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唐如安是个面目清朗的年轻人,看起来很有几分潇洒,但长相并不女气,反而英气勃勃的。可惜这样一位大好青年如今却已经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朱云峰和曹肆在稍稍讨论几句后决定先去查看尸首。唐如安是昨天晚上子时左右被发现死亡的,死在唐傲屋中。
唐傲当时处理完了门中的事情,又亲自在坞堡中查看一番才回房,当时唐如安伏在桌上,唐傲以为他睡着了,轻轻一推才发现他已经气绝身亡了。
为什么深夜唐如安会在唐傲屋里,唐傲没有说,朱云峰也没有问,但在听到曹肆对于唐如安的评价后,他觉得自己有了答案。
唐如安的尸首被暂时安置在他原来的房中,还没有装殓。朱云峰翻检尸首,有些可惜地对曹肆说:“他死后被挪动过了,身上有些痕迹已经看不出来了。不过从表面上看没有伤痕。”
曹肆点点头,在尸格上做了记录,问:“会不会是被摧心掌之类的内家功夫震碎了脏腑?”
朱云峰闻言翻检唐如安的口鼻处,说:“应该不是,否则此时口鼻处应该有血流出来了。”
“突发疾病?”曹肆又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朱云峰还是摇头,说:“他年纪那么小,也不太可能。”
曹肆突然说:“我们傻了。”
“怎么?”朱云峰问:“你想到什么?”
“我们其实已经知道来的人是谁了,对不对?”曹肆问。
“内卫……”朱云峰也反应了过来,“内卫要来唐门找太玄经,这玩意儿最大可能就是在唐傲屋里,他们既然决定昨天晚上动手,显然是知道东西在那儿。只是没想到动手的时候发现唐如安在屋子里,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曹肆接口道:“如果是内卫的话,用什么东西能悄无声息地杀死一个人?”
“梅花针。”朱云峰接口道:“那我知道该找什么了。”
朱云峰取出一块黑色的小石头,对着唐如安的尸首仔细检查,却还是一无所获。
“不应该啊!”朱云峰说:“这东西是‘黄’字部专门弄出来对付梅花针的,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曹肆说:“若是不在身上,那……”
朱云峰立刻明白了,用小石头贴在唐如安的眉心处,果然只听“叮”一声,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被吸了出来。唐如安的眉心处也显出一个针尖大小的红点。
“这红点刚刚没有。”朱云峰说。他的意思是说,如果刚刚就有这红点的话,他不可能看不见。
曹肆闻言伸手想取下那枚银针查看,却被朱云峰阻止,说:“当心有毒。”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副绡纱手套递给曹肆,说:“你戴上这个。”
“你呢?”曹肆问。
“我练过铁砂掌,没事儿。”朱云峰说。
曹肆瞪他一眼,说:“显你啊!”话虽这么说,却还是接过手套戴上,然后才取下银针查看。
“应该是梅花针无误。”曹肆说:“就是最普通最常见那种。没有什么不同,也没有毒。”
朱云峰说:“这么说,这针就不是从眉心射入的,否则我刚刚不可能看不见针孔。”
曹肆点头,问:“头上?”
朱云峰同意了他的猜测,两个人开始一寸一寸仔细查看尸体被头发覆盖的头皮。
“是这里了。”曹肆摸着尸体的后脑对他说:“你仔细摸这里,会发现皮肤微微有些肿,就是从这个地方射进去的。”
朱云峰伸手摸了摸,说:“不错,就是从此处射入的。”顿了顿他说:“那问题就来了,梅花针不会转弯,那说明他是被人从身后射入了梅花针。”
“这人跟唐如安很熟悉。”曹肆说:“否则他不会让他在自己背后站着,毫无防备。”
“唐门的人?”朱云峰说:“之前我们就怀疑唐门有人和内卫有勾结,现在看来,我们的猜测是对的。”
“这人是唐门的人,跟唐如安很熟悉,身份不低,否则不可能有‘阎王帖’。”曹肆一项一项分析道。
“莫非是唐傲?”朱云峰说,“贼喊捉贼?”
曹肆摇摇头,说:“如果真的是他,有什么必要拖住你不让你回来?悄悄把东西取出来交给内卫不就行了?还有,他如果要杀唐如安有一百种法子,甚至可以把他尸体抛到山崖下,只要对外说派他去办事儿就是了。过个一年半载没有音讯大家也只会当他死在外面了,谁也不会怀疑他,何必多此一举。”
朱云峰闻言点头,说:“你说得有道理。”
曹肆喃喃自语道:“可是如果不是唐傲,还有谁呢?”
朱云峰说:“既然确定不是唐傲,那不如去问问他。”
“问他?”曹肆说:“问他什么?”
“他是唐门之主,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唐门了,若他和唐如安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想必他对唐如安的事情也应该很清楚。”
“嗯……这到是个好主意。”曹肆说,“如果他与此无关,那倒可称为我们的助力。”顿了顿他继续说:“就算有关也无妨。”
“是的。唐如安死在梅花针下,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朱云峰说:“若他和内卫有勾结,想必我们很快也能看到他有所行动。”
二人相视一笑,又检视一番,安放好唐如安的遗体,商议了几句之后决定一同去见唐傲。
分类: 流星飒沓
【饼四/AU】流星飒沓(26)
26
朱云峰和曹肆跟着唐门的弟子入了内堂,却见厅上两方人马对峙,剑拔弩张。
一方自然是唐门弟子,他们虽然服色各不相同,都基本都是头戴白巾,麻鞋赤脚,肩上背着各色褡裢。另一方则是以林松涛为首,手中拿着长短不一的兵刃。
这两伙人暂时都没动手,但嘴巴上骂骂咧咧的自然不会少。林松涛这次是为洛南一带的帮派出头,所以身后人大多是河南口音的官话,唐门在蜀中,讲的自然是当地方言。这一下基本鸡同鸭讲,然而虽然不知道对方在说啥,但没好话是一定的,一时间整个唐门内堂像极了那种污遭地方。
唐门这边唐傲还能管束,林松涛身后这群人他就未必能弹压得住,但他也知道若是真的动起手来,自己这些人肯定吃亏,所以也是费劲了口舌。此时见有人进来,再一看是朱云峰,立刻高声叫道:“朱大人来了就好了。”
朱云峰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林松涛几步过来,拉着朱云峰的手一副和他亲近非常的样子,说:“这位飒沓台的朱云峰朱大人,虽然年轻,但已官至少卿,执掌飒沓台‘宇’字部。”
一个五大三粗背后背着一把金刀的汉子道:“知道。裘家命案就是这位朱大人亲自破的。”
“是。”林松涛说:“朱大人不是江湖中人,也没必要对我们说谎,这件事儿就交给朱大人调查可好?相信朱大人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朱云峰一头雾水,去看曹肆,曹肆微微点头,朱云峰便道:“诸位若是信得过朱某的话,这案子就交给飒沓台可好?”
曹肆闻言抿嘴,笑朱云峰耍滑头。
他说的是交给“飒沓台”,没说交给他“朱云峰”,若是案子后续真的有什么纠葛,到时候也能一推二五六。
随后却又是一叹,心说:明明是个爽朗直率的性子,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磋磨,才学会了打这样的官腔。
在场大多数人都是江湖上的粗豪汉子,没有几个有曹肆这样的水晶心肝,听朱云峰话里话外的意思,只当他是答应了会破案,便乱哄哄地道谢。
朱云峰走上几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唐傲和林松涛,三人走到内堂一角,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曹肆没去管那三人,他笃定朱云峰回头肯定会跟自己商量,只是看着内堂中众人反应。
唐门弟子脸上大多忿忿,想来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让他们觉得屈辱不甘。
再看金刀门为首的那群洛南来的人,神色间居然也颇有不忿,倒有些出乎曹肆的意料。
然而再仔细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可能猜到了。
没多少时候,林松涛就去宽慰跟他过来的那群人,而唐傲也叫弟子过去吩咐了一些事儿。
那背着金刀的粗豪汉子走过来冲朱云峰抱拳拱手道:“朱大人,俺是王元庆,俺大哥是金刀门的掌门。裘家的事儿一直没机会好好谢谢您。你查案若有用的到的地方,俺们这一众兄弟都任由差遣。”
朱云峰还礼道:“多谢。若真有需要的地方,定然麻烦王兄。”
王元庆挥挥手,手下那群人都跟着他散了。
林松涛走上前对朱云峰说:“朱大人,拜托了。”
朱云峰点点头。
林松涛离去后,唐傲也走上前,将一块朱红色的令牌递给朱云峰,说:“朱大人,持此令牌者,除了后山我唐门禁地之外,其余地方可任意出入。”
朱云峰知道这是对一个人莫大的信任,心中倒也佩服唐傲如此果决,接过令牌道:“唐掌门放心,在下一定不负所托。”
待众人离去后,一直将自己当做隐形人的曹肆才慢慢踱到朱云峰身边,问:“出了什么事儿?”
“昨天有人潜入唐门。”朱云峰说。
曹肆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说:“唐傲要你找到那人?或者……那些人?”
朱云峰摇摇头,说:“他要我找凶手。”
“凶手?”曹肆眉头微皱,问:“什么凶手?”
“昨天晚上,唐傲的义子死了。”朱云峰说:“好像叫唐如安。”
“唐如安?”曹肆听到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浮现出些许鄙夷的神色来。
朱云峰对曹肆的一举一动都极为关注,他甚少见曹肆如此,问:“怎么啦?”
“什么怎么啦?”曹肆不解。
“你……似乎对那个唐如安很不屑?”朱云峰问。
曹肆心头一跳,不知道朱云峰为何有此一问。
朱云峰接着解释道:“我看你的样子,似乎对他颇为不屑。”随后又小心翼翼地问:“莫非……我会错了意?”
曹肆心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从没遇到过这样一个人。朱云峰与他萍水相逢,虽然互相欣赏,但他有太多顾忌和秘密,无法倾心相交。哪儿想到这个人,居然就这么一头扎进去。连自己最细微的情绪也能捕捉得如此准确。
要是……再晚些遇到你好了。曹肆想着。
“曹兄……”朱云峰见曹肆久久不答,以为他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说:“若是不方便……”
曹肆说:“倒也没有什么不方便,只是这里终究是唐门。”说到这里,他凑到朱云峰耳边,说:“江湖传闻,这位唐如安,其实是唐掌门的禁脔。”
曹肆凑得太近了,以至于朱云峰几乎觉得他的唇碰到了自己的耳朵,以至于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一触即分的若有似无上,花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曹肆的意思。
朱云峰眉头微皱,说:“据说这个唐如安四、五岁的时候被唐掌门从外面捡回来,今年应该也快二十了吧……这……”他没再说下去,虽然早知道这江湖定然是不干不净的,但这样的龌龊见多少次他还是难以泰然处之。
【饼四/AU】流星飒沓(25)
25
朱云峰与曹肆去客栈取了马,等城门开就出城朝璧山而去。
“蒋友诚的案子怎么办?”曹肆问。
“放心吧!”朱云峰说:“乔清清会解决的。毕竟她确实把我们俩拖住了。”说完他问曹肆:“你能不能告诉我?”
曹肆想了想,说:“我跟你说过,小时候我有位师叔死于‘阎王帖’。”
朱云峰点头,说:“没错。”随后问:“就是因为那什么太玄经?”
曹肆说:“应该是。”随后解释道:“我没听师长说起过,但这些年查阅典籍,阅读前人笔记,多少有所猜测。”
“太玄经到底是什么?”朱云峰问:“你知道吗?我在飒沓台多年,为什么从没听说过这东西。”
曹肆说:“其实我也说不清楚。我们天机楼关于这东西的记载也不多。前辈们能确认的是,这东西是前朝皇室流落到民间的。有人说是藏宝图,有人说是功法典籍。不过我们天机楼觉得这应是一个方法。”
“方法?”朱云峰不解,“什么意思?”
“就是解读某种暗号的方法。”曹肆说:“那东西本身或者没什么用,还需要相应的地图配合。”
“地图?”朱云峰问:“什么地图?”
曹肆摇摇头,说:“那就不知道了。或者是某座城的,或者是这天下的舆图,又或者是某张特制的图。”
“那……刚刚乔清清说这东西是唐门二十多年前抢到手的,是真的?”朱云峰继续问,“从你们天机楼枪的?”
曹肆摇头:“不是从天机楼抢的。但是我那位师叔确实因为这东西而死。”
朱云峰见曹肆似乎不愿多言,问:“那么那碗红油抄手?”
曹肆说:“关键不在抄手,而在那壶茶。”
“她到底是谁?”朱云峰问。
“算是我的一位故人吧!”曹肆说:“她和唐门也有些渊源,很是受了些苦,还好遇到了他家相公。”
“那位看起来也不一般。”朱云峰说。
曹肆说:“嗯!他曾经是华严寺的火头僧。”
“哈?”这下大出朱云峰意料,“还俗?”
“真要说的话,是私奔。”曹肆说:“简单来说就是落难女子逃入寺庙,和尚好心收留,两人日久生情的故事。”
朱云峰很好奇曹肆在这个故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但他并没有开口询问。分寸总是很重要的。
曹肆看着朱云峰欲言又止的样子,问:“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朱云峰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看出来乔清清不是姑娘?”
曹肆没想到他居然还在纠结这个事儿,说:“乔清清眉头松散,自带一份慵懒。双腿虽直却不聚拢,后腰挺而不直,都说明……她是妇人。”
朱云峰略有些吃味地说:“在这个事情上,你倒是很有经验啊!”
曹肆横他一眼,说:“多看几本医书就懂了,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朱云峰说:“不过乔清清看人还是挺准的。”
“嗯?”
“我的确对你……”朱云峰话没说完,已经被曹肆打断了。
“朱大人抬爱了。”曹肆说:“我承受不起。”
“可……”朱云峰觉得自己应该没有会错意,曹肆对自己肯定不是全然无情,而且他能感觉出来他和自己是一类人。
曹肆说:“大人身在飒沓台,并不自由,而我闲散惯了。”
“我……”朱云峰想到自己的身份,恹恹说:“我知道了。”
曹肆见朱云峰神色,心中有些不忍,但想到自己的事儿,只能狠下心肠,说:“大人年纪还小,以后……会遇到良人的。”
朱云峰说:“莫要说这些无用的话。我自己的心事我自己知道。”见曹肆脸色也不好看,朱云峰又放软了语气,说:“无论如何,能遇到曹兄我就很快活了。”说完一夹马腹,朝前奔去。
曹肆看着他背影,轻轻说:“能遇到你,我也很快活。”说完,狠狠一夹马腹,去追赶朱云峰。
不一会儿二人到了璧山,却见唐家镇上一切如常,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朱云峰和曹肆互看一眼,心说莫非昨日内卫没有出手?
二人都有些担心昨日赶回来的周九桔,还了马匹急忙上山。
山上情形却与昨日不同,山脚下就有唐门弟子,见二人来了,迎上来问:“可是飒沓台朱大人和天机楼曹先生?我家掌门等二位很久了。”
朱云峰说:“正是我俩。掌门寻我们何事?”
“二位请跟我来。”那弟子说完,取出两只锦囊递给二人,道:“请二位佩在身上。昨日我们走失了一只碧眼金蟾,剧毒无比,万一不小心踩到它经过的地方就不太好了。”
朱云峰与曹肆接过锦囊戴上,心中都知道内卫昨日果然是动手了,不过看这样子唐门应该也已经发觉了,如今是用这借口封山搜寻。那人怕是还没有逃走。
【饼四/AU】流星飒沓(24)
24
乔清清忍着手臂剧痛,却还是想求个答案,问:“你天机楼当年在唐门手上吃了个大亏,想来这些年必然是时时刻刻提防,你手上能有此等闭毒丹,我不奇怪,他是怎么回事儿?这种丹药你也肯给他?难道你们早就相识?”
听乔清清这么说,朱云峰也有些不解,问:“我也想问,为什么我对那什么千金散全无反应?这不应该吧!”突然他恍然大悟,问:“怪不得你费这么老大劲带我们到江州就为吃这一碗抄手,莫非其中有什么名堂?”
“红油抄手?”乔清清问:“那个什么丘娘子?她从前不是京城的花魁么?听说嫁了个厨子,自己开了个私厨,要我说不过是骗那些男人的噱头而已。”
朱云峰看向曹肆,他自然看出刚刚那间院子不一般,听说那女主人是花魁倒也不奇怪。
曹肆没理乔清清,却对朱云峰说:“以后我告诉你。”
朱云峰点头,居然就真的没再问。
乔清清又问:“你们俩到底是如何看出我的破绽的?”
曹肆说:“倒也不算破绽,只是我们刚刚过来的那一路,我和朱大人商量了一下,把可能遇到的情况都推演了一遍。”
“你们俩从那里出来到此地不超过半柱香功夫,你就能……”乔清清难以置信地看着曹肆:“我不信。”
“信不信随你。”曹肆说:“我劝你还是告诉我们内卫到底在搞些什么,在找什么,不过你不说也不要紧,我会请朱大人放了你的。”
“放了我?”乔清清看着曹肆,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放了你。”曹肆点头道:“明日开始,全江湖都会知道欢喜菩萨乔清清在欢愉之际忘形透露了内卫一个大秘密,原来内卫早就盯着唐门了。在洛南用唐门‘阎王帖’灭裘家满门就是为了能有理由找唐门麻烦,借此寻找唐门秘宝。”
“你……血口喷人。”乔清清虽然嘴上在骂,但心中很清楚,这样的传闻只要传出去,自己就彻底完了。无论自己有没有做过,都逃不过被处置的命运。
“你好狠。”乔清清看着眼前的曹肆,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居然还在微笑,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两口。
“过奖。”曹肆说:“到底是告诉天下人,还是只告诉我们,你自己选吧!”
乔清清思索了一会儿,说:“罢了,我告诉你们。”顿了顿她说:“我们在找太玄经。”
朱云峰从未听说过这东西,但他发现曹肆在听到“太玄经”三个字的时候握着扇子的手明显紧了紧。
“太玄经……是什么?”朱云峰问。
“我也不知道。”乔清清说,见朱云峰似有不满,连忙说:“我没骗你们,我真的不知道。我在内卫的位置不够,很多事情无权知晓。”
“那你知道什么?”朱云峰继续问。
“太玄经似乎也不是唐门的东西,是二十余年前唐门抢来的。”乔清清说到这里看向曹肆:“这件事儿,你应该清楚。听说当年天机楼也卷进去了。”
曹肆对朱云峰说:“回头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朱云峰点头,对乔清清说:“还有吗?”
“据说太玄经是一张藏宝图。”乔清清说。
“藏宝图?”朱云峰问:“这种江湖传闻你们也会信?”
乔清清说:“我不知道。原本我接到的任务是去唐门将那东西找出来。不过后来听说你也到了,却又转头进了江州城,所以就被派来拖住你了。”
曹肆看着外面微微发白的天色,问道:“到底要把我们拖到什么时候?”
乔清清说:“拖过这一夜就好。他们今天晚上就动手了。”
朱云峰问:“那蒋友诚的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乔清清说:“蒋友诚就是江州城里一个泼皮,因为傍上了我们开了许多赌档,替我们中转银钱收集消息。前阵子他的赌档被挑了,他生怕被我们追究,卷钱带着小妾跑了。”
“那他呢?”朱云峰指指躺在地上的蒋忠。
“他是蒋友诚的管家,当然是我们的人,派去监视蒋友诚的。”乔清清一脸嫌恶道:“在蒋友诚身边不过两三年,就跟姓蒋的沆瀣一气,这一回居然都没察觉蒋友诚金蝉脱壳。要不是我临时被派来要找由头拖住你,根本不会让他戴罪立功。”
“那真正的蒋友诚人呢?”朱云峰问。
“已被处置了。”乔清清说,“不过他总算是江州城里有名有姓的人物,为自己安排的身后事倒也挺好,省得我们费工夫。”
曹肆问:“他是何日出逃的?”
乔清清说:“昨日一早。”
朱云峰此时明白过来,问:“他那个小妾也是内卫的人吧!”
乔清清说:“你倒也不是太笨。”
眼看外面天已经亮了,曹肆问朱云峰:“你准备怎么办?”
朱云峰问:“江州城以后这一摊子事儿以后谁负责?”
乔清清看向朱云峰,说:“你想干什么?”
“知己知彼嘛!”曹肆代朱云峰回答,随后说:“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既然你们还是用了蒋友诚的计划,那把他的遗孀顺理成章的推出来就是了。她一个女子,身处内宅,你们只要派个人过来做新的总管就行了,对不对?”
乔清清狠狠瞪了曹肆一眼,随后望向朱云峰,说:“你总有一天会被他骗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朱云峰不理乔清清,沉默地为她接好了手臂,说:“今日得罪了。”说完与曹肆相携离去。
【饼四/AU】流星飒沓(23)
23
乔清清让朱云峰猜,朱云峰却显然没打算理她,只闷声没说话。
曹肆突然开口,问:“内卫是在唐门找什么东西吗?”顿了顿他继续说:“不,不是在找什么东西,而是已经找到了,今天晚上……或者说现在正在动手取那件东西,是不是?”
一直笑嘻嘻的乔清清认认真真打量曹肆,说:“百晓生曹肆,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越是聪明之人死得越快,就是因为他们往往自作聪明。”
“你认识我?”曹肆问,随后了然道:“是了,你自然认识。只是装作不认识比较好。既然你认出了我,那就说明我今天要死了,那也说明……我刚刚猜对了。”
乔清清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刚刚的话何处露出破绽了?”
曹肆摇摇头,说:“没有破绽。我只是猜测。”
“你觉得你这样说我会信?”乔清清把玩着她的峨眉刺,说:“我劝你识相一些比较好,否则我有的是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看看外面天色道:“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足够姐姐和你好好玩。”
曹肆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随后他问:“反正我也要死了,我告诉你我怎么猜到的,你告诉我你们到底在找什么行不行?”
“你想套我的话?”乔清清很警觉。
曹肆摇摇头,说:“我们俩现在这样,应该是中了千金散吧!嘿嘿嘿,怪不得你得杀了他。”
乔清清说:“你确实很聪明。没错,千金散无色无味,能让中者暂时失去功力却不伤及身体,可是用法极为严苛。哼!早知道最后还是要杀你们,我倒不用费这劲了,白白损失一个人。”
朱云峰问:“所以那传言是真的,千金散真的是千金一命的意思?需要下毒的人同归于尽?”
乔清清说:“同归于尽?你太高看他了,他不过是个药引子。”
“药引子?”曹肆问:“愿闻其详。”
乔清清说:“千金散本身并没有毒,哪怕你让这天下间最高明的医生来检查,也是无毒的。这药需要有人服下,两个时辰后,药物完全散入服药之人的体内。那人一旦身死,他的血从体内流出,药力就会发挥作用了。”说到这里,乔清清努努嘴,说:“这家伙就是吃了药,所以我说他是药引子。”
“原来如此。”曹肆说:“我倒没想到这天下居然还有这样的毒药。”
乔清清说:“现在你可以说了吗?你到底是怎么想到的?”
“其实不难。”曹肆说:“首先,你既然是内卫中赫赫有名的欢喜菩萨乔清清,那么想必不会因为江州城区区赌档被挑就亲自过来处理。”
“赌档被挑,难道不重要吗?”乔清清问:“你可知道这里每日里进出的银子有多少?通过这些赌档我们每日里收集到的消息又有多少?”
“我不知道。”曹肆说:“可我知道你来肯定不是为了这件事儿。”
“为什么这么肯定?”乔清清问。
“欢喜菩萨盛名在外,可却并未听说您擅长银钱之事或者追踪行迹。”曹肆说:“无论是要查看银钱损失,还是捉拿金蝉脱壳的蒋友诚,都非你所长,所以你来一定是因为其他事情。”
“哼!”乔清清冷哼一声,却没有反驳。
曹肆继续说:“其实今日我们遇到的种种事情,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把我们拖在此地……”
“拖住他而已。”乔清清说。言下之意是你曹肆还不在我们眼中。
曹肆说:“是,拖住朱大人。拖住朱大人却不伤他性命,那说明他根本就不知道你们内卫的打算,至少他此行的目的与你们内卫此行的目的毫不相关。内卫与飒沓台关系微妙,不能轻启事端,所以你们只是拖住他,而不是要杀他。朱大人来此的目的其实也瞒不了人,因为之前裘家的事情,他想来此查访唐门和裘家的事情到底有多少关联。今日他到璧山拜访唐门,在确认他的目的确实与你们无关之后,你们决定趁着他来江州的机会今天晚上就动手把事情解决掉。”
乔清清脸色不太好看,说:“你倒真的挺聪明,没想到光靠猜就能猜出来。”
“那么……”曹肆问:“你能满足我死前的愿望吗?你们到底在找什么?”
乔清清摇头,说:“我没有满足死人愿望的癖好。”说完说:“既然你们确实不知道,那么就可以安心地去了。放心,我会把你们葬在一起的。”说完提起峨眉刺朝曹肆和朱云峰走过去。
走到朱云峰身边,乔清清问:“你们谁先上路?”
曹肆又问了一句:“真的不能告诉我吗?我会死得很不安的。”
乔清清没有理他。
“其实你自己也不知道吧!”曹肆说:“被派到这里来拖住我们,说明你也不是什么核心人物,所以其实你也不知道,对不对?”
“少对老娘用激将法,没用。”乔清清不上当,说:“实话告诉你,我不但知道,还非常清楚来龙去脉,但我就是不告诉你,让你死也死得不安心。”
曹肆露出颇为失望的神色,说:“好吧!我错了!”
乔清清刚想再讥刺几句,却听朱云峰说:“早就该听我的了,跟她费这老劲。”
乔清清陡然间觉得后脖子发冷,刚想起身,只见朱云峰出手如电,扭住乔清清肩膀,“啪啪”两下就将她肩膀关节扭脱。
“啊!”这一下猝不及防,乔清清没忍住痛呼出声。
“对不住啊!”曹肆此时居然在道歉:“你身上的蝉翼确实很难对付,咱们俩又不太好把那蝉翼扒了,只能委屈你了。”
“你……你……你们……”乔清清问:“你们怎么没中毒?”刚刚朱云峰出手那一下,根本不像是内力全失的样子。
曹肆缓缓从口中吐出一颗丸药,说:“在璧山附近行走,身上不备闭毒丹怎么行?”
“不可能的!”乔清清说:“这世上不可能有闭毒丹能防住千金散。”
曹肆脸上现出骄傲的神情来:“谁说的?对我来说,这世上没有‘不可能’三个字。”
【饼四/AU】流星飒沓(22)
22
曹肆被女子一句话说得莫名其妙,问:“薄情寡义?”
“我朝你发难,他不来救援,却只想着偷袭我,不是薄情寡义是什么?”女子说。
“莫要挑拨。”朱云峰忍不下去了,说:“我那是相信他肯定能对付得了你。”
女子没说话,只翻了个白眼。
朱云峰说:“我俩刚刚谁都没提搜身的事儿,甚至都没查看你身上有没有别的武器,就是知道你绝不会如此简单就被我们擒住,必然有别的目的。”
“现在你说什么都可以啦!”女子依然不认输。
曹肆把扇上的“梅花针”小心收拾干净,说道:“他说的是真的。虽然说出来我自己也不信,可是刚刚他冲我使个眼色,我就知道他的意思了。”顿了顿,他继续说:“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今日自我们进江州城之后,这一出出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想把他拖在此地。我建议他将计就计,就是因为我更加好奇,为什么要把他拖在此地?”
“现在什么时辰了?”那女子却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我刚刚仿佛听到了更鼓声。”
曹鹤阳说:“子时已过。”
“哦!”女子仿佛瞬间整个人松弛下来,说:“那……告诉你们也无妨。反正我需要做的就是把你们拖到子时。”
朱云峰上前点了女子穴道为她止血,说:“愿闻其详。”
“我叫媚儿,自小就被内卫收养训练,大概三年前开始执行任务。几次之后就被派来此地嫁给我相公蒋友诚。他原是江州城里的泼皮混混,但也很有几分才干,收拢了不少赌档。我嫁给他之后,在内卫的扶持下,更是把赌档做成我们独一份的生意。靠着这些赌档,我们可以进出大笔的银钱,还能收到许许多多别人打听不到的消息。”
朱云峰和曹肆明白,这姓蒋的等于为内卫掌管了大批银钱还有消息。
“我相公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他待我非常好,不嫌弃我的出身,真的掏心挖肺地待我。”媚儿神色凄婉,说:“我在内卫久了,自然知道内卫不是好相与的,想要从中脱身很难。这回刚好有这样一个机会,借着输钱,让我相公金蝉脱壳,我处理好首尾后,再去与他相会。”
“那你刚刚那一出又是什么意思?”朱云峰问。
“今日午后我突然收到了我相公的亲笔信。说他被人绑架,还说我们的事儿已经被人识破,如果不想内卫知晓,就一定要拖住你到子时,否则我相公性命不保。”媚儿说着看了死掉的蒋忠一眼,说:“至于他,我们本来就没打算留他的命。少一个人知道,我们就多一分安全。”
“此话当真?”朱云峰问道:“你……”话说到此,他突然觉得自己手脚发软,连站都站不稳,只能挣扎着扶住身边的桌子。
“怎么了?”曹肆察觉到朱云峰的异常,想去查看他的情况,刚刚跨出一步,居然腿一软直接摔倒在地上。
“曹兄!”朱云峰急了,挣扎着扑到他身边,两个人互相依靠着好不容易支起身体,却是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
此时,媚儿却不知怎的解开了周身穴道,站起身来,她从怀中掏出伤药,一边给自己裹伤,一边说:“早知道你好这口,我就不装可怜了。抛媚眼给瞎子看。”
“你……”朱云峰吃惊道:“为什么……”
“我自小练的功法特别,周身穴道与常人不同,所以你根本不可能制住我。”媚儿说。
朱云峰问:“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神奇的功法?”
“你别听她的。”曹肆不屑道:“她身上定是穿了蝉翼。”
“蝉翼?”朱云峰隐约听说个这个名字,问:“那东西据说极为难得,穿了之后刀枪不入,可她刚刚……”
“以你的武功,一剑刺过去,定然能伤到她的。”曹肆说:“那东西的功效是将某一点受到的力散开,所以你其实点中她的穴道了,只是因为力道被蝉翼分散了,点的不牢靠,她很容易冲开。”
“嘻嘻!”媚儿轻笑道:“这位小哥哥很识货嘛!”随后她又问道:“今日事情紧急,我没来得及摸你们的底。从刚刚开始我就在想了,飒沓台好像没你这一号人物嘛!”
“无名之辈,不足挂齿。”曹肆显然没打算告诉对方自己的身份,反而对朱云峰道:“她身上能穿着蝉翼,说明身份重要,内卫中可有这样一位巾帼英雄?”
朱云峰在听到“蝉翼”的时候,就开始努力思索了,问:“是欢喜菩萨吗?你不是叫乔清清吗?媚儿又是什么名字?”
媚儿神色一敛,说:“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又有什么关系?”此时她已经给自己裹好了伤,说:“只是我没想到,朱少卿居然不喜欢女人。早知道这样,我应该穿男装的。”
“行了,少废话。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朱云峰问,却居然没否认自己喜欢男人的事儿。
曹肆心下一阵狂跳,好容易才让自己呼吸平稳,没露出破绽。
媚儿……或者说乔清清,说:“我刚刚没说假话呀!这城里的赌档真的被人挑了,你应该知道是谁吧!”
朱云峰点头,说:“知道。”随后说:“不过你应该也是刚到此地吧!我不信你这么大的本事会在这里嫁给一个泼皮混混。”
“哼!猜得倒是很准嘛!”乔清清说。她蹲下身子,捏着曹肆的下巴,说:“你长得这么好看,又跟朱云峰在一起,难道是他的相好?”
“把你的脏手拿开。”朱云峰伸手想拍到乔清清的手,没想到手刚刚举起就被乔清清抓住,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
乔清清又打量朱云峰,说:“你虽然长得一般,不过武功很好,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共度良宵啊?姐姐保证让你舒服。”
“滚开。”朱云峰骂道:“不知羞耻。”
“得了吧!”乔清清说:“少装正人君子。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自称名门正派的家伙,见到我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想做我的入幕之宾。”
“我跟他们不一样。”朱云峰说。
“也对。”乔清清说:“你喜欢男人嘛!”说到这里,她自己被自己逗乐了,说:“这件事儿我一定得上报。嘿嘿嘿,上面肯定很有兴趣。这么说起来,这些年我倒是冤枉几位姐妹了,总觉得是她们不够努力才没勾引到你,倒没想到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你准备如何?”朱云峰问:“要是想杀了我的话,不会跟我费这么些工夫。”
乔清清说:“我说过了呀!我要拖住你。”
“为什么?”朱云峰问。
乔清清露齿一笑,当真倾国倾城,可惜这个笑容在朱云峰看来只觉可恶。只听她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你猜。”
【饼四/AU】流星飒沓(21)
21
朱云峰听到脑后生风,知道不妙,此时转身已然来不及,只能纵身前跃,希望能够躲过身后这快如闪电的一击。
说时迟那时快,曹肆朝前疾走两步,伸手揪住朱云峰衣领,将他朝自己方向重重一扯,同时右手折扇出手,“唰”一声打开竖在面前,仿佛一枚小盾。
那黑影一击不成却不退后,而是借着刚刚的劲道又朝前一步,伸手去撩曹肆小腹。
朱云峰被曹肆一拉脱离险境,立刻转身加入战团,他一个滑步挡在曹肆身前,‘春分’短刃出鞘朝黑影面门疾刺,却听“当”一声被那黑影手中兵器挡住。
朱云峰此时已知那人使的是峨眉刺,且功夫灵便,在屋内这小小的空间辗转腾挪居然毫无窒碍,有好几次朱云峰都觉得自己能刺中那人,却被他险之又险的避开。
朱云峰功夫大开大阖,在这么小的地方与人缠斗非他所长,若非曹肆在旁掠阵,有好几次他居然差点着了那人的道。
又打了三十几个回合,朱云峰心中却定了下来,他已看出来那人功夫虽然灵巧却似乎内力不足,听他呼吸声已逐渐粗重,几次兵刃相交也有疲软之相。朱云峰谨守门户,不求一招制敌,而是想着耗他内力。果然又拆了几招,那人下盘虚浮,露出好大破绽,朱云峰抓住机会,短刃假意刺他小腹,不待招式变老,身子一斜,一个扫堂腿眼看就要将他踢翻在地。
然而电光火石间,那人似乎早有预料一样身子朝上一跃,这一下朱云峰胸腹都暴露在他面前,只见那人足下发力,朝朱云峰心口踢去。这一下若是被他踢实了,朱云峰非受重伤不可。
朱云峰惊得冷汗都下来了,却听曹肆喝了一声:“躺下吧!”那人仿佛忽然间浑身无力,居然就这样直直落在地上,软倒在地。
朱云峰大喜,不由分说,上去点了那人周身大穴,随后点亮火折,这才发现这浑身裹在黑衣里的居然是个女人,正朝朱云峰怒目而视,骂道:“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
朱云峰想到刚刚那一战,还有些后怕。刚刚若非曹肆,现在躺在地上的铁定是自己了。对于那女人的喝骂,他倒无所谓,对他来说,只要是办案需要,别说以多欺少,就是一百个打一个,也得把人抓住。
不过曹肆显然没有这么好脾气,只听他冷冷说道:“这位夫人,是你先躲在此处伏击我们的,技不如人认输就是,现在又来扯什么好汉?”
朱云峰从没想过曹肆也会开口讥刺,自相识以来,他言谈始终有礼。略一思索朱云峰就反应过来,知道他这是在帮自己,突然就觉得心中暖意升腾,连看地上那女人都顺眼了许多。他没理那女人,而是问曹肆:“你怎么知道她是夫人,不是姑娘?”
曹肆心想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纠缠这种细枝末节的事儿,刚想瞪他一眼,却见朱云峰眼中满是笑意地看着自己,眼睛比那火折都亮许多,他心里一跳,急忙把脸别过去,提醒自己不可忘形。
轻咳一声,曹肆指着那女子说:“她梳了妇人发髻。”
“就不能是假扮的吗?”朱云峰问。
“你……”曹肆心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又久在飒沓台,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来。可抬眼见朱云峰似乎真的是不明白,那一脸求知的神情不似作伪,但这个话当着女子,哪怕这女子是敌人也多少有些故意羞辱的成分,只能敷衍道:“回头我告诉你。”
“哦!”朱云峰应了一句,这才把注意力放在那女子身上,问:“说说吧!你是谁?为什么要伏击我们?”
“飒沓台的狗贼,你害死我夫君,我要为他报仇。”
“你是内卫?”朱云峰说完对曹肆解释道:“这世上这么痛恨我飒沓台的,只有内卫的人。”
“明知故问。”那女子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你要杀我的理由我们先不提。”朱云峰指着旁边蒋忠的尸体问:“干嘛杀他?他与你又有什么仇怨?”
“哼!这软骨头怕与你们作对,会影响此处大计,拦着我报仇,不杀他杀谁?”
“所以,说了半天,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我?我怎么你了?”朱云峰问,“就算我飒沓台与你们内卫素来不对付,可是我今天刚到江州,你丈夫的死与我真的无关啊!”
“敢做不敢当。”那女子说:“说什么今日刚到江州,你这十日连挑我家十个档口,害得我夫君无法按时交银子,我家破人亡都是拜你所赐。”
“停停停!”朱云峰说:“我真的今日刚到江州,你别因为我是飒沓台的人就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我可不认。”
曹肆也开口了,说:“这位夫人,我们真的今日刚到江州。”
那女子却“呸”一声,朝曹鹤阳啐了一口,道:“背后偷袭的小人。”
这女子如此强硬,软硬不吃,曹肆也没办法,只能朝朱云峰耸耸肩。
朱云峰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口口声声说我挑了你家档口,我这位朋友今日刚到江州,你不如对他说说,我是怎么挑了你家档口。”
这招似乎真的起了作用,那女子瞪了曹肆一眼,说:“十日之前,这人来到江州,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居然害得我家档口连连输钱。”
曹肆不信,说:“这世上再好的老千也不可能赢坐庄的。你们家既然经营赌档,怎么可能被人连续赢钱?”
那女子说:“不知道那人用了什么法子,逢赌必输,全赌档的人都知道只要和他赌对门就能赢。他自己输光不算,还害得我们的赌档赔了好多银子。”
朱云峰闻言,脸色微变,问:“你说那人逢赌必输?”
“不错!”女子道:“牌九麻将骰子,不管什么,逢赌必输。”
却见朱云峰居然恭恭敬敬地朝那女子行了个礼,说:“这位夫人,虽然我真的今日才到,但那人倒真的是我飒沓台的,没想到会牵累到你,我代他向你道歉。”
朱云峰前倨后恭,把那女子搞糊涂了,她愣愣地点了点头,随后问:“真的不是你?”
“真的不是我。”朱云峰说。
“也是天意。”那女子说:“我一直劝相公见好就收,内卫不是好相与的,我们这些年钱早就赚得够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原答应我做完这个月就再也不做了,没想到……呜呜呜……”
那女子本就美貌,此时哭得伤心,更如梨花带雨,朱云峰也不免露出戚容。
曹肆正想劝两句,却见地上那女子突然暴起,绑在手上的机括连发,一把“梅花针”朝曹肆射去。
曹肆却仿佛早有准备,扇子一开,只听“叮叮叮”几声响,那些梅花针全部都射在他的扇面上无法再有寸进。
朱云峰则趁着女子跳入空中后继乏力的时候,短刃连刺,直接刺穿了女子肩井穴。
“你……”女子问朱云峰:“你何时发现的?”
朱云峰说:“既然知道你是内卫的人了,怎么会不防着你?你自诩美貌,又摆出一副柔弱深情的样子给我看,以为我会上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装疯卖傻很有趣吗?”
“哼!”女子冷哼一声,随后问曹肆道:“此人薄情寡义,也不知道你到底看上他什么?”
【饼四/AU】流星飒沓(20)
20
“有人给我递话,让我拖住你。”
赵捕头此话一出,曹肆看朱云峰一眼,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朱云峰问:“什么人让你拖住我?”
赵捕头颓然摇头,说:“我……我不能说。”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说,这其中就很有些蹊跷了。
朱云峰问:“那人手上有你的把柄,说出来你就不能活?又或者用你家人性命威胁你?”
赵捕头摇摇头,说:“大人别问了。我已然如此了,只求大人给个痛快,不要牵连我家人”
朱云峰神色微敛,说:“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觉得我们飒沓台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么?”说到这里,他问赵捕头:“你有什么能说的?这案子……到底是凑巧还是你故意的?”
赵捕头显然有些诧异,没想到朱云峰就这样放过自己,他想了想说:“蒋友诚……就是蒋员外,最近赌坊里遇到个硬点子,损失了一大笔钱,他背后的人不肯吃亏,一定要他把亏的钱吐出来,他不愿意,想了这么个计策,假死脱身。我……负责给他偷了贾贵的尸体出来,帮他金蝉脱壳。”
“既然如此,苏姨娘是怎么回事儿?”朱云峰问,“为什么我刚刚说她死了,你要如此慌张。”
“他……他跟我密谋的时候,被姓苏的婆娘听到了,他就……下了杀手。”赵捕头眼珠乱转,说:“我……我帮着把尸体埋在后面花园里。”
朱云峰料想他这番话不尽不实,但此时他也没空纠缠这些枝节,问:“那你为何又要把我引过来?”
“我们原定就是今日行事,可……午后我又接到张条子,要我拖住你。”赵捕头说:“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条子上只说你们一行三人会去城门口的悦来客栈取马,我就带人埋伏在那里。没想到,您是飒沓台的人,还……还是少卿大人,我已然骑虎难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赵捕头说完,已经完全没有力气,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朱云峰冷哼一声,说:“行了,你走吧!”
“走?”赵捕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问:“您……您肯放我走?”
朱云峰说:“你留着与我无用,我也不是喜欢滥杀无辜的人,再不走,我若是心情不好改了主意,可就说不准了。”
赵捕头闻言,立刻起身,连滚带爬地朝外扑。
曹肆见赵捕头走了,走上两步来到朱云峰身边,问:“就这样放他跑了?”
朱云峰只觉曹肆身上带着一股清爽的香气,他来到自己身边,自己精神为之一振,说:“虽然那个苏姨娘的死,他说的未必是真话,但其他事情他应该没有说谎。”
曹肆问:“这个事儿,你怎么看?”
朱云峰不答反问,“曹兄觉得如何?”
曹肆说:“他说午后才收到条子,让他拖住你。我们来江州也只是临时起意,那幕后之人的动作好快。”
朱云峰点头,说:“何止动作快,而且那人掌握的力量也很庞大。我们临时起意来江州,他就能找到这样一个人拖住我们,我倒很想知道,要是我刚刚亮明身份之后还是离开了江州,他会如何。”
“怕是我们回去的路上,就不太平了。”曹肆说完又问道:“那现下,你准备怎么办?”
“那个蒋忠,既然留下善后,必然是蒋家的亲信。”朱云峰说:“有他在,不愁找不到那个蒋友诚。”
曹肆说:“所以你刚刚拍他那一下,在他肩上沾了‘萤火’,是不是?”
朱云峰说:“什么都瞒不过你。”他看看天色,问曹肆:“你饿不饿,我们去找点干粮,等天色全黑下来,正好去找那姓蒋的。”
曹肆摇头,说:“刚刚那一碗红油抄手还填不饱你吗?”
朱云峰看着曹肆笑道:“一碗抄手怎么能填得饱我?我现在可是饿得紧呢!”
这话有些调笑的味道,曹肆闻言瞪了朱云峰一眼,朱云峰自知理亏,但完全不能表现出来,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我年纪轻,容易饿。”
曹肆“哼”了一声,虽然板起了脸,但嘴角含笑,显然没有真的生气。
朱云峰心中一喜,刚想再说话,只听曹肆说:“飒沓台的‘萤火’果然名不虚传。”却见空气中有一条淡淡的绿色细线出现。
朱云峰说:“那是自然。我飒沓台可不是吃素的。”
说完便跟着那细线追了出去。
曹肆与朱云峰一路追踪,那蒋忠出了屋子之后直奔后花园,从角门处离开,绕着蒋家的大宅转了一大圈,居然又回到了蒋家大宅前院的倒座房里。
朱云峰和曹肆互看一眼,都暗叫不好,此处他们刚刚进门时曾经经过,一般是用来给访客的轿夫杂役歇脚的,蒋忠若是要来此处,没必要绕着蒋家走那么大一圈。
朱云峰手上“春分”短刃出鞘,将曹肆护在身后。曹肆眼中精光一闪,看了朱云峰一眼,一语未发跟在他身后。
朱云峰一脚踢开那倒座房的房门,果然不出所料,蒋忠已经倒在地上。朱云峰上前探了探鼻息,摇摇头,对曹肆说:“死了。”
曹肆也上前几步,仔细查看一番后说:“身上没有伤痕。”
朱云峰点头,说:“应当是被人用内力震碎了脏腑。好厉害。”
曹肆问:“蒋友诚?”
朱云峰摇摇头说:“不知道。”
曹肆说:“若是真的是蒋友诚的话,倒可以算是深藏不露了。”
朱云峰道:“要真的是他的话,那倒是有很多事儿可以说得通了。”
曹肆正待再说话,屋子的阴影里突然间蹿出一个人,手上寒芒闪动,朝朱云峰背心刺来。
【饼四/AU】流星飒沓(19)
19
“刚刚一路行来,没有遇到一个仆役,是何道理?”朱云峰问完这句话,一瞬不瞬地看着蒋忠。
蒋忠干笑两声,说:“太太说家里出了这等事情,是家门不幸。老爷既去了,她此后就是孀居之人,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将大多数人都打发了,只留下我们这些家生子。”
“原来如此。”朱云峰道,随后又问:“之前我听赵捕头说,是家里人勾结了强盗?”
蒋忠道:“这……只是我们随意猜测,不过……老爷是在苏姨娘那里出的事儿,想来一定和苏姨娘有关系,且太太说老爷书房暗格中的财物都不见了,可见是谋财害命。”
“这样啊……”朱云峰又问:“那么那位苏姨娘呢?”
“发现老爷尸身的时候,家中一阵兵荒马乱。”蒋忠道:“等后来安稳下来才发现苏姨娘已经不见了。”
“原来如此。”朱云峰点点头,继续问:“若是我们想到苏姨娘那屋子看看,不知道是否方便?”
“这……”蒋忠似乎有些为难,说:“大人稍后,我去请示一下我家太太。”
朱云峰点点头,轻轻拍了拍老管家的肩头说:“还有一事,劳烦管家问下蒋太太,今晚我兄弟二人在此叨扰,不知是否方便?”
蒋忠看朱云峰神色和缓,神色真诚,连忙说道:“小的这就去请示太太,二位大人是为我家老爷伸冤,住在我家也是应当的。”说完行礼离去。
等蒋忠走了,朱云峰问一直跟在身后点头哈腰的赵捕头说:“这位蒋员外,和太守大人私交不错吧!”
赵捕头说:“蒋员外交游广阔,和蜀中大大小小的官员,关系……都不错。”
“他家是做什么营生的?”朱云峰又问。
“嗯……”赵捕头犹豫了一下,说:“粮米生意。这城中的米店粮铺有七成都是他家或者他家入股的。”
“这位蒋员外多大年纪?”朱云峰继续问。
“三……三十不到。”
“三十不到的年纪生意能做到这般大,他家祖辈都是做这个的?”朱云峰继续问。
“这……”赵捕头想了想说:“倒也不是。”
“哦?”朱云峰看向赵捕头道:“一个三十不到的年轻人,白手起家做得这偌大生意?看来,一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呀!”
“那个……那个……”赵捕头实在是绷不住了,额上出汗,又不敢用手去擦。
朱云峰道:“刚刚我说要来此地查案,你先是出言阻止,阻止不成又打发人过来报信。看起来这位蒋员外与你赵捕头的关系,应该是很好吧!”
“那……那个……”赵捕头喊冤道:“大人冤枉,小的只是因为时辰晚了,加上蒋员外亡故,家中只有女眷,觉得不方便,怕……冲撞了,才……才……”
“那刚刚我问蒋家做何营生,你又为什么吞吞吐吐?”朱云峰继续逼问。
“这……”赵捕头犹豫了一会儿,咬咬牙说:“这城中大小赌档都是蒋家的。”
朱云峰怒道:“女皇陛下登基之初就昭告天下,除濠州外,天朝其他州县都不得设赌坊,你们倒是很好,这江州城最大的赌坊老板居然还是员外郎了?”
赵捕头低着头,不敢说话。
朱云峰又问:“既然发现尸首,为何不抬到府衙中叫仵作查验,反而直接在家中停灵?还有,之前你说是家中小妾勾结强盗,证据在何处?那苏姨娘都没找到,又或者……”说到此处,朱云峰突然上前一步,揪着赵捕头的衣领问:“那苏姨娘……也死了吧!你看,她正在你身后看着你呢!”
赵捕头“嗷”一声惨叫,看朱云峰的眼神仿佛他也是鬼,抱着朱云峰的大腿道:“大人……大人……小的……小的只是收钱办事,小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朱云峰嫌恶地一脚踢开赵捕头,脸带得色地看着曹肆。曹肆冲他翘了个大拇哥,说:“朱大人果然不愧是天下有名的神捕,只是……都这个时间了,蒋忠还不见回来,怕是……也跑了吧!”
朱云峰却摇摇头,说:“放心,跑不了的。”
曹肆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微一思索,明白了过来,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好手段。”
朱云峰笑笑,说:“好说,好说。小手段而已。”
原来朱云峰一路行来,见宅院虽大,但廊下花圃中却有纷乱脚印。除了宅子门口的两只灯笼,一路上连一盏灯笼都瞧不见,何况院中不见一名仆役,早就起了疑心,怀疑此处早就是一处空宅了。
朱云峰指着尸首问赵捕头:“这人是谁?”
赵捕头道:“自然是蒋员外。”
朱云峰春分短刃出鞘,对赵捕头说:“我是飒沓台少卿,天朝但凡阻碍飒沓台办案的,没有一个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我这刀杀过一品大员,你这不入品的捕头,杀你和杀猪没有区别,我连文书都不用写。”
赵捕头软倒在地,终于说了实话:“这人……是三日前城中斩首的犯人,叫贾贵。”
“犯了什么罪?”朱云峰问。
“他去年在闹市持刀杀人。”赵捕头说。
“闹市持刀杀人?”朱云峰想了想,说:“他因为家贫,将妻子典给一户姓沈的人家为奴三载,结果妻子被沈家的一个家仆侮辱,投井自尽。沈家说她是失足落水,赔了十五两银子,他多方打听知道真相上告,却苦无证据,所以当街杀人,是也不是?”
赵捕头点头,说:“就……就是如此。”
朱云峰对曹肆解释道:“去年整理卷宗的时候,我们还说过这个案子,很是感慨了一番。”说完又继续说:“刚刚我上手摸了摸尸首就知道死亡至少两三日,他颈部伤口整齐干净利落,且伤口周围皮肤呈深红色,显然是生前被人砍下头颅,不是死后造成的。这种手段,只有朝廷的刽子手才有。”
说完他看着赵捕头说:“这种明显的破绽,你一个积年的老捕头看不出来,我是不信的。只是我很奇怪,你应该知道这种事情根本瞒不过我,为什么还愿意带我过来查看?”
赵捕头说:“因为……有人给我递话,让我拖住你。”
【饼四/AU】流星飒沓(18)
18
朱云峰此刻有些犯难,他已经祭出飒沓台令牌,若是此时离去,想来这江州城中没有人能拦住他。可若是就此离去,与飒沓台一贯的宗旨又有些不符。
曹肆压低声音说:“不如……让九桔回去璧山报个信,我们二人在此地,了解了此案再返回如何?”
朱云峰问:“万一……”
曹肆明白他担心什么,说:“将计就计。若真的是有人想把你拖在这里,那不如遂了他们的意,看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朱云峰思索了一下,点点头,说:“也好。”
曹肆便对那捕头说:“这位大人……”
“不……不……敢当,小姓赵!您看得起叫我一声老赵就好。”赵捕头说。
朱云峰为人,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见赵捕头战战兢兢的样子,反而温声言道:“老赵,我和两位朋友确实是今日入的江州城,不过进城之后我们……”他说到这里看了眼曹肆,因为不知道他带自己去的那个地方能不能对外人讲。
却见曹肆一笑,说:“我们去了丘娘子那里吃红油抄手。”
赵捕头一听之下,脸上居然显出一副羡慕的神色,说:“能在丘娘子家吃到红油抄手,了不起,了不起。”
朱云峰完全不知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但他此时肯定不便问,就继续说道:“老赵可以派人去查问核实,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没想到赵捕头直接说:“三位去了丘娘子那里,一定是真的,不用查问了。”说完恭恭敬敬地给三人道歉,说:“此事就是个误会,耽误三位大人了,抱歉抱歉。趁着城门未关……”
朱云峰打断他道:“我此次外出,非为公务,既然遇到这个事儿,没有不管的道理。”说完他指指周九桔说:“只是我们不住在江州城里,老赵,我想让我这位朋友回去报个信,免得我借住的地方的那位主人家担心,你看可以吗?”
赵捕头神色似乎是有些犹豫,却还是点头说:“当然,当然!”
朱云峰便转头问周九桔:“回璧山的路,你认识吗?”
周九桔说:“饼哥未免太瞧不起我了,出城门一条官道走到底,我要是连这样也能走错,我都没脸回青羊宫了。”
朱云峰笑着说:“既然如此,那你先回去跟唐掌门说一声,我们俩明日就回。”
朱云峰说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在他身边的赵捕头闻言不禁暗自咋舌,心说光听案情居然就敢说明天就能破案回去吗?
周九桔点头,说:“我知道了。”说完去看曹肆。
曹肆微微一笑,将周九桔拉到身边,低声嘱咐几句,然后说:“这就去吧!虽然是官道,天黑也不好行路。”
周九桔答应了一声,翻身上马,朝众人拱拱手,一夹马腹,便离去了。
朱云峰转头对赵捕头说:“走吧!老赵,带我那位蒋员外家看看。”
“这……”赵捕头有些为难,说:“这个时辰了,我们一群人去蒋员外家……不太好吧!”
曹肆说:“有什么不好。为了他江州城一个小小员外,我们飒沓台的朱少卿亲自查案,难道还不能去他家看看了?”
“朱……少卿?”赵捕头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他自然知道,飒沓台能有少卿之位的不过八人,其中姓朱的只有……“噗通”一声,只见赵捕头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给朱云峰磕了个头,他身后一干捕快一见也纷纷跪拜叩头。
“行了,起来吧!”朱云峰不耐烦这种事儿,也不屑在几个捕快身上耍威风,说:“快带路,再不走,天真的黑了。”
“是是是。”赵捕头在手下的搀扶中爬起来,然后扯过一个手下说:“快,去蒋员外家,告诉他们,飒沓台的朱少卿大人亲自查案,要他们速速迎接。”
朱云峰闻言看曹肆一眼,只见他了然一笑,显然与自己想的一样,便没再多说什么。
蒋员外家住在江州城东的千源坊,这一带是城中富户聚居之处,整个千源坊只有两栋大宅,其余错落的民居多是依附这两栋大宅讨生活的人。
朱云峰进了坊门略观察一阵,问道:“这里,除了蒋员外,还有一户人家是谁?”
赵捕头说道:“还有一户姓沈,做蜀绣生意的,他们家三少爷前些年考中了举人,现在好像是在江南一带做官。”
“姓沈啊……”朱云峰脑子里转了转,但印象里江南那边姓沈的官员里似乎没有谁是蜀中出身。不过这话他现在自然没必要说,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赵捕头带着朱云峰和曹肆一路行到蒋家,门外早就有人等候迎接。那人看着五十岁上下,两鬓斑白,颔下留着山羊胡,也夹杂着灰白色,背略有些驼,看穿着打扮应当是大户人家中较为体面的仆人。
果然赵捕头见到他就招呼道:“大管家,劳烦您亲自出来迎客啊!”那老者居然是蒋家的大管家。
管家自称叫蒋忠,是自小就在蒋家为仆,蒋员外都是他看着长大的。
“赵捕头派人传信,说是飒沓台的大人亲自断案,我家太太心中感激,但她毕竟不方便出来迎接,所以要老奴在此等候,还请几位大人不要嫌我们怠慢。”说完居然就打算跪下给朱云峰和曹肆磕头。
“客气了,分内事。”朱云峰的回答很简洁,也不等蒋忠带路,直接迈步朝门内走去。
蒋忠连忙爬起来跟在后面,他年纪虽大,脚下却不慢,小跑着硬是绕到朱云峰身前为他带路。
蒋忠一路走一路为朱云峰介绍道:“今日中午用过饭,我们老爷照例到苏姨娘处歇息,谁知到了申初还未见起,申时正刻老爷往往要出门到几个店铺转转,晚上还应了城西杨老爷的约,要去赴宴。太太生怕老爷误了时辰,所以打发她手下的丫头娟儿去看看。没想到娟儿进了苏姨娘的屋子就闻到一股老浓的血腥气,大着胆子一看,我们老爷躺在地上,头都没了。娟儿吓晕了过去,还是太太觉得她去得久了没回话,又叫了身边另一个丫头小婵去叫,这才知道出了事儿。立刻就赶着报官。”
蒋忠说完将朱云峰和曹肆带到一间花厅,只见此处已经布置成灵堂模样,一具无头尸体就躺在中间的棺材里。
朱云峰也没说话,上去摸了摸尸体,又略略查看了一下,问蒋忠道:“你今日最后一次看到你家老爷是什么时候?”
蒋忠不假思索地说:“中午老爷和太太一起用饭的时候。”
“原来如此。”朱云峰说完又问了句完全没相干的话:“刚刚一路行来,没有遇到一个仆役,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