“但是我相信你会告诉我,如果我有必要知道的话。”
曹鹤阳怔怔出神,想到他和朱云峰第一次联手破了一个大案之后的情形。那次他问了死者的魂魄,知道了凶手的情况,虽然与前期证据不太相符,却依然一意孤行要求转变侦查方向,为此还和朱云峰大吵一架。最后是栾云平下来听了报告,压着整组人跟着曹鹤阳的思路走。那次案子破了之后,朱云峰对曹鹤阳佩服得五体投地,然后他也是说了这样的话:“我就是个粗人,以后再有这种事儿,我肯定听你的。你要是觉得和我解释不通,就不用告诉我。但是我相信你会告诉我,如果我有必要知道的话。”
“阿四,阿四,想什么呢?”朱云峰伸手拍了拍曹鹤阳肩膀。
曹鹤阳拉回思绪,神色有些复杂,他想了想说:“如果到那个时候,我会告诉你的。”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曹鹤阳走得特别潇洒,这下倒是让朱云峰愣神了。他刚刚那句话,多少有点以退为进的意思,就是赌曹鹤阳不会瞒他。
没想到论玩心眼,他跟曹鹤阳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曹鹤阳明明白白告诉他,自己确实有事情没有告诉他,而如果自己相信他的话,就不要问。
自己相信曹鹤阳吗?当然相信。叹口气,朱云峰瘫在椅子上,想着:算了算了,阿四不想我知道,那我就不知道好了。不过……他细细回想王筱阁的神情,这孩子为什么摸了摸自己用过的东西,会那么害怕呢?
朱云峰没来得及思考太久,毕竟这个点了,再不去买菜,新鲜的蚕豆和笋都要没了。他跨出“别有洞天”正好看见曹鹤阳带着张霄墨急匆匆出去了。
“阿……”朱云峰甚至都没来得及叫出口,就见他们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
“哎!”朱云峰叹口气,认命地去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买菜。
曹鹤阳这一走却直到晚上才回来,晚饭也只随便塞了几口,对着那一锅腌笃鲜味同嚼蜡,显然心思根本不在吃饭上面。
朱云峰太了解曹鹤阳了,知道他这个样子就表示他遇到什么想不通的事儿了,以前他们接了案子的时候,他也会这样。当然了,那会儿他以为曹鹤阳是跟他一样为案子发愁,现在看来可能只是在愁怎么用合理的说法把他们引向嫌疑人。
“阿四……”朱云峰叫了一声,这次他学乖了,说:“如果是我能听的内容的话,你说出来,我帮你参详参详。”
曹鹤阳回过神来,看了朱云峰一眼,知道他对早上的事还有些在意,但那个事儿他却真的不打算告诉他,于是顺着他的话说:“没什么不能听的。你都是临时工了。”说完就将今天的事情大概说了。
原来他今天和张霄墨匆匆出门,是去度一个新魂。
“和过去一样,早死了大概五分钟左右,可我们到的时候怨气已消,问也说确实是意外。只不过……”曹鹤阳沉吟了一下。
“只不过什么?”朱云峰一边问,一边给曹鹤阳碗了挟了一块肉。
曹鹤阳说:“我总觉得最近咱们申城,意外太多了点儿!”
“怎么说?”朱云峰问。
“今天那一个,是吹头发的时候,插座漏电给电死的。”曹鹤阳说,“这种死法……简直……”
“简直就好像是小说里一样。”朱云峰说,“还是那种灵异悬疑类的。”
曹鹤阳点头,说:“就是这样,所以我才觉得很奇怪。”
朱云峰问:“那……你看过现场吗?”他问完这话觉得自己可能太想当然,毕竟刑侦和现在曹鹤阳的工作,差着十万八千里。
没想到曹鹤阳却点头,说:“看过,没什么奇……”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想到什么,说:“不对!”曹鹤阳一下站起来,伸手拉住朱云峰的手说:“大饼,你跟我再走一趟。”
朱云峰早有所料,在曹鹤阳站起来的时候就拿起那块玉牌放在眉心处,曹鹤阳带着他一阵穿梭,已然来到了那个现场。
“死者独居?”朱云峰看着屋子里的摆设,随手拿起一个相框,问:“她老公和儿子呢?”
“跟老公离婚了。”曹鹤阳说,“自己一个人住。”曹鹤阳一般说一边查看周围墙壁上的痕迹。现场是个卫生间,瓷砖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什么。
朱云峰掏出那瓶牛眼泪,喷了一点给自己抹上,然后与曹鹤阳一样查看周围情形。
“我们来得太晚了。”曹鹤阳细细查看了一遍,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之前带墨墨过来的时候,我只想着看那新魂的情况,听她说确实是意外就没想太多,应该再看一下周围痕迹的。”
朱云峰摇摇头,说:“阿四,我不知道你看出来是什么样子,可是我现在看这里,觉得所有的色彩都很均匀,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所有的色彩都很均匀,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曹鹤阳重复了一遍朱云峰的话,突然想到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法诀一掐,符纸点燃,“现!”曹鹤阳大喝一声。
只见房间里不知道为什么显现出一股薄薄的雾气。雾气色彩斑斓,但浓厚均匀,让人觉得仿佛是在一个超大型的彩虹里。
“欲盖弥彰!”曹鹤阳冷笑一声,说:“可惜画蛇添足,适得其反。”
说完,曹鹤阳拿出两个袋子,递给朱云峰一个,说:“大饼,你去外面,随便找个她日常用的东西放进去。”
“哦!”朱云峰接过袋子一看:“证物袋?这……”
“这东西比天庭发的锦囊好用多了!”曹鹤阳说,“快去!别愣着!回头用完了,我还得送回来呢!不能让人发现这屋里少了东西。”
【饼四/AU】城隍轶闻录 (19)
五鬼·柒·灵识
怨气,是人的负面情绪积累而成的。
活人的负面情绪积累多了,如果不及时排解,会积郁在身体里,影响健康。
“积郁成疾就是这个意思。”曹鹤阳向众人,主要是向朱云峰解释。
“不过活人的怨气再多,因为有人间的烟火气消解,终归不会特别厉害。而死掉的鬼魂,如果带着怨气,往往会化为厉鬼。”曹鹤阳继续说:“不过这种事情,现在越来越少了。一方面是世道太平了,生离死别的事情自然也少了,另外就是咱们这些人到处奔走,万一遇到个把有怨气的,总也能第一时间超度。”
“那你说为了那些人的怨气……的意思,是他们如果提前死,会有怨气?”朱云峰问。
曹鹤阳点头,说:“就是如此。这些人提前死亡,虽然他们自己不知道,甚至下面也不知道,但这天地间运行的法则知道,自然而然就会有一股怨气。”
张九龄此时已经明白了,说:“可我和九龙每次送那些新魂下去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说明那些怨气……被人……驱散?”
“也可能是养了什么厉害的邪物,以怨气为生,用这种方法养着。”曹鹤阳说。
“那……四哥你打算怎么办?”张九龄问,“孔大人代表了下面的意思,我们……也不太好违反吧!”
“我知道。”曹鹤阳说,“你们几个不管怎么说还是希望回下面去办差。天庭……混个编制太难了。”说完他说:“下次遇到这种事情,你们叫我一声,我自己去。”
“四哥!”张九龄欲言又止:“你……”
曹鹤阳摆摆手,说:“放心,我不下去,不妨事儿。”说完,他似乎想起什么,对朱云峰说:“大饼,你陪我去见见那个孩子。”
“王筱阁?”朱云峰问。
“嗯!”曹鹤阳点头。
去找王筱阁的路上,朱云峰问:“你是因为他早上说有人来了吗?”
曹鹤阳点头,说:“当时我都没发现什么,他却已经察觉到了,不简单。”
“是不是凑巧?”朱云峰问。
“不清楚。问问就知道了。”曹鹤阳说。
二人到了刘九思屋外,自从那次为王筱阁驱除了穷鬼之后,刘九思说方便照顾他,还是留他住在自己屋里。
“九思,筱阁,在吗?”曹鹤阳拍了几下门,高声叫道。
“在。”刘九思过来开门,见是他们二人,把人让进屋里。
曹鹤阳把自己的来意跟王筱阁说了,问:“你也别害怕,就告诉我,早上你怎么知道有人来了?”
“感觉!”王筱阁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害怕,身子朝后面略缩了缩,说:“我自从病好之后,就老是有各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曹鹤阳和刘九思互看一眼,刘九思挠挠头,说:“所以,你一会儿说冷,一会儿又说害怕,都是因为……感觉?”
王筱阁点点头,说:“我也知道说出来很难让人相信,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但……就是有种感觉。”
“这样啊……”曹鹤阳想了想,折了只纸鹤,递给朱云峰,说:“大饼,你回大殿,让他们按我吩咐的准备。”
朱云峰接了纸鹤回到大殿,他带着栾云平的玉牌,能自由出入“别有洞天”,进去之后把曹鹤阳的吩咐说了一遍,又把纸鹤递给孟鹤堂。
孟鹤堂拆开之后,与其他人一起按照曹鹤阳的要求布置起来。
过了十几分钟,就见曹鹤阳带着眼睛被蒙起来的王筱阁进来了。
曹鹤阳刚进来,就用右手食指点着唇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对身后被蒙起来眼睛的王筱阁说:“等会儿你一样样摸,说说有什么感觉。别怕,想什么说什么。”
王筱阁于是就被曹鹤阳拉着坐到桌案前面,一个一个摩挲着面前的东西。
“这个……感觉冷冰冰,但是……不渗人。”这是张霄墨的本子。
“这个……也是冷冷的,可……我能感觉到,很正气。”是张九龄的笔。
“这个……有股子味道……嗯……闻了就让人觉得血气翻涌。”是孟鹤堂惯用的扇子。
“这个……又是冷冷的,但是没有之前那两个冷,就……是单纯的冷,没别的感觉。”是王九龙的帽子。
“这个……啊……”王筱阁把东西摔在地上,曹鹤阳脸色一变,狠狠瞪着眼前几个人,说:“回来找你们算账。”
“筱阁,没事儿,你别怕。”曹鹤阳说完,扶着王筱阁出去,显然是想把他送回去。
见他们走了,孟鹤堂第一个蹿过来,问朱云峰:“饼哥,回头四哥问起来,怎么说?”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嘛!”朱云峰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神色轻松,说:“阿四问起来,你们就说是我的主意就是了。再说了,他说准备些东西,也没说准备谁的呀!”说完又问:“其实我都不明白,他刚刚那是什么意思?”
“那个叫王筱阁的孩子,灵识颇为敏锐。”张霄墨在一旁说,“蒙着眼睛,就能感觉出来那是我们谁的东西。”
“他……不是只说了感觉吗?”朱云峰不解地问,“也没说出来那是谁的呀?”
“我和九龄九龙地府出身,不是阳世的人,所以东西也有股子阴气,他能感觉出来,所以说冷冰冰的。”张霄墨解释道:“小孟是狐狸精,他的扇子被浸润着,自带一股子魅劲,难免让人气血翻涌。”
“那还不是学不会魅术被赶出来。”王九龙在旁边嘀咕了一句。
“我们九尾这一族自带魅术!我娘那是要求太高了!那魅术她自己都没学到家呢!”孟鹤堂仿佛被人踩到尾巴一样,大声解释。
张霄墨看着朱云峰继续说道:“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饼哥你的东西,会让王筱阁那孩子吓得扔掉呢?”
“问得好!”朱云峰说,“我也很想知道是为什么。”
【饼四/AU】城隍轶闻录 (18)
五鬼·陆·下面的事儿
周九良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朱云峰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搭……什么?那自然是搭档啦!
搭档啊!想到这个词儿,朱云峰心里止不住开始冒酸水儿。
搭档是什么?是两个人同进同出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或许会争吵但很快就和好。是哪怕意见不一致,却依然相信对方一定是为自己好。是遇到事情的时候可以放心的将后背交给对方。是遇到开心的事情一起分享,遇到不快的事情一起分担,除了家人之外的那一个家人。
阿四……和那个什么孔大人……从前是搭档吗?朱云峰想,那肯定是在认识我之前咯!阿四说他已经一百多岁了,那会不会其实跟他认识很久了呀!朱云峰居然觉得自己有一丝嫉妒,那个时候的阿四,是自己不曾见过的样子,是……什么样的呢!
朱云峰的思考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不一会儿,曹鹤阳又送那位孔大人出来了。
“小四,事情就是这样,你考虑一下。”那位孔大人如是说。
“谢谢三哥,我知道了。”曹鹤阳说,“我会好好想想的。您慢走。”
朱云峰这才发现,从“别有洞天”出来,那位孔大人居然摘下了兜帽,他看起来和曹鹤阳差不多年纪,长相颇为清秀,是那种特别讨父母喜欢的周正的相貌。眉目清朗,并不因为身上罩着黑色的斗篷就显得阴郁。
“送孔大人。”等在外面的一众人又一同鞠躬行礼,朱云峰没奈何,也只能再一次弯下了腰。
“四哥,四哥,孔大人来什么事儿?”见人走了,王九龙第一个发问。
曹鹤阳说:“进来吧!我正要跟你们说道说道。”说完一转身,先进了柱子里。
一行人鱼贯而入,曹鹤阳在上首坐好,几个人或站或坐,或者变回猫趴在地毯上,朱云峰杵在那里,一下不知道自己应该坐哪里。
“大饼,傻站着干嘛?过来呀!”曹鹤阳冲朱云峰招招手,拍拍自己身边的凳子。
朱云峰突然就高兴起来,刚刚那些乱七八糟的酸气立刻就没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曹鹤阳身边坐下。
曹鹤阳这才开口道:“三哥过来,是为了跟我通个气的,下面……最近有点儿乱。”
原来,地府最近发现,申城这里送下去的新魂,都有些问题。
“有什么问题?”王九龙先沉不住气了,这送新魂入地府,一直是他和张九龄的工作,要说新魂有问题,不就是在说他和张九龄的工作有问题吗?他们俩还在实习期,还等着转正呢!这实习期考评不合格,问题很严重的。
“大楠,你急什么!听四哥说。”张九龄拽住王九龙,要他坐下说话,随后也开口道:“四哥,我们送新魂下去,都有文书的,您也看过,他们自己盖的印,这会儿说有问题,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们俩不认。”虽然他说得委婉,但和王九龙是一个意思。
曹鹤阳点点头,说:“我刚刚跟三哥也是这么说的。你们送人下去,下面都是当面查收的,有问题不当面说,现在说什么我们都不认。”顿了顿,他话风一转,说:“不过三哥说,他此次来,不是为了追究,而是为了给我们提个醒。”
“提醒?”张九龄不太明白,问:“孔大人什么意思?我们……哪儿做得不对?”
曹鹤阳说:“不是你们不对……是……我们被人钻了空子。”
原来地府到如今用的还是旧日计时方式,就是子丑寅卯那一套,并没有精确到秒。
“所以,其实最近我们送下去那些新魂,其实都不到真正死的时候。”曹鹤阳说,“比他们应该死的时辰早上一些。”
王九龙不太明白,问:“可是……为什么呢?”
张九龄怕其他人不明白王九龙的意思,补充道:“大楠的意思是,为什么有人要提前那么短的时间杀死这些人呢?其实只差几分钟而已吧!就……等不了这几分钟吗?”
曹鹤阳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那位孔大人怎么说的?”朱云峰插嘴问了一句,“他既然来找你,一定是有原因的吧!”
曹鹤阳叹口气,说:“他希望我们心里有数,然后……”
“然后?”
“然后……假装不知道。”
“啊?”
“这怎么可以?”
张九龄和王九龙几乎是同时开口。
“四哥,这不符地府规章。”张霄墨也不同意。
曹鹤阳叹口气,看着面前几位年轻的鬼差的面庞,说:“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所以我刚刚没答应死,三哥希望我好好想想。”
朱云峰皱眉,问:“阿四,你还是没说,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下面既然发现了,总该有个理由吧!”
曹鹤阳说:“三哥说,官方的说法是,生死簿年代久远,又没有闰时的说法,所以可能和阳世的时间对不上。需要一定时间调整。”
“那非官方的说法呢?”朱云峰接着问。
“三哥猜测,可能会有大动静。”
“大动静?”朱云峰不明白,“是……有恶鬼作祟的意思吗?”
“或者是人或者是鬼也可能是其他什么妖物,总归是个厉害的东西。因为用这种办法杀人,唯一的目的或者就是这些人的怨气。”曹鹤阳说。
【饼四/AU】城隍轶闻录 (17)
五鬼·伍·下面来人
寻常日子过得总是飞快,那次车祸的后续却并不如曹鹤阳所想。
张九龄和王九龙把那个郑兴送到下面,回来说没有什么异常,虽然是枉死,却也是到时候了。
既然如此,那么再查下去似乎也就没有什么必要了。如曹鹤阳所说,申城是一座很大的城市,每日里这人世间来来去去不知道多少人,加上偶尔上门的妖精怪物,城隍庙里的几个人总是忙忙碌碌的。
朱云峰磨了三天,曹鹤阳总算允许他搬到城隍庙里住。他选了后院那一排房间里最东头的那一间。
那个叫王筱阁的孩子一天天好起来,不过还是不太爱说话,在他面前总是战战兢兢的,不过似乎和庙祝刘九思关系不错,朱云峰好几次发现他们在叽叽咕咕个没完,但刘九思总说那是王筱阁在自言自语。
天气渐渐暖了,朱云峰也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今天他也和往日一样,起床后先去厨房把粥熬上,又拿出解冻好的三文鱼和鸡胸肉,上锅蒸熟,再拿出来放凉。
等粥熬好了,肉也已经凉了,朱云峰把鸡肉撕碎了,三文鱼切开,加上一点点钙粉,拌在一起放进一个大盆儿里,这是周九良的猫饭。
把熬粥的陶罐放到饭桌上,再从冰箱里拿出之前腌的泡菜,剥了一个皮蛋,再敲一个咸鸭蛋。在饭桌上布置好这一切,朱云峰端着那盆猫饭,进了正殿。
“起了吗?吃早饭了?”朱云峰走进正殿,先把猫饭放到供桌下面,周九良果然已经醒了,“喵呜”一声扑过来开始吃饭。
朱云峰又在供桌上拿起三炷香,点燃插到供桌最侧边的小香炉上,说:“九龄九龙霄墨,吃饭。”
做完这些,他才敲敲那根柱子,叫道:“阿四,你起了吗?可以吃早饭了。”
“来了!”
每到这个时候,曹鹤阳就会从柱子里走出来,二人相携着去厨房那边的小桌吃早饭。
“九思,筱阁,早。”曹鹤阳和朱云峰到的时候,刘九思也已经带着王筱阁过来了。
“早!曹大人,朱大人。”刘九思冲二人拱拱手。
王筱阁则是朝他们笑笑,不说话。
“行了,吃吧!”朱云峰说完,替曹鹤阳拉开椅子,待他坐下再坐到他身边,几个人一起吃饭。
“我昨天买菜的时候,看到蚕豆和春笋都已经上来了。今天我们去买一点吧,阿四!”朱云峰一边吃一边想着今天的菜谱,问:“我弄个腌笃鲜好不好?就是咸肉还得买,没关系,等今年冬天我自己腌。”
朱云峰絮絮叨叨地说着,曹鹤阳在这种事情上面有些选择困难,没个准主意,所以一般朱云峰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
曹鹤阳正要点头,只听到王筱阁突然怯怯开口,说:“好像……有人找……”
“有什么人找?”刘九思只当王筱阁又有点犯糊涂,他自从那次之后,就时不时会说上两句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没想到刘九思话音刚落,曹鹤阳却突然起身,说:“有客到。”说完,放下碗筷,就这么离开了。
“什……什么情况?”刘九思问朱云峰。
朱云峰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他倒痛快,把嘴一抹,起身去追曹鹤阳。
曹鹤阳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朱云峰追上来,他对朱云峰说:“你让他们几个都准备一下,下面来人了。我去门口迎一迎。”
“下面来人?”朱云峰听着这四个字,没来由觉得背脊有点凉,他听话地转去大殿,从供桌下面把猫抱出来,让他去找不知道又在哪儿吸取日月精华的孟鹤堂,然后拍拍柱子,传了曹鹤阳的话。
几乎是刚刚做完这一切,他就听见曹鹤阳的声音,说:“三哥,这大白天的,您怎么自个儿来了?有事儿传个话,我下去听您吩咐呗!”
“没事儿!我也很久没上来转转了!”那个声音说:“小四,你这阵子过得还行吧!”
“托福,还行还行。”
二人说话间,已经走进大殿里,朱云峰这才看清,和曹鹤阳一起进来的那人,从头到脚都裹在一件深黑色的长斗篷里,完全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子。
“这位是……”朱云峰正想开口,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后,曹鹤阳手下那几个已经全部站得整整齐齐,也不知道是谁发号施令,居然同时一躬到地,叫道:“恭迎孔大人。”
朱云峰左看右看,自己这么直挺挺站着不太合适,也只能弯腰鞠躬。
“行了,起来吧!”那位孔大人似乎对于这种礼数觉得理所应得,嘴里客气了一句,微微颔首,算是还礼,他眼神一扫,转头问曹鹤阳:“小四,你这是又招了个新人?是……凡人?”
“我……”朱云峰正打算说话,却被身后的孟鹤堂踢了一脚,便闭上了嘴。
曹鹤阳上前一步,说:“是,新来的临时工。”随后压低嗓音说:“栾大人介绍来的。”
那位孔大人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栾大人”三个字就不再说什么了,而是说:“既然是……他介绍来的,那想来也有过人之处。”说完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孔大人请。”曹鹤阳说完,把人让进柱子里的“别有洞天”。
朱云峰想跟进去,被身后的狐狸精和猫妖拉住,“饼哥,别!”周九良说。
“这人谁啊?”朱云峰问,“下面来的?是地府的人?”
“是。”周九良点头,“阎君手下的鬼使,十大鬼使里行三,人称孔三哥。”
“他……他叫阿四做小四?”朱云峰想着刚刚那人对曹鹤阳的称呼,“阿四也是……下面上来的?”
“是啊!”周九良点头,随即奇怪地问:“四哥没跟您说过吗?”
“我……”朱云峰想了想,说:“他是告诉过我他是鬼仙,但是我又想着他是城隍,一直以为他是神仙,是归上面管的。”
“四哥现在应该是归上面管。”孟鹤堂说,“不过他出身确实是下面。”随后他指指张九龄和王九龙还有张霄墨,“不然您看他手下怎么尽是这些和下面有关系的人。”
“那他们在聊什么?”朱云峰问,“那位三……孔大人,经常来吗?”
“孔大人啊!他是四哥从前在下面时候的搭……哎唷!”周九良显然是被孟鹤堂踢了一脚,狐狸精不好意思地冲朱云峰笑笑。
【饼四/AU】城隍轶闻录 (16)
五鬼·肆·鬼手印
“大饼,你别担心,我会永远陪着你的。”曹鹤阳一句话出口,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细看朱云峰的神色,生怕他发现了什么。
朱云峰却笑笑,凑过去在曹鹤阳脸颊上蜻蜓点水似的吻了一下,说:“阿四!谢谢你!我也一定会陪着你的。”
见朱云峰并没有多心,曹鹤阳暗自松了口气,转身指着那已经撞烂的车说:“你看!就是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朱云峰这次终于看清楚了,车身上清晰地印着手印,血红血红的。
“这……是……”朱云峰照着手印比了比,说:“真的是抬车啊!可惜都扭在一起,看不太清。”随后他慢慢踱到车身后部,说:“这里清楚,应该是两只手……”朱云峰一边说一边比划,“这样抬的。”
“诶!你们俩,干什么的呀?”停车场的保安注意到朱云峰和曹鹤阳,边走过来边问:“我盯着你们好半天了,你们从哪儿进来的啊?我没看到你们啊!”
“我们……”朱云峰正想着怎么应付过去,曹鹤阳却打断了他的话。
曹鹤阳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冲着那保安晃了晃,说:“我们刑侦总队的,在查一辆失车,听说这儿有一辆拖进来的很像,就来看看。”
虽然从朱云峰的角度看起来,曹鹤阳掏出来的东西就是一块竹片,但那保安却点点头,还把竹片接过去仔细看了看,递还给曹鹤阳之后态度立刻来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堆起笑容说:“昨天好像是拖进来一辆,不过昨天不是我值班,我去查一下记录?”
“不用了,师傅!”曹鹤阳说,“我们自己看就好,您忙去吧!”朱云峰能看到随着曹鹤阳的话一起,一股若有似无的粉色烟雾也从曹鹤阳口中飘了出来,那保安于是真的就听话地转身回去了。
“他要是跟人提起怎么办?”朱云峰问。
“没事儿!他回去就会犯困,打瞌睡,醒过来就忘了。”曹鹤阳说。
“阿四,你真厉害。”朱云峰说完,翘起大拇指。
曹鹤阳横他一眼,说:“小手段而已。”说完又说:“行了,咱也别呆着了,看也看过了,咱们回吧!”
“这就回去?”朱云峰问:“你要不要再歇歇,你带着我赶路,很辛苦的吧!”
“想什么呢?”曹鹤阳好笑地说:“又没什么急事儿!咱们当然是坐地铁啊!”
“地……地铁?”朱云峰愣住,“那你刚刚……”
“这些鬼手印被阳光一照,很容易消散,所以我才着急过来看看。”曹鹤阳解释道,“从这儿回城隍庙,当然是坐地铁啦!这边走过去就有地铁站,然后转10号线就能回去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多方便。”说完居然就真的这样朝外面走。
“诶!阿四等等我。”朱云峰连忙快走几步,赶上曹鹤阳。
路过门口的时候,朱云峰还有点儿担心,再一看保安室里,刚刚那保安正歪在椅子上打瞌睡呢!
“阿四……可是这个……”朱云峰指指头顶上正对着自己的摄像头。
曹鹤阳帅气地打了个响指,然后说:“放心,录不到我们的。”说完牵起朱云峰的手,散步一样朝不远处的地铁站走去。
上了地铁,朱云峰还是有点儿小情绪,说:“咱们这趟总是公务吧!为啥不打个车?这总能报销的吧!”
曹鹤阳转头看着他,问:“怎么?觉得辛苦?”
“当然不是!”朱云峰否认,“我是觉得你辛苦!咱们以前还配了一台车呢!”
“咱们现在也有车的嘛!”曹鹤阳说,“我不是让墨墨开回去了吗?”
“对哦!”曹鹤阳这么一说,朱云峰才想起来,他们确实有一辆七座商务车,“那你为什么不要他来接我们?”
“墨墨……”曹鹤阳想了想,说:“不认路!”
“嗯?这什么理由?”朱云峰问,“现在不都有导航吗?”
曹鹤阳微笑一下,没有回答朱云峰,而是说:“你把牛眼泪再抹一点,我再告诉你怎么回事儿。”
朱云峰听话地又抹上一些牛眼泪。
曹鹤阳在他眉心处轻轻一点,说:“你现在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同。”
“这……”朱云峰这才发现,周围的世界七彩斑斓,无数大大小小的光点组成了不同的光路,周围的人似乎也变成不同的色块。“这是……怎么回事儿?”
曹鹤阳说:“墨墨看到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周围所有事物上面多多少少都带着些灵气,显现出不同的色彩。相近的灵气互相吸引,变成灵力场,互相交融影响。有一些故老相传的法子,能够通过物件的摆放,房间的方位之类的办法形成对自己有用的灵力场,这就是风水。”
“这……这样的吗?”朱云峰觉得自己似乎又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所以,墨墨能好好把车开回去就不错了。因为城隍庙的灵力场与其他地方不同。”曹鹤阳说:“你让他开到指定地方接我们……他做不到。”
听完曹鹤阳的解释,朱云峰也就明白了。此时已经过了早高峰,曹鹤阳又仿佛能看透一切,两站之后他们俩就成功找到位置坐了下来。昨天开始,朱云峰经历了许多人一辈子都不会遇到的事儿,心情难免起落,加上到底一夜没睡,他不知不觉靠在曹鹤阳肩头睡着了。
曹鹤阳觉得肩膀一沉,听着朱云峰渐渐平缓的呼吸声,知道他是睡着了。曹鹤阳一动不动,只是伸手握住了朱云峰的手。
朱云峰的手宽大而温暖,常年健身让他的手有些粗糙。
真的……和当年一样啊!曹鹤阳想。那个时候,他也总是喜欢这样靠在自己肩头。曾经自己一直以为,这样的情形再也不会有了呢!
想着过去的事,曹鹤阳不知不觉也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在离他们座位不远的车厢连接处,两个小小的透明的身影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