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朱云峰行走江湖,一向自恃身份,从不会做什么逾矩的事情。可是对着曹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都行。
曹肆或者被朱云峰这番话和脸皮厚度吓到了,讨饶道:“别闹了,我说就是。”
见三人目光灼灼看向自己,曹肆说:“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唐门前三代掌门都是女子,弟子也以女子为多,那时候其实‘唐’字也不是现在的这个‘唐’,还有一个王字边,是美玉的意思。”
“第四代弟子中有一个出类拔萃的,他原是樵夫,进山砍柴不甚跌落悬崖,被瑭门中的弟子救下,就此留了下来。他认了第三代掌门唐筱芸为义母,本以为唐筱芸会将掌门传给他,没想到唐筱芸却把掌门之位传给了自己的大弟子周艺清。这弟子心中愤恨,面上半点不显,反而对周艺清加倍殷勤。周艺清大他十岁有余,他却有本事哄的周艺清与他成亲还有了身孕。女子生产本就是危险至极的事情。这位周掌门怀有身孕之时已年过三十,她没有熬过去,产下一个女儿后离世了。因为没有留下遗言,所以这个人就以掌门丈夫的身份暂代掌门之职,并且假惺惺地说等周掌门落葬后就会组织门人公开推选新掌门。”
说到这里,曹肆看了三人一眼,继续说:“后面的故事……你们都应该能猜到了,无非就是拉拢门人,打击异己,并且不断加入忠于自己的新人。等他势力稳固了才召开门派大会,他自己顺理成章成了新掌门。这个人的名字,你们想来不会陌生,叫做唐进。”
孟鹤堂与朱云峰互看一眼,说:“中兴唐门的掌门唐进,居然是这样一个人吗?”
朱云峰也感慨道:“据说他将唐门扩大了一倍有余,他与点苍女侠于慧中还被是世人称羡的侠侣呢!”
曹肆说道:“是啊!若非点苍全力支持,他哪有本事只用三年时间就把整个唐门扩大一倍呢!”说到这里,曹肆指着唐门如今的那片屋舍说:“这些几乎全是他在时新修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也真的是很厉害。”
周九桔问:“那……那位周掌门生下的女孩儿呢?”
曹肆愣了愣,倒没想到周九桔会有此一问,摇摇头,说:“不知道。”
周九桔叹口气,其余几人也在心中感慨。曹肆说“不知道”本身就说明问题了。那个女孩儿没有能在武林中留下属于她的名字,甚至或许根本就没有好好活到长大。
“唐进把瑭门改做唐门,从他开始历代掌门基本都是父死子继。”曹肆说:“若是儿子不行,就会要女婿入赘。所以代代掌门都是姓唐。”
曹肆说的虽然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但在场几人都感受了这其中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朱云峰叹口气,说:“到底也只是别人家的事。”
“是啊!”曹肆说:“这么多年了,也不过就是谈资而已。”说完,他指指面前的小楼说:“那……我们进去?”
聚义堂门口挂着一把铜锁,已经有些锈蚀,朱云峰轻轻一拧,就把锁拧了下来。
曹肆提醒道:“小心些。虽然应该几十年没有人住了,但还是要小心些。就怕……”话没说完,就见朱云峰伸手将门推开。
见曹肆投来不赞同的目光,朱云峰说:“你放心,我含着你给我的闭毒丹了。而且唐掌门没理由害我们。”
曹肆叹口气说:“话是这么说,小心些总是好的。”
朱云峰笑着说:“你放心,这种搜索的功夫我们飒沓台在行。”说完回头去看孟鹤堂。
孟鹤堂此时早就准备好了,对周九桔说:“航航,你和曹大哥在这里等我们。”说完对朱云峰点点头,二人都是双足一点,直接朝楼里面掠去。
如朱云峰所说,飒沓台对这种事情确实极为在行,朱云峰和孟鹤堂甚至没有交流过,非常有默契地从一人朝左一人朝右开始搜索。他们二人身法都很快,手上戴着金丝手套,几乎不触碰什么东西,遇到觉得可疑的地方只是用随身携带的白色粉末留下记号。在这种速度下,二人很快搜索完第一层,同时朝二楼而去。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只听朱云峰叫道:“你们到三楼来。”
曹肆和周九桔走上三楼,发现这里大部门房间都被木条封了起来,只留下一间。这间房此时房门大开,一股潮腐的气息从里面传来。
曹肆掩住口鼻,问:“怎么啦?”
朱云峰说:“你进去看就知道了。”
曹肆走到房间里,发现这里墙角有一具白骨,她浑身蜷曲,身边衣物已经朽烂。
孟鹤堂说:“身上有许多地方有多次骨折的痕迹。”
朱云峰说:“你应该能看出来吧!”
曹肆走近几步,一眼就看出了问题,道:“一尸两命?这耻骨间距如此之大,她有身孕了?这……”
朱云峰问:“会是那位周掌门吗?”说完指着颅骨说:“遭重物击打。”
曹肆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思索片刻说:“应该不是。周掌门死时此处是唐门中心,不可能任由掌门曝尸在此处而不收敛。”
孟鹤堂点头,说:“是了。应该是此处被废弃后,才把尸体扔在此处的。”
曹肆说:“此时再探究她的身份也没什么意义了。别忘了我们来此的目的。”话虽如此,他还是将那尸体放正,又解下身上外袍盖住白骨,说:“前辈,等此间事了,我一定让人将你好好收敛。”
朱云峰说:“我和小孟看过了,此处应该许久没有人来了,一楼有些机关,但应该都不能用了。三楼被封了很久,这间屋子原本也是被锁住的。若真有人在此地藏什么的话,只有在二楼了。”
孟鹤堂点头,说:“刚刚我发现了一个可能是密室的地方,我们可以去查看一下。”
几人便转身去了二楼,来到二楼东侧尽头。
孟鹤堂说:“这里比楼下短了三丈多,饼哥说西侧与楼下一样长,所以应该有点问题。”
曹肆看着面前的墙壁说:“你怀疑这里藏了一个密室?”
孟鹤堂点头,说:“不过这里的机关都朽坏了,不知道要怎么进……”话没说完,就见朱云峰轻敲几下墙壁,随后伸手一拳,居然直接打穿了墙面。
“你……”曹肆没想到朱云峰如此鲁莽。
孟鹤堂却似乎早就料到了,说:“我就知道……”
朱云峰见曹肆看着自己,说:“放心,刚刚我敲那几下,就是在试墙板哪里最薄。”说完,他拔出“春分”短刃,就着自己刚刚打穿的墙面“刷刷”两刀,墙面的口子扩大不少,他又试探着敲了几下,随后惊喜道:“应该是这里了。”说完将短刃用力插进去,只听“铮”一声,随后“咔啦啦”一声响,那墙面陡然朝外开,露出里面的密室。
曹肆看着朱云峰面上的得色,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想了半天,只能说:“你要是我天机楼的人,早被我师父打死了。”
分类: 流星飒沓
【饼四/AU】流星飒沓(36)
36
“向你隐瞒消息的,是你的上峰。”曹肆几乎是立刻就得出了这个判断。
朱云峰叹口气说:“有时候,你敏锐得让我有些害怕。”
曹肆说:“飒沓台如今管事儿的……栾云平?他为什么……”电光火石间,曹肆已经想明白了一切。“不是内卫要找太玄经,是……女皇陛下?”
朱云峰听曹肆突然提到女皇陛下,吓了一跳,问:“为什么这么说?”
“向你隐瞒灵剑山庄的消息,得利最大的就是内卫。因为这样他们就能打你一个措手不及。”曹肆说,“你若是一无所知地就上山来,很可能会隐瞒身份。若是灵剑山庄那伙人里有人认出你,告诉唐掌门你的身份,那你刻意隐瞒就会让他不信任,从而影响你做事儿,甚至引发你和唐门争斗,他们就能趁乱取走太玄经。”
朱云峰问:“可这是内卫啊,与女皇陛下何干?”
曹肆说:“内卫不可能给飒沓台下令。这世上能命令栾云平的人……只有女皇陛下。”
“那这太玄经……”朱云峰觉得后脊梁发冷,问:“我们还要去取吗?”
曹肆说:“如今于公于私都得去取了。”
“为什么?”朱云峰说:“明明知道是陛下想要,我们去取了……”
“自然是由你献给女皇陛下啊!”曹肆说。
“啊?我?”朱云峰有些懵,明明自己是来调查唐门的,怎么现在变成取太玄经交给女皇陛下。
曹肆说:“既然知道是陛下让内卫来唐门取这本太玄经,你身为少卿,自然有义务把这经书寻出路献给陛下,这是公。”
朱云峰已经有些明白了,接口道:“看在宋前辈与唐掌门的渊源,你不希望唐门再惹麻烦,所以希望我把经书取走,一劳永逸是吗?”
曹肆点头,说:“就是如此。我师叔若是在的话,一定也希望唐门的日子能平静一些。”
朱云峰说:“既然这样,那我就同你一起去把那把太玄经找出来吧!”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前面孟鹤堂的声音道:“饼哥,这阵子没见,怎么脚程慢了这许多,莫非体力不行了?”
这种师兄弟斗嘴,朱云峰从来是不会输的,他说:“是,我这阵子身子损耗有些大,不如从前……嘶……”话没说完,就觉得腰间软肉一痛,再转头发现曹肆双颊通红,一脸怒容地看着他。
朱云峰暗叫不好,平日里这种荤话他们师兄弟来来去去地说也不打紧,今天曹肆在这里,可不能口没遮拦。
孟鹤堂哈哈大笑,说:“这位曹大哥,我一路上听航航说你,能制住我饼哥,您真的是了不起。”
曹肆微微一笑,说:“客气了。”随后说:“我天机楼与青羊宫虽然不说关系多好,但同在蜀中,总还有几分薄面。孟少卿以后总是用得着我的。”
孟鹤堂一愣,不知道他怎么就说起青羊宫来。
曹肆继续微笑,说:“就是大吉道长刚刚加冠,孟少卿可一定得手下留情,看他刚刚吃东西狼吞虎咽的,显然是饿得狠了。年轻人不知道保养身体,损耗过甚总归是不好。”
几句话把孟鹤堂说得脸色通红,想开口解释又怕越描越黑。
这下换朱云峰哈哈大笑,对孟鹤堂说:“怎么样!厉害吧!”
孟鹤堂拱手道:“甘拜下风。”
三人一起笑起来。
周九桔在一旁,觉得每个字都能听懂,但完全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见三人笑,便也跟着笑起来。
四人边走边说,这才说起各自的事情。原来孟鹤堂与周九桔早有渊源,此次在蜀中是重逢。孟鹤堂说:“我那天跟航航说我有事儿要办真的不是骗他,我是发现了乔清清那个婆娘。你也知道这婆娘鬼得很,三两下绕晕了我,还诬赖我欠债,甚至出动了官府。”
朱云峰奇道:“你亮身份就是了,怎么会被拖住这么久?”
孟鹤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那婆娘坏得狠,我要是亮身份会害了飒沓台的名声。”
朱云峰微一思索就明白了,以乔清清的为人,想来定是诬赖孟鹤堂欠了【女票】资,这种事情确实只能吃哑巴亏,若是亮明身份那孟鹤堂也不用做人了。他本想调侃几句,看了眼周九桔忍着没说出口。
曹肆说:“这么说起来,我们倒是已经替孟大人报仇了。江州城里,欢喜菩萨吃了我们一个大亏。”
“那感情好!”孟鹤堂说,“下次我要是再碰到她,定然不饶她。”
几人说话间,已经来到璧山西北峰,此处是唐门最早落脚的地方,房舍老旧,这些年显然也未作休整,但已经难掩坏朽之色。
“这里就是聚义堂。”朱云峰指着一间三层小楼说:“比我想象中小许多啊!”
“是啊!”周九桔也说:“若非唐掌门说明,谁会相信百年前的唐门居然是在这间小楼上发展起来的。”
孟鹤堂开口道:“这小楼倒很像前朝那些大家闺秀的绣楼,听说唐门最早是由一位女侠创建的。她说女子的力量比男子不如,所以专注用毒功夫。”
周九桔说:“我也听到过这种说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唐门自己倒不太提了。”
曹肆看着眼前的小楼,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不提自然是因为不能提,不能提当然是因为心中有鬼咯!”
见其余三人都看着自己,曹肆说:“你们看着我做什么?唐门离天机楼如此近,唐门的一举一动我们自然都格外关注,有些事情你们不知道,我们自然是知道的。”
“那曹兄可愿与我们分享?”朱云峰问。
曹肆横了他一眼,说:“不愿。”
朱云峰被噎得不知道说什么,转头看孟鹤堂和周九桔脸上都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却又觉得曹肆这样很有趣。朱云峰伸手扯扯曹肆袖子,说:“好哥哥,你告诉我们好不好?”
曹肆被朱云峰的话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没朝后退一步,他看着朱云峰,问:“你……”
朱云峰笑笑,不顾孟鹤堂和周九桔都在身边,凑到曹肆身边说:“你若是愿意的话,我叫你什么都行。”
【饼四/AU】流星飒沓(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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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云峰和曹肆跟着唐傲走进前厅的时候,正看见孟鹤堂满脸温柔地把一碟茶点推给周九桔,还叮嘱他说:“慢慢吃,别噎着。”
朱云峰轻咳一声,孟鹤堂和周九桔同时抬头,见他们三人到来,两人连忙站起来。
朱云峰对唐傲说:“唐掌门,这位是我飒沓台的师弟,叫孟鹤堂,掌管“洪”字部。”
唐傲抱拳拱手道:“孟少卿,久仰大名。”
孟鹤堂急忙还礼,说:“后学晚辈见过唐掌门。”
唐傲只想快点把此间事情了了,他转头对朱云峰说:“朱大人,你们兄弟久未见面,想来有许多事情要谈,我就不打扰了。”说完又说:“您有我唐门令牌,无论何处都可去得。要走要留也全凭您自己。”随后他又看向曹肆。
曹肆说:“放心,我会尽快把师叔的手记送过来。”
唐傲点头,说了一句“各位自便”,随后就离开了。
孟鹤堂微微皱眉,问:“什么情况?”唐傲的态度似乎对他们非常不耐烦。
朱云峰说:“这话应该我问你,你是什么情况?”
孟鹤堂看了眼曹肆,曹肆很是识趣,说:“忙了好久,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说完就想离开。
朱云峰却一把把他拉住,说:“等等。”说完看着孟鹤堂身边的周九桔,意味不言自明。
孟鹤堂有些吃惊,看看曹肆又看看朱云峰,思索良久,说:“那……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吧!”
曹肆看着朱云峰说:“唐掌门显然希望我们尽快离开,太玄经的事情也尽早解决为好。不如……边走边说?”说完拿住锦盒指着上面说:“去那个聚义堂?”
朱云峰点头,表示没意见。
孟鹤堂显然没见过朱云峰这么听话的样子,他问还在吃点心的周九桔,说:“航航,怎么样?吃饱了吗?”
周九桔点头,说:“饱了。”
“那……你跟我们一起去?”孟鹤堂问。
“可以吗?”周九桔问。
“自然是可以的。”孟鹤堂回答的时候完全没有任何征求朱云峰意见的意思。
朱云峰觉得这俩人的情况很不对劲,不过他和孟鹤堂许久未见,二人确实有许许多多话要说,因此也不想纠结这些,便迈开步子先朝外走去。
曹肆听孟鹤堂对周九桔的称呼,有些好奇,他见孟鹤堂跟上朱云峰步伐,便干脆扯了扯想要立刻跟上的周九桔,示意他与自己一起走。
“曹兄是有什么话要问我吗?”周九桔也不笨。
曹肆问:“只是有些好奇,航航是什么称呼?”
周九桔说:“那是我俗家姓名。”
“哦!”曹肆微笑道:“原来是动了凡心啊!”
周九桔却似乎没有听懂曹肆的调侃,说:“本就是世俗人,身处凡俗中,又分什么凡心不凡心的?”
曹肆微微一怔,说:“有道理。”随后又说:“只是不知道青羊宫其他几位道长会怎么看。”
周九桔听曹肆提到自己几位师兄,想到他们一心向道,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前路有些渺茫。
这二人说着话,曹肆又有意与前面两人拉开了距离,便落得有些远。孟鹤堂回过头来问:“航航,怎么啦?”
“没什么。”周九桔看着孟鹤堂朝自己伸出的手,忍不住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曹肆看着,嘴角含笑,喃喃自语道:“不顾别人,只专心走自己的路吗?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呢!”见二人已经转过墙角不见,曹肆突然间有些落寞,这世上到头来,还是只剩自己啊!
“累了吗?”已经转过墙角的朱云峰不知为何又重新转回来,问:“这两天和内卫斗智斗勇,是不是累到了。”
“嗯?”曹肆以为自己眼花,不自觉晃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头疼?”朱云峰有些紧张,又朝曹肆方向跨了一步,抓起他手腕,想给他把脉。
“我没事。”曹肆终于反应过来不是自己眼花,问:“你怎么……”
“我又不是瞎了,看不出那两人的事儿。”朱云峰说:“腻腻歪歪的,看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完,朱云峰还夸张地抖了抖肩膀,仿佛真想把鸡皮疙瘩抖下来一样。
曹肆笑,说:“哪儿有你这样的,太没溜了。”
朱云峰却不以为意,说:“小孟是我带出来的,他在我‘宇’字部待过几年,不知道摔坏我多少好东西。不然我干嘛把他‘赶走’?”
曹肆自然不会听不出朱云峰说的是反话,说:“所以人人都说你们俩交好,以至于飒沓台‘宇’‘洪’两部的部众也分外亲热,是真的?”
朱云峰自豪道:“那自然是真的。”说完又说:“他这次出来,也是因为担心我。”
曹肆挑挑眉,说:“愿闻其详。”
朱云峰说:“他无意间听到消息,知道给我的密报里要隐瞒灵剑山庄上唐门的消息,生怕这其中有什么阴谋,就跑了出来。”
曹肆说:“他堂堂飒沓台少卿,手下部众也有好几十,不至于一个信得过的都没有,要亲自跑这一趟吧!”
朱云峰说:“他就是这样性子,耳根软心也软,不想牵累手下兄弟。”
“牵累?”曹肆却立刻就捉住的重点,“他不是偶然间听到消息,而是向你隐瞒消息的……是你们的上峰,对吧!”
【饼四/AU】流星飒沓(34)
34
彭瑜操急于离开唐门,所以才想了一条毒计,报告上峰说唐如安已经找到了太玄经,又在行动时杀死了唐如安假装自己被骗。
“他杀了唐如安,身份肯定会暴露。内卫不得不让他离开。”朱云峰对唐傲解释道。
“可是如果内卫的人连他都杀呢?”唐傲问。
朱云峰说:“内卫没找到太玄经,他是你的弟子,对内卫还有用,不会马上杀他的。”
唐傲这才明白过来:“刚刚你们看破他在说谎,小四立刻就明白外面还有人潜伏,所以就直接追出去了。”
朱云峰说:“是!他脑子动得比我快。”
“可惜,我轻身功夫不如你。”曹肆的声音响起,接着他走进来,说:“让他跑了。”
朱云峰问:“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曹肆摇摇头,说:“看背影个子跟我差不多,轻功很厉害,而且换了至少三种步伐,看不出路数。”说完这句话,他看到了地上的彭瑜操,说:“这便死了?”
朱云峰说:“是啊!与其落在内卫手里,不如自己了断干净。”
曹肆点头,说:“倒也是。若是真的由你把他带回飒沓台,他怕是都没办法活着离开蜀中。”
三人又感慨一阵,商定了对外说唐如安和彭瑜操都是因为中了走失的碧眼金蟾的毒,不治而亡。
“那逃走的那人……”唐傲有些不放心,想着自己门内还有内卫的人就觉得心慌慌。
曹肆说:“我的柳叶镖刺中了他,那上面喂了毒的,没那么容易解。”说完他对唐傲说:“这几天你看看你门中有什么原本应该出现而没有出现的人,又找不到他,那他大约就是那个内卫了。”
“应该出现而没有出现?”唐傲不解:“什么意思。”
“运送蔬菜粮米,洒扫,厨子,花匠,甚至给你们送酒的……”曹肆说:“那个人应该没办法长时间呆在内院,否则不会需要彭瑜操给他做内应。”顿了顿他又说:“你……你和唐如安如果真如你所说没什么的话,那想来就是他传出来的风声了。不然……不然不会弄到唐门人人皆知甚至唐如安自己也误会的地步。”
“原来如此。”唐傲说:“我明白了。”
曹肆去看桌子上锦盒,问唐傲:“所以……这盒子……”
唐傲说:“我确实不知道太玄经的事儿,不过如果你真的觉得这盒子有古怪的话,我可以把盒子给你,也可以带你们去任何你觉得有问题的地方。”
朱云峰看看外面天色,说:“今日太晚了些,明日吧!”说完这句,他突然想起来,问:“对了,唐掌门,青羊宫的大吉道长呢?昨日我们打发他先回来的。”
“大吉?”唐傲脸现迷茫之色,说:“昨日你们离开后,我没听弟子回报说他回来啊!”
“什么?”
“不会吧!”
朱云峰和曹肆异口同声。
唐傲见他二人担忧,忙又招来仆役,让他去打听,过了不一会儿,果然那仆役回报说:“大吉道长昨日离去后并未回来,借的马匹也未归还。”
朱云峰和曹肆互看一眼,都在对方眼中见到了忧色。
朱云峰不由自责道:“是我不好,早该想到内卫会在中途设伏。”
曹肆说:“与你无关,是我出的主意。”顿了顿他说:“可是九桔是道人打扮,又是一个人,照理内卫的人应该不会对付他啊!”
“说不定是看他与我们一起,所以才动的手。”朱云峰猜测道。
曹肆摇头,说:“不应该。”说完解释道:“内卫训练有素,所以必定有你的画影图形。而且他们有彭瑜操为内应,应该知道九桔的身份。在蜀中无端得罪青羊宫……为了太玄经,这代价也太大了。”
正思索间,外面有弟子来报唐傲说:“师父,刚刚山下唐家镇的人来报,说大吉道长带着一个人上山了。”
唐傲问:“是什么人?”
弟子摇头,说:“不认识。镇上人说是生人,但看起来与大吉道长关系非常好。”
唐傲点头,说:“知道了,你下去吧!”
弟子行礼离开。唐傲问朱云峰:“你怎么看?”
朱云峰心中隐隐有个猜测,看向曹肆。曹肆见他看自己,说:“似乎只有这样才最合理。”
朱云峰说:“去看看就知道了。”
“你们打什么哑谜?”唐傲问,“来的是谁?”
朱云峰说:“不忙,反正他们马上就要上山的。”说完指着锦盒问:“唐掌门,若是这锦盒真能找到太玄经,你准备如何做?”
唐傲想了想,对曹肆说:“小安的手记,你什么时候送来?”
曹肆一愣,说:“等此间事了,我回一趟天机楼。”
“好。”唐傲说:“我不知道什么太玄经,只是用一本你看中的经书和你换了小安的手记。”
曹肆看向唐傲的眼神瞬间就不同了,心说能在唐门掌门的位置上做这么久,到底是老江湖。唐傲这一招堪称是祸水东引的典范,既与太玄经撇清了关系,也不会因为谄媚朝廷被江湖同道不齿。
曹肆想了想,说:“好。”说完又说:“这事是我做的,与天机楼无关。”意思就是告诉唐傲,他明白他的心思,但他也别打错的算盘,想把太玄经和天机楼扯上关系。
唐傲点头,将锦盒中的方子取出,把盒子交给曹肆说:“我等着小安的手记。”
这时外面弟子报:“掌门,大吉道长带一人上山,自称是飒沓台少卿,叫孟鹤堂。”
朱云峰与曹肆互看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果然如此”的神情。
唐傲一听又是飒沓台,不禁有些头痛,在看看屋中凌乱,想了想说:“前厅奉茶,我们马上就过去。”说完又吩咐道:“收敛了瑜操的尸首吧!他的事晚间我会对众弟子宣布。”说完,领着朱云峰和曹肆朝前厅走去。
【饼四/AU】流星飒沓(33)
33
据彭瑜操说,虽然唐傲可能对唐如安没有什么旁的心思,但唐如安却一直把自己当成唐傲的禁脔,唐门的人似乎也默认自己这位小师弟实际上是小师娘,对他处处容忍礼让。
“大概两年多前有一天,晚饭时候我见小师弟神不守舍,就留了个心眼。果然晚上发现他自己跑到后山上哭。”彭瑜操说:“这么好的机会我不能放过,就假装去后山采药巧遇,趁机安慰他。”
“两年多前?”唐傲仿佛想起什么,说:“是了,是那个时候。”随后他对曹肆和朱云峰解释道:“他弄坏了小安的小像。”
“是的。”彭瑜操说:“你对他发了老大脾气,不准他再进你屋子。他在那副小像上看到了宋亦安的名字,联想到你给他取的名字,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替身,所以才会伤心。”
唐傲摇头,说:“你们都弄错了,我从来都只当如安是孩子。”
“哼!”彭瑜操说:“那这误会可真大了。他从小到大,你对他百般宠溺纵容,我们师兄弟但凡对他稍有严厉,他只要告状你就一定会罚我们。他到十二岁还睡在你房里,你敢说自己对他真的只有父子之情?”
“你们自己心思龌龊,却来怪我?”唐傲从未想过,自己和唐如安的父子之情在门人眼中居然是这种关系,他恨恨道:“你们简直是不知所谓。”
彭瑜操说:“反正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小师弟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才会在知道真相之后崩溃大哭。我就趁机安慰他,说若是他能帮你做一件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那你对他的情分自然也会不同。当时我也只是随口一说,结果没想到他就说起你胸口的事,我就顺水推舟,假意说要帮他打听。”
说到此处,屋内众人都已经明白了。彭瑜操以此为饵,骗得唐如安偷了“阎王帖”的方子,此后更是步步紧逼,支使唐如安为他做事。
“那你为什么杀他?”唐傲问。
“我这些年在唐门就是为了找太玄经。”彭瑜操说:“上峰答应我,我一旦找到了太玄经,就可以离开唐门。天大地大,任我施为。”
“我说了,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太玄经。”唐傲说。
“内卫知道二十多年前,唐门灭了血衣教,抢来数十张毒方,还有一本太玄经。”彭瑜操说:“当时我尚未入门,也从未听你提起过这件事,所以开始也不相信。我这些年遍查唐门内外,找各种借口把能翻的地方都翻了一遍。却还是一无所获。大概两个多月前,小师弟又来催问我为你解毒疗伤的药可有下落,他逼得很急,我们俩吵了一架。不久之后,他却对我说,找到了你一个此前连他都隐瞒的暗格。我欣喜非常,想着太玄经肯定在里面,所以迫不及待上报。”
曹肆冷笑道:“看起来,你被他骗了。”
彭瑜操看着曹肆道:“你果然很可怕。”随即他承认道:“没错,我确实被骗了。”说完他抬头看着唐傲:“我真没想到,他为你肯做到这种地步。”
原来唐如安对彭瑜操说在唐傲房间内寻到了一个暗格,其实根本就没有这回事,他只是想彭瑜操为他找到能够救治唐傲的方法。没想到唐傲信以为真,上报了内卫,内卫也为此做好了准备,约定近日动手。
“其实原本我应该等上面的人来了再动手。”彭瑜操说:“可昨日你来了,又亮明了身份,所以才临时决定即刻发动。”
朱云峰熟知内卫的架构,问:“唐门里还有你们的人?”
唐傲一惊,问:“何出此言?”
朱云峰说:“他最多算内卫的编外成员,名字都不能上内卫的花名册,你可知昨日把我绊在江州城里的那一位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是他指使得动的。”
彭瑜操倒也不否认,说:“是。是还有一个人。是我的上峰,但是我从未见过他,不知道他是谁。”
“你们平日如何联络?”朱云峰继续问。
“逢双日我都会去余晖堂那间院子,在门口大青石下压一张纸条,说明情况。等晚上值夜时候再去查看一下,那边有没有回复。”彭瑜操说。
“昨日是初三,不是双日,你是怎么联系他的?”朱云峰问。
彭瑜操摇头道:“我没联系他,是他找的我。我傍晚回房的时候有张信笺摆在我桌子上,让我晚上行动。”
“那你为什么要杀如安?”唐傲问道:“难道也是他指示的吗?”
“我没想到那么晚了小师弟还在你房里。”彭瑜操说:“到了才知道他也是被人约去的。我要他给我开那个暗格,他借口推脱,后来开了你的暗格,却是我早就知道的那个。我几番逼问,他才告诉我是骗我的。我当时气昏了头,原以为终于要离开唐门了,没想到因为他的愚蠢行径,甚至可能丢掉内卫的差事。这才杀了他。”
曹肆慢慢踱了几步,说:“不对。”
“哪里不对?”唐傲问。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你是一时气愤杀了他,那你不可能特地绕到他身后,你功夫在他之上,加上梅花针又是内卫的利器,猝不及防之下,他根本不可能反抗,你又何必绕到他背后?”
朱云峰点头,接着说:“不错。你根本就是故意杀人。甚至有可能是先杀了他才去翻找……”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说:“不对啊!若是唐如安跟你说他找到了一个隐秘的暗格,你为何要先杀他?除非你早就知道那个暗格在何处,又或者……你根本就知道他是在骗你。”
曹肆见机极快,听到朱云峰这么说突然间夺门而出,朱云峰和唐傲虽然不明就里却也立刻跟了出去,只见曹肆追着一个人翻出墙外,朱云峰再想追二人已经看不见踪迹。再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唐门弟子,就是刚刚守在门外的。
唐傲一一检查过,说:“还好,只是被点了穴道。”说完替他们解穴。
几个唐门弟子醒过来,都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后心一麻,随即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朱云峰在心中暗暗猜测,不知道是哪位使暗器的高手出手做得这一切。
唐傲让弟子们都各自回去休息,随后又与朱云峰回到屋内,却见彭瑜操居然已经咬舌自尽了。
“这……”唐傲问朱云峰:“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朱云峰说:“这不是明摆着么?”
唐傲摇头,说:“我不明白。”
朱云峰说:“他明明知道唐如安是在骗他,为什么刚刚还要说是他被唐如安骗了。”
“为什么?”唐傲问。
“因为他知道他的上峰就潜在外面听他说话,若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唐如安所说的是谎言的话,那他一定会被内卫处置的。”朱云峰说。
【饼四/AU】流星飒沓(32)
32
一条黑影趁着屋内黑气闪现的时机,从窗户中蹿了进来,就地一滚,夺了桌上的锦盒朝外跑去。
“哪里跑!”朱云峰春风“短刃”出手,刀鞘打中那黑影的膝盖窝子,那人腿一软,就要跪倒。可他身手灵活,右手一撑,趁势一扑,随后就地一滚,眼看就要滚到门边逃走了。
曹肆冷哼一声,玉扇轻点,扇子里居然发出两把柳叶似的飞刀,正中那人后心。
“啊!”那人痛叫一声,喷出一口血,再也爬不起来。
唐傲听到那声惨叫,脸色却是一白,他几步走上去,将那人翻过来,大惊失色道:“瑜操,怎么会是你?”那黑色人影居然是唐傲的二弟子彭瑜操。
彭瑜操此时背心中了曹肆的飞刀,血流不止,他忍着痛看着唐傲,居然有几分倨傲,说:“为什么不会是我?”
“你……”在唐傲心中,自己这二弟子,腿脚功夫不行,用毒的本事也一般,所以他一直把他当成唐门的大管家,银钱进出人情往来从来都是交给他去做的。彭瑜操为人很是圆滑,与门内众人关系都不错,对外交往也从没出过纰漏,是唐傲最放心的几个弟子之一。他从没想过他居然会做这种事。
“你……是你杀了如安?”唐傲颤声问:“你……你是内卫?”
彭瑜操嘿嘿笑了一声,问:“师父,你是不是从没想过我可能是内卫?”
唐傲说:“是,这门中哪怕我是内卫,我都从没疑心过你。”
“为什么?”彭瑜操问:“只因为我最没用吗?”
“你怎会如此想?”唐傲问,“自然是因为我最信任你。我唐门这几年越来越红火,都是因为你的功劳。”
“嘿嘿!”彭瑜操却好像听到了非常好笑的话,突然间大笑起来。他笑的太大声,以至于牵动背后的伤口,一阵咳嗽,“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瑜操!”唐傲走上几步,想点了他别后穴道为他止血疗伤。没想到彭瑜操却突然大叫道:“你别碰我!”
“你……”唐傲僵在那里,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曹肆此时已经看出了端倪,问:“你其实不想做这些杂务是不是?”
彭瑜操看曹肆一眼,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
“你……不喜这些杂务?”唐傲有些吃惊,问:“可是……你从没……”
“我从没跟你提过吗?”彭瑜操说:“四年前,大师兄成亲,你让我筹备。我说我不想,你是怎么说的?你说我腿脚功夫稀松,下毒本事一般,反而是做这些事情很妥帖,一定要我筹办。”
“我……”唐傲顿了顿说:“可是你……天分真的不高。”
“我知道。”彭瑜操说:“大师兄学武天分高,三师弟和四师弟用毒的本事强,小师弟是你心尖尖上的人,哪怕他什么都不行,你还是想把唐门交给他。”
“我……”唐傲说:“如安还年轻,我只是带他多长些见识,未必将唐门交给他。”
“是吗?”彭瑜操说:“那你可曾想过我?我拜入唐门是想学艺,可不是给人做总管的。”
唐傲叹口气,说:“是我的错。可……如安待你一向恭敬,你……你……”
“唐如安是你捡回来的野孩子。”彭瑜操说:“他什么都不懂,蠢钝如猪,谁要他恭敬?何况他也不过是面上恭敬而已,背后还不是和其他人一样笑我是个杂役。”
唐傲颓然坐倒在椅子上,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曹肆开口道:“彭瑜操,你拜入唐门的时候刚过十岁,我可不信那时候你就是内卫了!啊……是了,就是那次有人拿着唐老掌门的信物上山,你就是那时候加入内卫的吧!”
彭瑜操说:“不错。”随后他细细看着曹肆道:“我错了。我自问智计百出,门内其他人都被我玩弄于鼓掌间,这些年虽也见过一些江湖上号称‘智将’、‘慧才’的人物,但大多名不副实,所以对你这‘百晓生’也掉以轻心,终究还是小看了天下英雄。”
曹肆没去管他的感慨,问:“所以那次内卫上山只是试探,是想招揽唐门中的人,就是为了寻那样东西?”
唐傲闻言问道:“你们到底要找什么?”
“哼!”彭瑜操不屑道:“你生在宝山而不自知,实在是浪费。”说完转过头去,不打算说。
曹肆幽幽道:“是太玄经吧!”
“你……你怎么会知道?”彭瑜操问:“可是你们明明被拖在江州城了啊!难道连欢喜菩萨那样的人物都不是你们对手?”
朱云峰说:“我们怎么知道的,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知道,如果你不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那内卫马上就会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告诉我们的。”
“你!”彭瑜操显然没想到朱云峰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朱云峰见彭瑜操脸上变色,知道自己刚刚那句话奏效,心想这一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还真是好用。因为内卫严酷,所以内卫的人更加害怕被处置。
果然,彭瑜操犹豫了一会儿,说:“那次那人上山求取七虫七花丹的解药,你去研制解药,让我接待,就是那样我和内卫搭上了线。他看出我的不如意,觉得我被埋没了,说能帮助我。”
“确实是内卫的手段。”朱云峰很熟悉这些老对手,问:“可也没这么容易吧!没要你缴投名状吗?”
“有。”彭瑜操说:“我将‘阎王帖’的方子给了他们。”
“什么?”唐傲惊道:“你怎么会……”
“小师弟给我的。”彭瑜操说:“你把方子告诉他的时候,没想过他会被我三言两语就骗到吧!”
唐傲摇头说:“我没给过如安方子……”随即他说:“是了,他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我这间屋子里哪里有暗格,如何开启,他应该是清清楚楚。”
“没错。”彭瑜操说,“他还知道你身子不好,胸口有一大片黑气,似是中了厉害的毒。”
“他……”唐傲摇摇头,说:“傻孩子。”
彭瑜操说:“他傻吗?或许吧!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替身的时候,在后山哭得可伤心了呢!若非如此,我哪儿能这么容易得手。”
“替身?”唐傲莫名其妙,一脸茫然。
【饼四/AU】流星飒沓(31)
31
朱云峰自己在翻阅飒沓台密档的时候也曾经看到过这一段血衣教覆灭的记录,对他来说档案中寥寥数字的记载也不过是看过而已,却没想到其中还埋藏着这样一段往事。
“可是……为什么呢?”朱云峰问。他身在飒沓台,自然知道所谓的血衣教覆灭了一支朝廷军队自然是假的。二十多年前,是女皇陛下登位前最紧张的时刻,朝中各方势力你来我往,中原地区小规模的战斗也不断,根本不可能有人会腾出精力去西南地方找血衣教那种还未完全归化的人的麻烦。
唐傲说:“那次之后,我唐门又层出不穷地出现了许多新的毒方,其中许多与我唐门传统完全不是一个思路。父亲虽然说是他偶然得到的,但……”
“他抢了血衣教的方子。”曹肆说,“还真是一点都不新鲜。”
朱云峰依然不明白:“如果说你父亲是为了那方子,那卫大人是为什么?”
曹肆说:“应该说,是什么东西,值得他二十年后要来找唐门的麻烦。”说到这里他和朱云峰互相看了一眼,二人都知道各自心中都已经有了答案。
唐傲却还是摇头,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曹肆说:“事到如今,你还有必要隐瞒吗?内卫都已经找上门了。”
唐傲说:“我是真的不知道。”说到这里,他突然看着曹肆说:“我不会骗你。”
曹肆“哼”了一声,不屑地移开目光。
唐傲却突然激动起来,他突然扯开自己的衣襟,说:“我一个将死之人,没必要骗你。小安死后,我就发誓,天机楼但有所求,我一定赴汤蹈火。”
唐傲的胸口心脏的位置有一整块凹陷下去,仿佛是被什么人剜走一块肉一样。那里的皮肉焦黑一片,好像被人用火烧过。
“你……”曹肆惊呼道:“你和我师叔……”
唐傲微笑,说:“你果然认识。这是血衣教的秘术叫做心头肉。以我之心血换他之心血,一人受伤两人共同承受,同生共死。只是……我没想到……我的那滴心头血,到底还是没有滴到他心头,否则我又怎么会在这世上苟活二十多年。小安,小安……你是不是骗我?”
“他没骗你。”曹肆说:“他发现中毒之后,怕你也会出事,剜了心头肉,否则倾尽天机楼之力,未必救不回他。”
“你说真的?”唐傲问:“你没骗我。”
曹肆说:“他为了你甚至央求我师父隐瞒死因,只是为了你不要和你父亲反目。这么细致的事情他都替你考虑到了,为你剜下心头肉,又有什么真的假的。”
“对,你说的对。”唐傲突然间高兴起来,说:“谢谢你,谢谢你。”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
“你……”曹肆说:“要不要紧?”
唐傲说:“这些年,我因为没了心头肉,内力渐渐消散,否则你刚刚未必能接我那一招。”
曹肆双唇微张,似是想反驳,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缠绕在心中二十多年的心魔一招得解,唐傲心情明显好了许多,问:“小安……他葬在何处?我……我这些年只因为我自己没有死,以为他是不想见我,所以居然都没有去看过他,现在想来,我实在是太不对了。”
“师父把师叔葬在荆州。”曹肆说。
“荆州?”唐傲愣了愣,却马上反应过来,说:“是,他说过,他故乡是荆州。”
“他跟你说过?”曹肆却似乎有些惊讶。
“对啊!”唐傲说:“他那时候还跟我说过要带我荆州看看呢!”
曹肆咬着唇,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师叔的手记在我这里,等这次事情了了,我送过来吧!这本手记在你手里,他应该也会高兴的。”
唐傲闻言眼圈微红,说:“谢谢你。”
朱云峰见他二人说得差不多了,开口说道:“唐掌门,其实若是这样算起来,你父亲也好,宋亦安前辈也好,还有您的义子,都是因为那位卫大总管才会死的,您就真的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吗?”
唐傲闻言,想了想说:“你们等我一下。”说完他转到内室,不一会儿捧出来一个锦盒来。
“这盒子里装着我父亲当时从血衣教拿回来的所有东西。”唐傲说:“全部都是毒方,最厉害的就是化尸散了,但这方子上全部都是我父亲的笔迹,应该是他抄录的。当年他如果是受雇于人,或者是与人合作,想来这些方子那位卫大人手上应该也是有的。我确实想不到他为什么二十年后还要来找我。”
曹肆与朱云峰一起查看那些方子,字迹算不上好看,但非常有力,能看出全部是一人所写,那些纸也是最普通的宣纸,已经有些泛黄。
朱云峰用了飒沓台的法子检查,发现纸上确实也没有什么秘写的痕迹。
唐傲说:“昨天如安出事儿的时候我就检查过了,没有人动过。屋里也没少什么。”
朱云峰点点头,心中思索着,若是按照唐傲所说,那内卫昨天就是没有拿到任何东西,若是如此,为什么要杀唐如安呢?
曹肆此时却盯着那只锦盒,问:“唐掌门,这锦盒,也是你父亲留下的遗物吗?是血衣教的东西吗?”
唐傲说:“这我倒不知道了。”随即他问:“这盒子有什么说道吗?”
曹肆说:“我看着锦盒外的纹样倒有些特别,似乎不是普通的山水画,这看起来倒与璧山有些像。”
“这样吗?”唐傲拿着那只锦盒仔细端详,说:“你这样说的话,倒还真有几些像。”他边说边指着盒子上某处说:“你看这里,很像璧山后山上唐门历代先辈神位摆放的聚仙洞。”
朱云峰眼尖,指着锦盒上镶着金刚石的地方问:“那这里是什么所在?”
“这是聚义堂。”唐傲说:“是唐门在璧山最早的所在,如今已经废弃了,在西北的山峰……”他没说完,只见朱云峰突然出手,在唐傲肩头推了一下,在二人刚刚呆的地方突有一阵黑气闪过。
曹肆见机极快,身形连闪几下,朝后躲去,险之又险的避过了黑气的范围。
一条黑影趁机从窗户中蹿进来,就地一滚,夺了桌上的锦盒立刻朝外跑去。
【饼四/AU】流星飒沓(30)
30
卫孝立这个名字,如今在天朝可谓如雷贯耳。女皇陛下一手建立的内卫就归他主管。他是阉人,久在女皇身边伺候,人称卫大总管。
“我如何信你?”朱云峰道:“你也说你不过是二十年前见过他一面,这些年卫大总管从未出京,你凭什么说当年之事与他有关?”
“大约三年前,有人拿着我父亲的信物上山,说是求助。”唐傲说:“我父亲在时交游不算广阔,临终时也从未说过有信物在外。当时我只以为是招摇撞骗之徒,结果瑜操回禀我说那东西看起来似乎是真的,他不敢拿主意,要我定夺。我一眼就看出那东西是我父亲亲手做的七彩竹。七彩竹是用璧山后山的竹子在药物中浸染而成的。那方子倒不算什么秘密,但其中一味紫色染料的原料只有璧山才有,寻常人很难得到。我惊疑不定,不知道父亲何时交了这信物出去,那人却说是二十多年前的故人相托,有朋友中了毒,需要唐门配解药。”
“什么毒药需要唐门掌门亲自解?”朱云问。
“倒也不是什么厉害毒物。”唐傲说:“七虫七花丹而已。”
“七虫七花丹?”朱云峰问:“此毒我也有所耳闻,据说药方变化多端,若是无法辨识用的是哪七种毒虫和毒花,无法对症下药,根本解不了毒。”
唐傲点头,说:“就是如此。那人说朋友中了此毒,下毒之人是死对头,绝无法子和解。这世上解毒高手虽多,但能从中毒者的血中辨识出毒物的,也只有唐门了。”
朱云峰点头,说:“那……又与内卫有何关系呢?”
“其实当时我有些犹豫,不想管这个事儿。可一来他有我父亲信物,二来那七虫七花丹做得虽不算高明,但有一味毒虫连我都不能立刻辨识出来,倒让我来了兴趣。我用了一天一夜终于辨出了结果,配好了解药。那人将我父亲的信物归还,还说必有重谢。”唐傲说:“那人走后,我细细回想,二十多年前的故人,只有当时那位卫大人了。又过了大概半年,山下唐家镇上管着附近田庄的管家来报,说镇民与附近乡里争水源,两边打架,伤了不少人。我原以为这事儿有些麻烦,哪想新上任的县令虽然判我们赔钱却又把那处水源划给了我们。无功不受禄,我正想着那县令是不是要唐门为他做事,结果他却修书一封,言语间颇为客气,还说与卫大总管有亲,与我是自己人。我这才把所有的事儿串起来,知道那位‘魏大人’原来是‘卫大人’。”
朱云峰与曹肆互看一眼,都没想到原来早在二十年前,卫孝立就与江湖有如此深的牵扯。
想到这阵子自己遇上的几件案子,朱云峰问:“你父亲有没有可能把‘阎王帖’给那位卫大总管?”
“这……”唐傲本想说绝不可能,可此时他刚刚知道了父亲亲手毒死了爱人,思索良久,说:“我不知道。”
朱云峰又问:“当年的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唐傲说:“我不是很清楚。”
朱云峰说:“唐掌门,你应当知道,今日之祸起于二十年前。这一次人家可以悄无声息地杀了你的义子,下次是谁可就难说了。”
唐傲看一眼曹肆,思索良久才说:“这件事情我原是打算烂在肚子里,若是传出去,整个唐门的声誉全都完了。可是……当年小安就想阻止这件事儿,甚至为此丢了性命。罢了,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们吧!”
大概五十年前,西南那边突然多了一伙人,自称血衣教众。他们养蛊的法子与众不同,西南地方水土与蜀中不同,有许多新奇的毒虫毒花毒草,都是我们此前从没见过的。我父亲年轻时候曾经到那里游历,误食了蘑菇,是被血衣教的人救回了一条命。”
曹肆冷哼一声说:“人家救你父亲性命,你父亲反而害死人家。恩将仇报,虚情假意。”
唐傲没有反驳,他也知道自己父亲这件事情办得不漂亮,但是那人到底是自己的父亲,他不便多说什么。只继续说道:“大概二十五年前,那会儿我刚满二十,父亲准我独自下山游历,我从小就听他说血衣教,说那里有许多奇花异草,就很想去见识一下。父亲给了我一枚令牌,说我持那块令牌可以在那里得到帮助。也是那一次游历,我认识了小安。当时我不知道他是天机楼弟子,因为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的穿着打扮和那些血衣教众一模一样。可是他不但会讲汉话,还会说官话,让我很是惊奇。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天机楼弟子,也是下山游历。那之后我们结伴在西南一带一起闯荡,很是做下了几件侠义事,回山的时候,我们就有了蜀中双璧的外号。”
唐傲说到这里,停顿了很久,似乎是在回忆当年鲜衣怒马行走江湖的岁月。
“后来呢?”朱云峰问。
唐傲说:“后来就是二十一年前,当时女皇陛下还在戡乱,天下流民四起,蜀中虽然一贯富足,但到底也受影响。我记得那天我正在和我爹商议要不要赈济灾民的事情,却突然有人来访。那访客很神秘,和我爹从傍晚一直谈到深夜。”
“就是那位卫大人?”朱云峰问。
唐傲点头,说:“没错。晚间我去给他们送宵夜的时候见过他一次。他面白无须,看起来很和气,就像是个普通生意人。”
“他们在谈什么?”朱云峰问。
唐傲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敲门他们就停下了谈话。我爹后来跟我说那位卫大人是朝廷的监粮官,认识很多大粮商,我们搭上他的关系,买粮赈济灾民可以便宜些。当时我对这些俗务不太明白,爹怎么说我就怎么听。”唐傲叹口气,继续说:“其实现在想想,我当时真的是太傻,这世上怎么会有朝廷的官员来找一个江湖帮派。可是我当时却全然没有起疑。”
“可最后你还是知道了。”曹肆说。
“没错。因为我发现我爹在召集人手大剂量的调制药物。”唐傲说。
“阎王帖?”曹肆问。
唐傲说:“当时我不知道是什么药,因为每个人都只负责自己的部分,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做的到底是什么。我去问我爹,他说只是普通的让闭虫丹,是给灾民用的。可是我知道他在骗我,闭虫丹却不用雄黄,没这种道理。我又留心查看了一下,才知道他是要去对付血衣教。当时血衣教在江湖中名声不好,中原武林一来与他们语言不通,二来见他们摆弄蛊虫毒物,自然而然就对他们有了许多误解。且他们有许多法门是用自己鲜血为引的,更是让人觉得恐怖异常。所以才有了这些误解。我当时也问过我爹,为什么要对付血衣教。他说血衣教前阵子覆灭了一支朝廷前去清剿叛军的军队,他这次去是希望能居中说和,两边怕是有误会。”
“你信了?”曹肆语带讥讽。
唐傲沉默良久,说:“我不但信了,还与小安说了。”
“我师叔怎么说?”曹肆说。
“小安认为其中有诈,我却觉得他太过敏感,我们两个大吵一架。最后还是他来找我,说想跟着一起去看看。”唐傲说,“我答应了他,还跟我爹说了,他也答应了。结果……”
“结果你被你父亲暗中下了药,没去成,我师叔一去不回,血衣教覆灭。”曹肆说完看向朱云峰:“世人都说,二十多年前,血衣教教主炼制蛊虫被反噬,整个血衣教因为这蛊虫被一场瘟疫灭教,现在,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饼四/AU】流星飒沓(29)
29
“他当年真的找到了?”唐傲问曹肆,满脸关切。
曹肆见他神色真挚,不似作伪,叹口气说道:“是,他找到了。”
“他……他都没有告诉过我。”唐傲脸上颓色更甚,“他……是不是……”
曹肆摇头道:“他的手记里写过,想要给你个惊喜……或者说是恶作剧,捉弄你一下。好像……他原本与你约好了要去一个地方的。”
唐傲满脸怀念,说:“是,我们约好的。”神色温柔,仿佛想到了什么让人开心的往事,说:“他说那里的夕阳最好看,山下的小镇上有位姓廖的婆婆的,做的红糖糍粑好吃。”说完这一句,他看向曹肆,满脸求恳之色,问:“他……他还说过什么?你……求你告诉我。”
朱云峰心中一惊,唐傲身为唐门掌门,又是他们的长辈,居然用上了“求”这个字,实在是他没想到的。那件事想来对唐傲非常重要。
曹肆叹口气,说:“我知道的也不多。”说着看向唐傲道:“我只知道他当年死于‘阎王帖’。”
“什么?”唐傲声音中带着颤抖,说:“这不可能。这……这……怎么可能?”
曹肆说:“若非‘阎王帖’,你觉得这世上有什么毒物能将他置于死地?”
“他……他是中毒而死?”唐傲脸色发白,问:“你能确定?”
“他的尸首是我师父亲手检验,我填的尸格,绝无差错。”曹肆说。
“我……可我……”唐傲说:“不是一直说他是伤重不治吗?我……我一直以为他卷了进去,才会受伤。我一直很后悔把那件事告诉他。”
曹肆说:“他死前恳求师父不要找你报仇,不要说他是中毒而死。师父说这是他的遗愿,我们应该尊重,所以我们才会这么说。”
朱云峰一直在听曹肆与唐傲的对话,他并不知道曹肆说的人到底是谁,只是想到听曹肆说起过有位师叔死于唐门“阎王帖”,此时听曹肆又说他是死于伤重不治,再联想到时间是二十多年前,又听唐傲言语中似乎与那人非常熟悉,突然间想到一个人——二十余年前天机楼有一位不世出的天才,曾经与唐傲并称蜀中双璧,叫做宋亦安。
果然唐傲满脸震惊,翻来覆去地说:“小安他怎么可能死于‘阎王帖’,一定是你骗我的,怎么可能……怎么会……”
曹肆原本满心气愤,见唐傲这个样子,似乎是真的对真相一无所知,问:“当年不是你下的手?”
“怎么可能是我?”唐傲所:“我对小安……”这句话虽然没有说完,似乎是顾忌着曹肆和朱云峰是晚辈,但未尽的话语屋里的所有人都明白。
曹肆说:“师父说,当年你父亲有意为你求娶峨眉派的俗家女弟子,似乎是一位姓刘的姑娘,你们连庚帖也换了。可是那位刘女侠似乎不幸染病亡故了,你因此终生未娶,世人都赞你深情呢!”
唐傲摇头说:“我爹当年确实是有意为我娶妻,但并非是峨眉派的人,只是唐家镇上一户普通人家的姑娘。我与那位刘女侠也从未交换过庚帖,不过以讹传讹罢了。这些事情你们天机楼应该都是知道的。至于我终生未娶……我以为你们应当知道是为什么。”
曹肆却说:“我师父不会骗我的。”
唐傲说:“当年的事,我现在如何说,你也不会信我。不过我确实没必要骗你。我确实不知道小安是死于‘阎王帖’,他……他……”
曹肆说:“其他不提,若是当年真的不是你下的手,那下手的是谁,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吧!毕竟……这东西在唐门也不是随便谁都能弄到手。”
唐傲此时已经全然清楚了,他眼圈微红,说道:“怪不得那天我突然吃坏了肚子,我一直觉得奇怪,以我当时的功力不说百毒不侵,也少有药物能让我病倒。我只当是自己不注意,毕竟西南多有奇怪的瘴气,我只以为是自己不知不觉中了,从没想过我爹……”
“你爹不喜欢我师叔,又不能强逼你,生怕越逼越反,所以干脆就对我师叔下手了。”曹肆已然明白了所有:“师叔其实知道是你爹,却不肯跟我师父说,也不告诉任何人,更不让师父对外公布他的死因,不让我们找唐门报仇。因为他知道,如果你知道了真相,必定会让你十分难做,逼得你父子反目。”
唐傲怔怔流下泪来,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宋亦安的死,他抱憾终身,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泄露了消息,让他卷进那件事中,却从未想过害死爱人的居然是自己的父亲。
曹肆看着唐傲,见他情真意切,也有些唏嘘,再一转念想到那个唐如安,问:“唐如安是怎么回事儿?他哪里像师叔了?起什么如安的名字?没得恶心人。”
唐傲一怔,说:“如安……他……我捡到他的时候大概只有五岁。那年陛下戡乱功成,天下初安,但大批的流民还没得到安置,他不知怎么流落到唐家镇,跟人抢食。”似乎是想到了那日的光景,唐傲微笑着说:“他应该是好人家的孩子,只是年纪太小,家人离散,也不知道自己家到底在哪儿。我那天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饿了好几天,却还是不肯吃人家施舍给他的素包。说什么包子一定得是肉得才好吃。我刚认识小安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说什么素馅的包子都不好吃,包子若不是肉馅的吃着都没味道。”
曹肆也笑,说:“是,我听师父说过。他说师叔是肉祖宗,吃饭的时候若是桌上没肉,那宁可不吃。”
唐傲说:“就是那句话,我……我就收留了他,管他叫如安。”
曹肆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唐傲的说法。
见气氛有所缓和,朱云峰适时开口,将话题拉了回来,问:“所以……唐掌门对令郎死于梅花针的事儿怎么看?唐门和内卫到底有什么牵扯?”
唐傲叹口气,说:“这个事儿……牵扯到二十多年前。”
曹肆说:“准确来说是二十一年前。”
朱云峰问:“到底是什么事儿?”
曹肆说:“血衣神教一夜之间覆灭,江湖传闻是因为教主炼制蛊虫,炼出了不知道什么厉害毒物,造成了一场瘟疫。”说完他看着唐傲道:“其实是唐门动的手吧!或者说是你父亲动的手,用的是‘阎王帖’对不对?”
唐傲点头,说:“没错。”
“这件事儿和内卫有什么关系?”朱云峰问,“内卫成立不过十年时间。”
唐傲说:“和内卫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父亲不过是受雇于人。”
“受雇于人?”朱云峰有些不信,说:“唐门立于江湖也有近百年时间了,什么人这么厉害,居然能雇佣唐门的人,甚至唐门掌门都出动了?”
唐傲说:“我当时不认识那人,只听父亲称他魏大人。”
“魏?”朱云峰一惊,问:“哪个魏?”
唐傲说:“我一直以为是委鬼之魏,直到三年前才偶然发现其实是守卫之卫。”
朱云峰与曹肆异口同声地说出一个名字:卫孝立。”
【饼四/AU】流星飒沓(28)
28
唐傲的房间与唐如安相隔不远,转过一个回廊就是。他屋外有弟子值守,见二人过来,显然认识,进门通报后请二人进去。
唐傲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两鬓肉眼可见地多了白发,连颔下长须也从黑色变成了灰白。
“唐掌门……”朱云峰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想到之前曹肆说的关于他和唐如安的话,觉得哪怕是真的,想来他用情也颇深。
“二位!”唐傲见他们进来,微微欠身,问:“可是有什么发现?”
朱云峰点头,说:“令郎死于梅花针。”
“梅花针?”唐傲一惊,问:“内卫?”声音竟然有几分颤抖。
朱云峰趁热打铁,追问道:“看来掌门知道内卫为何而来。”
“我……”唐傲似是有几分犹豫,没有回答。
曹肆说:“内卫的手段,想来唐掌门是听说过的,他们若是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当然,唐门家大业大,或者能与内卫斗上一斗也说不定。”
唐傲叹口气,说:“天机楼与唐门同在蜀中,我与你师父平辈相交,我叫你一声小四应该可以吧!”
曹肆没说话,但也没有反驳。
唐傲说:“小四你不必激我,我并非不愿意说,而是不想你们掺和进这件事情里来。他……他当年就是因为掺和进去了,才……才……”
朱云峰不明白唐傲在说什么,但曹肆却突然间冷下脸来,说:“你有脸提他?”
唐傲突然间颓丧了几分,坐在椅子上,用手轻抚自己的长须,说:“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没脸提他。若非是我,他当年就不会死。”
曹肆说:“他是你亲手害死的,你又何必当着我的面假惺惺。只是可惜他到死还是相信你,若非他留下话来,要我师父不要找你报仇,你以为你唐门这二十多年能这么安生?”
“找……找我报仇?”唐傲似乎有些惊讶,“为……为什么要找我报仇?”
曹肆看着唐傲一脸震惊的样子,似乎是真的不知道,不禁说道:“唐掌门果然好演技,我从前倒是看轻了你。”
朱云峰眼见气氛已经彻底僵了,生怕再说下去曹肆忍不住动手,连忙打圆场道:“唐掌门,您别跟我们小孩子计较。令郎的案子,我会查的。”说完去一扯曹肆,拉着他就朝外走。
没想到唐傲却不肯,他喝道:“站住!把话说清楚。”
曹肆却不吃这一套,头也不回地说:“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要我留下。”
唐傲脚下加速,身子凌空而起,朱云峰只觉一股浓烈的香风扑面而来。
曹肆回身把朱云峰朝自己身后一扯,来不及说话,直接将扣住他下颚,扔了一粒闭毒丹到他嘴里。随后脚下一错,居然迎着那股香风直朝唐傲面门而去。
唐傲自恃身份,加上朱云峰是飒沓台的人,他自己和天机楼很有些渊源,所以刚刚只用了点厉害的麻药,想要将二人制住,没想着伤他们。没想到曹肆似乎对这种麻药全然不怕,居然硬顶着上来,而且上来就是要命的招式,半点余地不留。
“无知小辈。”唐傲此时也有些怒了,他知道天机楼久在蜀中,且善于搜集武林秘闻,唐门迁到璧山是百年之前的事儿,当时天机楼已经名满天下,所以天机楼有防备唐门的闭毒丹他并不意外。可这小辈难道以为唐门就只会用毒吗?
只见唐傲不慌不忙,朝后退了一步,然后抽出腰间软剑,直刺曹肆眉心。曹肆用手中的玉扇格挡,“当”一声金玉相交,二人身子同时一震。
唐傲刚刚有些托大,没想到曹肆功力精进到如此地步,他刚刚只用了五成功力,居然差一点吃亏。
“小子,你练的什么功?”唐傲问。如同天机楼熟悉唐门,唐门也一样熟悉天机楼,唐傲知道天机楼虽然搜罗了不少江湖失传的功法,但毕竟不是说书先生讲故事,一本秘籍若是没有高能大德讲解,单凭自己很难练成绝世神功。这也是为什么天机楼这么多年都没被人挑了的原因之一。因为光有秘籍没有用。天机楼的功夫偏道家一脉,又不完全相同,但功法讲究中正平和,可刚刚曹肆的内力却透着股子霸道刚猛,和天机楼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曹肆却不回答,手腕连抖,竟是将玉扇当短刃一样使了起来,招招都奔着唐傲的面门。
朱云峰在一旁直皱眉,他能看出来,曹肆这不是切磋的打发,居然是要跟唐傲拼生死。
唐傲此时心中已经有些后悔了,他因为一些原因,这些年内力逐渐枯竭,早就不如当年。若是普通江湖厮杀,他满身毒物自然不惧那些江湖好手。可曹肆……他不想取他性命,但普通毒物显然对他无效,若是用那些厉害的,那真是见血封喉。若是曹肆在他这里出了事儿,唐门和天机楼那真的是再难善了了。可是现在曹肆已经是起了性,他虽然有心退让,又怕这臭小子不识好歹,下手没个轻重。
这边曹肆却不管唐傲怎么想,他手腕一翻,直刺唐傲咽喉。唐傲朝旁避让,却正中曹肆下怀,他就着这一刺,手腕一抖,扇子打开。唐傲就见一抹银光,那扇骨中居然藏着一柄薄刃。唐傲只觉背后一阵冷汗,用力一拧脖子,偏头避开那柄薄刃。那刃尖堪堪擦过,带起一串血花。
唐傲躲过这一击,立刻退到一边,伸手一摸自己脖子,还好,是皮外伤。可他刚刚暗自庆幸,再抬手一看,只见手上沾到的血居然是绿色的。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唐门擅毒,他自然知道,世人若是中毒,伤口处血一般都是黑色,可自己现下这血居然是绿色的,而且伤口全无麻痒之感,说明这毒物非常厉害。
唐傲也顾不得此时曹肆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立刻点了自己几处大穴,随即坐倒在地,双膝一盘,运功提气,想把毒逼出体外。
曹肆见他这样,却停止了攻击,把扇子合上,抱着手在一旁看。
朱云峰走上几步,轻声说:“你有解药就给他吧!现在撕破脸没必要,免得渔翁得利。”说完指指外面。刚刚二人动手速度很快,也没有踢倒桌椅板凳,所以守在外面的唐门弟子没有反应。可这里毕竟是唐门地盘,又有内卫在一旁虎视眈眈,若是真的撕破脸,朱云峰虽然不惧,但想来也很麻烦。
曹肆自然明白朱云峰的意思,他看着唐傲说道:“放心吧!没毒。”
唐傲哪里肯信,他浸淫毒物一道几十年,还是头一次遇到伤口出血发绿的情况,根本不信自己没中毒。
朱云峰走上前,对唐傲说:“唐掌门,曹兄说没毒就是没毒,您别太担心了。”
唐傲犹自不信,说:“不可能。这天下怎么可能有东西能让血变绿却不让人中……”说到此处他脸色突然一变,难以置信地看着曹肆说:“他……他当年真的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