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四/性转】四姐(09)

09
  此后几天,朱云峰一直都很安分,呆在家里没有外出。连平日里玩得好的几个少年来找他,他也都找各种理由拒绝了,倒真的是一门心思安分在家的样子。
  不过正如朱云峰所说,他读书是一定读不进去的,因此每日里除了练武,就是跟着四姐团团转,四姐去哪儿他去哪儿,四姐干嘛他干嘛。
  四姐没好气地说:“你这一日日的,跟着我,到底想干嘛?”
  “姐!”朱云峰腆着脸说,“那我这一日日在家里,也不知道要干嘛嘛!”
  四姐想了想,问:“前几日我跟你说的,六扇门的事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要真能有这样的好事儿,我肯定乐意啊!”朱云峰说,“可要进六扇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吧!六扇门在京城,外祖估计……也帮不上忙。”
  “想什么呢?”四姐说,“靠外祖帮忙算什么本事?”说完轻轻拍了一下朱云峰的手,说:“小饼,你要不要试试,考武举。”
  “考武举?”朱云峰有些迷惑,问:“那……不是也要考兵法韬略什么的吗?我……不行的吧!”
  四姐说:“咱们祖父跟着戚将军南征北战,他原本也是大字不识,被戚将军赐名了之后,他就开始慢慢学着读书写字,后来还把他行军多年的经历写下来,留了一本手札下来。”
  “还有这个事儿?我怎么不知道?”朱云峰奇道。
  “因为你不懂事儿!”四姐说完解释道:“我在爹的书房见过手札,有好几本呢!照我说,你也不用读些什么其他的东西,只把咱们祖父这手札细细研读了,一定能考上的。”
  “这样啊……”朱云峰仔细想了想,说:“姐你说得有道理。晚点我就跟父亲说,问他借了手札来看。”
  “你这样肯上进,爹娘肯定很高兴。”四姐说。
  就这样,朱云峰开始研读祖父朱武留下的札记。还别说,朱武这本札记用词浅显,但记录的多是他跟着戚将军时的各种行军打仗的细节故事。朱云峰读起来丝毫不觉得深奥,反而似乎在看话本故事那样有趣。从这其中他也明白了不少事儿,比如粮草怎样运输方能安全不被截断,比如安营扎寨要怎么选地方怎么布置营盘,而且都还有详细的解释,这比那些艰涩的兵书要好很多了。
  朱云峰这样上进,朱崇文和吴氏自然是高兴的。说实话,他们也不指望朱云峰能真的读出什么来,他能呆在家里不出去惹是生非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又过了几日,朱云峰早起练完拳,发现一个丫鬟抱着几件衣服朝四姐房里去。他眼尖,一眼看出那几件衣服是男子的袍服,看样式还是给年轻男子的,这一下他眉头可就皱起来了,蹑手蹑脚地跟在后面,见丫鬟抱着衣服进门,过了一会儿又出来了,身后居然跟着一个男子,看身上服色就是刚刚丫鬟抱进去的那几件之一。
  这一下朱云峰心中大惊,心说自家四姐闺房里怎么会出来一个男子?这要是传出去,她闺誉何存?可是他又不敢大声嚷嚷,生怕若是自己喊得人尽皆知,更损了四姐的名声。
  只见那年轻男子似乎对家中情况颇为熟悉,三两下已经到了前院父亲书房门外,敲了敲门,居然就这样进去了。
  这到底什么情况?朱云峰觉得自己脑子彻底不够用了,这是登堂入室啊?怎么回事儿?难道父母居然就准了这桩婚事?可是无论如何没有明媒正娶他就堂而皇之地出入四姐的闺房,可见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朱云峰心中对这男子已经生了鄙视,想到自己那天下无双的四姐很可能要跳入火坑,他就觉得忍不了。当下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进了朱崇文的书房。
  进了房间,只见朱崇文坐着,那男子站着,看父亲脸色,似乎很是高兴的样子。
  听到响动,朱崇文看了眼,脸立刻沉了下来,说:“进来也不敲门,还说这几日你长进了,我看还是和过去一样。”
  “先不说这个。”朱云峰说完,去抓那男子的肩头,说:“你是谁?来我们家干嘛?”
  朱云峰这一下用了五成力,为得就是给那男子一个教训,没成想手刚刚碰到那男子肩头,就见他一侧头,然后喊道:“疼……疼……疼……小饼快撒手。”赫然是四姐的声音。
  朱云峰吓得立刻松手,再一看发现居然真的是四姐。
  “姐……姐……你没事儿吧!”朱云峰立刻松了手,着急查问四姐的情况。
  “去去去,你理我远点儿。”四姐语气夸张地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揉自己的肩膀,“臭小子,你这手劲儿怎么这么大?我觉得我这儿肯定得青了。”
  “嗨……我那不是以为你房里进了登徒子嘛!”朱云峰解释道,“对登徒子,我自然就不用客气了。”
  “行,你说得都有理。”四姐说:“这两个月,你别想我给做水晶糕了,手都被你捏废了。”
  “姐,好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朱云峰求饶,“我这不是真的不知道是你嘛!”说完他又问:“再说了,谁能想到你大白天的换一身男装在家里晃啊!你这是要干嘛?”
  四姐看看朱崇文,见朱崇文微微颔首,四姐才把酒楼里的事儿和朱云峰说了个大概,然后说:“就是这样,爹对外会说病了,让我看几天酒楼,我……一个女孩儿家,成天泡在酒楼总是多有不便,所以干脆换了男装,方便一些。”
  “诶……爹,就这样让我姐去,我不太放心。”朱云峰说,“我也要去,你让我跟着一起吧!万一有个好歹,我还能保护四姐呢!”
  朱崇文想了想,说:“论理,你是儿子,原本就该你去才最合适。”
  说完,他问四姐,“四姐儿,你怎么说?”
  四姐想了想说,“小饼想去,那就跟我一起去好了。”说完对着兴奋不已的朱云峰说:“可有一条,你得答应了我,不然拼着爹娘责怪,我也不答应。”
  “姐,你又说胡话。”朱云峰说:“咱们家,爹娘从来只有责怪我的,什么时候责怪过你?对着你,他们连重话都不说一句。”
  四姐听朱云峰这话,笑了笑,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不过也没多想,只是敲了敲他脑袋,说:“又乱说。”
  朱崇文没好气地说:“那你自己不想想,为什么我们对四姐不说重话,对着你恨不得天天打一顿。”
  “好!反正就是我的错,还不行嘛!”朱云峰闷闷地说。
  “行了,这几日你确实是懂事了不少,爹娘也看在眼里的。”朱崇文说。
  父子三人又说了几句,朱崇文叮嘱朱云峰要听四姐的话,外面就有人来报说,马车准备好了。
  朱云峰就这样陪着四姐上了马车,准备出发去朱武酒家。
  待他们二人的马车去后,得到消息的吴氏才匆匆忙忙地赶到前面,见马车走了,她问朱崇文:“相公,就这么放他们去,要紧吗?”
  朱崇文说:“你放心吧!说到底也不过是小小风浪,若是这些都经不住,以后怎么经营酒楼。”

【饼四/性转】四姐(08)

08
  “为了你,我会上进的。”
  很多年以后,四姐都会回想起那日说这话的朱云峰的样子。
  那日朱云峰把她送回自己的闺房外,那里有一小片花圃,随意栽种了些许不知名的花草。清冷的月光洒下来,花坛里不知名的小花吐露淡淡的芬芳。只有十二岁的朱云峰,比自己略略还矮一些,说这话的时候却昂着头,一脸认真的样子,仿佛是在许下什么重要的承诺。
  那一幕在四姐心里刻了很久很久。
  “傻孩子!”四姐伸手摸了摸的朱云峰脑袋,说:“这话……以后对你媳妇儿说去。”见朱云峰似乎想要辩解,四姐说:“姐知道了,也相信你会上进的,可这不光是为了我,更是为了爹娘,为了你自己。明白吗?”
  “嗯!”朱云峰用力点点头,说完又抱怨道:“姐,我很大了,你以后别再摸我头了!”
  “再大也是我弟弟,你到八十了我还呼噜你脑袋。”四姐说完,又想伸手去摸,被朱云峰偏头躲开。
  “姐,你再这样,我跟你急了啊!”
  “臭小子,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四姐作势要打,又哪里会真的打,只是伸手在朱云峰脑袋上弹了一下。
  闹过这一阵,她心中郁结散去,那点儿小小担忧也没有了,这时她才突然又体会到朱云峰今天晚上这一番做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饼,谢谢你!”四姐真心实意地道谢。
  “姐,你跟我客气啥!”朱云峰见四姐眉眼中再无忧虑,知道她想开了,笑笑说:“那我走了。你记得明天要给我做水晶糕。”
  “好好好!知道啦!”四姐说完,赶着朱云峰去睡。
  姐弟二人道别后各自回房,洗漱入睡。

  一夜无话。第二日四姐清早起床,照看家人早饭,又给朱云峰做水晶糕。
  这糕极费功夫,乃是西洋那边传过来的方子,不过天朝没有那边的材料,所以换用藕粉调制了水晶粉,铺一层蒸一层,反复多次制成的。藕粉的调配极有讲究,少了太稀蒸不成糕,多了太稠那就说不上“水晶”了。不管是调的时候还是蒸的时候都要时时照看,而且因为藕粉各有不同,调制的房子只有原料,水的多少,蒸的时间全凭经验。吴氏之前也做过两次,因为实在太费功夫,也就不再弄了。架不住朱云峰爱吃这个,四姐又见不得他撒娇弄痴的样子,因此每每总是她来做。一来二去的,倒成了她拿手的糕点。
  吃早饭的时候,朱云峰看到自己面前摆着一盘水晶糕,倒是一惊。他当然也知道昨这个费时间,看着四姐眼下淡淡乌青,他颇有些懊恼,说:“姐,我昨儿就是随口一说。你哪怕真要给我做,可以等下午嘛!这……你得多早起来啊!”
  四姐笑笑,说:“你放心,这东西我做熟了,没往日那么费工夫。”说完,把朱云峰按倒在椅子上,说:“行了,你快吃。全部吃完,才不枉费我这一番功夫。”
  吴氏见他们两个和睦,心中很是欣喜,又见朱云峰懂事,知道心疼四姐,更是高兴,说:“小饼你会心疼四姐,可见确实是懂事儿了。以后也要如此,时时刻刻都要记得四姐的不容易,知道吗?”
  “娘,您放心吧!”说完把那盘水晶糕拉到自己面前,又看了看桌上其他的小菜,给吴氏碗里夹了一筷子酱黄瓜,说:“除了这糕,其他都请爹娘先用。”
  “臭小子。”吴氏半真半假地嗔了一句,又看看一样笑眯眯的朱崇文,说:“相公,小饼真的是越来越懂事儿了,咱们……不用担心了。”
  朱崇文点点头,他明白吴氏的意思,说:“小饼,希望你能快点儿再懂事些,就能快点儿有个媳妇儿了。”
  “媳妇儿有什么用?”朱云峰说,“现在外面的女孩儿都凶悍得狠。”说完他突然警觉起来,说:“爹,娘,你们不会是要给我相看媳妇儿吧?别啊!我还小呢!再说了,我都这么不懂事儿了,万一你们找的媳妇儿更不懂事,不得被我们俩气死啊!”
  “又乱说。”四姐一筷子敲在朱云峰头上,说:“说什么呢?”
  朱云峰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朱崇文见他肯听四姐的,更是满意。心说这小混蛋果然只有四姐能约束,只希望他再懂事些,自己可以将他和四姐的关系挑明了,然后就可以等着抱孙子了。
  吃完早饭,朱崇文自去酒楼,四姐帮着吴氏料理家务。说是帮忙,其实这几年家里的事儿都是她在管。
  朱云峰今日听话没有出门,但要他安静自己呆着看书也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就跟着四姐,跟进跟出,看她有条不紊地处理家中事务。
  吴氏见朱云峰今日在家,倒觉得有些稀奇,问:“平日里吃过早饭就急急忙忙出门,不到晚上不回来,今日里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怎么不出门了?”
  朱云峰笑着说:“娘,看您说的,这里是我家啊!怎么您还要把我往外赶不成?”
  “我就是奇怪。”吴氏说完看着外间处理家务的四姐,压低了声音问:“小饼,你觉得四姐……如何?”
  朱云峰狐疑地看着吴氏,说:“姐当然是很好的啦!娘,你到底要问什么?”
  “娘的意思是……”吴氏不敢把话说得太多,含含糊糊地问:“要是……你以后的媳妇儿……跟四姐一样,你觉得如何?”
  “跟姐一样的媳妇儿?”朱云峰重复了一遍,说:“娘你少骗我了。”
  “骗你什么?”吴氏不解。
  “我说了,我还小,你和爹别急着给我说亲。”说完又说,“你们也别被人骗了。咱们五茸镇上没有什么姑娘能跟姐相提并论的。嗯……隔壁镇子也没有。”
  “你就这么肯定,这世上没有比四姐更好的姑娘了?”吴氏笑盈盈地问。
  朱云峰吃不准自己的娘为什么突然之间问这种没头没脑的问题,想了想说:“反正我没遇到过比姐还好的女子。我以后的媳妇儿别说像姐,能有我姐一半儿,咱们都是祖上积德了。”
  吴氏拉过朱云峰的手,说:“小饼,娘知道你不听娘的,可是娘还是得说一句。这世上,女子生活殊为不易,你不能老指着四姐站在你前面,你得要能保护她。保护也不光是举着拳头能打架,这世上的事儿说到底还是要靠脑子,你……知道了吗?”
  朱云峰似懂非懂,觉得有点儿明白,又有点儿不明白,想了想,他点头道:“娘,我知道了,昨天姐也跟我说过,我会上进的。”
  吴氏刚想点头夸奖一句,就听朱云峰又补了一句,“不过书我实在是读不进去的,娘你想想,我能不能干点儿别的?”

【饼四/性转】四姐(07)

07
  “去去去!”四姐啐了一口,道:“明明是你跑出来吓我,要不是你,这灯笼怎么会着了?”
  朱云峰嘿嘿笑了一声,说:“我是看你那么晚才从爹的书房出来,想着天黑了,怕还害怕,这才来接你嘛!”,
  “少来了你!”四姐说:“说吧,你又要干什么?先说好,明日不准出门。爹娘今日是真的吓坏了,你要是明儿再往外跑,我也救不了你。”
  “嗨!我这点儿眼力见儿还是有的。”朱云峰说,“我真的就是来接你嘛!”
  “你有这么好心?”四姐狐疑地问,她上下打量朱云峰,无奈太暗了,实在是看不清他的表情。
  朱云峰拉着四姐的手,说:“好姐姐,真的嘛!怎么还不许当弟弟的关心你不成?”
  “行了行了,说不过你。”四姐说,“不是来接我的吗?还不走?”
  “走走走!”朱云峰说完,拉着四姐的手,二人并肩朝前走去。
  行了几步,朱云峰突然问:“姐,刚刚你一路走过来,似乎是出神在想什么事儿,是家里……有什么事儿吗?”
  “为什么这么问?”四姐有些奇怪,朱云峰很少过问家里的事情。
  朱云峰挠挠头,说:“你刚刚去了爹的书房嘛!你也知道我不顶用,爹要是有事儿多半还是会跟你商量。我看你刚刚神色间似乎有些烦恼,所以才会这么问。”
  四姐没想到朱云峰居然会只看自己神色就能猜出自己有事情烦心,她不自觉地伸出食指点了一下朱云峰的脑袋,说:“你啊!从小到大我都知道你聪明,你这聪明怎么从来不用在正道上。你还知道你不顶用?你但凡懂事一些,现在也能给爹娘分忧了。”
  朱云峰嘟着嘴说:“姐,你现在跟爹娘真的越来越像了。我好心好意关心你,还能被你数落半天。”
  “好好好,我的错,我不说了。”四姐知道这个弟弟性子倔,得顺毛撸,说:“姐姐错了。姐姐知道你是好心,我不应该说你的,我给你赔不是,好不好?”
  “姐你明儿给我做水晶糕好不好?”朱云峰得寸进尺。
  “行!”四姐说:“你要吃,我就给你做。”
  “还是姐好!”朱云峰说,“姐,你以后要是嫁人了我可怎么办才好啊!”朱云峰半真半假地抱怨,“要是想吃水晶糕了,难道还得遣人去姐夫那里说‘舅爷想吃水晶糕,烦请奶奶给做’吗?那我姐夫非得烦死我不可。”
  四姐心里一动,说:“你以后大了,总也会有媳妇儿的,让你媳妇儿给你做就是了。哪儿有成天找姐姐的?”
  朱云峰说:“水晶糕这么费功夫,笨一点儿的根本就做不好,除了姐你,还有谁那么聪明啊?再说了,这世上除了你之外,也不会有人肯为我这么花功夫了。娘亲都懒得给我做这个呢!只有姐姐你,才肯为我做这个。”
  四姐笑着摇摇头,说:“你放心,你以后的媳妇儿啊!我肯定得教会她做这个,可不能让你一天到晚来烦我。”说完,她试探着问:“小饼,要是……要是姐姐……不嫁人呢?”
  “不嫁人?”朱云峰有点儿奇怪,说:“姐,怎么突然说这个?难道……是爹娘给你说了什么人家,你不愿意?那人很差劲吗?你告诉我,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家,我去打听。要是真的不好,我打他!”
  “没有没有。”四姐连忙说:“你别听风就是雨的,我是说……如果……只是如果,姐……不嫁人,招赘,你觉得如何?”
  “招赘?”朱云峰差点儿跳起来,说:“那怎么行?”
  “你……觉得不好?”四姐的心有点儿凉,说:“你……不想姐呆在家里?”
  “那怎么会?”朱云峰说,“我恨不得姐你一辈子不嫁人呢!这世上哪儿有男人配得上我姐啊!”
  四姐说:“又胡说,我不过一介女流,又不是什么天仙公主,怎么会没有人配得上?”
  “在我心里,就是没有。”朱云峰说:“我姐漂亮贤惠,温柔大方,反正这世上没有比你更好的女子了,哪儿有臭男人配得上?要我说,哪怕是天子,想要娶你都一定得让你做皇后才行。”
  “呸呸呸!又胡说。”四姐连忙伸手去掩了朱云峰的嘴,说:“圣天子也是你能编排的?不要脑袋啦?”
  “就是这么个比方嘛!”朱云峰说完,忙问:“姐,招赘的事儿到底怎么回事儿啊?要真的是爹娘给你说的亲事你看不上,你就直说。可不能稀里糊涂地嫁了,这是一辈子的事儿。也别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作践自己,我刚刚说不想你招赘,就是因为这世上男子若非实在穷途末路一定不会愿意当上门女婿的,这样的男人又有什么好,怎么可能配得上你?”
  听朱云峰这么说,四姐心里顿时又觉得暖了不少,心说自己这个弟弟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
  “说来说去,多半还是因为你。”四姐说。
  “怎么又是我的错?”朱云峰莫名其妙,“关我什么事儿?”
  四姐说:“爹今天叫我去书房,给我看了酒楼的账册,还跟我商量了些事情,你知道,我一个女孩儿,今后总要嫁人,照理不应该管这些事儿的。可是我听爹话里话外的意思,倒是想让我以后一直照看着酒楼,酒楼是祖父白手起家建起来的,照理肯定是交给你打理。可爹如今却是这个意思,我估摸着……酒楼不可能做我的陪嫁,多半……是打算给我招赘了。”
  “这样啊!”朱云峰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想到姐姐与自己可以一辈子不分离,他心中不由窃喜。可是正如他所说,这世上好男儿哪有愿意招赘的?若是因此耽误了姐姐终身,岂非是自己的罪过?
  四姐见朱云峰半晌没有说话,只是拉着自己默默前行,担心他乱想,说:“小饼,你也别担心我,爹娘没有明白跟我这么说,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你可别到处嚷嚷去?要是……要是我猜错了爹娘的意思,那可真的不用做人了。”
  朱云峰挠挠头,说:“姐,你把我当什么人啦?我虽然不聪明,也不会这么笨好不好?”说完,又说:“姐,你也别太担心了,我知道爹娘之前婉拒了几户人家的求亲,所以你才会担心。”
  “你……”四姐没想到自家弟弟平日万事不上心,却居然对这个事儿这么清楚。她一个女孩儿家关心自己亲事总会让人觉得是她急着要嫁人,哪怕她再通达,到底还是害羞,说这话的又是她一直觉得傻愣愣的弟弟,如果连弟弟都看出来了,那爹娘……完了完了,自己这下真的不用做人了。
  朱云峰对别的事情或许是不上心,可对自己这个姐姐他着紧得很,一见她羞恼的样子,立刻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他连忙说:“姐,你别担心,爹娘不知道。我也是瞎猜的。”说完又补充道:“还有,我探过娘的口风,娘说了想多留你两年的。还有还有,为了你,我会上进的!”

【饼四/性转】四姐(06)

06
  上回我们说到四姐被朱崇文叫去书房看酒楼的账册,心里以为父母打算给自己招赘。
  倒也不能怪四姐有这样的想法,她一心以为自己和朱云峰乃是一母同胞。再加上自己及笄之后,父母从来未曾给自己相看婚事,甚至她隐约知道父母婉拒了几门不错的亲事,所以她才会由此猜测。
  这么想着,四姐心说,小饼毛毛躁躁的,对酒楼经营是一窍不通,加之性子冲动,醉心武学,让他去经营“朱武酒家”,那估计不到一个月就得把店给拆了。
  这酒楼是祖父白手起家建起来的,不能败在不肖儿孙手里,自己又是女孩儿家,抛头露面多有不便,这么一来……唯一能用的办法,也就只有自己招赘一个女婿,然后他们夫妇两经营酒楼,让小饼能够继续无忧无虑地长大成人。听小饼刚刚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对六扇门还颇有几分认真,若真是如此,倒不如让他去考武举,他武艺不错,若真的考中,也可算是光宗耀祖了。
  “四姐儿……四姐儿……”朱崇文见四姐发呆,叫了她几声,问:“刚刚爹说的话,你觉得如何?”
  “啊?什么?”四姐刚刚在想招赘的事儿,根本没听见朱崇文说什么。
  朱崇文以为她听到消息太过意外,笑笑说:“别紧张,只是试试手,真的找不出来也没关系的。”
  四姐聪明,听这半句话就已经明白了朱崇文的意思,知道朱崇文应该让他把酒楼里搞鬼的人找出来。她问道:“爹,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怀疑的人了,只是……碍于面子,不太好出面?”
  朱崇文这下对四姐倒真的是要刮目相看了。说实话,四姐看的这本账是他后来整理过的,所以四姐能比较容易看出问题来,他觉得不算什么。可四姐居然能凭自己只言片语就猜到自己的真实想法,和自己不便出面的理由,这份对人情世故的通达,就真的不容易了。再想想自己那个愣头愣脑的傻儿子,朱崇文真的是无语问天了。
  “爹……怎么啦?我说得不对?”四姐见朱崇文不说话,生怕自己猜错了,她解释道:“我一个女孩儿家,平日里也不大出门,虽然小饼还小,也不怎么懂事儿,但酒楼的事儿怎么也不应该轮到我插手。可是我看爹的意思,居然是想我把酒楼的内鬼找出来,我思来想去,就只有这么一个理由了。那个人,碍于面子,爹你不能出面把他揪出来,所以需要我来。我年纪小,还是女孩儿家,哪怕真的说错了什么,也不会有人跟我计较的,对不对?”
  朱崇文点点头,说:“好孩子。这天下的灵秀似乎都长到你身上了,爹真的从没见过还有哪个女孩儿能跟你一般聪明通透的。”
  “爹……”四姐叫了声,说:“哪儿有这么夸奖女儿的,让人听见,别人肯定说你王婆卖瓜呢!”
  朱崇文哈哈一笑,说:“哪有女孩儿把自己比成瓜的啊!”说完,他又问:“那四姐,你猜猜,我觉得那个搞鬼的人,是谁呢?”
  四姐歪着头,想了想说:“我原本在猜,这个人要么是咱们的账房靳先生,要么就是管着采买的二堂叔,因为只有他们两个有办法做这个手脚。不过爹你既然这么问我,那多半是二堂叔了。毕竟我跟靳先生都不认识,而且要是靳先生的话,也用不着我吧!虽然他在咱们家做了许多年,可爹只要有真凭实据,去县衙告他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只有二堂叔,和我们沾亲带故的,尤其他一直说当年他爹爹把从军的机会让给了祖父,总是觉得祖父所得都应该是他爹的,听说在酒楼也一直颐指气使的呢!”
  朱崇文说:“你说得没错。这些年来,他仗着自己是酒楼的采买,经常收那些菜贩和肉贩的‘辛苦钱’,原来我想着水至清则无鱼,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倒没想到纵得他胆子越来越大,真当我是傻瓜啊!”
  “那……父亲想我怎么做?”四姐问。
  “过几日,我会说我身体不适,让你帮着照看一下酒楼,你不时去酒楼走走看看就是了,他这个人,憋不住的。”朱崇文说。
  四姐点点头,说:“爹,我明白了。”
  “行了,天也不早了,你先去吧!”朱崇文说。
  四姐福了福,转身出了书房。
  从书房回房的路上,四姐心里还在转着念头。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心里对于未来的夫婿总还是会有些幻想的,想着父母要给自己招赘,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是自己能够常伴父母身边,不用忍受分离之苦,也不用伺候公婆,会少受许多罪。忧的是,这年头愿意入赘的男子极少,有些甚至身有残疾,虽然坚信父母不会委屈自己,可……要在一群矬子里找个将军也殊为不易。
  正想着,冷不防一个黑影闪到身边,在她肩头拍了一下,大叫一声:“姐!”
  “哎呀!”四姐正在想心事,被这么一下,手里提着的灯笼落地,灯笼的蜡烛立刻点燃了外面的灯罩,火舌朝上一蹿,眼看就要舔到四姐的裙子了。
  “姐,危险。”那个人伸手一扯,把四姐扯到他怀里,然后伸出脚一阵乱踩,把火给踩灭了。
  四姐这会儿已经知道那人是朱云峰了,见他踩灭了火,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说:“要死啊你!吓死我了。”
  朱云峰被她推了一下,晃了晃,然后假装自己被推了个趔趄,朝后退了三步,说:“姐,你好不讲道理,我好心救你,你怎么推我?”

【饼四/性转】四姐(05)

05
  饭厅里朱崇文和吴氏屏退了丫鬟,吴氏问:“相公……小饼刚刚说要给四姐儿说亲,这……这可如何是好?”
  朱崇文叹口气,说:“四姐儿是个好孩子,我们一直不给她说亲……这个事儿确实很奇怪。今年还能糊弄过去,明年若是再不给她相看,那少不了咱们得被人议论啊!”
  “可是……”吴氏说:“四姐儿是咱给小饼找的媳妇儿啊!这孩子在咱们身边十多年了,哪儿哪儿都贴我的心,总不能真的把她给嫁出去吧!这可不成。”
  “我又何尝不觉得她贴心啊!”朱崇文叹气,说:“咱这儿子,但凡稍微上进些,我早就把事儿给挑明了。这现如今……他这么不争气,我是真的怕四姐儿不乐意。这……总是一辈子的事儿,要真是强扭了这瓜,她和小饼都不会乐意的。我们看着她长大,又怎么忍心啊!”
  “哎……”吴氏长叹一声,想说话,就听到外面说笑声,显是四姐和朱云峰来了。
  吴氏见四姐拉着朱云峰手进来,心中一喜,刚想说话,就见朱云峰放开了四姐的手,说:“娘,你别说四姐,是我一定要她拉着我过来的。你不许说她。更不许拿那些什么女德之类的去框她。”
  “这话说的。”吴氏笑:“说得好像我多恶毒似的。再说了,我不框她,日后总也有其他人框她。她难道还能一辈子这样拉你的手不成?”
  “那有什么不成的?朱云峰自然地回答道:“她是我姐!姐弟拉个手,难道还不行吗?”
  四姐见吴氏还想说话,怕他责怪朱云峰,说:“娘,您别听他的,是我要拉着他过来的。”说完又对朱云峰说:“我是你姐,这事儿一辈子都不会变的。”说完推着朱云峰入座,又指着一桌子菜肴说了起来,不再提刚刚拉手的事儿,显然是打算转移话题。
  吴氏看着又是欣慰又是心酸,这么好的姑娘,自家儿子到底有没有福气能够一直留在身边啊?
  “儿孙自有儿孙福。”朱崇文似是感慨又似是劝解,说完这一句,就拿起筷子,说:“行了,开饭。”
  有四姐刻意圆全,这顿饭一家人吃得热闹又舒心。
  用过饭,朱崇文拉着朱云峰去书房。朱云峰听到“书”字儿就觉得头疼,摇头说:“爹,您可饶了吧!我吃饱了,去散散食儿。”说完居然一溜烟跑了。
  “臭小子!”朱崇文跺脚叹气,转头看四姐,说:“四姐儿,你来,帮爹看看账,爹年纪大了,眼睛也花了。”
  “这……”四姐转头去看吴氏脸色,见她神色间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也并不觉得奇怪,显然是事先就商量好的,心中那个念头更多了几分肯定。
  跟着朱崇文到了书房,待丫头上了茶,朱崇文拿出一本账本,说:“你先看,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我。”
  “是。”四姐接过账本一页页翻看起来。
  四姐看账的速度很快,不过盏茶功夫,就看完了。
  朱崇文问:“你……看完了?”
  “看完了。”四姐点头。
  “看出些什么来了?”朱崇文问。
  四姐只当父亲要考校自己,想了想说:“这大半年来,酒楼的进项每月都在减少。”
  “嗯!”朱崇文点点头,说:“你帮着你母亲管家,这么明显的事儿,你能看出来倒不奇怪。”说完他又问:“那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四姐想了想说:“孩儿不曾看过其他年份的账目,不知道是不是每年里这几个月进项都会减少。”
  “哦?”朱崇文这下倒有些好奇了,问:“如果我说确实如此,你知道为什么吗?”
  四姐说:“正月里开市,年节里家家户户只要有些许散碎银子,总还是愿意到咱们酒楼吃一顿好的。所以正月里生意会好些。接下去除了清明祭祖,似乎再没什么重要日子,所以生意会略少些倒也正常。”
  “你能想到这一层,就很不容易。”朱崇文说。
  “女儿只是因为帮母亲管家才有些许经验罢了。我想到正月里忙完,总能歇到三月中,再开始准备清明祭祖的事儿,所以以此类推,才这么觉得的。”
  “能举一反三,很好很好。”朱崇文夸奖道。随后他又问:“那照你看来,这几个月进项减少,是正常的了?”
  四姐说:“这……”
  “有什么话就说,跟我不用这么吞吞吐吐的。”
  “我总觉得还是不太对。”四姐说。
  “哪里不对?”朱崇文问。
  “要是因为生意本就清淡,导致进项减少倒也正常。可是……”四姐翻开账本,指着其中几个地方,说:“可是爹,你看,我们这几个月用来采买的银子一点儿没有少花诶。要是因为生意冷清,用来采买的钱也应该更加少才对。可几个月都未见减少,上过月更是增加了,这就叫人不得不怀疑了。”
  “你觉得有人在账上动了手脚?”朱崇文试探着问了一句。
  四姐摇摇头,说:“账目滴水不漏,数字都能对得上。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要按照这账上的数字,咱们采买的菜蔬和鱼虾也太贵了些吧!我看平日里厨娘去市场买的菜蔬都比这些便宜。可咱们酒楼这么大的生意,合该我们进菜蔬鱼虾更加便宜才对啊!”
  “我的儿……你……你就看了这么短的功夫,你就看出来了?”朱崇文这下是真的惊了,说实话,这其中的问题他也是细细看了一晚上账才发现的,没想到四姐居然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时候他不禁感慨道:“四姐,我的好孩子,要是……要是你是男孩儿……不对,要是小饼能把他的脑子跟你换换就好了。”
  四姐笑笑说:“爹又说傻话,这怎么可能。”说完又说:“爹,以后……这账目……您是希望我帮您来看?”说完这句话,她的心不自禁“怦怦”跳起来。
  朱崇文点点头,说:“小饼眼看着是帮不上忙的,怎么看,以后酒楼的担子还是得你挑起了。只是……你是女孩儿终究不方便啊……看起来……”
  四姐听到朱崇文的话,心里惊涛骇浪一样,心说,难道父母真的打算给自己招赘吗?

【饼四/性转】四姐(04)

04
  “你……你要给四姐说亲?”吴氏心中五味陈杂,不知道要怎么说好。
  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就见帘子一动,四姐进来了,说:“爹、娘,小饼,饭在外面摆好了,去用吧!”
  朱崇文心里乱糟糟的,见四姐进来,说:“行了,回头再说,吃饭去。”
  吴氏打量了一下四姐的脸色,见她神色如常,应该是没听到刚刚屋里的对话,就站起身来,拉了朱云峰一把,说:“行了,小饼,我们去吃饭,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娘,您和爹先去。”朱云峰说。
  “你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吴氏一脸不赞同。
  朱云峰无奈,说:“我这刚回来,好歹您也让我洗漱一下,换身儿衣服嘛!”
  “臭小子。”吴氏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还想再说两句。四姐忙打圆场,说:“爹、娘,您二位先去,我帮小饼洗漱,马上就来。”说完,又挑帘子出去,让丫鬟打水进来。
  吴氏于是扶着朱崇文去前面用饭了。不一会儿丫鬟端了脸盆进来。
  “行了,放下吧!”四姐说,“烦你去前面照看着些。”
  朱家虽然算是富裕,因为朱武老爷子是行伍出身,家里用不惯仆人,朱家丫鬟仆妇不多,且大多是雇来的,一般都只签了三年到五年的契,没有卖身进来的,所以对仆人都很客气。
  四姐将毛巾在水里投了,又拧干,随后将毛巾透开。
  朱云峰在旁看了,说:“姐,以后谁要是娶了你,那可真是有福气!”
  “要你多嘴?”四姐横他一眼,对着朱云峰说:“抬头。”
  朱云峰依言抬头,四姐把毛巾直接盖到他脸上,随后温温柔柔地给他擦了脸,又给他擦了手,说:“你啊,也不小了,别一天到晚在外面到处祸祸,今儿那些人回来传话,说你打死了人,你知道爹娘有多担心吗?”
  朱云峰对自己这个姐姐最没办法,明明她从来都不会凶自己,从小到大甚至都没给过自己冷脸,可他就是打心眼儿里怕她,不想她不高兴,更不想她对自己失望。
  见朱云峰没有说话,四姐又问:“小饼,你跟姐说实话,你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日后……到底想做什么?”
  “我……我想当个游侠。”朱云峰声音低低地说:“可是爹娘肯定不会同意的。”
  “你想当游侠?”四姐重复了一句,问:“可是……本朝严禁以武犯禁,你又要怎么办呢?”说完,她怕朱云峰不明白,又补了一句:“就说今天,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跟人起了冲突,可若是你真的打死了人,哪怕他十恶不赦,你都是要被官府抓去的,说不定还要偿命。这……却如何是好?哪怕你要当游侠,总不能就这样只行侠仗义了一次,就把自己赔进去吧!”
  “这……”朱云峰这下倒真的有些被问倒了,他问:“那四姐,你觉得我应该怎样?”
  “嗯……”四姐想了想,问:“你想当游侠,是为了什么?”
  “除暴安良,行侠仗义。”朱云峰说,“人间若有不平事,我必除之。”
  “这样啊!”四姐说,“那倒不难。”
  “不难?”朱云峰问,“要怎么办才好?”
  “你最早的那位师父,听说原来就是捕快,他这样的,可算是除暴安良了吗?”
  “捕快?”朱云峰想了想,说:“可……捕快还要管一堆杂事儿,有时候还要巡街,那些摆在外面的小摊小贩,也都要管,这样怎么除暴安良?”
  “那……六扇门的那种天下名捕呢?”四姐说:“听说他们日常游历天下,能够便宜行事,遇到不平事也可惩处,这样可好?”
  “进六扇门?”朱云峰有几分意动,“可听说还挺难的。”
  “难不怕!”四姐说,“只要你有恒心,总能做得到的。我相信你。”
  “姐你真的相信我?”朱云峰问。
  “我当然相信你啊!”四姐笑,“从小到大,我何时骗过你?”
  “所以说,还是我四姐最好了。”朱云峰说完,就想用脑袋去蹭四姐,四姐朝后一闪,躲开了,笑着说:“多大人了,没个正形,快点儿,爹娘在等我们了。”
  说完,把毛巾扔进盆里,就打算朝外走。
  朱云峰扯住四姐衣袖,说:“姐……这阵子,你都不爱搭理我了。”
  “又胡说。”四姐伸手在朱云峰脑袋上点了一下,说:“你乱想什么呢?”
  “真的嘛!”朱云峰说,“你看你,走路都不拉着我手了,我想蹭你都不让,还有还有,有时候我跟你聊得晚了,你还一定要赶我回自己房里睡,一点儿都不像小时候。”朱云峰越说越觉得不高兴,还半真半假地噘起了嘴。
  “你……”四姐最见不得朱云峰这样,叹口气说:“你都多大了啊!再过几年,爹娘都要给你娶媳妇儿了吧!还这样粘着我,像什么样子?”说归说,却还是牵起了朱云峰的手,说:“行了,走,跟姐姐来,我们去吃饭。”
  朱云峰这才裂开嘴笑了。他虽然性子有点儿愣,却并不是真的蠢,知道姐姐渐渐跟自己不怎么亲近了,是因为姐姐已经及笄,是大姑娘了,哪怕自己是他弟弟,也是男女有别。
  可是朱云峰心里就是觉得不高兴。这是他的四姐,想到不久之后,说不定就要有个别的不知道哪里来的男人,可以拉着四姐的手,甚至还能亲亲她,他就觉得非常非常不高兴。在他看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人能配上他的四姐。
  之前他说想给四姐说亲,也是试探父母的。毕竟四姐的年纪在这儿,而且又有贤良的名声,这整个五茸镇上,谁不知道他们朱家的朱四姐能干又贤惠,万一真有父母看得中的,把四姐给嫁出去怎么办。好在……刚刚听父母的口气,似乎暂时还不打算给四姐说亲。
  那就好!拉着四姐的手,朱云峰想,不管是谁,想要娶四姐,都得先过了他这一关。他朱家的女婿,可不是这么好当的。

【饼四/性转】四姐(03)

03
  朱云峰今年一十二岁,因为常年练武,个头不矮,已经差不多与四姐一般高了。他个子高,块头也大,拳头握起来,也有碗口大小,加上一脸的横肉,真把眼睛瞪起来,样子倒真有几分凶狠。
  见他回来,朱崇文和吴氏才彻底把心放下。
  朱崇文见儿子神色间颇为兴奋,似乎完全不知道父母为他担心了半日,心中就有气。然而没等他开口,四姐反而先开口了。
  朱四姐转身,对着朱云峰说:“小饼,你跪下。”
  “啊?”朱云峰摸不着头脑,问:“怎么我这才回来就要跪?又怎么啦?”
  “让你跪就跪!”朱四姐说完,冲朱云峰努努嘴。朱云峰听话得跪下。
  原来朱四姐鉴貌辨色,知道朱云峰今日是逃不掉一顿打的,可是父母年纪大了,小饼又是个愣的,真的动手怕父母不但不解气,反而气得狠了,万一闹出个好歹来,小饼这不孝的名头就背定了。与其如此,倒不如自己来当这个恶人。
  朱云峰自来和姐姐颇有默契,从小到大,无论如何他都深信一条,我姐姐绝对不会害我,如果有什么我不明白的,照做就是。于是见四姐朝自己努嘴儿,他虽然不明白,到底也还是跪下了。
  见朱云峰听话跪下,朱四姐先松了口气。她接着问道:“小饼,你可知你今日做错了什么?”
  朱云峰低着头没说话。从前要是父亲这样问他,他答不出来,铁定是一顿好打。不过今儿他不怕,因为他知道,自己不用答,四姐会给他一条条说清楚,他只要最后说一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就行。
  果然,就听四姐说:“第一,爹娘让你习武,是为了让你强身健体,不是为了让你好勇斗狠的。你日日和人打架,若是有个好歹,让爹娘如何是好?”
  朱云峰心说我跟人打架最有分寸,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他抬头偷偷看了下四姐脸色,知道自己这会儿不能说这话,于是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四姐接着说:“第二,今日你在外惹了事儿,事情解决之后为什么不立刻回家?你可知道你没回家之前爹娘心思都是吊着的?让爹娘担心,岂非不孝?”
  朱云峰心说我不是让人回来报平安了吗?怎么这也不对?不过他还是聪明地闭上了嘴,没说话。
  四姐接着说:“第三,小饼,我想问问你,你从小不乐意读书,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什么打算?”朱云峰问。
  “你以后……准备以何为生呢?再过几年你就成丁了,按理就该你奉养父母了呢!”四姐问,“你……有办法安身立命吗?”
  “咱家……不是开酒楼的吗?”朱云峰理直气壮地回答,话出口看到父亲骤然间变了脸色,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又不知道哪儿不对。
  四姐听到朱云峰这句话出口,就知道不好,心说这傻孩子,自己给他递话都不会顺着梯子下,到底还是把爹的火给拱起来了。她连忙补救,说:“咱家是开酒楼的,可难道你以为开酒楼就只要日日坐在家里,钱就会从天上掉下来吗?”
  朱云峰很想说“不是吗?我看爹就是这样的啊!”,好在他只是愣一点,不是真的傻,总算回答了一句:“自然……是不容易的。”随后又补了一句:“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儿是容易的。”
  四姐微微颔首,示意朱云峰继续说下去。
  朱云峰想了想,说:“爹,娘,我知道错了。日后我会小心行事,不会毛躁了。关于日后的事儿,我还没想得太清楚,但我知道,无论做什么都要脚踏实地,凡事儿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都不简单的。”
  朱崇文见儿子这番话说得还算诚恳,心中气倒是消去了大半,吴氏更是感慨,说:“我儿到底是懂事儿了啊!难得你知道这个道理,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容易的啊!”
  “行了行了,起来吧!”朱崇文说。
  朱云峰立刻听话地站起来,然后走到吴氏身边,讨好地拉了拉吴氏的衣袖。
  “去,多大人了,还撒娇!”吴氏嫌弃地拍掉朱云峰的手,眼中却露出笑意,问:“吃过了吗?饿不饿?”
  朱云峰刚想回答吃过了,见四姐投过来的眼神,立刻说:“饿了!咱们快吃饭吧!”
  四姐笑笑说:“我去吩咐摆饭。”说完又冲着朱云峰说:“今天晚上有炖肉。”
  “太好了!是姐你炖的吗?”朱云峰问。
  “是!”四姐说,“知道你爱吃,我亲自炖的,等会儿你多吃点儿。”
  “怎么能多吃点儿呢?”朱云峰说,“四姐炖的,那这一盘都是我的了!”
  “出息!”吴氏去点了一下朱云峰的额头,说:“见天儿就会折腾四姐儿。”
  “谁让她是我姐呢!”朱云峰说完又想去蹭四姐的肩膀,四姐朝一边微微让了一步,躲开了。
  自己这个弟弟,在这些事儿上没个分寸,可她自己到底及笄了,这些事儿都得注意起来。
  吴氏见到四姐这个动作,脸色连变几变,收敛了刚刚的笑意,说:“行了,四姐去吧!”
  四姐依言去叫家里丫鬟摆饭,留爷三儿在屋里叙话。
  见四姐走了,朱云峰突然问:“爹,娘,我姐今年十六了吧!”
  “是啊!怎么啦?”吴氏奇怪地问:“四姐儿比你大四岁,你今年十二,她可不就是十六吗?”
  “娘,那你们什么时候给四姐找人家啊?”
  “什么?”吴氏差点打翻了面前的茶碗,问,“你瞎说什么?”
  “我哪儿瞎说了?”朱云峰说,“我今儿听说跟四姐交好的那位朱家的姑娘,刚刚及笄,已经定好了亲,听说要嫁到隔壁镇上呢!我还听说,那户人家的公子原本是想要求娶四姐的,被您二位给婉拒了。我就想知道,你们准备给我四姐找个什么样的?”
  吴氏不知道要怎么说这个事儿,只能含含糊糊地说:“四姐儿……我舍不得她,想多留她几年!再说了,要是她嫁了,留你这个混账东西在家,天天气我,我还要不要活了啊?”
  朱云峰闻言,呵呵一笑,说:“娘,其实说起来,我也认识不少人,要不你说说想给四姐找个什么样的,说不定就有合适的呢?”
  “什么?”吴氏这下更吃惊了,问:“你……你要给你四姐说亲?”

【饼四/性转】四姐(02)

02
  上回说到有人来报说朱云峰打死了人,朱崇文和吴氏都焦急莫名,然而朱四姐刚刚那番话,颇有见地。吴氏听了连连点头。她握住四姐的手,叫了一句:“我的儿!”
  此刻的吴氏用力抓住四姐的手,将全身重量都靠到她身上,仿佛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说:“你从来就是他的福星,听你这么说,为娘这颗心就放下一大半。”说完,坐在椅子上,开始用手帕抹眼泪。朱崇文也在一旁唉声叹气。
  朱四姐见状又温言安慰几句,不多时就见又有一人飞奔回来报信,说:“没事儿了,没事儿了,那人是被烧饼打蒙了,一下背过气去,其他人以为他死了。还是烧饼有经验,一见之下就知道他是一时闭住了呼吸,在他胸口一拍他就活过来啦!这下二人不打不相识,说好了互不追究。烧饼让我先回来给家里报平安,说他稍后就回来。”
  吴氏身子一软,整个人倒进四姐怀里,说:“冤孽,冤孽,若是早知道当年生出来这么个东西,我还不如……”
  “母亲,莫要这样说。”四姐开口劝道:“小饼年岁尚小,还不懂事,这样的话他若是听到,定要伤心的。”
  “我的四姐儿……还是你贴心。”吴氏说着又流下泪来。朱崇文想到这几年为儿子操的心,也是不断叹气,说:“这些年,若非有四姐儿你在,咱们老两口,这日子,实在是……
  “爹,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四姐说,“为人儿女,能为二老解忧本就是该做的。”说完她说:“小饼只是还不懂事儿,他其实是顶顶聪明的,再大些,懂事了,就一定会好的。”
  一番话,哄得老两口心情好了不少。
  话说这朱四姐,今年十六岁,对自己身世一无所知,只以为自己与朱云峰乃是一母同胞。因着她是朱云峰的“带子”,吴氏想着对她好,能旺朱云峰,因此自小偏疼她些。四姐儿从小的玩伴从来都是抱怨父母宠爱哥哥弟弟,从不曾有父母如自己父母这样偏心自己,因此她对弟弟多了些许愧疚,也常常劝朱云峰要学好。
  朱云峰自小就粘四姐,她说的也都乐意听,奈何实在不乐意读书,又贪玩了些,知道父母偏疼姐姐,少不得要姐姐在父母面前替自己打掩护,因此对姐姐格外爱重。
  朱崇文和吴氏这些年真是被朱云峰烦透了,这孩子这几年下来,几乎没有一天不惹祸的,相比之下,四姐冰雪可爱聪明懂事又孝顺。人心都是肉长的,有这么个比较,谁都会多偏爱四姐一些。听得四姐这样说,二人想到她的身份,心中又不由得有些愧疚。
  这些年四姐出落地愈加水灵,小时候给朱云峰请的那些师父,虽然各个都被朱云峰烦透了,但看到四姐俏丽可爱的脸庞,听她软语相求,又下不了狠心收拾朱云峰。加上四姐聪明,倒有几位师父干脆教四姐读书识字,四姐再转头去教朱云峰,就这么一来二去,姐弟两个倒也算认识几个字。
  四姐十二岁那年,吴氏病了一场,朱崇文要忙着酒楼的生意,家里多少有些顾不上。
  吴氏想着四姐终归是自家的人,且这孩子自己从小看到大,和自己生的也没多少区别,干脆就靠在床头,一点儿一点儿地教给她怎么管家。
  四姐聪明,加上能识文断字,许多事情一点就透,吴氏养病那段时间,她倒把家里管得井井有条。吴氏几位交好的夫人来探望她的时候,见朱家一切如常,不禁暗暗称奇。细打听之下,四姐贤惠聪敏的名声就传了出去。
  说实话,自四姐及笄之后,颇有些不太知道朱家根底的人家上门来探过口风,都是看中了四姐,想问问朱家有没有意思。当时朱云峰尚且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每日里还到处带着人生事,性子根本没定下来,朱崇文和吴氏商量着也就没把四姐的身世昭告天下。
  眼见得四姐一天天大了,自家儿子却还是一样的不懂事儿,朱崇文和吴氏少不得要感慨一番。今日遇上这个事儿,朱崇文心情激荡,就有些绷不住了,他拉着朱四姐的手说:“四姐儿,好孩子,爹娘知道你的心,是爹娘……对不起你啊!”
  “爹爹,你这是怎么啦?”四姐有些奇怪,以为朱崇文被朱云峰气糊涂了,连忙问:“可是哪里不舒服?”
  吴氏却知道丈夫意思,连忙拦下了话头,说:“好孩子,你爹是真的气糊涂了,快去给他倒杯水,顺顺气。”
  “好!”朱四姐依言去倒水。
  朱崇文却道:“四姐儿站住,不用听你娘的,这个事儿……咱们总也不能一直瞒着你。”
  “相公!”吴氏叫了一声,“你一定要在今日说吗?”说完哽咽道:“小饼……小饼……你我百年之后,这孩子……若是……若是四姐都……都……要怎么办啊?”
  “我……”朱崇文心里本有一股气,想把所有事儿都说出来,可听吴氏提到将来,想到儿子这个样子是万万没办法支撑起家业的,将来多半还是要靠四姐,若是让四姐知道身世,她不愿意嫁给小饼,该当如何是好啊!想到这里朱崇文长叹一口气,颓然道:“四姐儿,去,给爹倒杯茶来。”
  朱四姐给朱崇文倒了杯茶,又给吴氏也倒了一杯。她冰雪聪明,已隐隐察觉到父母不太对劲。自己从小到大,父母一直疼爱甚至偏宠,衣食无缺不说,母亲对自己甚至是有求必应,哪里能说得上对不起自己。若是这样对自己都要说对不起,那小饼又该怎么算?
  可是朱四姐看二老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却有些误会了,她想了想说:“爹,娘,你们不用担心小饼,今后,无论家里家外,我总会帮衬着他的。”
  吴氏听了,拉着她的手说:“好孩子!娘这些年真的没白疼你。以后,不管是家里,还是酒楼,你都要多费心!爹娘也没几年好活了,以后,都要靠你了!”
  “娘……”朱四姐听吴氏这么说,心中那个猜测越发肯定,刚想开口,只听外面有声音说道:“怎么都靠姐呢!不还有我么?”却是朱云峰回来了。

【饼四/性转】四姐(01)

01
  仕至千钟非贵,年过七十常稀。身后浮名有谁知?万事空花游戏。莫羡妆奁富盛,莫贪花酒便宜。脱离烦恼与是非,随分安闲得意。

  话说前朝庆帝年间,松江府华亭县,有一小镇,名唤五茸。因靠近海边,常年受倭寇袭扰。镇中百姓为求自保,人人尚武,镇中富户凑钱,请得镖局的师傅常年教授镇中青壮武艺。
  庆帝五年,戚将军帅军大破倭寇,五茸镇中也有不少青壮在戚将军阵中。其中有一位朱姓青年英武过人,带队连破倭寇三阵,受戚将军褒奖。亲书“武”字表彰其英勇。青年为表决心,自此后改名朱武。
  朱武此后又跟随戚将军辗转南北,直到年近半百,才解甲归田。衣锦还乡后,朱武在家乡五茸镇上开了一间酒楼,名字也非常直白,就叫“朱武酒家”。他将当年戚将军赐予的“武”字找人刻成大大的牌匾挂在正门,无论黑白两道都不敢找他的麻烦,问他要各种“维安钱”。因此朱武酒家无论酒菜都比别家便宜上一成,加上他为人好客热情,“朱武酒家”成了这镇上有名的好去处。
  朱武死后,将酒楼交给儿子朱崇文打理。
  说起来,朱武的儿子虽然叫“崇文”,于读书上却是半点长进没有,反而是在经商一道上颇有所长,将酒楼打理地井井有条,还娶了华亭县前任典史吴家的女儿,这一下酒楼更是蒸蒸日上。
  可惜这世上的事儿总不能样样称心如意。吴家小姐进门之后,三年没有生育,把朱崇文急得团团转,要不是看在岳家的面子上,甚至都动了纳妾的心思。
  朱崇文着急,那位吴氏也着急。自己进门三年肚子没有动静,若是一直这样,再过两年怕是娘家出面也拦不住丈夫纳妾了。
  说来倒也凑巧,有一日吴氏听人说起,镇上有位姓周的员外,也是娶妻多年不能生养,后来托人寻了个女孩儿来做“带子”,倒真的带了儿子来。那“带子”就顺势成了儿子的童养媳,据说这样她就能够继续带旺儿子,那周家的孩子后来果然事事顺遂,连读书都格外有天分,常得师长夸奖。
  吴氏听说此事后,颇为意动,有心也去寻这么一个“带子”,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要到哪儿去寻这样的女孩儿。
  恰在此时,华亭县传来消息,说县里抓了一个拍花子,救出了几个被拐带的孩子。其中最小的一个只有三岁,是个女孩儿,长得冰雪可爱。因为太小,只记得自己叫“四姐儿”,家在何处,父母何人一概不知。吴夫人知道女儿正在寻“带子”,觉得这女孩儿正合适,便让吴典史走通了关系,托人将她从华亭县带了出来,交给吴氏。
  家里无端端多了这么个女孩儿,朱崇文原本是不愿意的。可妻子泪涟涟苦求,他对泰山大人也颇为畏惧,到底也还是接受了。
  或许是“带子”真的灵验,不过三个月,吴氏就有了身孕,怀胎十月,一举得男。朱崇文给儿子取名朱云峰,希望他如山峰般挺拔。
  有了亲子,朱崇文就起了心思,想把“带子”另外送人。说来也邪门,朱崇文刚起了这个心思,刚刚满月的朱云峰就莫名发起了高烧,把朱崇文和吴氏吓出个好歹。朱崇文支支吾吾说了自己想送走“带子”的打算,被妻子啐了一脸。
  “我不管。这孩子必须得留着。有她在,方能保我儿一生平安,她就是我儿的童养媳。”吴氏性子和软,这些年因为无所出更是时时忍让,这一回事关儿子,声音不自觉大了些许。
  朱崇文这一回也是真的被吓到了,本着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态度,决定留下“带子”。
  “从今天起,你就正式是我们朱家人了,就叫你……朱四姐吧!”朱崇文对着“带子”说,“等峰儿满十六,就让他与你成婚。”
  朱四姐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那天晚上,高烧三日的朱云峰退了烧。自此后,朱崇文是彻底信了四姐能带旺儿子。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给儿子取了个“烧饼”的小名,希望他能好养活些。
  要说这位烧饼朱云峰,那性子真是跟祖父一模一样,不喜舞文弄墨,对于拳脚功夫却是情有独钟。他自小就是孩子王,带着一帮孩子到处跑,五茸镇上几乎所有人家的狗都被他祸祸过,要不是因为他生来害怕扁毛畜生,怕是镇上的鸡鸭鹅都要被他一并祸祸完了。
  朱云峰六岁那年,朱崇文给他请老师开蒙,没成想一年不到,气走了三位老师。后来还是他外祖出了主意,说他性子既然像祖父,那不如再请个师父教授武功。
  外祖典史出身,不多时给他请了一位退休的捕快。这位捕快与朱云峰颇为投缘,除了教授他武功之外,还给他讲些江湖轶事。说是轶事,倒有大半是那些说书先生说的故事,还有许多是那些不正经的话本子上的故事。朱云峰小小年纪哪里懂这些,只觉得这位捕快为人风趣,又有学识,心中对江湖愈加向往起来。
  就这样又过了几年,朱云峰年纪渐长,因为学了一身武艺,加之性情冲动,常在镇上带着一帮半大小子打架,连带朱崇文和吴氏常年要跟人赔不是。
  这一日,朱云峰又跑出去,晌午时候有人跑过来,说朱云峰上午与人打架,不小心打死了人,已被人扣下,要押送官府。
  朱崇文和吴氏听到这消息,又急又恼,吴氏上了年纪,气急之下,头晕目眩,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这时一个少女不知从何处出来,扶住了吴氏,说:“母亲,莫要焦急。小饼虽说平时好勇斗狠,常与人争斗,但他手下从来有分寸。这些年,虽然也时常打伤人,但大多是些皮肉伤,从不曾听闻有谁被他打伤了筋骨,至于打死人更加不可能。”说话之人正是朱四姐,此时她已是二八芳龄,正是女孩儿家最好的年纪。

【饼四/AU】哈尔滨的移动城堡

  传说中,每年的4月1日,冰城的上空会出现一座水晶雕琢的城堡。凡是看到这座城堡的人,都能寻找到一生真爱。
  “不是吧!这种明显是用来耍人的都市传说啊!”
  “就是啊!怎么可能嘛!而且出现的日子是4月1日嘛!一看就是愚人节啊!”
  “老师!我们身为魔法学院的学生,学的虽然是魔法史,但是也得是正史嘛!这种明显是野史传说的东西,为什么要学啊!”
  看着底下哀嚎的学生,魔法史教授曹鹤阳推了推他的眼镜,笑眯眯地说:“你们不要着急,这个课题研究只是选做!不做也没有关系。”
  “哇!曹教授最好了!”
  “我爱曹老师!”
  “四爷,四爷,暑假回家我给你带好吃的!”学生们纷纷开始表忠心。
  “你们不要急,听我说完。”曹鹤阳说:“如果不做这个课题的话,那么就只要考试就可以了。重点全部在这本书上。”说完,曹鹤阳拿出了厚厚的魔法史教材。
  “教授……你说的重点是指……”
  “您不会是说整本书吧?”
  “开……开卷吗?”
  “考试时可以使用魔法吗?”
  “不对啊!我姐跟我说过,魔法史很好过的,为什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大家不要着急,离放暑假还有一个月,不管你们是交研究报告,还是一个月后参加考试,都没有问题。”曹鹤阳继续不疾不徐地说,完全无视下面所有人的哀嚎,“不过需要提醒你们的是,魔法史是必修课哦!如果挂掉的话,必须重修。重修的话,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考试和课题都要做的哦!”
  “什么?”
  “WTF”
  “发生了什么?”
  “好了,那么,有问题的同学可以举手提问,没有问题的话,可以下课了。”曹鹤阳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对于下面的惨烈场景视而不见。
  一堆学生哼哼唧唧磨磨蹭蹭,有跟曹鹤阳关系不错的试图去找他拉拉关系,求个饶,不过显然曹大教授并不吃这一套。
  环视了一圈,曹鹤阳说:“看来你们都没有问题了,那下课吧!”说完手指轻翻,那本厚厚的魔法史教材就突然间不见踪影,曹鹤阳教授推了下眼镜,离开了教室,留下一众哀嚎的学生。
  “怪不得我表哥跟我说,如果同时收到通知书的话,应该选霍格沃兹,他们那里不需要考魔法史。”一个学生突然说。
  “就是啊!为什么我们要选中华魔法研究协会附属大学!一样是学魔法,海归不香嘛!”
  “居然还有学姐跟我说,曹教授是天使,魔法史一定要选他的课!这是什么天使啊?”
  教室里继续此起彼伏响着各类抱怨声,这只是中华魔法研究协会附属大学又一个平平无奇的上午而已。
  中华魔法研究协会附属大学,简称中魔大,建校不到40年,在全世界的魔法学校里属于最年轻的,学校的所在地也选得非常有特色——漠河!
  要说到中魔大的建校史那真是一部血泪史。
  中魔大的前身其实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的妖巫世家,他们半人半妖,能够洞悉天地流转的规律。部分妖巫把自己的一些本领传给人类,让他们成了部落中的祭祀。再后来,人类建立了王朝,这些通晓宇宙法则的人变成了太常,主管祭祀和天文历法,随后又一点点变迁,有了让人熟悉的名字——钦天监。
  天朝成立之后,这部分机构中主管捉妖除魔的机构并入了公安部门,成立了二十七局,而作为纯粹学术研究的机构则变成了中华魔法研究协会。协会有附属的学校,各大道门每年都会送一批门中弟子到学校学习,如果成绩优秀,毕业后就可直入二十七局工作。
  原本这个组织是不对外的,不过开国初,经历过一次次运动,道门人才凋零,青黄不接,为了能让更多人才涌入道门,当时的研究会会长打了个报告,要求国家拨款。
  拨款是被同意了,但是得有个出处吧!不然这报告怎么写?审计怎么做?
  当时正好还遇到一个情况,一批在霍格沃兹的留学生回国,结果却找不到对接的单位,于是会长大人一咬牙一跺脚,干脆成立了一个附属大学,所有经费都变成教育经费,这样以后批报告也方便。
  结果没想到,因为成立了附属大学,中魔大成了天朝唯一的魔法学院,之前的所有历史全部归零,于是,明明历史无比悠久的中魔大,成了世界上最年轻的魔法学校,搞得很多学生现在都情愿跑去国外留学也不肯到中魔大读书,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话题扯得有点远,我们把话题拉回来。
  作为本文主角的曹鹤阳教授,是中魔大赫赫有名的历史系教授。不要问魔法学院为什么要研究历史,按照曹教授的话说,我们在历史中可以获得一切。
  中魔大历史系的日常,就是考证各种传说,从传说中挖掘出真相。比如斩白蛇里的白蛇和白蛇传里的白蛇到底有没有关系,比如石人一只眼中的石人到底是个什么物种,比如半夜叫“大楚兴”的那只狐狸到底是不是涂山氏的,如此种种。历史系可以从各种传说中寻找到新的强大魔法,寻获许多被时间湮没的强力魔法物品,可以说历史是最强力的魔法。
  曹鹤阳教授,作为历史系最年轻的教授,他的履历也是非常光辉。据说他出生在齐齐哈尔,出生时有瑞彩千条,被当时的魔法系于主任观测到,立刻给他寄了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他从六岁起就接受魔法启蒙教育,虽然现在身在历史系,但无论是画符施咒,寻龙点穴,捉鬼除妖……不好意思,现在应该说,曹鹤阳教授,在魔药学、魔咒研究、黑魔法防御等领域都有很深的研究。
  最最关键的是,这么厉害的曹教授,今年刚过三十,而且长得特别好看,温柔可亲,可以说是整个中魔大所有女生的梦中情人了。不然为什么明明历史系有6个不同的教授开了魔法史的课,曹教授的课都是最难选上的呢?有些学姐学妹甚至哪怕晚一年,都一定要选上曹教授的课。
  “所以……我们难道真的要做这个课题吗?”说话的是19级的新生张霄墨,他不是道门出身,是小时候被回龙观——也就是玄福观——的道长看中才修道的。说起来,天朝现在有许多这样隐在街巷中普通人已经看不到的道观或者门派,配合二十七局默默守护着世人,毕竟这些东西现在已经不怎么符合核心价值观了嘛!
  和他同一个小组的另外两个人,也不是道门出身,所谓人以群分,他们也都可以算是半路出家,因为各种原因和道门有了牵扯,才转学了魔法,名字分别是王筱阁和刘九思。
  相比张霄墨的愁眉苦脸,刘九思似乎没那么紧张,只见他不停地刷手机,头也不抬地说:“不要着急,我已经去问了。我认识很多师姐,都是选修过这门课的,她们都过了,没理由我们过不了。”
  “你认识很多师姐?”王筱阁重复了一句,显然关注点不在课题上。
  “来了,来了!”刘九思知道,现在不能被王筱阁牵着鼻子走,要是开始跟他扯师姐的问题,那自己得有三天不要想回宿舍了。
  “来什么了?”张霄墨特别配合地问了一句,毕竟他的脚快被刘九思踩断了。
  “我认识一个四年级的师姐,说让我们去找魔药学的朱老师。”
  “锻炼狂魔朱云峰?”张霄墨问,“他……找他干嘛?”
  “鬼知道。反正去就是了。”
  锻炼狂魔朱云峰,是魔药系的副教授,作为一个普通人出身的魔法师,他的经历也可算得上传奇。据说他一直长到十二岁都没有显现出任何魔法天赋,直到有一天陪母亲到慈云观上香,不知怎么偷拿了拂尘去玩儿,没想到那把拂尘是施过法的,他误打误撞之下,居然用拂尘拍掉了一个普通人身上的小鬼。当时的观主觉得他和道法有缘,就留下他学法。不过他学法不算快,勉勉强强上了中魔大,成绩一直很一般。结果大二那年突然开窍一样,成绩突飞猛进,最后更是通过层层考试留校任教。
  他最出色的魔药研究大约就是名为“恒星”的减肥药剂了,据说一瓶下去,立减四十斤,毫无任何副作用,还有美颜效果。不过这药剂的配方他从来没公开过。曾经也有人质疑过到底是不是有这么种药,是不是朱云峰为了抬高自己身价而伪造出来的,不过凡是看过朱老师过去照片的人都果断选择了闭嘴,毕竟朱老师自己就是最好的活招牌了。
  不过朱老师对于外界对于“恒星”的各种传言一直讳莫如深,反而强调他瘦下来是靠锻炼。有知情人士说,这是因为有不少人都觊觎他的药方,因为这种药剂如果拿出去卖,那得是多大的利润啊!魔法世界毕竟也是需要钱的啊!
  “都市传说……和魔药学?什么鬼?”王筱阁嘟囔了一句,不过还是被刘九思拉着,和张霄墨一起,跑去了魔药系的教学楼。
  魔药系秉承传统,把教学楼安在深山里,从主校区过去有一段路。三个人上了两个校区之间的通勤魔法飞梭,一边聊天一边等待飞梭发车。
  “说起来,我上学之前一直以为我们应该是靠飞剑或者骑什么魔法生物的。”王筱阁感慨,“结果……”
  “魔法驱动,低碳环保。魔法生物已经很少了,应该保护它们,它们是我们魔法师的好朋友!”张霄墨开始背诵学校宣传册上的标语。
  刘九思叹口气,说:“算啦!飞剑容易被雷达侦测然后打下来,我们只是学生,搞到飞剑的准飞证太难了,就老实点坐飞梭吧!反正也很快。”
  确实很快,启动后不过十分钟,飞梭就已经飞行了50公里,而后缓缓降落在魔药系的教学楼旁。
  三个人一路奔到三楼的教师办公室,刘九思熟门熟路地敲门,然后不等里面的人回应就大喇喇地开门,叫了声:“饼哥,我来了!”跟在他身后的王筱阁和张霄墨这才想起,他曾经说过自己在学校里有人罩着,开始一直以为他吹牛,没想到是真的。
  “在学校,叫我朱老师。”办公室……或者应该说是健身房里,站着一个肌肉男,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浑身肌肉賁张,你说他是炼器系那种专门铸造刀剑的老师一定也有人信。
  “饼……朱老师!”刘九思说完招呼其他两人进来,说:“拜托拜托,我听一个学姐说,那个什么哈尔滨的移动城堡的传说你知道。我们的作业,你一定得帮忙!魔法史不能挂!”
  “哈尔滨的移动城堡啊!”朱云峰想了想说:“那你们还是问对人了,我确实知道。”
  “真的啊!太好了!”
  “有救了!”
  王筱阁和张霄墨欢呼出声。
  “这个事儿……是这样的……”朱云峰放下手里的杠铃片儿开始说故事。
  据说本朝成立之初,因为各种各样的运动,道门渐渐式微,青黄不接。当时为了进一步扩大道门的影响,招收到更多学生,研究会的高层们分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应该加大对道门的扶持力度,加大投入,每年给他们更多的名额,让他们能够选更多的人到中魔大读书。另一派则认为,应该渐渐开放对普通人的限制,让有魔法天赋的人也能够受到魔法教育,只有更多的人学习魔法,才能选出更多的魔法人才。
  这两派相持不下,总体来说还是道门派的人更占优势一些,毕竟加大对道门的投入,得益的是道门自己人,大家都不傻,怎么选择还是很清楚的。
  “最后,为了证明有魔法天赋的普通人也能学习魔法,也能学得好魔法,两派开始了一项比赛。”朱云峰说。
  “什么比赛?”
  “空中楼阁。”朱云峰说。
  “什么意思?”刘九思问。
  “是题目,要求建立一座空中楼阁,时隐时现的那一种。可以是大型的幻术,可以是魔法建筑,甚至可以采用西面传过来的炼金术炼制炼金生物。反正无论用何种方法,最后都要实现在空中建立楼阁,让普通人看见的效果。”朱云峰说。
  “好难啊!”张霄墨感慨,“不管用什么办法去实现,都很难。”
  “难度高,而且时间短。”朱云峰说,“从拿到题目到实现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三个人同时咋舌,“这怎么可能?”
  “还是可能的!”朱云峰说。
  当时参加比赛的选手中有一个家学渊源,在浩瀚的魔法史海洋中寻找到了方法。
  “是什么方法,你们就不用知道了。”朱云峰说,“告诉你们也做不到的,反正最后这个题目实现了。”
  “哇!真的有这样一座移动城堡吗?”王筱阁顿时来了兴趣,“怎么才能看到?”
  “有缘人就能看到。”朱云峰说。
  “不是吧!朱老师……”张霄墨说,“您这等于什么都没说啊!我们要怎么写报告啊!”
  “挺简单的啊!”朱云峰说,“让你们搞这个课题,就是为了让你们了解这段历史,知道你们的前辈为了让普通人也有学习魔法的资格,为了让魔法师队伍进一步壮大付出了多少心血。答到这两条肯定能过的。”
  “这么简单?”刘九思有点儿怀疑,问:“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就是知道。”朱云峰说,“因为当时那座移动城堡能够建起来,是一个道门的学生和一个普通人学生合作完成的。移动城堡的建成也促成了两派的合作。”
  被朱云峰一堆大道理绕晕的三个人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依然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所以……报告到底要怎么写啊?”王筱阁问。
  张霄墨突然一拍脑袋,说:“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王筱阁问。
  “我在校史里看到过。”张霄墨说,“学校正式招收普通人魔法师是大概十年之前,在此之前好像有提过一个什么大项目。”
  “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了。”刘九思说,“我印象里当时饼哥跟我得瑟过,他是全校第一个拿到魔法师奖章的普通人魔法师。”
  “靠!这里不是写着嘛!”王筱阁指着走廊上的宣传栏,说:“朱云峰,男,魔药学副教授,曾经因“空中楼阁”项目获魔法师奖章。”
  “搞了半天,这就是他自己的事儿嘛!”张霄墨说。
  “不对啊!”王筱阁说,“朱老师刚刚不是说,是两边合作嘛!那还有一个人是……”
  “不会是……”
  “肯定是……”
  “毕竟他们的事儿……没有人不知道吧!”
  “靠!闹了半天这就是曹教授在秀恩爱啊!”三人同时哀嚎!
  天山万年水晶辅以宿世情侣的鲜血,可雕琢成任意形状的法器,随心而动。
  这是记录在某本前人笔记中的内容,又被层层批注加以证实。不过那本笔记中也提到过:万年水晶易寻,宿世情侣难得。
  
  或许真的难得吧!可对于某两人来说,这个事儿……并没有什么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