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四/AU】流星飒沓(07)

07
  这一下兔起鹘落,周围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只听曹肆大叫:“闭气!”众人这才纷纷闭住呼吸。
  眼见白色粉末弥散,偶尔有零星沾染到身上似乎也没有什么异状,刘九思正想说曹肆大惊小怪,只听身后靳鹤岚“哎唷”一声大叫,再看他手背上一篇焦黑,皮肉正在“呲呲”朝外冒黑气。
  曹肆连忙几个小跳赶到他身边,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取出一粒说:“张嘴。”
  靳鹤岚此刻心中惶惑,简直是一个命令一个动作,立刻张嘴,曹肆将丸药扔到他嘴里,说:“坐下调息。”随后又拿出一个瓷瓶,递给朱鹤松说:“一粒丸药,三碗温水调开,找棉布条,开水煮过,浸没在药水中一炷香时间,给他裹手上的伤口。”
  朱鹤松此时只见靳鹤岚手上的黑色不断扩大,心中焦急,问:“那他……要不要先点了穴道止住毒物?”
  曹肆说:“没用的,越是点穴,那毒反而在他手上弥散得厉害,真那样,他这手就彻底废了。”
  朱鹤松犹豫了一下,虽然曹肆看起来胸有成竹,但他不识得曹肆,拿不定主意,用眼去看朱云峰。
  朱云峰冲朱鹤松点点头,说:“听曹兄的吧!想来他识得这是什么。”
  曹肆点头,刚想说话,只有张霄墨又是轻轻“啊”了一声。众人抬眼去看他,只见他看着廊下,那里本来有一个人,是张县令的长随,如今整个人都不见了,只留下一堆衣物还在冒着黑气。
  “这……”朱云峰眉头拧得跟坐小山一样,轻轻说道:“化尸散?怎么跟血衣教又扯上关系了?”
  “血衣教?”刘九思显然没听说这名字,去看张霄墨。
  张霄墨说:“血衣教是百余年前盘踞西南的魔教,教中众人崇尚鲜血,听说每人都要用自己的鲜血喂养本命蛊虫,那些虫子因为个人特性也各有不同,端的厉害。教中有许多厉害人物,最后一任教主就擅长化尸大法,据说化尸大法一出,能把一个活人化得干干净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刘九思问:“这么厉害,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二十多年前,血衣教主不知道修炼什么邪门功法,放出了一种厉害蛊虫,血衣教闹了一场瘟疫,人全都死了。”张霄墨说。
  “一场瘟疫?”刘九思本能感觉不太对,血衣教既然善用蛊虫,那教众应当通晓医药,怎么会被一场瘟疫就灭了门。话又说回来,要真是一场瘟疫能把血衣教灭门,那这么厉害的瘟疫应该蔓延整个西南地方,那天下应都知晓,自己不可能不知道啊!
  张霄墨明白他的意思,说:“卷宗是这么记载的。”这意思也很明白,是否有其他内情我不知道,照本宣科反正就是这么记录的。
  刘九思也知道现在根本不是刨根问底追究这种事情的时候,此时朱鹤松已经听曹肆的在给靳鹤岚处理伤口了,他问朱云峰道:“大人,您看……”
  朱云峰微微摇头,止住了他的话头,说:“墨墨,去叫张县令起来,这么大事儿,他可不能躲起来。”张霄墨领命去了。
  朱云峰又说:“九思,查看一下,这院中尸体可有什么问题?”刘九思也领命去查看。
  曹肆问朱云峰:“大人是觉得那人是冲着这些尸体而来?”
  “曹兄何必明知故问,”朱云峰道,“我能想到的,想来曹兄也早就想到了吧!”
  曹肆微笑道:“大人谬赞了,我哪儿能与大人相提并论。”
  朱云峰却突然一步跨到曹肆身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他,道:“曹兄,你早就看出来了吧!”
  “看出来什么?”曹肆不为所动,脸上依然带着淡淡微笑,说:“大人说什么?可否明示?”
  朱云峰扬起下巴,说:“看出来廊下坐着那个长随,其实早就死了,对不对?”
  曹肆折扇轻摇,说:“大人,您太高看我了,那长随当时背对着我,我怎么可能当时就知道他已经死了。”
  “当时是不可能知道,”朱云峰突然笑起来,似乎是抓住了曹肆话语里的破绽,说:“可你后来就知道了,对不对?否则你凭什么能及时把我拉开呢!”
  曹肆说:“大人这就不识好人心了。”曹肆将折扇合起来,说:“我好意救了大人,怎么反而成了我的错处?”
  朱云峰颇为轻佻地捏住曹肆的下巴,仔仔细细打量他的脸,甚至用手轻轻划过他的脸颊。
  如此无礼的举动,曹肆却不反抗不躲避,安静站着任由朱云峰肆意施为。
  已经查点完尸首准备回报的刘九思看到这一幕,惊得停下脚步。
  被张霄墨从被窝里拽起来的张县令急匆匆赶过来,又被张霄墨拦下。
  只有朱鹤松,全心照料着靳鹤岚的伤势,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朱云峰将曹肆的脸仔仔细细摩挲了一遍,这才作罢,松开了手。
  曹肆说:“大人检查过了,我没有易容过。”
  朱云峰说:“没有易容,不代表你真的就是曹肆,毕竟我从没见过他。”
  曹肆对朱云峰的无礼似乎全然都不生气,继续解释道:“大人疑心我,倒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我能认出院中那具尸体是活人假扮的理由,其实说出来全部稀奇。”
  “你倒是说说看。”朱云峰说。
  曹肆说:“一般人死之后,全身会有僵直,直到一段时间之后再慢慢软化。被阎王帖毒死的人却是反过来的,身体先是柔软无比,而后慢慢僵硬。算时间,这个时候是尸体僵硬无比的时候,只有那具假扮的尸体手软瘫在一旁,所以我知道。”
  朱云峰全然不信曹肆的说法,说:“今夜不是满月,曹兄目力再好也该有个极限吧!”说完他又说:“曹兄,你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所以我一直以礼相待。不过我也希望你知道,飒沓台代表的是女皇陛下的意志,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不介意让你知道我飒沓台的手段。”
  曹肆叹了口气,似乎是在犹豫,然后说:“好吧!我看到那个人了!他是……”
  这句话刚刚说完,只见朱云峰直接伸手将曹肆揽入怀中,同时右手一挥,“春分”短刃从手中飞出,刺中张县令肩头,刘九思张霄墨二人立刻上前,将张县令点倒在地。

【饼四/AU】流星飒沓(06)

06
  这一日陆续又有许多江湖人士造访,在知道裘家遭遇灭门,飒沓台办案之后也都颇为配合,登记了自己姓名门派,报告一路过来听到什么传闻,可有人要对裘家不利等等。
  一直忙碌到晚上,虽然也叫了许多人来辨认,那具男尸身份却依然没有被认出来。
  “这倒也奇了。”晚间吃饭的时候,刘九思感慨道:“今天到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居然没有一个人认得出那人的。”
  靳鹤岚跟着朱云峰的日子长,见识也多一些,说:“这样说来,那人应该不是江湖人士,否则早就被人认出来了。”
  “这么说的话,这人说不定真的是裘家的仆从。”朱鹤松说,“所以没人认识,也很正常。”
  张霄墨摇摇头,说:“裘家在这里也算士绅,一直小心谨慎,不敢行差踏错。买进来的人口都有登记造册,我对着名单看过了,都对得上,所以那人肯定不是裘家的仆人。”
  “那……会不会是临时来帮佣的?”朱鹤松问。
  “墨墨下午找了牙行的人来问过。”朱云峰说,“裘家确实找他们雇了人临时来帮佣,但那些人约好了今日午时带过来。上午裘家出事儿的消息就传遍了,所以那些帮佣的都没来。”说完,他问在一旁默默吃饭不说话的曹肆,“曹兄,这人的身份你怎么看?”
  曹肆摇摇头,说:“大人问倒我了,我怎么可能知道?”
  “你不是百晓生吗?”刘九思淡淡刺了一句,他还是觉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有点儿可疑。
  曹肆放下筷子,认真解释道:“只是江湖朋友抬爱。这世上不可能真的有人全知全能。”
  刘九思还想说话,被朱云峰一个眼神制止。
  张县令眼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出声打圆场,说:“大家吃菜、吃菜,这菜若是觉得不好,明日我就换个厨子。”
  曹肆笑道:“燕云楼的陈大厨都被您请来了,这若是再说不好,那满洛阳城也没有好的了。”
  朱云峰这才知道张县令居然请了名满天下的洛阳燕云楼的厨子来给自己这一行人做饭,皱眉道:“张县令,太靡费了。”
  张县令连忙说:“陈大厨原是被裘老庄主请来为他今日寿宴掌勺的,来都来了……也不好让人白走一趟,所以卑职才自作主张……”
  朱云峰说:“虽然如此,但到底不好。下次不可了。”
  “是是。”张县令唯唯答应。
  吃完饭,众人分别回房休息。房间是裘家前院里的倒座房,临时收拾出来的,也闷热,谈不上什么舒适,不过就是有个睡觉的地方。
  睡到半夜,朱云峰突然听到窗外有“咚”的一声轻响,他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这时在他房里打地铺的张霄墨也醒了,问:“大人……”
  “墨墨去把他们叫醒。”朱云峰说。
  “是。”张霄墨没问为什么,飒沓台唯上,上官有命,下属遵从,别无其他。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开门就要去隔壁叫人。
  “小声些,不要惊醒其他人。”朱云峰叮嘱道。
  “是。”张霄墨压低了声音。
  朱云峰此时也已经穿好衣服,将“春分”短刃在腰间插好,便走了出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应尸首摆在院中,廊下坐着一个人,是张县令的一个长随,奉命值夜。不过显然他做事不怎么尽心,坐在那里,头一点一点的,显然已经睡着了。
  朱云峰眉头微皱,但也没功夫去管他,只细心去看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这时靳鹤岚他们几个也已经走了出来,靳鹤岚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问:“大人,有何吩咐?”
  “你们四处查看一下。”朱云峰说,“我刚刚听到些动静。”
  靳鹤岚“嘿”了一声,说:“别是那些不长眼的小毛贼,觊觎裘家财货,想来捡便宜。”
  朱云峰说:“要真是这样,那可活该他们倒霉了。”说完这句,他选了个方向,仔细搜索过去。
  剩下几人见他模样,已经明白了他想做什么,不等靳鹤岚传话,便四下散开查看。
  朱云峰仔细搜索了一遍,没什么发现。裘家的前院虽大,却没有种什么太高大的树木,此时院中躺满了尸体,尸体上都盖了白布,在月光照耀下很是阴森。
  “飒沓台众位大人大半夜不睡觉,这是在做什么呢?”突然倒座房那边“吱呀”一声有门打开,曹肆摇着扇子走出来,一副被吵醒的样子。
  朱云峰看他一眼,见他打了个手势,指了指院子正中。
  朱云峰虽然不明白曹肆的意思,却还是轻咳一声引起其他人注意,然后连打手势,要所有人慢慢朝院中集中,自己也慢慢朝院中走,边走边说:“吵到曹兄了?抱歉抱歉。”
  曹肆冲朱云峰比了个大拇指,然后说:“你们一群人到底在搞什么?”说完打了个哈欠,似乎很是疲惫。
  眼见众人都围拢过来,已经隐隐将院中那一堆尸首围在中间,曹肆便也慢慢走进院子中央,走进那堆尸体中,对朱云峰说:“大半夜的扰人清梦。还好我胆子大,要是我胆子小,几乎以为是诈尸了。”
  这句话说完,只见曹肆脚下一绊,随后狠狠踩在一具尸首的手掌上。
  只听“嗷”一声惨叫,那句尸体居然从地上跳起来,几点寒芒出手直冲曹肆而去。
  曹肆显然早有预料,一个铁板桥躲过,随后身子一转,居然朝着朱云峰所在的方向逃过去。
  朱云峰早在曹肆说“诈尸”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曹肆的意思,此时见曹鹤阳跑过来,立刻伸手将他拉在身后,然后一个“二龙戏珠”,直插那“尸体”的眼睛。
  那“尸体”朝后一缩,堪堪躲过朱云峰的攻击,曹肆此时却来了个“回马枪”,仿佛身后长眼睛一下,反手一刺,脚下一踢,正踢中那“尸体”小腿。
  这一下势大力沉,踢得那“尸体”一趔趄,朱云峰趁机伸手拿住他肩头,一个反扭,就想将他按倒在地。没想到手刚搭在他肩头,正要用力,朱云峰却觉得自己肩头一麻,手不自觉松开,随后后颈被人一提一带,朝后急退了七步。朱云峰刚想骂人,只见那“尸体”洒出一把白色粉末,随后消失不见。

【饼四/AU】流星飒沓(05)

05
  竹城水寨原是洛河上最大的水匪寨子,因着此地连年兵灾,土里刨食的人过不下去,便借着洛河成了水匪。朝廷曾经多次派兵清剿,但却是越剿越多。直到女皇登基之后,疏通了洛河,兴修水利,重新丈量了土地,又狠杀了几个民怨颇大的水匪头子才算是让这附近一带重归朝廷管辖。竹城水寨的杨寨主就是在此时归顺朝廷的,还被封了个转运使,方便他借着洛河做些买卖。
  竹城水寨最兴旺的时候,号称寨中有近万丁壮,大船过百,小船近千,连洛阳太守都要给几分薄面。竹城水寨的寨主姓杨,据说从小就生长在寨子里,水性好,脑子活,为人又有一股凶性,凡遇冲突,都冲锋在前,很得人心。
  竹城水寨杨寨主曾经有好几位夫人,泰半都是抢来的,刚刚刘九思认出来的那位也不例外。据说她原是一位客商的夫人,随丈夫行船路过洛河,船只被竹城水寨所劫,其他人都怕的瑟瑟发抖,只有她居然振振有词地和那些水匪讲大道理。她当时还不到二十,面容姣好,声音柔媚,偏生讲出话来一套一套的,让人啧啧称奇。
  杨寨主立时看中了她,说只要她答应做自己的压寨夫人,就放过这艘船,不但不伤人命,还分文不取。
  一般女子遇到这种情况,要么破口大骂,要么嘤嘤哭泣。这位杨夫人却说:“我做你的压寨夫人也不是不行,但你必须明媒正娶,且从此之后只有我一人。”
  杨寨主答应了她,她就真的跟着杨寨主回了寨子。杨寨主果然信守承诺,放过了那艘船,也遣散了自己家中一众妻妾,从此只有这位杨夫人一人。也是在这位杨夫人的建议下,竹城水寨后来都是只劫银钱不伤性命,甚至还做起了“寨旗”生意,往来客船,只要在船头插上水寨的旗帜,便能安然通过。兄弟们不用再出去刀口舔血,银钱却源源不断,一时之间洛水上下有无数人来投靠。让竹城水寨成了名副其实的洛水第一寨。
  再后来,也是这位杨夫人一力促成杨寨主被朝廷招安,还被封了个“大义夫人”的名号。
  杨寨主大约七、八年前病故,他膝下无子,寨中一众兄弟分成几派,想要抢寨主的位子,这位杨夫人又是妙招迭出,拉一群打一群,借着亡夫的名义,自己坐上了寨主的位子。不过她还是喜欢别人叫自己杨夫人,以示自己深爱亡夫。不过她真的坐稳位子之后,就开始养面首,据说还跟地方上的几个大员都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这几年竹城水寨的杨夫人出名倒不是因为水寨兴旺,而是她的各色绯闻,全部香艳无比。
  刘九思见众人都看向自己,他神色有些尴尬倒:“我当年曾经在洛南做过小吏,见过她。不过当时离的远,时间也长了,所以才需要辨认。”
  朱云峰点头,随后问张霄墨道:“关于这位杨夫人,我们还知道些什么?”
  飒沓台经手案件无数,无论江湖还是庙堂,各色人等有何秘闻,他们都一清二楚。张霄墨是他这一队人中专司记录的书办,需对飒沓台中各类资料典籍熟烂于心。
  果然张霄墨思索了一下说:“这位杨夫人出名后,我们曾经调查过她,不过消息未经证实。”
  “噢?还有我们都证实不了的消息?”朱云峰很是好奇,问:“是什么?”
  “都说这位杨夫人原是商人之妇,但身世就不清楚了。之前我们调查过,她似乎与那位客商是私奔,各处官府均无他二人成婚的文书。”张霄墨说。
  “哈?”朱云峰道,“意料之外,但倒也算是情理之中。只是……”朱云峰看着眼前已经毫无声息的尸首,说:“以她的身份,来此地贺寿也属正常,何需易容乔装?”
  刘九思说:“或者……她是来见什么人的?”想到这位夫人的传闻,他说:“裘家有她的情郎?”
  一直在一旁默默倾听的曹肆突然将折扇一收,在手上轻敲两下,说:“如此说来,我倒突然想到另外一个传闻。”
  “另外一个传闻?”朱云峰看着曹肆,问:“是什么?”
  曹肆说:“裘老庄主的夫人出身洛阳金刀门,现在的金刀门门主应当管这位裘老夫人叫姑奶奶。”
  朱云峰说:“这事儿我也清楚。不过裘老夫人似乎十多年前就亡故了,好像那之后裘家和金刀门的往来就没那么密切了,否则今日这些尸首中怎么一个金刀门的都没有。”
  “是。”曹肆说,“不过在当年,裘老庄主借助岳家的力量颇多,所以对自己这位妻子也……颇为敬重。”
  朱云峰神色有些古怪,说:“你说他惧内就是了,用不着这么委婉。这个事儿也不怎么新鲜。”
  曹肆也不恼他打断,继续说道:“男人嘛……发达之后总想着娇妻美妾,裘老庄主也不例外。不过听说裘老夫人是个火爆脾气,加上金刀门弟子众多,他到底也不敢明着来,所以听说有一所外宅。”
  “外宅?”朱云峰这下来了兴趣,说:“这我倒没有听说过。”
  “听说是当年洛阳城中天香楼的花魁,被裘老庄主赎了身,养在城里。”曹肆说,“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终究还是被裘老夫人知道了。”
  朱云峰摇头叹息道:“这就是裘老庄主的不是了,金刀门在洛阳是地头蛇,他就算要安置外宅,也没有安在城里的道理。”
  “是啊!”曹肆说:“或者裘老庄主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才这么选的吧!不过终归还是被知道了。”
  “那……然后呢?”朱云峰说。
  “大人刚刚也说了,金刀门在洛阳城中何等厉害,要对付一介女流太容易了。”曹肆说,“何况洛阳城那么大,要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消失,有的是办法。”
  “说了半天,这事儿……和今天的事儿又有什么关系?”朱云峰问。
  “听说当时那位花魁已经为裘老庄主生下一女。”曹肆说,“算来,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儿了。”
  朱云峰眸光一凝,说:“你的意思,这位杨夫人,是裘老庄主的……私生女?”
  曹肆摇头,说:“是与不是,我就不敢说了。只是据说当时金刀门看在那是裘老庄主骨血的份上,将那女孩儿送到了庵堂之中。”
  “阿朱。”朱云峰立刻吩咐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朱鹤松蹲下身子又是一番检视,随后回报道:“虽然时间久远,但能看得出,杨夫人头上曾有戒疤。”
  “以杨夫人的本事,要想查清楚自己的身世倒也并非难事。”朱云峰说,“毕竟……”
  “毕竟我天机楼都知道裘老庄主曾有一女。”曹肆接着说道,“所以她乔装改扮来此,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朱云峰疑惑道:“她来做什么呢?相认?报仇?抑或相认不成来报仇?”
  曹肆摇头,说:“这……就是各位大人的专长了,我天机楼与查案一道真的是一窍不通。”
  “呵呵。”朱云峰干笑一声,说:“曹兄过谦了。天机楼掌天下机密,这天下没有你们不知道的事情。”
  曹肆回了一声干笑,说:“大人过誉才对。我天机楼在飒沓台眼中,不过就是卖消息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朱云峰不再多说什么,又叮嘱手下想办法查清那具男尸的身份,同时将在裘家取到的各处毒物提出些许放入竹筒中,飞鸽传书直送京城,飒沓台中自有专门的人检验是何种毒物。

【饼四/AU】流星飒沓(04)

04
  裘宅很大,但此时在飒沓台一干人的指挥下,张县令的手下已基本将尸首集中在大厅以及厅前的空地上。这么多人的尸首聚集在一处,死状可怖,张县令已经吓得缩在一边,吐过好几回了。此时见朱云峰进来,连忙强撑着过来,说:“见过大人,请问还需要卑职……呕……卑职做什么?”
  朱云峰微微皱眉,曹肆更加直接,他用扇子在面前扇了扇,似乎是要扇去张县令身上那股子因为呕吐产生的馊味。
  张县令见曹肆动作无礼,有些不快,但他是与朱云峰一起进来的,又生怕他也是飒沓台的人,因此只能强压着不满,问:“不知道这位大人是……”
  曹肆收起扇子,拱手道:“不敢,不才天机楼曹肆。”
  张县令一听之下,发现曹肆不过是个江湖人士,刚想发作,又觉得“天机楼”几个字似乎有些耳熟,突然叫起来:“您……是那位百晓生曹先生?”
  曹肆微微一笑,说:“不敢,百晓生什么的,不过是江湖朋友抬爱,人生在世,哪里有人是什么都知道的。”
  这一下朱云峰倒有些意外了,在他看来,张礼茗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你若说他刻意钻营,了解朝廷风向倒是可能,可曹肆的名头他居然也知道,倒很值得玩味了。
  张县令此时似乎是沉浸在见到名人的激动中,连忙说:“早就听闻曹先生博闻强记,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朱云峰实在忍不住了,插口道:“这说的是曹兄?这套词儿我听着怎么这么熟呢?张县令平日里没少听书吧!”
  张县令讪讪道:“一时激动,失态失态。”
  “你是怎么知道他的?”朱云峰很是好奇,毕竟他原以为曹肆的名气只在江湖中响亮。
  张县令说:“我有一位同乡,耕读传家,行善积德,奈何始终无后。上天机楼问曹先生求了一个锦囊之后,第二年就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朱云峰看曹肆的眼光立刻不一样了,他久在江湖,很是知道那些所谓求子灵验的寺庙暗地里干的是什么勾当,倒没想到这个曹肆道貌岸然的,居然也做这种事情。
  曹肆仿佛没看到朱云峰的眼光,笑着对张县令说:“您这么一说,我大约知道了,您那位朋友是白河郡的郎员外吧!那是前年的事儿了,郎公子如今也应该满周岁了吧!”
  “正是正是。”张县令道:“上个月刚满周岁,我还打发家人送了贺礼。”
  朱云峰听张县令这么说,对曹肆的身份再无怀疑,毕竟这二人在此遇到只是凑巧,若是提前套好的词儿,那这案子也不用查了,凶手必是曹肆和张县令无疑。既然曹肆身份无疑,朱云峰就想见识见识他“百晓生”的厉害了,于是指着满地尸首问道:“曹兄,你怎么看?”
  曹肆上前查验了两具尸体,对朱云峰说:“从目前情况来看,倒是很符合唐门的‘阎王帖’。”
  朱云峰说:“我倒也曾听说过,唐门的‘阎王帖’无色无味,且绝无解药,取的就是‘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的意思。”
  曹肆点头,说:“确是如此。只是‘阎王帖’是唐门绝密,听说配置极为困难,有几味药如今已经很难寻获,绝非寻常唐门弟子就能弄到的。还有就是,唐门长年在蜀中,裘老庄主一家又不出河南,我实在想不出这两家到底会有什么恩怨。”
  “有没有恩怨,是我们的事。”朱云峰说,“曹兄能确定这毒就是‘阎王帖’吗?”
  曹肆想了想,摇摇头说:“不能。”
  朱云峰被噎的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不满道:“曹兄是在开我的玩笑吗?”
  曹肆说:“不敢。”然后解释道:“我虽曾经见过死于‘阎王帖’的人,可到底并非唐门中人,这天下也不是只有‘阎王帖’一种毒物,大人要我确定,是强人所难了。”
  朱云峰心中虽然不满,但曹肆说得也有道理,想了想,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问:“那不知道这些死者中,曹兄可有认识的。”
  朱云峰这么问,其实多少有点恶心曹肆的意思,这么多尸首,让曹肆一一看过,哪怕再久经阵仗,怕是心中也会不安。曹肆只要表现出一星半点的不适,他就能借机……借机什么呢?朱云峰突然问自己,是要借机嘲笑?肯定不是。莫非自己居然想借机献殷勤?在这种时候?朱云峰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朱云峰光顾着唾弃自己,倒没想到曹肆居然真的已经问人讨了纸笔,开始一一辨认死者身份。
  曹肆的“百晓生”之名确实不凡,这里的死者他几乎全部认识。而且确实如他所说,飒沓台和天机楼的暗记用的是同一套体系,他提笔刷刷几下,用的都是朱云峰他们能看懂的记号,简单清晰又便捷。
  约莫一炷香功夫,曹肆将自己的记录拿给朱云峰看,说道:“大人,都在这里的。死者基本都是裘家的人,共有九十三口,其余是来参加寿宴的,我也都一一记下了。只有两人我不认识。”说着点了点记录。
  朱云峰看了一眼,说:“一男一女?”说完又依照记录去看那两具尸体附近查看,说:“看起来都是仆人打扮,会不会是裘家的下人,曹兄未曾见过。又或者是因为寿宴,裘家雇来帮佣的。”
  曹肆摇头,说:“那……我就不知道了。”他说完顿了顿,似乎是还有话想说,但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曹兄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就是了,无妨的。”朱云峰说。
  曹肆看朱云峰一眼,对他的敏锐很是惊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这具女尸,口唇虽然青黑,但看起来印记比其他人都淡。”
  朱云峰思路奇快,立刻反应了过来,说:“要么她中毒比较浅,要么……”说完蹲下身子,伸手用力摸了一把死者的脸,手上沾满了粉。
  “果然有易容。”朱云峰说完,叫了手下朱鹤松过来,说:“阿朱,这女的易容了,你查看一下。”
  “是。”朱鹤松应下。只见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在其中取了一根布条,又选了一个小瓷瓶,将瓷瓶中的事物倒在布条上,随后在那死者脸上用力擦了几下。
  “大人,好了。”处理完一切,朱鹤松回禀道:“您要来看一下吗?”
  朱云峰向曹鹤阳微一示意,曹鹤阳便与他一起走回那具尸首旁,“如何,曹兄,这个人你认识吗?”朱云峰问。
  曹鹤阳打量良久,皱眉道:“这女子……我倒真有几分眼熟……”
  此时刘九思和张霄墨忙完了手边的事情,过来向朱云峰回报,见众人围着一具尸首,便也过来查看。一看之下,只听刘九思“啊”了一声,朱云峰回头问道:“怎么?你认识她?”
  刘九思说:“倒是与我的一位故人有些相像,等我仔细看看。”说完蹲下身子查看。
  一会儿之后,刘九思起身禀告道:“确实是她。我与她许久不见了,第一眼没有认出来。”
  朱云峰点头,表示理解,等着刘九思的下文。
  刘九思看一眼曹肆,意思很明显。朱云峰说:“无妨,这位是天机楼的曹肆曹兄。”
  “百晓生曹肆?”刘九思吃了一惊,随后拱手行礼道:“久仰久仰。”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刘九思继续说:“这一位,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竹城水寨的杨夫人。”

【饼四/AU】流星飒沓(03)

03
  朱云峰细细打量面前的锦袍公子,他看起来不到三十,约莫比自己年纪大一些。手上一把折扇,轻轻摇动。最关键是他很白,那折扇是玉骨的,当是用上好的汉白玉雕凿而成,而那自称“曹肆”的锦袍公子拿着扇子的手居然与那扇骨白的一无二致。
  “大人?”曹肆见那自称飒沓台的公人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盯着自己看,神色颇为放肆,心下不快。
  好在朱云峰也只是微微分神,一听曹肆叫自己,立刻醒过神来,说道:“我也是刚刚到此,详细的情况还不清楚。”语气居然不自觉温和了几分。
  “原来如此。”曹肆说了这一句,不再说话。
  朱云峰此时却已经想起了曹肆的来历,他刚刚自报家门,说来自天机楼,据他所知,那位天机楼的曹肆在江湖上人称“百晓生”,若真的是他,那这案子破起来说不定倒能轻松几分。只是朱云峰此前没见过曹肆其人,万一眼前这人是冒充的,那这笑话闹的可就大了。
  正思索间,他手下被称呼为“老靳”的靳鹤岚匆匆走来,将一叠文书交给他,说:“大人,初步勘察结果在此。”
  朱云峰接过,顾不上周围都是人,展开文书看了起来。
  飒沓台这二十余年办理不知多少案件,自有一套方法。文书上也尽是各类暗记,所以他也不怕周围有眼力好的能看到文书上的内容。
  朱云峰匆匆扫过文书,越看越是出奇。
  从初步勘验结果来看,裘家庄灭门一案,共计有死者一百二十七人,大部分死者集中于厅上,共有五十四人,剩下的则散在庄子各处。这些死者的尸体口唇处全部黑紫,大多数尸体面部发青,明显是中毒而亡。从现场遗留的各类事物中来看,死者身边的食物,无论是何种种类,全部都有毒。
  朱云峰眉头直皱,这世上毒物不知凡几,但真正能做到无色无味的少之又少。无色无味的毒物往往下毒的要求苛刻,比如不能沾水不能沾酒不能遇高温等等,若是不想有这些限制,那毒物要么有色要么有味,下毒时需得有所遮掩,无论如何,能够用毒灭门,这样的毒,世间罕有。
  这时朱云峰只听身边“哎呀”一声,紧接着那人说:“思来想去,也只有唐门的‘阎王帖’能做到了。”朱云峰转头一看,发现曹肆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边,伸长脖子在看他手上的文书。
  朱云峰悚然一惊,他自问功夫不错,在飒沓台他若自称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这些年他东跑西颠,与不少武林人士也打过交道,自觉武功在江湖上就算不是最顶尖的,但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了。谁知道,这曹肆凑到自己身边,自己居然完全没有察觉。最关键的是,他刚刚提到了唐门的阎王帖,这岂不是说明他能看懂飒沓台的秘文。
  见朱云峰盯着自己,满脸惊骇,曹肆笑笑说:“大人莫要紧张,这暗记别人自然看不懂,我天机楼弟子却是人人都明白。只因为当年飒沓台草创,我天机搂也有一位前辈加入。如今飒沓台用的这套秘文就是在天机楼秘文的基础上改的。”
  朱云峰微微沉吟,不知道曹肆说的是真是假。他入飒沓台时日不短,却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此事,一时倒有些吃不准。
  然而曹肆既然能看懂秘文,那就必然不能随随便便放他走了,万一他回头大肆宣扬此间细节,与办案不利。想到此节,朱云峰便微微拱手行礼道:“在下飒沓台朱云峰,久闻曹兄博闻强记,是江湖中人人夸赞的百晓生,今日既然有缘,在下倒有个不情之请。”
  曹肆见机极快,立刻拱手回礼道:“有幸一睹飒沓台各位神捕大人们办案的手段,倒也可算是生平快事,小子敢不从命?”
  朱云峰再看曹肆眼中就多了几分激赏,他刚刚只说有不情之请,这人却立刻能明白自己的想法,看来确实有几分不凡。
  朱云峰刚想请曹肆入内详加商谈,却见刚刚围拢的那些江湖人士中有几个正打算离开。
  “众位且慢。”朱云峰说:“既然到了此间,那说不得得请诸位稍候片刻了。”
  “大人意欲何为?”人群有人说:“我等来此是参加裘老英雄寿宴的,他如今已然不在,那我等留在此处又有什么意思,自然是速速离开。”
  朱云峰说:“众位要走,自然可以,不过烦请各位留下名号,让我等查验无误才行。”
  “什么意思?”
  “难道居然当我们是凶手?”
  “飒沓台虽然厉害,可我也不……”这人话还没说完,只见朱云峰身形如鬼魅般,忽的蹿到他身旁,未见他如何动作,从身后拔出一把匕首,正是飒沓台人人皆有的“春分”短刃。匕首并未出鞘,连着刀鞘点在那人咽喉处,那说话的汉子瞬间动都不敢动,额上冷汗涔涔。
  朱云峰说:“飒沓台办案,天朝百姓人人皆应配合。”
  “配合,配合。”
  “我等一定配合。”
  一众江湖人士赶忙纷纷附和,显然朱云峰刚刚那一手已让他们吓破了胆。
  “老靳。”朱云峰叫道。
  “属下在。”
  “你在此地招呼一下,我让墨墨出来,查验各位英雄身份,确无问题的,再放他们走。”
  “是。”靳鹤岚应道。
  朱云峰转头看着一直微笑看着事态发展的曹肆,问:“曹兄,刚刚我们说到哪里了?”
  “小子正打算一睹飒沓台各位神捕风采。”曹肆说。
  “既然如此,曹兄请。”朱云峰边说边做了个“请”的动作。
  “不敢,大人请。”曹肆也做了个“请”的动作。
  二人谦让一番,联袂朝宅子里走了进去。

【饼四/AU】流星飒沓(02)

02
  张县令为官十余载,但地方上一贯平安,偶有人命案子双尸已经是顶天了,他从没见过这等灭门的惨状,当场吓得瘫软在地。好在他身边长随还算得用,把他扶到院子里,提醒他如此人命大案他小小县令无法擅专。张县令原想将案情大概写公文呈送洛阳太守,没成想实在是太过惊惧,手抖个不停,根本没办法写字。没奈何,只能将官凭印鉴交给长随,派他即刻入城禀告。
  “卑职……卑职原以为飒沓台的大人们,总要三两日才到,因为才关闭了大门,生怕有闲人入内,弄乱了现场。”张县令跪在地上,声音中仍带着丝颤抖。
  “行了,我知道了。”朱云峰说,“这点,你做得还算不错。”
  “那……那大人您……”张县令还是有些糊涂,洛阳距都城长安虽然不远,可哪怕快马也不可能快到这种程度啊!
  朱云峰瞥他一眼,说:“怎么?你怀疑我?”
  “不敢不敢!”张县令连忙磕头,说:“大人英名远播,令牌也交卑职验看过,下官只是感叹少卿大人确实是人中龙凤,一听此地有案情,便即刻赶来,确实如飒沓流星,可亲可佩。”
  “少拍马屁。”朱云峰显然不吃这一套,说:“我在附近办个案子,正好路过,听说这里发了个灭门案子,这才马不停蹄赶来。”
  “原来如此。”张县令抹一抹头上的汗,继续拍马屁,说:“那也是那班毛贼运气不好,正好撞到少卿大人手里。”
  朱云峰哪里不知道这个张县令此刻阿谀不断,是为了什么,他一贯不耐烦这种文官,说:“张县令还请放宽心,我飒沓台一贯只问刑狱,你是否眠花宿柳,那是御史大人们管的事儿,与我无关。”
  张县令只觉身上一轻,他之所以不惜下跪,就是生怕这位传闻中性烈如火,嫉恶如仇的朱云峰大人告自己的状,听他这么说,立刻放下心来。
  “不过……”朱云峰又拖长了声音。
  张县令久在官场,立刻明白过来,说:“大人但有吩咐,卑职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案子的行文……”朱云峰又说。
  “大人怎么说,卑职怎么写。”张县令说:“但有一丝含糊,请大人问罪。”
  “张县令能做到这洛水县令,确也有几分不凡。”朱云峰嘴角含笑,虽然说的话里带几分讥刺,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他嘴里说出来倒带着几分真诚。
  “不敢不敢,全靠各位大人栽培。”张县令诚惶诚恐。
  “哎呀,张大人怎么跪下了。”朱云峰仿佛此时才发现张县令跪在地上,说:“快快请起。”
  张县令呵呵干笑,说:“那什么……卑职年纪大了,膝盖软,见了大人,放松心情,不知不觉就跪下了,不妨事,不妨事。”
  二人假模假式地推让几句,朱云峰听外面马蹄声响,知道是自己的手下到了。
  果然不多时,就听马蹄声停,不一会儿,张县令刚刚留在外面的人就带着几人走了进来。
  “大人。”当先一人冲朱云峰拱拱手,仿佛没看到张县令一般,说:“大人,我等到了,听大人吩咐。”
  朱云峰点点头,说:“老靳阿朱去勘验查点尸首,九思和墨墨在庄子里仔细搜一搜,看有什么可疑之处。”
  “是。”一众属下听令,随后身形一闪,各自去忙。
  “这……”张县令看着朱云峰道:“大人,虽然飒沓台众位大人都是办案的行家里手,可……可……”
  “你觉得庄子太大,凭他们四个人手不够?”朱云峰问。
  “卑职不敢。”张县令连忙否认。
  “要是和你们县衙的三班衙役一样,又怎么显出我飒沓台的手段。”朱云峰确实胸有成竹,正待再说话,却听门外乱哄哄一阵响。
  “怎么回事儿?”张县令立刻高声问道。随后又打发身边的小厮说:“去看看何人喧哗。”
  不一会儿小厮着急忙慌地来报:“不……不好大人,外面有几十号江湖人士,将……将庄子大门围住了,都说要进来。”
  “什么?”张县令闻言吓了一跳。
  朱云峰却早就一个健步,朝外奔去。
  裘宅门外地方宽阔,此时围着几十个人,身上衣衫或华贵或俭朴,但都能看出来风尘仆仆,应当全是远道来给裘老庄主贺寿的。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就是就是,我们有请柬。”
  “就是啊,凭什么不让我们进?”
  众人吵吵嚷嚷。
  “统统闭嘴。”朱云峰高声喝道,“飒沓台办案,闲人莫入。”
  “飒沓台”三字,在天朝可止小儿夜啼,二十余年积威之下,居然一时无人敢说话。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小声发问:“不知这位大人,裘……裘家……犯……犯了什么事儿?”
  朱云峰摇摇头,说:“我今日凌晨接到此地洛水县令急报,裘家一夜之间全部死绝,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灭……灭门?”人群登时“嗡”的一声,仿佛炸开一般。
  当下有人从人群中挤出来,问道:“敢问这位大人,我八卦门几位师兄现在何处?我因有事与他们分开了,约好今日一同为裘老庄主贺寿,这……这……”
  朱云峰说:“尸首太多,还未来得及一一辨认,总之这座宅子里,现下除了我等公门中人,其余均已死了。”
  “什么?”那问话的人踉跄后退,差点摔倒。
  正在众人仍然交头接耳之际,一位身着锦袍的公子分开众人走了出来。这位公子面如冠玉,文质彬彬,头上随意挽了一个发髻,有几绺头发调皮地逃出来,为他增了几分俏皮,一看就可亲可近,让人眼前一亮。
  那公子朝朱云峰微微拱手行礼,道:“在下不才,天机楼曹肆,敢问大人,裘老庄主一家,因何而亡。”

【饼四/AU】流星飒沓(01)

01
  洛阳城朱雀门前,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马蹄声。
  此时城门刚开,门外均是些等着进城的农人,听见马蹄声自城内传来,都知道能在城内骑马的必是自己惹不起的大人物,纷纷避让在旁。
  只见数骑快马朝朱雀门而来,马上骑士俱是一身皂色衣衫,当先一骑白马甚是神骏,烂银打造的马具在晨光照射下熠熠生辉。一个年轻的城门守兵见那几骑马没有停下的意思,当下挺枪想要阻拦,没曾想却被一个老兵一把扯住,快步将他拉到一旁。
  那几骑马穿门而过,竟连看都不看守城的士兵一眼,仿佛他们让道是天经地义一般。
  “呸!”那年轻士兵朝地上啐了一口,口中嘟囔道:“哪儿来的破落户,不知道此处是什么所在吗?连太守大人的车驾进出都对我们客客气气的,你们算什么东西?”
  “你算什么东西?”年长的士兵在那年轻士兵脑袋上重重拍了一下,说:“你知道刚刚那是什么人?刚刚我若是不拉你一把,你被撞死也是活该。”
  年轻士兵脸现迷茫之色,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不自禁打个哆嗦,压低声音了问:“飒沓台?”
  年长的士兵点点头。
  年轻的士兵脸上便露出几分羡慕来:“真威风。”
  “是啊!真威风。”

  飒沓台是女皇登基后新设的机构,掌管天下一切刑狱之事。小到邻里纷争,大到谋逆刺驾,他们都可以管。据说飒沓二字取自一句女皇陛下很喜欢的诗,她希望飒沓台的神捕们,都能动如流星,天下但凡有事,都能转瞬即至,轰然落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所有问题。
  女皇陛下登基二十余年,飒沓台也已经成长为一个可怕的怪物,甚至隐隐有挣脱女皇掌控的趋势,若非如此,十多年前女皇陛下又怎会成立了内卫,以期制衡呢!
  当然,这些都是朝堂上的大人们需要关心的事。天朝百姓只需要知道,若是见到飒沓台的神捕们,远远躲开便是,否则便可给你扣一个阻碍办差的罪名,当场斩杀也不在话下。
  刚刚那穿城门而过的马一共五骑,此时正奔驰在洛阳城南的官道上。当先一人胯下白马乃是西域大宛马,出城后跑发了性,不一会儿就将身后几骑甩开,马上骑士转头冲后面人说道:“事情紧急,我先赶去,你们跟上。”
  后面几人轰然应是,那骑士便一夹马腹,马儿如离弦之箭,几下便不见踪迹。
  白马上的骑士叫做朱云峰,有个诨号叫做“烧饼”,今年二十有三,别看年轻,却是飒沓台排行前五的好手。他自幼学艺,十一岁便已入飒沓台,从最低等的杂役做起,勤学苦练,一直到如今官至少卿,掌着飒沓台内“宇”字部,乃是天朝数得着的神捕。
  朱云峰一骑绝尘,不一会儿骑马行到城外三里处,官道旁横着一条小路。这条路虽比官道略窄,但显然被好好修整过。道路平坦,即使两辆大车迎面相遇也不需互相避让。路边还有水渠,比路略低一些,是为了雨天好让雨水快速流到渠里。不至淹没路面,使得道路泥泞难行。
  朱云峰见到那条小路,略略一提马缰,他胯下白马与主人心意相通,知道他的意思,略略放慢速度,随后转到那条小路上。
  朱云峰沿着小路又骑片刻,面前便出现一间庄子。
  说是庄子,却与都城郊外那些皇亲国戚的别苑无甚区别。除了屋檐围墙较为低矮,不敢违制之外,其余分毫不差。叫朱云峰看来,等闲别苑都未必有那庄子大。
  那间庄子占地极为广阔,朱云峰一眼望去居然都是围墙,不知道墙在何处转弯。这庄子门口蹲着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左侧石狮边竖着一根高高的旗杆,杆子上一面大旗迎风招展,旗上绣着两个银钩铁画的大字——“铁掌”。那庄子的朱漆大门也甚为气派,门上铜钉闪闪发亮,显然是有人时时擦拭。门上匾额写着两个大字——裘宅。
  朱云峰纵马来到裘宅门口,纵身下马,随后“啪啪啪”打门,口中叫道:“飒沓台办案,速速开门。”
  话音刚落,只听“咔啦啦”一声响,大门洞开,从里面迎出来几个人。
  当先一人身材矮胖,脸色白净,唇上一撇胡须,让他凭添几分精明。那人迎出来,略一打量朱云峰身上服色,微微颔首行礼,说道:“下官洛水县令张礼茗,见过大人。不知大人……”
  朱云峰取出飒沓台的令牌,在张县令眼前晃了晃,说:“我是朱云峰。”
  “原来是朱少卿。”张县令神色立刻恭敬了几多,说:“久仰久仰。”说完又说:“大人来得好快。我今日凌晨才传书洛阳,没想到……”
  “不用废话,说说情况。”朱云峰打断张县令,问:“你传书洛阳说此地出了灭门大案,是什么情况?”
  “是!”张县令被打断,却不敢有一点不悦,连忙将朱云峰让进门,说:“大人这里请。”
  “嗯!”朱云峰抬腿进门,又吩咐道:“找两个人,一个好好照料我的马,另一个在门外等着,我的人马上就到。”
  “是!”张县令低声应是,随后点了身后两个长随,让他们一个照料马,一个在门口候着。
  朱云峰跟着张县令朝里走,边打量宅内情况,边听张县令介绍情况。
  原来住在此处的裘家经营着洛南一带赫赫有名的铁掌帮,是此地有名的江湖大豪。
  朱云峰冷哼一声,说:“什么江湖大豪,不过就是一帮打打杀杀的蠢夫罢了。”
  “是是。”张县令点头应是,随后说:“裘家经营百余年,到了这一代已是此地著名的富户。人有了钱,自然不肯再做那些刀口舔血的营生,因此这些年倒也安分。陛下戡乱那些年,他们家有所报效,捐了个员外郎,因此都管裘老庄主叫裘员外。”
  朱云峰点点头,说:“我知道。此处也因此叫了裘家庄。”
  “是!”张县令说:“今日本是裘老庄主八十大寿,江湖上多有人来此祝寿,十多日前开始,便有江湖人物来往不绝。”
  朱云峰斜睨张县令一眼,说:“因此你格外注意这里?张县令倒是尽忠职守,洛水县城远在三十里之外,你一个文官居然能比我先到,了不起!”说完还翘起了大拇哥。
  张县令诺诺应是,再看朱云峰眼光如电,心中一凛,膝盖一软,差点想跪下,被身边人一把扶住。
  张县令说:“少卿大人,这……卑职腆居县令,裘员外好歹担着个员外郎的虚职,也算地方士绅,素日有些往来。他老人家做寿,我……我这个晚辈,总也该来……来……贺寿。”
  朱云峰不说话,只冷冷看着他。
  张县令只觉在这位朱大人注视下,自己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说:“好叫大人得知,裘……裘家素日里也孝敬我一些银钱,只是为了他们家中与江湖中人有些来往,让我睁只眼闭只眼,我想着地方上素来还算平安,也……也就不怎么查问。此次裘家给我送了请帖,我三日前到了此处,因庄中已来了许多江湖中人,我与他们不是一路,昨日午后便进洛阳去……去群芳阁。结果卑职不胜酒力,醒来已过了午夜。卑职不好留宿,连忙离开,靠着官凭出城,哪知道到了此地,却见庄门大开,庄子里的人全部死得干干净净,居然没有一个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