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鬼·叁·灵视
一行人就这样站在山坡上看着山下警灯闪烁。天渐渐亮起来了,事故已经处理完毕。出事儿的车被拖走了,地面清扫干净,道路重新恢复了。
朱云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儿感概,想到被张九龄和王九龙送走的郑兴,说:“就这样……一个人就……彻底没了?”
曹鹤阳听了这话,朝朱云峰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又等了一会儿,天光大亮,朱云峰终于觉得有点儿不对劲,问曹鹤阳:“咱们……就一直在这儿等着?”
曹鹤阳如梦初醒,回头对孟鹤堂和周九良说:“你们先回去吧!”
“哦!”孟鹤堂没多说什么,抱起变回猫的周九良,捏个法诀,就不见了。
“他……”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朱云峰还是觉得自己暂时适应不了。
曹鹤阳笑笑,说:“他身上有个法器,能御风。”
“飞……吗?”朱云峰问。
“当然不是。”曹鹤阳说:“我说了,这年头,没有证件随便飞要被打下来的。”
“那……御风的意思是……”
“你可以理解成,借助空气流动快速移动。”曹鹤阳说,“那是青丘的宝贝,具体怎么运作的我也不清楚。”
“所以……阿四是为了我才开车的是不是?”朱云峰突然反应过来,说:“你们其实个个儿都有自己的办法,是因为我,所以你才要开车的?”
曹鹤阳脸色微红,摇摇头,说:“不是,你想多了!”然后解释道:“我们虽然各自有各自的办法,但其实速度都不快,也有种种限制。从前遇到这种事情也都是开车的。”
“真的吗?”朱云峰还是有点儿怀疑,“那你脸红什么?”
“太阳出来了,晒的。”曹鹤阳说完,没好气地说:“快点走吧!从这儿回城隍庙要走好久呢!”
“啊?阿四!咱们走回去?”朱云峰不禁哀嚎!这腿都得磨没了吧!
“要你多话!”曹鹤阳轻声骂了一句,却还是牵起朱云峰的手,说:“把玉牌拿出来,眼睛闭起来。”
朱云峰听话把玉牌贴到眉心上,却没有把眼睛完全闭上,而是眯了一条缝,他到底还是有些好奇,想知道曹鹤阳所谓的借助阴影移动是怎么回事。
刚刚眯起眼睛,他只觉得身上一凉,眼前一阵漆黑,然后是各种浓浅不一的灰,过了一阵儿,身上又暖起来。
“这里……”朱云峰问:“我们到了?”
“到了!”曹鹤阳说。
“这是哪儿啊?”朱云峰奇怪地看看,说:“也不是城隍庙啊!”
“停车场。”曹鹤阳说。
“啊?”朱云峰糊涂了。
“刚刚那辆车,应该被拖到这里了。”曹鹤阳说。
“阿四,你还是觉得有问题?”朱云峰问,随后又担心道:“可是你不是要先……立案吗?就这样可以吗?”
曹鹤阳说:“不记档,我们私下看看就行。”说完指着角落里那堆废铁一样的东西,说:“就是这辆车吧!”
朱云峰虽然是刑警,但到底也见过几个车祸现场,车子撞成这样的,还是头一回见。
“这……”朱云峰说,“这发动机都彻底毁了吧!这得多快的车速呀!”
曹鹤阳却显然不关心这个,他绕着车左转转右转转,突然眸光一凝,说:“还真的是五鬼抬车啊!”
“什么?”朱云峰问,“你看出什么了?”他完全不知道曹鹤阳在看什么。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曹鹤阳指着车身上的几个地方对他说。
朱云峰一脸茫然,什么都看不出。
曹鹤阳叹口气,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样子像是女孩儿用的保湿喷雾。
“什么东西?”朱云峰接过来之后问,“我要怎么用?”
“喷一点儿在手上,然后抹眼睛上。”曹鹤阳说,“牛眼泪,能通灵。你省着点儿用。申城如今想找头黄牛都不易。”
“哦!”朱云峰便听话地喷了一点儿在手指上,然后抹到眼睛上。突然间,这世界在他眼里就仿佛变了一个样子。周围飘散着若有似无的彩色光点,他伸手想抓,却什么都抓不到。
“那是什么?”朱云峰问。
虽然他没说是什么,但曹鹤阳显然明白他的意思,说:“天地灵气。”
“天地灵气?”朱云峰吃了一惊,“意思是我能修炼?”
“想多了!”曹鹤阳说:“你没打通任督二脉,怎么可能吸纳天地灵气。不信,你深深吸口气,再吐出来,你就知道了。”
朱云峰照做,然后他就发现随着自己一呼一吸,光点真的就跟着气息进出,并没有留在自己体内。朱云峰失望地叹口气,说:“真的不行啊!”
曹鹤阳伸手拍了拍朱云峰,说:“一介凡人,不要勉强自己。”
朱云峰握住曹鹤阳的手,说:“我……其实不是因为自己,我……”他说到这里不再说下去。
曹鹤阳却明白了他的意思,朱云峰并不是真的想修炼,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借由修炼让自己活得久一点,可以延长一些与他在一起的时间。曹鹤阳心中又酸又甜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胸口一热,说:“大饼,你别担心,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分类: 城隍轶闻录
【饼四/AU】城隍轶闻录 (14)
五鬼·贰·郑兴
“我是警察!”朱云峰说得斩钉截铁理直气壮。
或许是他的气势太过骇人,那鬼居然朝后退了一步,然后说:“警……警察……那什么……我……我……违章了吗?”
“你自己的事儿你自己不知道吗?”朱云峰一眼就看出那鬼似乎有些心虚,不答反问,也是一种套话的技术。
“那……什么……我……”那鬼说:“我……”
朱云峰接着诈他,问:“是不是喝酒了?”
“没……”那鬼看了朱云峰一眼,说:“喝……喝了一点儿……但是……但是我叫代驾来着,我……不对啊!我怎么会在这儿?我……我明明叫了代驾的呀!怎么会在这儿?我……我……”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说:“我这是怎么啦?我……我……”他伸手想去拉朱云峰,却根本碰不到朱云峰的身体,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壁障,将朱云峰与他隔开。
“这怎么回事儿?”那鬼大叫起来,“你到底是谁?”
“你死了。”曹鹤阳慢悠悠吐出这三个字,声音不大,却仿佛一声闷雷,似乎是老天爷也在配合他,三个字落地,天边就“嘎啦啦”一阵巨响,然后一道闪电劈下来。
“啊!”那鬼立刻抱头蹲下,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曹鹤阳说:“你刚刚去世,已经不属于阳间。雷是至阳之物,你会害怕也正常。”
“我……我死了?”那鬼犹自不敢相信,“我……我是酒驾……所以才死的吗?”
“这得问你啊!”曹鹤阳说,“你自己说说说,你是怎么回事儿?还记得什么?”
“我……”那鬼想了想,似乎是在思考,说:“我记得今儿有人请我吃饭。也就是一般的饭局,拉拉关系,方便今后……”他看着曹鹤阳等人,似乎还想隐瞒什么。
曹鹤阳看出来了,却也随他,说:“你若是不想说,也无所谓,我时间有限,你捡着要紧的说吧!等回头下到地府,自然有你说话的时候。”
曹鹤阳满不在乎的态度倒反而让那鬼重视起来了,说:“没有没有!不敢隐瞒。”
原来那鬼叫郑兴,在动迁公司工作。
“现在上面管得严,很多事儿不好操作了,早年间……”郑兴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有些尴尬地笑笑,说:“反正您懂的。今儿是下月要拆迁的地块的几户人家通过中间人请我吃了顿饭。我稍微喝了点儿,然后找了代驾。然后……那代驾不知道为什么很久都没来,我就在车上睡着了,再然后……我就见到您各位了。”
曹鹤阳问:“你……最近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儿吗?”
“奇怪的事儿?”郑兴摇摇头,说:“没有。”
“那你觉得你是怎么死的?”曹鹤阳又问。
“我……是不是没等到代驾,就稀里糊涂开车了啊?”郑兴道,“诶,早知道应该让我同事把我车钥匙带走的。我就应该打车回家的。”
曹鹤阳不置可否,问:“最后一个问题,你在哪儿吃的饭,家住哪里?”
郑兴报了个地址,说:“吃饭就在我家附近那个大商场里头,我就是懒,那点路走二十分钟也到了,开屁的车。”
曹鹤阳眉头微皱,想了想说:“九龄九龙,你们先送他下去吧!”
“四哥!”张九龄想要说话,却被曹鹤阳一个眼神止住了。
“先送他下去,其他的……回来再说。”曹鹤阳说。
张九龄想了想,说:“知道了四哥。”说完和王九龙交换一个眼神,二人伸手在自己左右肩上各点了一下,身上衣服便成了黑白分明的袍子,头上还戴着同色的高帽。
张九龄拿出他那根鸡毛掸子,王九龙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块令牌,二人站到郑兴左右,轻轻一挟。
张九龄说:“我们上路吧!”说完三个人身影都渐渐消失不见。
“那……那什么……衣……衣服……”朱云峰指着张九龄和王九龙消失的方向,觉得自己又看到了不得了的事儿。
“工作服啦!”曹鹤阳说,“要不是上面规定,你以为他们俩乐意穿那个。”说完,曹鹤阳问孟鹤堂:“小孟,你看出什么没有?”
孟鹤堂说:“有古怪。那郑兴……不像是枉死的人。”
“你也看出来啦!”曹鹤阳说,“枉死鬼一般都浑浑噩噩的,郑兴灵魂之力颇为饱满,确实不像是枉死之人。”
“既然这样……四哥你为什么把他送下去?”周九良问。
“若真的有问题,九龄他们送他下去就知道了。生死簿若是对不上,我查起来就算师出有名了。”曹鹤阳说。
“就是……先得立个案是不是?”朱云峰觉得自己明白了。
“也可以这么说吧!”曹鹤阳微笑着点头,然后问道:“大饼,你觉得呢?”
“我是不太懂的!”朱云峰说,“不过那什么五鬼抬车是很严重的事儿吗?不然张九龄不会把你特地叫过来吧?可我看你刚刚好像问都没问。”
曹鹤阳说:“五鬼……若是按照正经说法也叫五瘟神。”
“瘟神?”朱云峰皱眉道:“那是……不好的神仙?”
“倒也……不能这么说。”曹鹤阳说,“大家各有各的值司。只是……民间颇有一些偏方法门,能招揽五鬼为自己转运招财。”
“怎么也算是天庭的神仙,还能受凡人指使?”朱云峰想了想,问:“赚外快?”
“什么呀!”曹鹤阳伸手拍了他的头一下,说:“别乱说。”随后解释道:“若真的是五鬼现身,那他们做这个事儿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也不归我管,我当普通的事情处理也就是了。我就是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是有人用什么邪门法子自己养了小鬼,驱使鬼魂为自己做事。”
“要真这样的话……那人很厉害吧!”孟鹤堂说,“驱使鬼魂为自所用,我都不行呢!”
【饼四/AU】城隍轶闻录 (13)
五鬼·壹·车祸
朱云峰站在天台上,看着眼前欲言又止的曹鹤阳,从刚刚的对话中他知道曹鹤阳与苏州这位刘城隍应当是老相识,将心比心,若是自己的老朋友遇到这种事情,大约心情也会很复杂的。想到这里,他便冲着红圈里的曹鹤阳的,轻轻说了一句:“阿四,你别难过。”
曹鹤阳被他弄得有些莫名,心说我难过什么,可是见到朱云峰眼中满满的担忧,突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叹口气,曹鹤阳手一挥,撤去了法阵。朱云峰立刻几步走到他身边,握住他手,说:“阿四,我在。”
曹鹤阳突然间觉得鼻子有些酸,在这一刻,他有种冲动,想把一切都告诉朱云峰,可看着眼前的朱云峰又暗自压下了这个念头,无论如何,他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曹鹤阳压下心中纷乱的念头,朝朱云峰笑笑,示意他自己没事。随后问道:“几点了?”
朱云峰愣了愣,掏出手机看了眼,说:“快五点了,天要亮了。”
曹鹤阳眉头微皱,回头问张霄墨说:“墨墨,九龄他们有消息传过来吗?”
“没有。”张霄墨回答得很干脆。
朱云峰问:“你担心他们出事儿?”
曹鹤阳说:“天都快亮了,他们俩一点消息没有,有点奇怪啊!”
孟鹤堂说:“没消息传回来,或者也是好事儿呢!毕竟……”
孟鹤堂的话音未落,一只乌鸦不知道从哪片黑暗中钻出来,绕着曹鹤阳“哇——哇——哇哇——”叫了几声,随后散成纸灰纷纷扬扬飘落。
孟鹤堂吓得捂上自己的嘴,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周九良站在他身后小声嘀咕:“四哥会不会生气啊?孟哥你怎么老是乌鸦嘴啊?”
“这能怪我吗?”孟鹤堂回头小声回答,说:“那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曹鹤阳显然有些急切,走上几步对刘城隍说:“借您手下那位土地爷用用。”
刘城隍似乎还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回答他。
曹鹤阳只能劈手夺过他手里的骨笛,在他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说:“这玩意儿有古怪,我得带回去看看,然后交给栾大人。”说完又说了一遍要借马土地的话。
刘城隍如梦初醒,说:“行!没问题。”说完一招手,说:“大马,你跟着曹……曹科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好勒!”马土地忙不迭答应。
“那我们先走了!”曹鹤阳说着招呼众人聚拢过来,朱云峰没等他说,就拿出那块玉牌贴在眉心随后闭上了眼睛。
“曹大人,咱们去哪儿?”朱云峰听到马土地颇有些谄媚地提问。
“华亭县北二十里处,快一些。”曹鹤阳说。
随后又是一阵风驰电掣,朱云峰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来到一处小山坡上。
“这里是……”朱云峰努力辨别了一下,发现自己面前就是一条高速公路,是连通宁沪两地的要道,但是此时这里停着三、四辆警车,还有救护车和工程救援车。而张九龄和王九龙则站在自己这几人面前。
看着眼前的架势,朱云峰问张九龄:“这是……交通事故?”
张九龄没有回答朱云峰,只是等着曹鹤阳过来。曹鹤阳没有马上来问情况,而是在交待张霄墨,说:“墨墨,等会儿你麻烦马土地把你带回我们停车的地方,然后把车开过来吧!”
“这里?”张霄墨看看他们眼前所在的地方,有些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嗯……”曹鹤阳想了想,说:“算了,你直接把车开回城隍庙吧!路上小心点儿。万一遇到交警查证照……”
“我的障眼法应该没问题的,四哥你放心。”张霄墨颇有自信地回答。
“行吧!”曹鹤阳说完,又对马土地说:“麻烦您再把他送回刚刚我们停车那地儿。”
“行行,没问题。”马土地颇为恭敬地说:“那小老儿告辞啦!”说完伸手搭住张霄墨肩膀,二人仿佛突然融化在土里,就这么不见了。
曹鹤阳这才转过身来,问张九龄刚刚朱云峰问过的问题,说:“特大交通事故?所以需要我们立刻过来引路超度?”
张九龄摇摇头,说:“单车事故,就一个人。”
“那为什么?”曹鹤阳有些不解。交通事故多半属于意外,按照规定划在“枉死”这一类,虽然死者多半也有怨气,但一般不大,不太会发生不愿意入地府轮回的事儿。
张九龄说:“也是巧,我和九龙接了您的信,把那穷鬼送下去之后,就往花桥赶。到这儿突然觉得有阵阴风飘过,就停下看看。您猜我们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曹鹤阳问。
“五鬼抬车。”张九龄说,“我吓了一跳,这才立刻给您去信的。”
“死的是个什么人?”曹鹤阳问,“问过吗?”
“这不正等着您来问吗?”王九龙说完,拿出手钏,轻轻一抖,从其中一颗核桃上就抖落出一个光点来,落到地上化成一个人形。
曹鹤阳还没开口,那人……或者应该说那鬼先说话了:“憋死我了……出了什么事儿?这是哪儿?你们是谁?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这一下倒是让除了朱云峰以外的几人觉得有些意外。
周九良轻轻碰了碰孟鹤堂,问:“孟哥……这跟你跟我说的不一样啊!”
孟鹤堂也在挠头,说:“这跟我知道的也不一样啊!”
张九龄也很奇怪,问王九龙:“你确定当时他是死了吗?你别把生人的魂给勾来了啊?那得赶紧给送回去。”
朱云峰却根本不知道哪里有问题,只觉得这家伙无礼得很,眼见那家伙居然还伸手指着曹鹤阳鼻子,立刻上前一步,把曹鹤阳拉到自己身后,说:“我管你是谁?你知道我谁吗?”
“你谁?”
“我是警察!”朱云峰说。
【饼四/AU】城隍轶闻录 (12)
念念·陆·真相
郝帅此时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指着面前的刘念念大声叫道:“鬼啊!!!!!”
曹鹤阳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被震聋了,反手在好帅额头上拍了一下,说:“别嚎啦!再嚎我就把你也变成鬼!”
郝帅这才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看看周围的景色,发现无比熟悉,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发现居然是透明的,再看看面前的刘念念,看看周围的众人,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为什么在这里?我……我……”
“应该我们问你吧!”曹鹤阳说:“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她说你杀了她?”
“我不是,我没有。”郝帅矢口否认,“是她想杀我!”
“到底怎么回事儿?”曹鹤阳问。
“我……我……”郝帅可能是因为遭遇车祸神智不太清楚,加上骤然遇到这种事情,思维有些迟钝,一下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朱云峰冷眼旁观,觉得自己算是有了用武之地,他举起手,对曹鹤阳说曹鹤阳:“阿四,我来问行不行?”
曹鹤阳点点头,说:“你是专业的。”
朱云峰于是走上两步,站在红绳外,看着郝帅,问:“姓名。”
“郝……郝帅……”郝帅几乎是下意识地答了一句。
“性别。”
“男。”
“年龄。”
“二十……二十八岁。”
“职业。”
“金融分析师。”
“工作单位。”
“一锭银金融投资有限公司。”
朱云峰皱皱眉,他总觉得这个公司名字有点儿耳熟。
“你和她什么关系?”朱云峰一边问一边指指面前被曹鹤阳定住的刘念念。
“同……同事……”
“同事?”朱云峰看了郝帅一眼,问:“除了同事还有什么关系?”
“还……没了……就是普通同事。”
朱云峰习惯性想拍桌子,突然发现自己现在是站着的,面前也没桌子,于是他双手用力一拍,“啪”的一声,吓了郝帅一跳。
郝帅抖抖索索地说:“我……我们是同一个大学毕业的,她是我学妹。”
朱云峰眉头更加皱起,觉得自己刚刚的直觉是对的,事情确实不太对劲。
果然,从郝帅嘴里说出来的,是个完全不一样的故事。
郝帅和刘念念是大学同学,虽然他对刘念念一直颇有好感,奈何刘念念一直都没有松口答应他的追求。刘念念大学毕业之后,也和他进了同一家公司,近水楼台,郝帅和刘念念的往来也渐渐多了起来,态度似乎也有所软化。可直到出事之前,刘念念都没有正式接受郝帅的追求,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这次那个项目,我和念念都被分进那个组里。”郝帅说:“念念有天突然来找我,说这是个好机会,要大干一场。等赚够了钱,我们就可以正式确立关系,我们结婚她就辞职在家。我……我就相信了她。有时候她的一些操作我觉得有问题,但一想到她的承诺,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直到有一天,念念来找我,说是她操作失误,亏了将近一个亿,问我要怎么办。我吓了一跳,又想到干我们这行的,谁都不是神,只要经得起公司审查,是正常亏损,也没什么。结果没想到,那天晚上我细查之下,发现这笔钱,居然不是亏损,而是被念念挪用了。而且她的账目里更是想栽赃给我。我立刻给她打电话,想要她说清楚。她来了之后,我们一言不合,扭打起来。她想把我扑倒到地上,我躲了一下,她一个没站稳,直接撞破落地窗摔了出去……就……就没了。我……吓坏了,连夜买了机票逃……逃走了。”
刘城隍一直在一旁默默听着,此时却叫起来:“不对,不对,你说谎。念念……念念……我用‘流光’看过,念念没有骗我。四哥……四哥……这混蛋一定说谎。”
曹鹤阳摇摇头,对刘城隍说:“他可能没说全部的实话,不过也不能算说谎。说完他摊开手掌,手里握着的那根捆龙索一闪一闪的,而捆龙索的另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缠到了郝帅的脚踝上。”
曹鹤阳解释说:“他被捆龙索锁住,不可能说谎,或许有些话他没说透,但至少说出来的不是谎言。”说完他手一抖,那捆龙索仿佛活物一样,从郝帅脚踝处滑开,缠上了刘念念的脚踝。
刘念念闷哼一声,一个趔趄似乎就要摔倒,却又挺住,那捆龙索不知为何从她脚踝处滑落。
曹鹤阳有些惊奇,手腕一抖,喝一句:“寻!”
捆龙索立刻化成一条小青龙,绕着刘念念周身打转,不一会儿龙口大张,从刘念念胸口扯出一根小小的笛子来。
曹鹤阳手一招,小青龙将笛子送到曹鹤阳手上,曹鹤阳看了看,交还给小青龙,然后手一指,小青龙朝朱云峰飞来。
“大饼,你看看。”曹鹤阳说。
朱云峰顾不上细看那条小青龙,拿起那笛子一看,立刻皱起眉头,说:“人骨?”
曹鹤阳点头,说:“人骨。”然后对刘城隍,说:“这东西很厉害啊!居然连你都骗过了。看看吧!”说完手一扬。小青龙从朱云峰手上叼起那根骨笛,飞到刘城隍身边。
刘念念被扯出了这根骨笛,再没了刚刚清冷决绝的气势,还没等小青龙重新化为捆龙索再饶上她脚踝,她就说:“我说,我全说,郝帅说的确实是真的。只除了一点。”随后她看着郝帅说:“我是真的被你感动,想跟你谈恋爱的,你为什么背叛我?”
“我……我没有!”郝帅喃喃道:“你……你一直都不回应我,进了组跟我也从来只谈公事,我……我以为你又改了主意!我……我跟贾岚只是玩玩的……我……”
“呸!”刘念念说:“她样样不如我!你凭什么喜欢她?”居然是到此刻还执迷不悟。
曹鹤阳叹一声,不打算管这对怨侣。他手一扬,先将郝帅的魂魄送了回去,又对仍然一脸恨恨的刘念念说:“这是个意外,所以从理论上说,你是自杀的地缚灵,可是或许是死前你怨气太大,居然认为自己是为人所害,不肯入轮回,一定要报仇雪恨才肯罢休。这么巧你叔祖是此处城隍,你就利用了他。”
刘念念叹口气,说:“说到底,最后还是一场空。现在想来,要是没去那场心灵之旅就好了。”
“心灵之旅?什么心灵之旅?”朱云峰一下抓住了重点。
刘念念却不再说话,她似乎是透支了所有的魂魄之力,身形渐渐消散。最后的时刻,只能勉强看见她冲着刘城隍深深鞠躬,似乎是在道歉。
刘城隍枯坐在地上,怔怔留泪,手里紧紧抓着那支骨笛。依然在喃喃自语:“念念,念念,为什么‘流光’都出错了?我……到底在做什么?”
【念念·完】
【饼四/AU】城隍轶闻录 (11)
念念·伍·冤屈
被周九良这么叫了一声,刘城隍的嚎哭硬生生止住了,曹鹤阳没好气地拉了他一下,想把他拉起来,没想到刘城隍太重,曹鹤阳一下没拉动,他只能说:“自家兄弟,百多年交情,有话说话,嚎什么嚎?你再不说正经事儿,我立刻就走。”
“行行行,四哥,您听我说。”刘城隍在马土地的搀扶下站起来,说:“那姑娘,叫刘念念,是我最小的一个侄孙女。她从小聪明,书也念得好。您知道我们家的,都是男孩子,那会儿跟着您和……”他见曹鹤阳一个眼刀扫过来,心下一凛,顿了顿说:“我们家从来都是当兵扛枪的,难得出了这么一个会念书的姑娘,从小宝贝,一直供她念到了大学。没想到……”
刘念念在大学里和一位学长谈起了恋爱。学长比他大两届,与她一样学金融,在一家颇有名气的金融公司供职。
“那会儿市口好,只要做那一行,哪怕是只猪都会赚钱。反正念念毕业之后就跟学长一样也进了那家公司,小俩口吃穿不愁不说,念念还给她爸妈买了套房。我那侄子和侄媳妇儿,逢人就夸,说念念和那小混蛋聪明能干。”刘城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念念能干,小半年功夫就被提拔进了一个新的项目组,她那个学长也在里面。那个公司好像有规定,说是夫妻俩不能同时在同一个项目组,甚至男女朋友也不行。念念本来想跟公司上报,结果那混蛋却说什么机会难得,要是错过,等到这样的机会就得再过几年。还说等项目结束了,他们就跟公司说清楚关系,就说是在项目组日久生情。还说这一个项目做完,赚的钱足够送念念爸妈去环球旅行。反正各种甜言蜜语承诺许愿,念念就答应了。”
曹鹤阳脸上神色不变,笃定道:“这么说来,是出事儿了?”
“是!”刘城隍说,“那个小混蛋,看着光鲜亮丽,其实是个烂赌鬼。他自己的家当早就被他输得精光,就把脑筋动到了公司身上。他在念念的电脑上动了手脚,诬赖念念操作失误,亏了项目的钱,其实那笔钱被他转走去还自己的赌债了。”
曹鹤阳眉头微皱,说:“即使这样,应该还是能查得清楚的。为什么……”
“那混蛋手上有念念的……照片。”刘城隍语气激动起来,“他把照片发到工作群里,念念受不了人指指点点,正好公司又下来查账,几件事情搀和在一起,念念才……”
曹鹤阳叹口气,已然明白了,说:“那姑娘能来无影去无踪,是你在帮她吧!”
刘城隍点点头,说:“是!她心愿未了,又这么年轻,这事儿错不在她,哪怕要投胎转世,也得把这一世的因缘了了才行。”
“那你叫我来,是干嘛?”曹鹤阳说:“如非必要,我们不能干涉阳世的事情。我知道她死得冤,也知道她不甘心,可她已经不属于这里了,早点把她送下去不是很好吗?”
“我只是想求一个答案。”一个声音响起来,一个颇为清秀的女孩子不知道从哪儿走……或者应该说是飘过来。
曹鹤阳见她的样子,已经明白了,说:“所以,其实你确实就是个缚地灵,只是借助刘城隍的力量能在某些点与点间穿梭,造成可以挣脱束缚是个厉鬼的假象。”随后他又皱起眉头,说:“可是……到底是什么事儿呢?刘城隍都不能代你去问吗?”
这个清秀的女孩子……或者说女鬼,自然是刘念念,她说:“我……其实想问问,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他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存了利用我的念头,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
曹鹤阳欲言又止,很想摇醒这个傻姑娘,告诉她这种问题是不会有答案的。
曹鹤阳转头去看刘城隍,说:“以你的能力,帮她托个梦也不成问题啊,为什么要搞这么复杂?”
刘城隍双手一摊,说:“他逃跑了。”
“逃跑了?”曹鹤阳问。
“逃去国外了。”刘城隍说。
“国……外……”曹鹤阳一口血差点吐出来,说:“你这也太看得起我了吧!人都跑去国外了,你要我怎么弄?”
刘城隍说:“四哥,别啊!我把那小子用过的东西都弄过来了,您把他的魂勾来嘛!”
“勾生人的魂是个什么罪过,你难道不知道?”曹鹤阳差点被气晕过去,恨不得一巴掌打醒刘城隍,说:“百多年兄弟了,你这么害我太不地道了。”
“不是的不是的,四哥,我老早就打听清楚了。”刘城隍小心翼翼地说:“那个混蛋去了国外之后就出了车祸,现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神魂和身体处于游离状态,咱们最多是施法的时候不太小心,谁也不是故意要勾他的魂,何况他那也不是生人的魂。”说到这里,刘城隍又一咬牙,说:“这到底是我这边的事儿,回头报告我来写。”
“这报告怕得有一千页呢!”曹鹤阳说。
“两千页我也写。”刘城隍一咬牙一跺脚,下定了决心。
“这样啊……”曹鹤阳沉吟了一下,看了朱云峰一眼。
朱云峰直觉这件事儿哪里有些不对劲,那个男人要真是个烂赌鬼,又骗得刘念念晕头转向,那他首先就应该骗刘念念的钱啊!怎么刘念念居然还有钱给爸妈买房?可他还没想明白其中的关窍,曹鹤阳已经点了头,他对身后几人打个手势,说:“布阵。”又对刘城隍说:“把你搜罗到的东西,都拿出来吧!”
曹鹤阳一声令下,张霄墨开始用红绳布阵,周九良拴铃铛,孟鹤堂贴符纸,一切似乎就是之前的翻版,但朱云峰总觉得好像又有哪里不太一样。
待一切布置停当,曹鹤阳轻轻一跃,跳入红线中,也不见他手指如何动作,之前红线围成的圈外,那堆乱七八糟的杂物里,突然就有一件飞了起来,朱云峰仔细一看,发现是一支漂亮的钢笔。钢笔直直飞入阵中,落在曹鹤阳手上。曹鹤阳掏出一张符纸,盖在钢笔上,脚下踏着八卦步,口中念着法诀,突然大喝一声,“来!”随后将那笔向上抛去。笔缓缓上升又徐徐下降,待落到地上之后,居然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出来。
“郝帅!”刘念念一看到那个人影,情绪立刻激动起来,说:“你个混蛋!”说完就朝那抹人影扑过去。
“念念不要!”刘城隍知道那一圈红线的厉害,立刻伸手,想抓住刘念念,却抓了一个空。刘念念的速度比他预计的快了许多,他连刘念念的一片衣角也没抓住。
刘念念身影奇快,那圈红绳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根本没有阻挡她半刻。
“什……什么?”刘城隍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能理解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念念冲进圈中,直接伸手掐住了郝帅的脖子,口中喃喃叫道:“你个混蛋,还我命来。”
“冤……冤魂索命?”刘城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怎么……怎么这样?念念……念念是自杀啊……这……”
在刘城隍呆若木鸡的时候,曹鹤阳和他手下那几人却仿佛早有预料一样。只见曹鹤阳侧身一让,然后一张符纸拍向刘念念面门。刘念念不躲不让,居然拼着自己受伤也要弄死郝帅。
曹鹤阳眉头微皱,没想到刘念念怨气如此之重,不过他在这种事情上经验老到,手轻轻一动,拍出的手掌变成两指,符纸直接烧了起来,仿佛挟着风雷之力,一下点中刘念念眉心。随后他又顺手拍了一张符在郝帅的魂魄上,然后退在一边,轻轻舒了口气,说:“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饼四/AU】城隍轶闻录 (10)
念念·肆·苏州城隍
朱云峰晕晕乎乎地接过曹鹤阳扔过来的车钥匙,上了车,曹鹤阳坐到副驾驶座上。朱云峰恍惚中有一种感觉,仿佛他们还跟过去一样,是要去出任务。某种程度上,他们也确实是去出任务。
朱云峰把车开回城隍庙门口,这里到了晚上就格外清静,何况现在时间已近午夜。车刚停下,车门就被“哗”一声拉开,张霄墨、孟鹤堂还有周九良鱼贯而入。他们似乎都有固定的位置。张霄墨直接坐到最后面一排,孟鹤堂窝在驾驶座后面的位子上,周九良则又变回了猫,窝进孟鹤堂怀里。
“又不关门!”曹鹤阳笑骂一句,也不见孟鹤堂怎么动作,只是双指一点,车门就被拉上了。
孟鹤堂笑笑说:“从前都是九龙关门,他们俩不在,不习惯。”
曹鹤阳不再说什么,微微颔首,朱云峰明白了他的意思,打灯,松刹车,踩油门,商务车缓缓朝外面的大路开去。
“我们具体去哪儿?”晚上的申城,交通格外通畅,拐上高架之后,朱云峰问。
“先开到花桥吧!”曹鹤阳说,“我导个航,到了花桥地界,再联络一下那边的城隍,问问具体情况。”
朱云峰原想问要怎么联络,又想问为什么现在不联络,不过见剩下几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也就闭上了嘴,一边开车,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曹鹤阳聊天。
朱云峰的车技一贯很好,道路通畅,加上心爱之人就在身边,呼吸可闻,心情更加愉悦。哪怕他们将要去做一件他从来都不曾遇到过的,有些超出他认知范畴的事儿,哪怕这件事儿可能有些危险,对朱云峰来说,都无所谓。他只是稳稳开着车,听着曹鹤阳的说话声,间或搭腔,要是能把人逗笑了,那可比什么都高兴。
孟鹤堂抱着猫,已经觉得自己的牙都快酸倒了,摸摸窝在自己腿上的周九良,果然一手的鸡皮疙瘩,再看张霄墨,老早把他那副降噪耳机拿出来戴上,一个人在后座闭着眼睛,似乎是在养神。
孟鹤堂摇摇头,暗暗下定决心,下次再出任务,我也得把耳机戴上。此时他透过后视镜看到曹鹤阳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耀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大约是朱云峰不知道说了什么,把他逗得前仰后合。
孟鹤堂立刻为自己刚刚的决定追加了一条,眼罩也得戴上,上车就蒙头睡觉,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驾驶座和副驾驶的两人,对自己造成的“闪光”效果一无所觉,一路说说笑笑,车拐上国道,在路过一块不甚明显的标记后,曹鹤阳突然开口说:“大饼,就前面,你拐到小路上停下吧!我们已经进花桥了。”
“好的。”朱云峰连忙打了方向灯,然后拐进小路。
没等车停稳,曹鹤阳就跳下车,倒把朱云峰吓了一跳。
只听“哗”一声,后面的车门也被拉开,周九良一伸腿,从车上跳下去,待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化成人形。孟鹤堂和张霄墨也随后下了车。
朱云峰连忙熄火,拉上手刹,也从车上下来。
只见曹鹤阳手指轻点,凌空画了个圈。那圆圈就仿若有了实质一般,一圈白烟凝而不散,飘飘荡荡落到路边的泥地上,曹鹤阳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喝了一声:“请见!”
话音刚落,土里突然钻出来一个精瘦精瘦的中年人,见到曹鹤阳先是愣了愣,然后说:“小神当方土地,拜见城隍大人。”说完,居然就想跪下行礼。
曹鹤阳哪里敢受,连忙虚虚一扶,说:“都多少年了,咱们现在不兴这一套啦!您叫我曹科长就行。”说完又问:“您怎么称呼?”
“小的……”那土地看看曹鹤阳脸色,说:“我姓马,是此处土地。不知道曹……”他想叫科长,多少觉得有点儿烫嘴,想称大人又怕曹鹤阳不喜欢,最终还是含糊道:“您叫我来,有何吩咐?”
曹鹤阳说:“听说你们这儿最近出了个厉害的女鬼,你们的那位城隍大人也有点儿束手无策,栾局……栾大人让我来看看。”
马土地一听说是这事儿,话匣子立马打开了,说:“嗨,您是不知道,这女鬼厉害着呢!来去无踪,这都快两个月了,咱们还是摸不着她的半点踪迹。咱们大人也是愁啊!虽说这两个月,她倒是没有害人性命,却怎么都不肯去地府再入轮回,没办法,咱们大人才去求了栾大人。”
曹鹤阳说:“我们正是为这事儿来的。不过我看到的那份报告写得有些笼统,所以我们想问问您家城隍大人,有些事儿面对面才能说清楚。不知道您是否能代为通传一声?”
马土地立刻满口答应,说:“没问题,没问题,小的这就去给咱们大人传话。”说完整个人又重新没入土中。过了五分钟不到,他又现出身形,说:“咱们大人说,他在那女鬼的死地等各位。我给您各位引路?”
说完他又有些犹豫,说:“就是这位……这位……”他看向朱云峰,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凡人,且身上没半点法力,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城隍……曹科长大人带过来。难道只是个司机?
曹鹤阳笑笑,说:“不妨事儿。”说完轻轻拉住朱云峰的手,说:“刚刚栾云平给你的那块玉牌,你拿出来,贴到眉心,然后闭上眼睛,等我让你张开的时候再张开。”
虽然不知道曹鹤阳有什么打算,不过朱云峰向来不会质疑曹鹤阳的决定。他听话地拿出那块玉牌,贴到眉心上,闭上眼睛。
只听曹鹤阳说:“走吧!”然后朱云峰就觉得自己身子一紧,似乎是被人拉扯着不断向前,耳边隐隐有风声,又不怎么真切。似乎很久又似乎很短,他突然觉得身上一轻,然后感觉到曹鹤阳捏捏他的手,轻轻说了一句:“我们到了。大饼,把眼睛睁开。”
朱云峰一睁眼,险些被吓了一跳,他们现在居然在一幢高楼的楼顶天台上。曹鹤阳站在自己身前,再前面还有两个人,除了刚刚那个马土地,还有一个看起来身材微胖的中年人。
那人正转过身来,冲他们一行人拱拱手说:“刘某不才,愧对这一方百姓,实在是……”
“刘……科长……”曹鹤阳打断了他的话,说:“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那份报告上写得不清不楚的,不就是想让我来找你一趟嘛!凡事儿瞒上不瞒下。我人也到了,这些都是我手下人,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苏州的这位城隍爷姓刘,虽然在天朝如今的行政区划上,申城是直辖市,省级单位,苏州不过一个市,但从天庭的行政体系来说,二人是正儿八经的平级,何况曹鹤阳的城隍还是个代理,理论上应该比这位刘城隍还矮半头,可听曹鹤阳说话,是一点儿都不客气。
那刘城隍却一点儿不生气,反而好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说:“嗨,四哥,咱们哥俩儿谁跟谁啊!有什么事儿我敢瞒着你?我这位置怎么来的,别人不清楚,您还不清楚嘛!”
“行了,别说废话了,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曹鹤阳问。
刘城隍挠挠头,说:“这话……我也不知道应该从哪儿说起。”
“从头说,别墨迹。”曹鹤阳说,“再这么下去天都要亮了。”
“行行行。”刘城隍说:“死的那个姑娘,姓刘,按谱系上排,是我嫡亲的侄孙女。”
朱云峰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看看面前的中年人,又听他说侄孙女,半天才反应过来,之前曹鹤阳也说过,真算年龄他都一百多了,想来这人应该也是如此。
朱云峰正在思索,只见刘城隍突然间“噗通”一声跪下了,开始干嚎道:“四哥,你得帮帮我!那孩子死得好惨啊!”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曹鹤阳都被他吓得一颤,周九良更是“喵呜”一声,变回了橘猫的样子,跳到孟鹤堂肩膀上,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饼四/AU】城隍轶闻录 (09)
念念·叁·准备出发
栾云平走了,曹鹤阳想着刚刚玉简上的内容出神,朱云峰却顾上这个,只是想着自己从此后可以名正言顺地和曹鹤阳同进同出了,说:“阿四,我现在是临时工了,你不得让我搬到这儿来住吗?”
曹鹤阳被朱云峰的声音拉回了思绪,没好气地说:“你也说了你就是个临时工,怎么还赖上我了?”
“诶!老板,你不能拖欠农民工工资啊!我这出来打个工也不容易,您不给工钱,包个吃住总行吧!”朱云峰继续耍赖!
曹鹤阳的脸色却郑重起来,说:“大饼,其实你未必要时时刻刻跟着我的。栾队把这玉牌给了你,你以后进出我这里就没什么问题了。万一遇到什么事儿我也能知道。这次去花桥……我总觉得会有危险。”
朱云峰见曹鹤阳脸色郑重,便也收起自己那副贼忒兮兮的样子,说:“阿四!出了那次的事儿之后,你怎么会以为我会再放你一个人去行动。”说完,他抓起曹鹤阳的手抵上自己的左胸,说:“你能感觉到吗?这里只为你跳动,要是远离了你,我要怎么办?”
曹鹤阳缓缓吐出一口气,好不容易掩饰了自己的脸红,轻轻骂了一句“肉麻”,然后说:“你想一起,就一起吧!不过凡事儿都得听我的。”
“行!我都听你的,什么都听。”朱云峰说。
曹鹤阳便不再说什么,与朱云峰一起走进大殿,先在那跟柱子上轻轻踢了一脚,说:“墨墨,醒醒,起来,有事儿。”随后又转头冲供桌下面道:“大猫,去把小孟找来,有个活儿!”
朱云峰就见一只肥硕的大橘猫懒洋洋从供桌下钻出来,伸个懒腰就变成了周九良的样子,他打了哈欠,头上耳朵动了动,然后说:“四哥,孟哥好像去看那个叫王筱阁的孩子了。我去叫他来。”
“嗯!”曹鹤阳点头,然后又叮嘱了一句:“你跟九思说一声,我们可能得出去几天。你让他把镜子挂起来。”
“好的,四哥。”周九良应了一身,朝前一扑重新变回了橘猫的样子,随后一蹿,朝后院去了。
朱云峰看得目瞪口呆,他一直以为所谓的猫妖……应该一直保持人形,没想到……
曹鹤阳笑笑解释道:“九良是吃了小孟的妖丹才变成猫妖的,之前没有修炼过,所以对他来说,还是变回猫的样子更舒服自在。”
“那镜子是什么意思?”朱云峰问,他迫切希望自己能尽快融入这一切当中。
“告诉当值的天兵天将,此地城隍外出办事,让他们帮忙照看一二。”曹鹤阳说。
“哦!就是个告示啊!”朱云峰有些明白了。
“还有一个防护的作用。”曹鹤阳说,“八卦镜也是照妖镜,至少五天之内,城隍庙不会被邪气侵染。”
“原来如此。”朱云峰说。
曹鹤阳和朱云峰说完这些,张霄墨也从柱子里钻了出来,问:“四哥,什么事儿?最近周围没什么不太平的吧?”
曹鹤阳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刚刚栾大人来过,说花桥那里出了件奇怪的事儿,要我们去看看。”说完把玉简递给张霄墨。
张霄墨接过玉简,与曹鹤阳一样贴在自己眉心处。他花的时间比曹鹤阳长一些,却也像曹鹤阳一样皱起了眉,说:“自杀的冤魂,却没有被缚在死的地方,反而能到处现身?这倒真挺奇怪的。”随后他问:“要不要我找我哥问问,他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曹鹤阳想了想,说:“也好。”
张霄墨掏出一部手机,转身去外面打电话。
曹鹤阳等张霄墨身影完全消失了,才把朱云峰拉到自己身边,凑到他耳边轻声说:“要是墨墨不主动提,你就别提酆都或者他哥哥。”
朱云峰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曹鹤阳接着说:“墨墨的哥哥叫张霄白,是酆都的鬼差。照理墨墨应该当他哥哥的搭档,也去酆都当鬼差的。结果他哥选搭档的时候选了另外一个人,墨墨的工作没了着落,要去酆都就只能自己考过去了。所以他现在才暂时在我这里做兼职。也算是生活有个着落。”
朱云峰试探着问了一句:“重色亲弟?”
曹鹤阳耸耸肩,说:“大概是吧!听说那位是酆都一枝花呢!”
“啧啧啧!”朱云峰咋舌,点头道:“我明白了。”
曹鹤阳突然轻拍一下脑袋,说:“光顾着跟你说话,忘记一件事儿。”说完就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几下折成一只纸鹤,然后对纸鹤说:“九龄,九龙,栾大人刚刚给我们交待了一件差事,我们现在赶去花桥,你们把人送到之后到花桥跟我们汇合。”说完他手一抬,那只纸鹤居然双翅一振,从殿门飞出去,没入黑暗中。
朱云峰有点儿懵,觉得自己可能又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曹鹤阳说:“下面没信号。不然肯定打电话快。”
“信……信号……没信号……”朱云峰觉得自己的三观又一次受到了冲击。
张霄墨这时候已经回来了,说:“我哥可能在忙,电话转到自动留言了。我还给他发了微信,等他回吧!”
“行。”曹鹤阳点头,说:“那你去收拾一下,我们这就走。”
话音刚落,就见周九良带着孟鹤堂从后面进来,他已经又恢复成人形,说:“四哥,跟刘庙祝说过了,镜子也挂起来了。”
“行,那我们去把车开过来,你们收拾一下,五分之后门口集合。”曹鹤阳说完,轻轻拉一下还在原地发呆的朱云峰,说:“走啊!傻站着干嘛?”
朱云峰被曹鹤阳拉着去附近的停车场取车,他还有点儿糊涂,说:“那啥……你们不是应该御剑什么的?怎么还要开车?”
曹鹤阳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说:“御剑?你当我们是蜀山的人?”
“那……腾云驾雾?”朱云峰又问了一句,不过鉴于刚才那句被曹鹤阳顶了回来,多少有点没底气。
“什么年代了,被雷达扫到直接被打下来。”曹鹤阳说。
“那……栾云平……”朱云峰一直以为刚刚栾云平应该是飞走了。
“他是江宁府的城隍,多少有点儿特权。不过他也不是飞,而是不断借助灯光跳跃,这算是一门功法吧!我不会。”
“那你?”朱云峰问,“你之前还说你会从宿舍溜回来,难道是靠走的吗?”
曹鹤阳笑笑,身形突然不见。朱云峰只觉得眼前一花,曹鹤阳又重新出现了。
“阿四……”
“我可以借助阴影行动,不过速度没有栾云平快。虽然在城市里移动足够了,可我们要去的是花桥。再说了我可没办法带着一群人行动。”说完,他指着自己面前的那辆七座商务车,说:“这就是咱们的车。”然后把车钥匙扔给朱云峰,说:“你开。”
【饼四/AU】城隍轶闻录 (08)
念念·贰·故人
朱云峰把曹鹤阳送回城隍庙门口,刚想离开,突然有人开口不让他走,不知道为什么,朱云峰觉得那声音有几分耳熟。
曹鹤阳一听到那个声音,立刻一闪身,把朱云峰护在身后,说:“有事儿冲我来,不许找他麻烦。”
“你以为你躲得掉?”那声音说:“朱云峰一介凡人,你向他泄露天机。还擅自把一个穷神打落地府,这桩桩件件,没有五百页的报告,你以为我能放过你?”
那人一边说一边慢慢从城隍庙里走出来,显出自己的样子。
“栾……栾队?”朱云峰惊叫出声,这人居然是刑侦总队的队长栾云平,“这……怎么回事儿?”朱云峰问。
栾云平是申城刑侦界的一个神话,据说从警以来无案不破,哪怕是一些限于当年技术手段破不了的陈年旧案,到他手里也总能轻松解决,所以年纪轻轻已经是刑队的总队长,俨然是申城警界一颗耀眼的新星。
“那什么……”曹鹤阳讷讷解释道:“栾队是江宁府的城隍,行政上说,是我的直属领导。”
“不对啊!”朱云峰说:“申城是直辖市啊!哪怕你是个代理,跟他也应该是平级啊!”
“不敢不敢!”曹鹤阳双手乱摆,说:“理论上咱们这儿不过是江宁府下松江县而已。”
朱云峰听到“松江县”三个字儿,有点儿明白过来,小声问:“这都七十多年了,天庭这区划设置还没改过来啊?”
曹鹤阳无奈耸耸肩,说:“没办法!”
朱云峰痛心疾首地说:“官僚主义害死人啊!”随后又问:“可是他不是江宁的城隍吗?为啥也到咱们这儿当警察?”
曹鹤阳说:“谁让咱们这儿公务员待遇最好呢!而且对栾大人来说,申城到江宁这点儿距离,还不是抬抬腿的事儿。”
“你们俩说够了吧!”栾云平对于这两个旁若无人当自己不存在的家伙非常生气,明明是三个人在这儿,你们俩居然有本事把自己当空气?
“栾队,这可就是您的不对了啊!”朱云峰居然先声夺人,先数落起栾云平来,“在队里我把当亲哥哥一样,什么事儿都不瞒着你,你明知道我对阿四的心思,你明知道他没死,你居然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就看着我天天以泪洗面,你没有心!”
“你闭嘴。”栾云平说:“要不是你们俩不听指挥不等支援,小四至于为了救你受那么重的伤吗?他那伤势要是还能活下来,那准得给人当怪物。”想到当日情况,栾云平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继续说道:“再说了,我干嘛把你调这里来?全申城那么大,你怎么就偏偏管上这城隍庙了呢?”
“嘿嘿!我就知道栾哥你心疼我!”朱云峰贼兮兮一笑,说:“话说开了就好!您也说了您存心把我放到这里,那我跟阿四见面就是迟早的事儿,我们俩都见到了,那怎么着也不可能再分开不是。泄露天机什么,我们什么关系啊!我一句话都不往外说,哪儿算泄露?至于那个穷鬼……不是我说,指标真的害死人。您早上没见着,那穷鬼真的好可怜!阿四让他去地府,他可高兴了。再说了,鬼就该归地府管着,把他从穷神变成穷鬼的是天庭……的考核制度嘛!关阿四什么事儿?”
朱云峰啰啰嗦嗦杂七杂八说了一堆,概括起来就是希望栾云平不要罚曹鹤阳写报告,大家都是好兄弟嘛!
栾云平也是受不了朱云峰那个样子,扔了一块玉牌给他,说:“你把这个挂脖子上。”
“啥玩意儿?”朱云峰说。
“有这个,你就算是咱们单位的编外人员了。”栾云平说:“没编制,不开工资,不过可以帮我们干活,进出自由。”
“怎么听着跟临时工似的。”朱云峰嘀咕道。
“你干不干?”栾云平没好气地问。
“那必须干啊!”朱云峰说,然后又问:“受累问一句,咱单位……叫啥名儿啊?”
“公安部特殊事务管理局江宁分局。”栾云平说完,指着曹鹤阳说:“他是咱们申城管理科的代理科长。”
“这么大一个申城,就一科长?”朱云峰眼睛圆睁,完全不敢相信。
“你少废话了。”栾云平说完转头去看曹鹤阳:“你怎么说?报告什么时候能交?明天?”
“栾哥,你欺负我们家阿四!”朱云峰控诉道:“五百页的报告,怎么可能一晚上写完?”
曹鹤阳眼睛转了转,却轻轻笑了,伸手拉住朱云峰,说:“大饼,没事儿,栾队肯定还有B方案。”
“B方案就是你有空查查这案子。”栾云平说完飞过来一片玉简。
曹鹤阳抄手接住,贴在眉心处,只一瞬就看完了其中的内容,皱眉说:“女鬼?怨气不小啊!自杀?却能自由行动,而不是变成缚地灵?”
栾云平点头,说:“就是这点很奇怪。”
朱云峰虽然没听太懂,却听明白了曹鹤阳的怀疑,问:“那会不会不是自杀?”
栾云平摇头,说:“我亲自去看过,确实是高坠。”
“可……”朱云峰还想再说,曹鹤阳却伸手扯扯他衣袖。
“栾队说亲自去看过,就是真的亲自看过,而且一定看得很清楚。”曹鹤阳说。他明白栾云平所谓的看,除了刑侦上的手段,还有灵学上的。
“哦!”朱云峰乖乖不说什么了。
曹鹤阳接着问栾云平说:“花桥?虽然离得近,可这算苏州的地方吧!我……”
“那边城隍求援,我才来找你的。你去就是了,没问题的。”栾云平说。
“行!那我收拾一下,一会儿就去。”曹鹤阳说。
“诶,等等。”朱云峰开口,问栾云平说:“栾哥,我总不能就这么干看着不是?我都是临时工……那什么编外人员了,怎么着也得做点儿贡献啊!”
栾云平太了解朱云峰的性子了,想了想说:“我猜你们俩都相认了,你大约也闲不住,之前让你调去派出所,编制还在咱们刑队,我明儿写个申请,把你调回来呗!你也不用来上班,就跟着小四吧!”
“行啊!没问题。您说啥是啥!”朱云峰高兴道。
“我先走了。”栾云平说完,身影渐渐淡去,又叮嘱一句:“凡事小心。”而后再也不见踪影。
【饼四/AU】城隍轶闻录 (07)
念念·壹·相许
忙活了一个上午,中午的时候,王筱阁的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张九龄和王九龙押送那个穷鬼离开,张霄墨不知道躲去哪里,听说是为了准备回酆都的考试,孟鹤堂和周九良好像是去补眠,曹鹤阳说那是因为狐狸和猫都算是夜行动物,刘九思则照看王筱阁。好不容易空闲下来的曹鹤阳立刻就被朱云峰拉了出来。
工作日的下午,周围商圈没什么人,朱云峰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他只是希望能和曹鹤阳独处。在这城隍庙附近满是人间烟火气的地方,与曹鹤阳在一起,他才能够让自己相信,曹鹤阳是真的还活着,他们俩个正在一起。
曹鹤阳似乎也看出了朱云峰的心意,没有多说什么。这一下午,两个人就在附近商圈到处闲逛。
看看衣服鞋子,买点小零嘴,甚至抽一两个盲盒,似乎与身边那些年轻人一样。晚饭的时候,饭店处处爆满,朱云峰不想排队,加上下午他们俩一路逛一路吃,不怎么饿,在问过曹鹤阳之后,就随意买了些香酥鸡之类的小吃,一路走到外滩。
华灯初上,当浦江对岸璀璨的灯火照在曹鹤阳脸上的时候,看着眼前人,朱云峰才终于有了自己和曹鹤阳在一起的实感。
“阿四……”朱云峰不知道要怎么说,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又不知道要从何说起。他觉得曹鹤阳应该明白他的意思,又怕自己没有表达清楚让曹鹤阳会误会自己。
曹鹤阳嘴里叼着一根鸡柳,看着朱云峰,眼神里满是笑意。
朱云峰突然就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说了,曹鹤阳其实全部都明白。想想自己真的是笨,今天上午,自己陪在曹鹤阳身边,经历了此前从未想过的种种。自重逢之后,曹鹤阳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在告诉自己,从此之后,自己正式进入了他的世界里。无论今后如何,自己一定会跟他在一起的。
想到这里,朱云峰突然倾身向前,一口咬住露在外面的半截鸡柳。
“呜……”曹鹤阳双手用力一推,把朱云峰推开,然后捂着自己的嘴说:“咬到我了。”
“啊?”朱云峰脸一红,连忙捏着曹鹤阳下巴,说:“我看看。”
曹鹤阳把手松开,嘟起嘴,果然嘴唇上有个牙印,已经破皮了,有点血痕。
“啊呀!对不起。”朱云峰心疼得不行,说:“我给你吹吹。”说完凑近了,轻轻吹口气。
曹鹤阳觉得脸颊一热,把头别过去,生怕朱云峰看到自己脸红的样子。
朱云峰笑呵呵的,又凑上去一点儿,在刚刚被自己咬到的地方,轻轻舔了一下,说:“阿四,对不起,我没什么经验。”说完凑到曹鹤阳耳朵边说:“以后多练习几次,就好了。一回生两回熟嘛!”
“呸!”曹鹤阳听出了朱云峰话里的意思,狠狠啐了一口,却还是被朱云峰紧紧揽进怀里。
“阿四!真好!我好开心!”虽然胸中有万千念头,到最后,吐出口的却还是这几个字。
曹鹤阳在心里暗暗骂一句“没文化”,却也说:“我也很开心。”不用再像从前一样躲在暗处看他,可以光明正大地与他在一起,虽然后面肯定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儿,那个家伙也肯定会来找自己麻烦,不过……没关系,和他在一起就好。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很好。
冬日里的寒风夹杂着潮气,狠狠侵袭着走在江边的人们,可是在路过这两人时却仿佛一点用都没有。
他们就这样依偎着,看着对岸高楼上变幻的灯光,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暖融融的,无比舒适。
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但当想说什么的时候,哪怕是再没头没脑的一句,对方也总是会明白自己在说什么,然后接上一两句。他们有时能这样聊半个小时,有时又安静相拥,什么都不说,直到周围的景观灯都灭了,曹鹤阳才终于说:“我们回去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朱云峰舍不得就这样和曹鹤阳分开,说:“阿四,我也搬去城隍庙住好不好?离所里又近,多方便。”
曹鹤阳在他脑门上点了一下,说:“你一个片警,住庙里像什么话?被人看到怎么说?”
“那……阿四搬来跟我住?”朱云峰退而求其次,说:“我给你做饭,我还能给你暖【广木】。”
“少来!”曹鹤阳说,“我是代理城隍,住你那儿算怎么回事儿?”
朱云峰“哦”了一声,突然觉得不对,说:“那你以前不还是住宿舍?阿四,你不能这样敷衍我!”
曹鹤阳说:“那是障眼法啦!每天熄灯之后我都是回城隍庙的啦!申城的地盘越来越大,你不知道我一天有多少事儿要忙!”说到这个曹鹤阳就来气,要不是因为香火不盛,他哪儿需要再打一份工啊!谁知道好好的稳定工作,为了救朱云峰又没了。孟鹤堂都跟他抱怨好几次了,说周九良的猫粮都要断了。
虽然不知道曹鹤阳突然又转了什么心思,但朱云峰已经非常敏感地感受到了曹鹤阳情绪的变化,想了想,他小心翼翼地说:“那……我把工资卡交给你吧!”
“啊?”曹鹤阳简直怀疑朱云峰会读心术,不然怎么突然说这么一句。
看曹鹤阳神色,朱云峰觉得自己找对了路子,说:“我一个人,用不了这么些钱。你那儿一堆人,用钱的地方也多。还有那个王筱阁,看他样子估计还得养一阵吧!哪怕其他人不是人,他总也得吃饭。总不能让咱们的城隍老爷倒贴钱吧!”
曹鹤阳心情一下好了很多,“嗯”了声表示同意。
朱云峰再接再厉,说:“那我以后每天过来给你做饭吧!你以前不是特别喜欢我做的菜吗?我一个人反正也要做……”这句纯粹瞎扯,自从调来这里之后,没了曹鹤阳,他就基本在所里食堂解决了。
曹鹤阳其实知道这一点,但他却也没有拆穿,只是扳着手指说:“九龄九龙和墨墨其实不吃也没什么关系,他们仨闻香烛也行,孟鹤堂好歹也是只狐狸精,吸取日月精华饿不死,周九良有猫粮,你真要做的话,也就我和九思还有王筱阁吃。”
“嗨!那也挺好,我们吃我们的,他们吃他们的。”朱云峰说:“还有那个周九良,吃猫粮多没营养,我回头给他做猫饭吧!”
二人说话间,已经回到了城隍庙外,朱云峰说:“那就这样说定了啊!明天早上我去买菜,然后过来给你做早饭。你睡晚点,等我到了再起来也没关系。我去所里报个道,然后就过来。谁让我是这儿的‘庙警’呢!”
曹鹤阳微微一笑,说:“我知道了!明天早上我还是早点起,跟你一起去买菜吧!”
“你要是愿意去,那就再好也没有了!”朱云峰也笑,然后在曹鹤阳额头吻了一下,说:“行了,那你早点休息,我也先回去了。”
正在这时,只听“嘎啦啦”一声响,城隍庙的庙门突然大开,一个人影站在暗处,冷冷说道:“怎么?就这么想走?”
【饼四/AU】城隍轶闻录 (06)
楔子·陆·审鬼
张九龄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驱邪的法事,虽然很少遇到过这种七铃齐动的情况,但是想到有曹鹤阳在身边掠阵,也并不如何惊惶。何况他余光扫到王九龙已经把手钏拿下来,抓着一颗核桃在手中,随时准备上来支援的样子,更加镇定下来。
张九龄脑中转着念头,手上却没有停下,鸡毛掸子绕着王筱阁的脚转动,那股绿色烟气渐渐浓烈,缓缓现出一个人形的样子。
张九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片,朝着那人形轻轻一抛。那绿色烟气就仿佛被那木片吸进去一样,渐渐消散。
“成了!”王九龙先叫了出来。
张九龄收回木片,用力一抛,将木片抛给王九龙。正当众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只听“啪”的一声,那木片居然从中间断开。那股绿色烟气居然借着木片的帮助从红线里冲了出来,直扑朱云峰而来。
“你敢!”曹鹤阳又惊又怒,没想到百年桃木片居然收服不了这么一个小鬼,“墨墨,拂尘!”
曹鹤阳拦到朱云峰身前,朝张霄墨伸出手。
张霄墨掏出一把拂尘递到曹鹤阳手上,曹鹤阳左手捏个法诀,一张燃烧着的符纸直直朝那团烟气飞去,随后右手拂尘一抖,狠狠抽在那团烟气上。
“噗”的一声,那团烟气被曹鹤阳从中间抽散,再凝起来的时候,只听一个声音叫道:“别打!别打!我错了!我错了!”然后一个人形现出来,青面獠牙,光着上身,只穿一条破破烂烂的裤衩,一脸害怕地跪坐在地上。
“穷神?”曹鹤阳惊讶地问:“你怎么沦落到这种样子啦?你……你变成穷鬼了?”
“别提了。”穷神或者说穷鬼一脸苦逼,说:“你不知道,我现在日子有多难过。”
“到底怎么回事儿?”曹鹤阳问,“你怎么会在这孩子身上?你会害死他的。”
“没有没有。”穷鬼双手乱摇,“我有分寸的,只破财不害命。再说了,我现在的法力……也根本不能害人性命。”
“四哥!”张霄墨欲言又止,冲着曹鹤阳使了个眼色。
曹鹤阳明白他的意思,是怕穷鬼再耍什么花招。他掏出一根谈金色的绳索,说:“无论如何,你既然已经是鬼了,就不能轻易上人的身,我捆了你,你没意见吧?”
“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好说。”穷鬼并不挣扎,乖乖就缚。
见曹鹤阳抓住了穷鬼,其他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法阵撤了,曹鹤阳把金色的绳索交给张九龄,说:“你们先带他去正殿,我马上来。”
张九龄点头,带着众人先行离开。
“怎么样?”曹鹤阳问朱云峰,“刚刚有被吓到吗?有什么想说的吗?”
朱云峰摇摇头,说:“我真没想到,这些事,居然是真实发生在这个世界上的。”随后又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儿,你都别挡在我前面了!我……我害怕……”
曹鹤阳呼吸一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于是转身去看王筱阁的情况,借以掩饰。
曹鹤阳伸手摸摸王筱阁额头,发现体温已经恢复正常,自言自语道:“他好好睡一觉!醒了就彻底没问题了。”
说完他拉着朱云峰的手,走了出去,仿佛刚刚自己的失神没有发生过。
刘九思等在外面,见曹鹤阳和朱云峰出来,忙迎上去,说:“我刚刚听张大人说,已经没事儿了。”
曹鹤阳点点头,说:“你去给他熬点粥吧!他虽然年轻,但来这么一回,到底有些伤元气。想来脾胃也弱,慢慢补着,不要太急。”
刘九思说:“我知道了。”说完就去忙了。
曹鹤阳带着朱云峰回到大殿,牵着他的手又走进柱子里。
柱子里如今的场景却又和刚刚大不一样,居然变成了电视剧里那种古代衙门一样的场景。
曹鹤阳的几个手下分左右站好,那穷鬼被捆着跪在堂下,曹鹤阳几步走到案前坐下,拿起一块惊堂木轻轻一拍,说:“升堂!”
朱云峰还在想自己要不要凑趣喊个“威武!”却没想到随着曹鹤阳的声音整个大堂都微微震动起来,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嗡嗡”声充斥着大家的耳朵。
“堂下穷鬼,你可知罪?”曹鹤阳问。
“知罪!”穷鬼说,“但我是被逼无奈。”
穷鬼接着解释道:“我本是天上的穷神,这些年天庭每年的任务越来越离谱。如今这世道平和无比,虽然不说人人小康,那也不可能跟过去一样。我是个有良心的穷神,不忍心看着大家过苦日子,所以老是完不成天庭的任务,法力日渐衰微,从穷神沦落成穷鬼。”
朱云峰在旁边听了,默默腹诽一句:指标害死人啊!连神仙都不能幸免!
只听那穷鬼继续说:“我变成了鬼,再不能跟从前一样享人间香火,只能靠活人阳气勉力支撑,所以……才会附身在人身上。我每次都很有分寸的,一般在一个人身上一个月左右一定会离开换个人,这次也是如此,却没想到被你抓住了。”
“一个月?”曹鹤阳说:“不对吧!那孩子这阵子都已经产生幻觉了,若非我出手,他说不定就要死了。你在他身上肯定不止一个月了。”
“真的不到一个月!”穷鬼强调道:“都被你抓住了,我没必要对你说谎。”说完他继续道:“这孩子八字儿轻,我还生怕出事儿,每天都数着日子的,我是正月初六那天上他的身的,到今天满打满算二十天吧!怎么可能害死他。”
曹鹤阳眉头微皱,穷鬼身上绑着的金色绳索叫捆龙索,连真龙都能锁住,何况区区小鬼。而且,这锁还有一个名字,叫吐真索,所以这穷鬼说的应该是真的。
“难道是因为那孩子八字格外轻的缘故?”曹鹤阳喃喃自语,随后说:“你既然被我抓住了,那我也只能照例处置你了。无论如何,你不该上人的身。”
穷鬼却兀自不服,说:“我当穷神的时候上人身就没事儿,如今变成鬼就不行了,这算什么道理。到天庭我也不服。”
曹鹤阳道:“你已经是穷鬼了,当然是归地府管辖。鬼上人身是重罪,我先判你在奈何桥头给新魂引路一百年,洗洗你身上的穷酸气。你可服气?”
穷鬼听了,先是一愣,然后是一阵狂喜:“能不当这穷鬼,怎么都行。我服气。”
曹鹤阳点头,说:“既然如此,你画押吧!”随后转头对张九龄和王九龙说:“你们俩等会儿送他下去。”说完一拍惊堂木:“退堂!”
【契子·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