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陆·真相
郝帅此时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指着面前的刘念念大声叫道:“鬼啊!!!!!”
曹鹤阳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被震聋了,反手在好帅额头上拍了一下,说:“别嚎啦!再嚎我就把你也变成鬼!”
郝帅这才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看看周围的景色,发现无比熟悉,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发现居然是透明的,再看看面前的刘念念,看看周围的众人,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为什么在这里?我……我……”
“应该我们问你吧!”曹鹤阳说:“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她说你杀了她?”
“我不是,我没有。”郝帅矢口否认,“是她想杀我!”
“到底怎么回事儿?”曹鹤阳问。
“我……我……”郝帅可能是因为遭遇车祸神智不太清楚,加上骤然遇到这种事情,思维有些迟钝,一下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朱云峰冷眼旁观,觉得自己算是有了用武之地,他举起手,对曹鹤阳说曹鹤阳:“阿四,我来问行不行?”
曹鹤阳点点头,说:“你是专业的。”
朱云峰于是走上两步,站在红绳外,看着郝帅,问:“姓名。”
“郝……郝帅……”郝帅几乎是下意识地答了一句。
“性别。”
“男。”
“年龄。”
“二十……二十八岁。”
“职业。”
“金融分析师。”
“工作单位。”
“一锭银金融投资有限公司。”
朱云峰皱皱眉,他总觉得这个公司名字有点儿耳熟。
“你和她什么关系?”朱云峰一边问一边指指面前被曹鹤阳定住的刘念念。
“同……同事……”
“同事?”朱云峰看了郝帅一眼,问:“除了同事还有什么关系?”
“还……没了……就是普通同事。”
朱云峰习惯性想拍桌子,突然发现自己现在是站着的,面前也没桌子,于是他双手用力一拍,“啪”的一声,吓了郝帅一跳。
郝帅抖抖索索地说:“我……我们是同一个大学毕业的,她是我学妹。”
朱云峰眉头更加皱起,觉得自己刚刚的直觉是对的,事情确实不太对劲。
果然,从郝帅嘴里说出来的,是个完全不一样的故事。
郝帅和刘念念是大学同学,虽然他对刘念念一直颇有好感,奈何刘念念一直都没有松口答应他的追求。刘念念大学毕业之后,也和他进了同一家公司,近水楼台,郝帅和刘念念的往来也渐渐多了起来,态度似乎也有所软化。可直到出事之前,刘念念都没有正式接受郝帅的追求,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这次那个项目,我和念念都被分进那个组里。”郝帅说:“念念有天突然来找我,说这是个好机会,要大干一场。等赚够了钱,我们就可以正式确立关系,我们结婚她就辞职在家。我……我就相信了她。有时候她的一些操作我觉得有问题,但一想到她的承诺,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直到有一天,念念来找我,说是她操作失误,亏了将近一个亿,问我要怎么办。我吓了一跳,又想到干我们这行的,谁都不是神,只要经得起公司审查,是正常亏损,也没什么。结果没想到,那天晚上我细查之下,发现这笔钱,居然不是亏损,而是被念念挪用了。而且她的账目里更是想栽赃给我。我立刻给她打电话,想要她说清楚。她来了之后,我们一言不合,扭打起来。她想把我扑倒到地上,我躲了一下,她一个没站稳,直接撞破落地窗摔了出去……就……就没了。我……吓坏了,连夜买了机票逃……逃走了。”
刘城隍一直在一旁默默听着,此时却叫起来:“不对,不对,你说谎。念念……念念……我用‘流光’看过,念念没有骗我。四哥……四哥……这混蛋一定说谎。”
曹鹤阳摇摇头,对刘城隍说:“他可能没说全部的实话,不过也不能算说谎。说完他摊开手掌,手里握着的那根捆龙索一闪一闪的,而捆龙索的另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缠到了郝帅的脚踝上。”
曹鹤阳解释说:“他被捆龙索锁住,不可能说谎,或许有些话他没说透,但至少说出来的不是谎言。”说完他手一抖,那捆龙索仿佛活物一样,从郝帅脚踝处滑开,缠上了刘念念的脚踝。
刘念念闷哼一声,一个趔趄似乎就要摔倒,却又挺住,那捆龙索不知为何从她脚踝处滑落。
曹鹤阳有些惊奇,手腕一抖,喝一句:“寻!”
捆龙索立刻化成一条小青龙,绕着刘念念周身打转,不一会儿龙口大张,从刘念念胸口扯出一根小小的笛子来。
曹鹤阳手一招,小青龙将笛子送到曹鹤阳手上,曹鹤阳看了看,交还给小青龙,然后手一指,小青龙朝朱云峰飞来。
“大饼,你看看。”曹鹤阳说。
朱云峰顾不上细看那条小青龙,拿起那笛子一看,立刻皱起眉头,说:“人骨?”
曹鹤阳点头,说:“人骨。”然后对刘城隍,说:“这东西很厉害啊!居然连你都骗过了。看看吧!”说完手一扬。小青龙从朱云峰手上叼起那根骨笛,飞到刘城隍身边。
刘念念被扯出了这根骨笛,再没了刚刚清冷决绝的气势,还没等小青龙重新化为捆龙索再饶上她脚踝,她就说:“我说,我全说,郝帅说的确实是真的。只除了一点。”随后她看着郝帅说:“我是真的被你感动,想跟你谈恋爱的,你为什么背叛我?”
“我……我没有!”郝帅喃喃道:“你……你一直都不回应我,进了组跟我也从来只谈公事,我……我以为你又改了主意!我……我跟贾岚只是玩玩的……我……”
“呸!”刘念念说:“她样样不如我!你凭什么喜欢她?”居然是到此刻还执迷不悟。
曹鹤阳叹一声,不打算管这对怨侣。他手一扬,先将郝帅的魂魄送了回去,又对仍然一脸恨恨的刘念念说:“这是个意外,所以从理论上说,你是自杀的地缚灵,可是或许是死前你怨气太大,居然认为自己是为人所害,不肯入轮回,一定要报仇雪恨才肯罢休。这么巧你叔祖是此处城隍,你就利用了他。”
刘念念叹口气,说:“说到底,最后还是一场空。现在想来,要是没去那场心灵之旅就好了。”
“心灵之旅?什么心灵之旅?”朱云峰一下抓住了重点。
刘念念却不再说话,她似乎是透支了所有的魂魄之力,身形渐渐消散。最后的时刻,只能勉强看见她冲着刘城隍深深鞠躬,似乎是在道歉。
刘城隍枯坐在地上,怔怔留泪,手里紧紧抓着那支骨笛。依然在喃喃自语:“念念,念念,为什么‘流光’都出错了?我……到底在做什么?”
【念念·完】
月度归档: 2021 年 3 月
【饼四/AU】城隍轶闻录 (11)
念念·伍·冤屈
被周九良这么叫了一声,刘城隍的嚎哭硬生生止住了,曹鹤阳没好气地拉了他一下,想把他拉起来,没想到刘城隍太重,曹鹤阳一下没拉动,他只能说:“自家兄弟,百多年交情,有话说话,嚎什么嚎?你再不说正经事儿,我立刻就走。”
“行行行,四哥,您听我说。”刘城隍在马土地的搀扶下站起来,说:“那姑娘,叫刘念念,是我最小的一个侄孙女。她从小聪明,书也念得好。您知道我们家的,都是男孩子,那会儿跟着您和……”他见曹鹤阳一个眼刀扫过来,心下一凛,顿了顿说:“我们家从来都是当兵扛枪的,难得出了这么一个会念书的姑娘,从小宝贝,一直供她念到了大学。没想到……”
刘念念在大学里和一位学长谈起了恋爱。学长比他大两届,与她一样学金融,在一家颇有名气的金融公司供职。
“那会儿市口好,只要做那一行,哪怕是只猪都会赚钱。反正念念毕业之后就跟学长一样也进了那家公司,小俩口吃穿不愁不说,念念还给她爸妈买了套房。我那侄子和侄媳妇儿,逢人就夸,说念念和那小混蛋聪明能干。”刘城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念念能干,小半年功夫就被提拔进了一个新的项目组,她那个学长也在里面。那个公司好像有规定,说是夫妻俩不能同时在同一个项目组,甚至男女朋友也不行。念念本来想跟公司上报,结果那混蛋却说什么机会难得,要是错过,等到这样的机会就得再过几年。还说等项目结束了,他们就跟公司说清楚关系,就说是在项目组日久生情。还说这一个项目做完,赚的钱足够送念念爸妈去环球旅行。反正各种甜言蜜语承诺许愿,念念就答应了。”
曹鹤阳脸上神色不变,笃定道:“这么说来,是出事儿了?”
“是!”刘城隍说,“那个小混蛋,看着光鲜亮丽,其实是个烂赌鬼。他自己的家当早就被他输得精光,就把脑筋动到了公司身上。他在念念的电脑上动了手脚,诬赖念念操作失误,亏了项目的钱,其实那笔钱被他转走去还自己的赌债了。”
曹鹤阳眉头微皱,说:“即使这样,应该还是能查得清楚的。为什么……”
“那混蛋手上有念念的……照片。”刘城隍语气激动起来,“他把照片发到工作群里,念念受不了人指指点点,正好公司又下来查账,几件事情搀和在一起,念念才……”
曹鹤阳叹口气,已然明白了,说:“那姑娘能来无影去无踪,是你在帮她吧!”
刘城隍点点头,说:“是!她心愿未了,又这么年轻,这事儿错不在她,哪怕要投胎转世,也得把这一世的因缘了了才行。”
“那你叫我来,是干嘛?”曹鹤阳说:“如非必要,我们不能干涉阳世的事情。我知道她死得冤,也知道她不甘心,可她已经不属于这里了,早点把她送下去不是很好吗?”
“我只是想求一个答案。”一个声音响起来,一个颇为清秀的女孩子不知道从哪儿走……或者应该说是飘过来。
曹鹤阳见她的样子,已经明白了,说:“所以,其实你确实就是个缚地灵,只是借助刘城隍的力量能在某些点与点间穿梭,造成可以挣脱束缚是个厉鬼的假象。”随后他又皱起眉头,说:“可是……到底是什么事儿呢?刘城隍都不能代你去问吗?”
这个清秀的女孩子……或者说女鬼,自然是刘念念,她说:“我……其实想问问,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他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存了利用我的念头,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
曹鹤阳欲言又止,很想摇醒这个傻姑娘,告诉她这种问题是不会有答案的。
曹鹤阳转头去看刘城隍,说:“以你的能力,帮她托个梦也不成问题啊,为什么要搞这么复杂?”
刘城隍双手一摊,说:“他逃跑了。”
“逃跑了?”曹鹤阳问。
“逃去国外了。”刘城隍说。
“国……外……”曹鹤阳一口血差点吐出来,说:“你这也太看得起我了吧!人都跑去国外了,你要我怎么弄?”
刘城隍说:“四哥,别啊!我把那小子用过的东西都弄过来了,您把他的魂勾来嘛!”
“勾生人的魂是个什么罪过,你难道不知道?”曹鹤阳差点被气晕过去,恨不得一巴掌打醒刘城隍,说:“百多年兄弟了,你这么害我太不地道了。”
“不是的不是的,四哥,我老早就打听清楚了。”刘城隍小心翼翼地说:“那个混蛋去了国外之后就出了车祸,现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神魂和身体处于游离状态,咱们最多是施法的时候不太小心,谁也不是故意要勾他的魂,何况他那也不是生人的魂。”说到这里,刘城隍又一咬牙,说:“这到底是我这边的事儿,回头报告我来写。”
“这报告怕得有一千页呢!”曹鹤阳说。
“两千页我也写。”刘城隍一咬牙一跺脚,下定了决心。
“这样啊……”曹鹤阳沉吟了一下,看了朱云峰一眼。
朱云峰直觉这件事儿哪里有些不对劲,那个男人要真是个烂赌鬼,又骗得刘念念晕头转向,那他首先就应该骗刘念念的钱啊!怎么刘念念居然还有钱给爸妈买房?可他还没想明白其中的关窍,曹鹤阳已经点了头,他对身后几人打个手势,说:“布阵。”又对刘城隍说:“把你搜罗到的东西,都拿出来吧!”
曹鹤阳一声令下,张霄墨开始用红绳布阵,周九良拴铃铛,孟鹤堂贴符纸,一切似乎就是之前的翻版,但朱云峰总觉得好像又有哪里不太一样。
待一切布置停当,曹鹤阳轻轻一跃,跳入红线中,也不见他手指如何动作,之前红线围成的圈外,那堆乱七八糟的杂物里,突然就有一件飞了起来,朱云峰仔细一看,发现是一支漂亮的钢笔。钢笔直直飞入阵中,落在曹鹤阳手上。曹鹤阳掏出一张符纸,盖在钢笔上,脚下踏着八卦步,口中念着法诀,突然大喝一声,“来!”随后将那笔向上抛去。笔缓缓上升又徐徐下降,待落到地上之后,居然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出来。
“郝帅!”刘念念一看到那个人影,情绪立刻激动起来,说:“你个混蛋!”说完就朝那抹人影扑过去。
“念念不要!”刘城隍知道那一圈红线的厉害,立刻伸手,想抓住刘念念,却抓了一个空。刘念念的速度比他预计的快了许多,他连刘念念的一片衣角也没抓住。
刘念念身影奇快,那圈红绳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根本没有阻挡她半刻。
“什……什么?”刘城隍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能理解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念念冲进圈中,直接伸手掐住了郝帅的脖子,口中喃喃叫道:“你个混蛋,还我命来。”
“冤……冤魂索命?”刘城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怎么……怎么这样?念念……念念是自杀啊……这……”
在刘城隍呆若木鸡的时候,曹鹤阳和他手下那几人却仿佛早有预料一样。只见曹鹤阳侧身一让,然后一张符纸拍向刘念念面门。刘念念不躲不让,居然拼着自己受伤也要弄死郝帅。
曹鹤阳眉头微皱,没想到刘念念怨气如此之重,不过他在这种事情上经验老到,手轻轻一动,拍出的手掌变成两指,符纸直接烧了起来,仿佛挟着风雷之力,一下点中刘念念眉心。随后他又顺手拍了一张符在郝帅的魂魄上,然后退在一边,轻轻舒了口气,说:“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饼四/AU】城隍轶闻录 (10)
念念·肆·苏州城隍
朱云峰晕晕乎乎地接过曹鹤阳扔过来的车钥匙,上了车,曹鹤阳坐到副驾驶座上。朱云峰恍惚中有一种感觉,仿佛他们还跟过去一样,是要去出任务。某种程度上,他们也确实是去出任务。
朱云峰把车开回城隍庙门口,这里到了晚上就格外清静,何况现在时间已近午夜。车刚停下,车门就被“哗”一声拉开,张霄墨、孟鹤堂还有周九良鱼贯而入。他们似乎都有固定的位置。张霄墨直接坐到最后面一排,孟鹤堂窝在驾驶座后面的位子上,周九良则又变回了猫,窝进孟鹤堂怀里。
“又不关门!”曹鹤阳笑骂一句,也不见孟鹤堂怎么动作,只是双指一点,车门就被拉上了。
孟鹤堂笑笑说:“从前都是九龙关门,他们俩不在,不习惯。”
曹鹤阳不再说什么,微微颔首,朱云峰明白了他的意思,打灯,松刹车,踩油门,商务车缓缓朝外面的大路开去。
“我们具体去哪儿?”晚上的申城,交通格外通畅,拐上高架之后,朱云峰问。
“先开到花桥吧!”曹鹤阳说,“我导个航,到了花桥地界,再联络一下那边的城隍,问问具体情况。”
朱云峰原想问要怎么联络,又想问为什么现在不联络,不过见剩下几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也就闭上了嘴,一边开车,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曹鹤阳聊天。
朱云峰的车技一贯很好,道路通畅,加上心爱之人就在身边,呼吸可闻,心情更加愉悦。哪怕他们将要去做一件他从来都不曾遇到过的,有些超出他认知范畴的事儿,哪怕这件事儿可能有些危险,对朱云峰来说,都无所谓。他只是稳稳开着车,听着曹鹤阳的说话声,间或搭腔,要是能把人逗笑了,那可比什么都高兴。
孟鹤堂抱着猫,已经觉得自己的牙都快酸倒了,摸摸窝在自己腿上的周九良,果然一手的鸡皮疙瘩,再看张霄墨,老早把他那副降噪耳机拿出来戴上,一个人在后座闭着眼睛,似乎是在养神。
孟鹤堂摇摇头,暗暗下定决心,下次再出任务,我也得把耳机戴上。此时他透过后视镜看到曹鹤阳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耀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大约是朱云峰不知道说了什么,把他逗得前仰后合。
孟鹤堂立刻为自己刚刚的决定追加了一条,眼罩也得戴上,上车就蒙头睡觉,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驾驶座和副驾驶的两人,对自己造成的“闪光”效果一无所觉,一路说说笑笑,车拐上国道,在路过一块不甚明显的标记后,曹鹤阳突然开口说:“大饼,就前面,你拐到小路上停下吧!我们已经进花桥了。”
“好的。”朱云峰连忙打了方向灯,然后拐进小路。
没等车停稳,曹鹤阳就跳下车,倒把朱云峰吓了一跳。
只听“哗”一声,后面的车门也被拉开,周九良一伸腿,从车上跳下去,待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化成人形。孟鹤堂和张霄墨也随后下了车。
朱云峰连忙熄火,拉上手刹,也从车上下来。
只见曹鹤阳手指轻点,凌空画了个圈。那圆圈就仿若有了实质一般,一圈白烟凝而不散,飘飘荡荡落到路边的泥地上,曹鹤阳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喝了一声:“请见!”
话音刚落,土里突然钻出来一个精瘦精瘦的中年人,见到曹鹤阳先是愣了愣,然后说:“小神当方土地,拜见城隍大人。”说完,居然就想跪下行礼。
曹鹤阳哪里敢受,连忙虚虚一扶,说:“都多少年了,咱们现在不兴这一套啦!您叫我曹科长就行。”说完又问:“您怎么称呼?”
“小的……”那土地看看曹鹤阳脸色,说:“我姓马,是此处土地。不知道曹……”他想叫科长,多少觉得有点儿烫嘴,想称大人又怕曹鹤阳不喜欢,最终还是含糊道:“您叫我来,有何吩咐?”
曹鹤阳说:“听说你们这儿最近出了个厉害的女鬼,你们的那位城隍大人也有点儿束手无策,栾局……栾大人让我来看看。”
马土地一听说是这事儿,话匣子立马打开了,说:“嗨,您是不知道,这女鬼厉害着呢!来去无踪,这都快两个月了,咱们还是摸不着她的半点踪迹。咱们大人也是愁啊!虽说这两个月,她倒是没有害人性命,却怎么都不肯去地府再入轮回,没办法,咱们大人才去求了栾大人。”
曹鹤阳说:“我们正是为这事儿来的。不过我看到的那份报告写得有些笼统,所以我们想问问您家城隍大人,有些事儿面对面才能说清楚。不知道您是否能代为通传一声?”
马土地立刻满口答应,说:“没问题,没问题,小的这就去给咱们大人传话。”说完整个人又重新没入土中。过了五分钟不到,他又现出身形,说:“咱们大人说,他在那女鬼的死地等各位。我给您各位引路?”
说完他又有些犹豫,说:“就是这位……这位……”他看向朱云峰,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凡人,且身上没半点法力,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城隍……曹科长大人带过来。难道只是个司机?
曹鹤阳笑笑,说:“不妨事儿。”说完轻轻拉住朱云峰的手,说:“刚刚栾云平给你的那块玉牌,你拿出来,贴到眉心,然后闭上眼睛,等我让你张开的时候再张开。”
虽然不知道曹鹤阳有什么打算,不过朱云峰向来不会质疑曹鹤阳的决定。他听话地拿出那块玉牌,贴到眉心上,闭上眼睛。
只听曹鹤阳说:“走吧!”然后朱云峰就觉得自己身子一紧,似乎是被人拉扯着不断向前,耳边隐隐有风声,又不怎么真切。似乎很久又似乎很短,他突然觉得身上一轻,然后感觉到曹鹤阳捏捏他的手,轻轻说了一句:“我们到了。大饼,把眼睛睁开。”
朱云峰一睁眼,险些被吓了一跳,他们现在居然在一幢高楼的楼顶天台上。曹鹤阳站在自己身前,再前面还有两个人,除了刚刚那个马土地,还有一个看起来身材微胖的中年人。
那人正转过身来,冲他们一行人拱拱手说:“刘某不才,愧对这一方百姓,实在是……”
“刘……科长……”曹鹤阳打断了他的话,说:“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那份报告上写得不清不楚的,不就是想让我来找你一趟嘛!凡事儿瞒上不瞒下。我人也到了,这些都是我手下人,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苏州的这位城隍爷姓刘,虽然在天朝如今的行政区划上,申城是直辖市,省级单位,苏州不过一个市,但从天庭的行政体系来说,二人是正儿八经的平级,何况曹鹤阳的城隍还是个代理,理论上应该比这位刘城隍还矮半头,可听曹鹤阳说话,是一点儿都不客气。
那刘城隍却一点儿不生气,反而好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说:“嗨,四哥,咱们哥俩儿谁跟谁啊!有什么事儿我敢瞒着你?我这位置怎么来的,别人不清楚,您还不清楚嘛!”
“行了,别说废话了,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曹鹤阳问。
刘城隍挠挠头,说:“这话……我也不知道应该从哪儿说起。”
“从头说,别墨迹。”曹鹤阳说,“再这么下去天都要亮了。”
“行行行。”刘城隍说:“死的那个姑娘,姓刘,按谱系上排,是我嫡亲的侄孙女。”
朱云峰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看看面前的中年人,又听他说侄孙女,半天才反应过来,之前曹鹤阳也说过,真算年龄他都一百多了,想来这人应该也是如此。
朱云峰正在思索,只见刘城隍突然间“噗通”一声跪下了,开始干嚎道:“四哥,你得帮帮我!那孩子死得好惨啊!”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曹鹤阳都被他吓得一颤,周九良更是“喵呜”一声,变回了橘猫的样子,跳到孟鹤堂肩膀上,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饼四/AU】城隍轶闻录 (09)
念念·叁·准备出发
栾云平走了,曹鹤阳想着刚刚玉简上的内容出神,朱云峰却顾上这个,只是想着自己从此后可以名正言顺地和曹鹤阳同进同出了,说:“阿四,我现在是临时工了,你不得让我搬到这儿来住吗?”
曹鹤阳被朱云峰的声音拉回了思绪,没好气地说:“你也说了你就是个临时工,怎么还赖上我了?”
“诶!老板,你不能拖欠农民工工资啊!我这出来打个工也不容易,您不给工钱,包个吃住总行吧!”朱云峰继续耍赖!
曹鹤阳的脸色却郑重起来,说:“大饼,其实你未必要时时刻刻跟着我的。栾队把这玉牌给了你,你以后进出我这里就没什么问题了。万一遇到什么事儿我也能知道。这次去花桥……我总觉得会有危险。”
朱云峰见曹鹤阳脸色郑重,便也收起自己那副贼忒兮兮的样子,说:“阿四!出了那次的事儿之后,你怎么会以为我会再放你一个人去行动。”说完,他抓起曹鹤阳的手抵上自己的左胸,说:“你能感觉到吗?这里只为你跳动,要是远离了你,我要怎么办?”
曹鹤阳缓缓吐出一口气,好不容易掩饰了自己的脸红,轻轻骂了一句“肉麻”,然后说:“你想一起,就一起吧!不过凡事儿都得听我的。”
“行!我都听你的,什么都听。”朱云峰说。
曹鹤阳便不再说什么,与朱云峰一起走进大殿,先在那跟柱子上轻轻踢了一脚,说:“墨墨,醒醒,起来,有事儿。”随后又转头冲供桌下面道:“大猫,去把小孟找来,有个活儿!”
朱云峰就见一只肥硕的大橘猫懒洋洋从供桌下钻出来,伸个懒腰就变成了周九良的样子,他打了哈欠,头上耳朵动了动,然后说:“四哥,孟哥好像去看那个叫王筱阁的孩子了。我去叫他来。”
“嗯!”曹鹤阳点头,然后又叮嘱了一句:“你跟九思说一声,我们可能得出去几天。你让他把镜子挂起来。”
“好的,四哥。”周九良应了一身,朝前一扑重新变回了橘猫的样子,随后一蹿,朝后院去了。
朱云峰看得目瞪口呆,他一直以为所谓的猫妖……应该一直保持人形,没想到……
曹鹤阳笑笑解释道:“九良是吃了小孟的妖丹才变成猫妖的,之前没有修炼过,所以对他来说,还是变回猫的样子更舒服自在。”
“那镜子是什么意思?”朱云峰问,他迫切希望自己能尽快融入这一切当中。
“告诉当值的天兵天将,此地城隍外出办事,让他们帮忙照看一二。”曹鹤阳说。
“哦!就是个告示啊!”朱云峰有些明白了。
“还有一个防护的作用。”曹鹤阳说,“八卦镜也是照妖镜,至少五天之内,城隍庙不会被邪气侵染。”
“原来如此。”朱云峰说。
曹鹤阳和朱云峰说完这些,张霄墨也从柱子里钻了出来,问:“四哥,什么事儿?最近周围没什么不太平的吧?”
曹鹤阳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刚刚栾大人来过,说花桥那里出了件奇怪的事儿,要我们去看看。”说完把玉简递给张霄墨。
张霄墨接过玉简,与曹鹤阳一样贴在自己眉心处。他花的时间比曹鹤阳长一些,却也像曹鹤阳一样皱起了眉,说:“自杀的冤魂,却没有被缚在死的地方,反而能到处现身?这倒真挺奇怪的。”随后他问:“要不要我找我哥问问,他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曹鹤阳想了想,说:“也好。”
张霄墨掏出一部手机,转身去外面打电话。
曹鹤阳等张霄墨身影完全消失了,才把朱云峰拉到自己身边,凑到他耳边轻声说:“要是墨墨不主动提,你就别提酆都或者他哥哥。”
朱云峰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曹鹤阳接着说:“墨墨的哥哥叫张霄白,是酆都的鬼差。照理墨墨应该当他哥哥的搭档,也去酆都当鬼差的。结果他哥选搭档的时候选了另外一个人,墨墨的工作没了着落,要去酆都就只能自己考过去了。所以他现在才暂时在我这里做兼职。也算是生活有个着落。”
朱云峰试探着问了一句:“重色亲弟?”
曹鹤阳耸耸肩,说:“大概是吧!听说那位是酆都一枝花呢!”
“啧啧啧!”朱云峰咋舌,点头道:“我明白了。”
曹鹤阳突然轻拍一下脑袋,说:“光顾着跟你说话,忘记一件事儿。”说完就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几下折成一只纸鹤,然后对纸鹤说:“九龄,九龙,栾大人刚刚给我们交待了一件差事,我们现在赶去花桥,你们把人送到之后到花桥跟我们汇合。”说完他手一抬,那只纸鹤居然双翅一振,从殿门飞出去,没入黑暗中。
朱云峰有点儿懵,觉得自己可能又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曹鹤阳说:“下面没信号。不然肯定打电话快。”
“信……信号……没信号……”朱云峰觉得自己的三观又一次受到了冲击。
张霄墨这时候已经回来了,说:“我哥可能在忙,电话转到自动留言了。我还给他发了微信,等他回吧!”
“行。”曹鹤阳点头,说:“那你去收拾一下,我们这就走。”
话音刚落,就见周九良带着孟鹤堂从后面进来,他已经又恢复成人形,说:“四哥,跟刘庙祝说过了,镜子也挂起来了。”
“行,那我们去把车开过来,你们收拾一下,五分之后门口集合。”曹鹤阳说完,轻轻拉一下还在原地发呆的朱云峰,说:“走啊!傻站着干嘛?”
朱云峰被曹鹤阳拉着去附近的停车场取车,他还有点儿糊涂,说:“那啥……你们不是应该御剑什么的?怎么还要开车?”
曹鹤阳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说:“御剑?你当我们是蜀山的人?”
“那……腾云驾雾?”朱云峰又问了一句,不过鉴于刚才那句被曹鹤阳顶了回来,多少有点没底气。
“什么年代了,被雷达扫到直接被打下来。”曹鹤阳说。
“那……栾云平……”朱云峰一直以为刚刚栾云平应该是飞走了。
“他是江宁府的城隍,多少有点儿特权。不过他也不是飞,而是不断借助灯光跳跃,这算是一门功法吧!我不会。”
“那你?”朱云峰问,“你之前还说你会从宿舍溜回来,难道是靠走的吗?”
曹鹤阳笑笑,身形突然不见。朱云峰只觉得眼前一花,曹鹤阳又重新出现了。
“阿四……”
“我可以借助阴影行动,不过速度没有栾云平快。虽然在城市里移动足够了,可我们要去的是花桥。再说了我可没办法带着一群人行动。”说完,他指着自己面前的那辆七座商务车,说:“这就是咱们的车。”然后把车钥匙扔给朱云峰,说:“你开。”
【饼四/AU】城隍轶闻录 (08)
念念·贰·故人
朱云峰把曹鹤阳送回城隍庙门口,刚想离开,突然有人开口不让他走,不知道为什么,朱云峰觉得那声音有几分耳熟。
曹鹤阳一听到那个声音,立刻一闪身,把朱云峰护在身后,说:“有事儿冲我来,不许找他麻烦。”
“你以为你躲得掉?”那声音说:“朱云峰一介凡人,你向他泄露天机。还擅自把一个穷神打落地府,这桩桩件件,没有五百页的报告,你以为我能放过你?”
那人一边说一边慢慢从城隍庙里走出来,显出自己的样子。
“栾……栾队?”朱云峰惊叫出声,这人居然是刑侦总队的队长栾云平,“这……怎么回事儿?”朱云峰问。
栾云平是申城刑侦界的一个神话,据说从警以来无案不破,哪怕是一些限于当年技术手段破不了的陈年旧案,到他手里也总能轻松解决,所以年纪轻轻已经是刑队的总队长,俨然是申城警界一颗耀眼的新星。
“那什么……”曹鹤阳讷讷解释道:“栾队是江宁府的城隍,行政上说,是我的直属领导。”
“不对啊!”朱云峰说:“申城是直辖市啊!哪怕你是个代理,跟他也应该是平级啊!”
“不敢不敢!”曹鹤阳双手乱摆,说:“理论上咱们这儿不过是江宁府下松江县而已。”
朱云峰听到“松江县”三个字儿,有点儿明白过来,小声问:“这都七十多年了,天庭这区划设置还没改过来啊?”
曹鹤阳无奈耸耸肩,说:“没办法!”
朱云峰痛心疾首地说:“官僚主义害死人啊!”随后又问:“可是他不是江宁的城隍吗?为啥也到咱们这儿当警察?”
曹鹤阳说:“谁让咱们这儿公务员待遇最好呢!而且对栾大人来说,申城到江宁这点儿距离,还不是抬抬腿的事儿。”
“你们俩说够了吧!”栾云平对于这两个旁若无人当自己不存在的家伙非常生气,明明是三个人在这儿,你们俩居然有本事把自己当空气?
“栾队,这可就是您的不对了啊!”朱云峰居然先声夺人,先数落起栾云平来,“在队里我把当亲哥哥一样,什么事儿都不瞒着你,你明知道我对阿四的心思,你明知道他没死,你居然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就看着我天天以泪洗面,你没有心!”
“你闭嘴。”栾云平说:“要不是你们俩不听指挥不等支援,小四至于为了救你受那么重的伤吗?他那伤势要是还能活下来,那准得给人当怪物。”想到当日情况,栾云平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继续说道:“再说了,我干嘛把你调这里来?全申城那么大,你怎么就偏偏管上这城隍庙了呢?”
“嘿嘿!我就知道栾哥你心疼我!”朱云峰贼兮兮一笑,说:“话说开了就好!您也说了您存心把我放到这里,那我跟阿四见面就是迟早的事儿,我们俩都见到了,那怎么着也不可能再分开不是。泄露天机什么,我们什么关系啊!我一句话都不往外说,哪儿算泄露?至于那个穷鬼……不是我说,指标真的害死人。您早上没见着,那穷鬼真的好可怜!阿四让他去地府,他可高兴了。再说了,鬼就该归地府管着,把他从穷神变成穷鬼的是天庭……的考核制度嘛!关阿四什么事儿?”
朱云峰啰啰嗦嗦杂七杂八说了一堆,概括起来就是希望栾云平不要罚曹鹤阳写报告,大家都是好兄弟嘛!
栾云平也是受不了朱云峰那个样子,扔了一块玉牌给他,说:“你把这个挂脖子上。”
“啥玩意儿?”朱云峰说。
“有这个,你就算是咱们单位的编外人员了。”栾云平说:“没编制,不开工资,不过可以帮我们干活,进出自由。”
“怎么听着跟临时工似的。”朱云峰嘀咕道。
“你干不干?”栾云平没好气地问。
“那必须干啊!”朱云峰说,然后又问:“受累问一句,咱单位……叫啥名儿啊?”
“公安部特殊事务管理局江宁分局。”栾云平说完,指着曹鹤阳说:“他是咱们申城管理科的代理科长。”
“这么大一个申城,就一科长?”朱云峰眼睛圆睁,完全不敢相信。
“你少废话了。”栾云平说完转头去看曹鹤阳:“你怎么说?报告什么时候能交?明天?”
“栾哥,你欺负我们家阿四!”朱云峰控诉道:“五百页的报告,怎么可能一晚上写完?”
曹鹤阳眼睛转了转,却轻轻笑了,伸手拉住朱云峰,说:“大饼,没事儿,栾队肯定还有B方案。”
“B方案就是你有空查查这案子。”栾云平说完飞过来一片玉简。
曹鹤阳抄手接住,贴在眉心处,只一瞬就看完了其中的内容,皱眉说:“女鬼?怨气不小啊!自杀?却能自由行动,而不是变成缚地灵?”
栾云平点头,说:“就是这点很奇怪。”
朱云峰虽然没听太懂,却听明白了曹鹤阳的怀疑,问:“那会不会不是自杀?”
栾云平摇头,说:“我亲自去看过,确实是高坠。”
“可……”朱云峰还想再说,曹鹤阳却伸手扯扯他衣袖。
“栾队说亲自去看过,就是真的亲自看过,而且一定看得很清楚。”曹鹤阳说。他明白栾云平所谓的看,除了刑侦上的手段,还有灵学上的。
“哦!”朱云峰乖乖不说什么了。
曹鹤阳接着问栾云平说:“花桥?虽然离得近,可这算苏州的地方吧!我……”
“那边城隍求援,我才来找你的。你去就是了,没问题的。”栾云平说。
“行!那我收拾一下,一会儿就去。”曹鹤阳说。
“诶,等等。”朱云峰开口,问栾云平说:“栾哥,我总不能就这么干看着不是?我都是临时工……那什么编外人员了,怎么着也得做点儿贡献啊!”
栾云平太了解朱云峰的性子了,想了想说:“我猜你们俩都相认了,你大约也闲不住,之前让你调去派出所,编制还在咱们刑队,我明儿写个申请,把你调回来呗!你也不用来上班,就跟着小四吧!”
“行啊!没问题。您说啥是啥!”朱云峰高兴道。
“我先走了。”栾云平说完,身影渐渐淡去,又叮嘱一句:“凡事小心。”而后再也不见踪影。
【饼四/AU】城隍轶闻录 (07)
念念·壹·相许
忙活了一个上午,中午的时候,王筱阁的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张九龄和王九龙押送那个穷鬼离开,张霄墨不知道躲去哪里,听说是为了准备回酆都的考试,孟鹤堂和周九良好像是去补眠,曹鹤阳说那是因为狐狸和猫都算是夜行动物,刘九思则照看王筱阁。好不容易空闲下来的曹鹤阳立刻就被朱云峰拉了出来。
工作日的下午,周围商圈没什么人,朱云峰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他只是希望能和曹鹤阳独处。在这城隍庙附近满是人间烟火气的地方,与曹鹤阳在一起,他才能够让自己相信,曹鹤阳是真的还活着,他们俩个正在一起。
曹鹤阳似乎也看出了朱云峰的心意,没有多说什么。这一下午,两个人就在附近商圈到处闲逛。
看看衣服鞋子,买点小零嘴,甚至抽一两个盲盒,似乎与身边那些年轻人一样。晚饭的时候,饭店处处爆满,朱云峰不想排队,加上下午他们俩一路逛一路吃,不怎么饿,在问过曹鹤阳之后,就随意买了些香酥鸡之类的小吃,一路走到外滩。
华灯初上,当浦江对岸璀璨的灯火照在曹鹤阳脸上的时候,看着眼前人,朱云峰才终于有了自己和曹鹤阳在一起的实感。
“阿四……”朱云峰不知道要怎么说,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又不知道要从何说起。他觉得曹鹤阳应该明白他的意思,又怕自己没有表达清楚让曹鹤阳会误会自己。
曹鹤阳嘴里叼着一根鸡柳,看着朱云峰,眼神里满是笑意。
朱云峰突然就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说了,曹鹤阳其实全部都明白。想想自己真的是笨,今天上午,自己陪在曹鹤阳身边,经历了此前从未想过的种种。自重逢之后,曹鹤阳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在告诉自己,从此之后,自己正式进入了他的世界里。无论今后如何,自己一定会跟他在一起的。
想到这里,朱云峰突然倾身向前,一口咬住露在外面的半截鸡柳。
“呜……”曹鹤阳双手用力一推,把朱云峰推开,然后捂着自己的嘴说:“咬到我了。”
“啊?”朱云峰脸一红,连忙捏着曹鹤阳下巴,说:“我看看。”
曹鹤阳把手松开,嘟起嘴,果然嘴唇上有个牙印,已经破皮了,有点血痕。
“啊呀!对不起。”朱云峰心疼得不行,说:“我给你吹吹。”说完凑近了,轻轻吹口气。
曹鹤阳觉得脸颊一热,把头别过去,生怕朱云峰看到自己脸红的样子。
朱云峰笑呵呵的,又凑上去一点儿,在刚刚被自己咬到的地方,轻轻舔了一下,说:“阿四,对不起,我没什么经验。”说完凑到曹鹤阳耳朵边说:“以后多练习几次,就好了。一回生两回熟嘛!”
“呸!”曹鹤阳听出了朱云峰话里的意思,狠狠啐了一口,却还是被朱云峰紧紧揽进怀里。
“阿四!真好!我好开心!”虽然胸中有万千念头,到最后,吐出口的却还是这几个字。
曹鹤阳在心里暗暗骂一句“没文化”,却也说:“我也很开心。”不用再像从前一样躲在暗处看他,可以光明正大地与他在一起,虽然后面肯定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儿,那个家伙也肯定会来找自己麻烦,不过……没关系,和他在一起就好。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很好。
冬日里的寒风夹杂着潮气,狠狠侵袭着走在江边的人们,可是在路过这两人时却仿佛一点用都没有。
他们就这样依偎着,看着对岸高楼上变幻的灯光,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暖融融的,无比舒适。
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但当想说什么的时候,哪怕是再没头没脑的一句,对方也总是会明白自己在说什么,然后接上一两句。他们有时能这样聊半个小时,有时又安静相拥,什么都不说,直到周围的景观灯都灭了,曹鹤阳才终于说:“我们回去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朱云峰舍不得就这样和曹鹤阳分开,说:“阿四,我也搬去城隍庙住好不好?离所里又近,多方便。”
曹鹤阳在他脑门上点了一下,说:“你一个片警,住庙里像什么话?被人看到怎么说?”
“那……阿四搬来跟我住?”朱云峰退而求其次,说:“我给你做饭,我还能给你暖【广木】。”
“少来!”曹鹤阳说,“我是代理城隍,住你那儿算怎么回事儿?”
朱云峰“哦”了一声,突然觉得不对,说:“那你以前不还是住宿舍?阿四,你不能这样敷衍我!”
曹鹤阳说:“那是障眼法啦!每天熄灯之后我都是回城隍庙的啦!申城的地盘越来越大,你不知道我一天有多少事儿要忙!”说到这个曹鹤阳就来气,要不是因为香火不盛,他哪儿需要再打一份工啊!谁知道好好的稳定工作,为了救朱云峰又没了。孟鹤堂都跟他抱怨好几次了,说周九良的猫粮都要断了。
虽然不知道曹鹤阳突然又转了什么心思,但朱云峰已经非常敏感地感受到了曹鹤阳情绪的变化,想了想,他小心翼翼地说:“那……我把工资卡交给你吧!”
“啊?”曹鹤阳简直怀疑朱云峰会读心术,不然怎么突然说这么一句。
看曹鹤阳神色,朱云峰觉得自己找对了路子,说:“我一个人,用不了这么些钱。你那儿一堆人,用钱的地方也多。还有那个王筱阁,看他样子估计还得养一阵吧!哪怕其他人不是人,他总也得吃饭。总不能让咱们的城隍老爷倒贴钱吧!”
曹鹤阳心情一下好了很多,“嗯”了声表示同意。
朱云峰再接再厉,说:“那我以后每天过来给你做饭吧!你以前不是特别喜欢我做的菜吗?我一个人反正也要做……”这句纯粹瞎扯,自从调来这里之后,没了曹鹤阳,他就基本在所里食堂解决了。
曹鹤阳其实知道这一点,但他却也没有拆穿,只是扳着手指说:“九龄九龙和墨墨其实不吃也没什么关系,他们仨闻香烛也行,孟鹤堂好歹也是只狐狸精,吸取日月精华饿不死,周九良有猫粮,你真要做的话,也就我和九思还有王筱阁吃。”
“嗨!那也挺好,我们吃我们的,他们吃他们的。”朱云峰说:“还有那个周九良,吃猫粮多没营养,我回头给他做猫饭吧!”
二人说话间,已经回到了城隍庙外,朱云峰说:“那就这样说定了啊!明天早上我去买菜,然后过来给你做早饭。你睡晚点,等我到了再起来也没关系。我去所里报个道,然后就过来。谁让我是这儿的‘庙警’呢!”
曹鹤阳微微一笑,说:“我知道了!明天早上我还是早点起,跟你一起去买菜吧!”
“你要是愿意去,那就再好也没有了!”朱云峰也笑,然后在曹鹤阳额头吻了一下,说:“行了,那你早点休息,我也先回去了。”
正在这时,只听“嘎啦啦”一声响,城隍庙的庙门突然大开,一个人影站在暗处,冷冷说道:“怎么?就这么想走?”
【饼四/AU】城隍轶闻录 (06)
楔子·陆·审鬼
张九龄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驱邪的法事,虽然很少遇到过这种七铃齐动的情况,但是想到有曹鹤阳在身边掠阵,也并不如何惊惶。何况他余光扫到王九龙已经把手钏拿下来,抓着一颗核桃在手中,随时准备上来支援的样子,更加镇定下来。
张九龄脑中转着念头,手上却没有停下,鸡毛掸子绕着王筱阁的脚转动,那股绿色烟气渐渐浓烈,缓缓现出一个人形的样子。
张九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片,朝着那人形轻轻一抛。那绿色烟气就仿佛被那木片吸进去一样,渐渐消散。
“成了!”王九龙先叫了出来。
张九龄收回木片,用力一抛,将木片抛给王九龙。正当众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只听“啪”的一声,那木片居然从中间断开。那股绿色烟气居然借着木片的帮助从红线里冲了出来,直扑朱云峰而来。
“你敢!”曹鹤阳又惊又怒,没想到百年桃木片居然收服不了这么一个小鬼,“墨墨,拂尘!”
曹鹤阳拦到朱云峰身前,朝张霄墨伸出手。
张霄墨掏出一把拂尘递到曹鹤阳手上,曹鹤阳左手捏个法诀,一张燃烧着的符纸直直朝那团烟气飞去,随后右手拂尘一抖,狠狠抽在那团烟气上。
“噗”的一声,那团烟气被曹鹤阳从中间抽散,再凝起来的时候,只听一个声音叫道:“别打!别打!我错了!我错了!”然后一个人形现出来,青面獠牙,光着上身,只穿一条破破烂烂的裤衩,一脸害怕地跪坐在地上。
“穷神?”曹鹤阳惊讶地问:“你怎么沦落到这种样子啦?你……你变成穷鬼了?”
“别提了。”穷神或者说穷鬼一脸苦逼,说:“你不知道,我现在日子有多难过。”
“到底怎么回事儿?”曹鹤阳问,“你怎么会在这孩子身上?你会害死他的。”
“没有没有。”穷鬼双手乱摇,“我有分寸的,只破财不害命。再说了,我现在的法力……也根本不能害人性命。”
“四哥!”张霄墨欲言又止,冲着曹鹤阳使了个眼色。
曹鹤阳明白他的意思,是怕穷鬼再耍什么花招。他掏出一根谈金色的绳索,说:“无论如何,你既然已经是鬼了,就不能轻易上人的身,我捆了你,你没意见吧?”
“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好说。”穷鬼并不挣扎,乖乖就缚。
见曹鹤阳抓住了穷鬼,其他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法阵撤了,曹鹤阳把金色的绳索交给张九龄,说:“你们先带他去正殿,我马上来。”
张九龄点头,带着众人先行离开。
“怎么样?”曹鹤阳问朱云峰,“刚刚有被吓到吗?有什么想说的吗?”
朱云峰摇摇头,说:“我真没想到,这些事,居然是真实发生在这个世界上的。”随后又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儿,你都别挡在我前面了!我……我害怕……”
曹鹤阳呼吸一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于是转身去看王筱阁的情况,借以掩饰。
曹鹤阳伸手摸摸王筱阁额头,发现体温已经恢复正常,自言自语道:“他好好睡一觉!醒了就彻底没问题了。”
说完他拉着朱云峰的手,走了出去,仿佛刚刚自己的失神没有发生过。
刘九思等在外面,见曹鹤阳和朱云峰出来,忙迎上去,说:“我刚刚听张大人说,已经没事儿了。”
曹鹤阳点点头,说:“你去给他熬点粥吧!他虽然年轻,但来这么一回,到底有些伤元气。想来脾胃也弱,慢慢补着,不要太急。”
刘九思说:“我知道了。”说完就去忙了。
曹鹤阳带着朱云峰回到大殿,牵着他的手又走进柱子里。
柱子里如今的场景却又和刚刚大不一样,居然变成了电视剧里那种古代衙门一样的场景。
曹鹤阳的几个手下分左右站好,那穷鬼被捆着跪在堂下,曹鹤阳几步走到案前坐下,拿起一块惊堂木轻轻一拍,说:“升堂!”
朱云峰还在想自己要不要凑趣喊个“威武!”却没想到随着曹鹤阳的声音整个大堂都微微震动起来,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嗡嗡”声充斥着大家的耳朵。
“堂下穷鬼,你可知罪?”曹鹤阳问。
“知罪!”穷鬼说,“但我是被逼无奈。”
穷鬼接着解释道:“我本是天上的穷神,这些年天庭每年的任务越来越离谱。如今这世道平和无比,虽然不说人人小康,那也不可能跟过去一样。我是个有良心的穷神,不忍心看着大家过苦日子,所以老是完不成天庭的任务,法力日渐衰微,从穷神沦落成穷鬼。”
朱云峰在旁边听了,默默腹诽一句:指标害死人啊!连神仙都不能幸免!
只听那穷鬼继续说:“我变成了鬼,再不能跟从前一样享人间香火,只能靠活人阳气勉力支撑,所以……才会附身在人身上。我每次都很有分寸的,一般在一个人身上一个月左右一定会离开换个人,这次也是如此,却没想到被你抓住了。”
“一个月?”曹鹤阳说:“不对吧!那孩子这阵子都已经产生幻觉了,若非我出手,他说不定就要死了。你在他身上肯定不止一个月了。”
“真的不到一个月!”穷鬼强调道:“都被你抓住了,我没必要对你说谎。”说完他继续道:“这孩子八字儿轻,我还生怕出事儿,每天都数着日子的,我是正月初六那天上他的身的,到今天满打满算二十天吧!怎么可能害死他。”
曹鹤阳眉头微皱,穷鬼身上绑着的金色绳索叫捆龙索,连真龙都能锁住,何况区区小鬼。而且,这锁还有一个名字,叫吐真索,所以这穷鬼说的应该是真的。
“难道是因为那孩子八字格外轻的缘故?”曹鹤阳喃喃自语,随后说:“你既然被我抓住了,那我也只能照例处置你了。无论如何,你不该上人的身。”
穷鬼却兀自不服,说:“我当穷神的时候上人身就没事儿,如今变成鬼就不行了,这算什么道理。到天庭我也不服。”
曹鹤阳道:“你已经是穷鬼了,当然是归地府管辖。鬼上人身是重罪,我先判你在奈何桥头给新魂引路一百年,洗洗你身上的穷酸气。你可服气?”
穷鬼听了,先是一愣,然后是一阵狂喜:“能不当这穷鬼,怎么都行。我服气。”
曹鹤阳点头,说:“既然如此,你画押吧!”随后转头对张九龄和王九龙说:“你们俩等会儿送他下去。”说完一拍惊堂木:“退堂!”
【契子·完】
【饼四/AU】城隍轶闻录 (05)
楔子·伍·驱邪
张九龄虽然嘴上说着“出事儿”,但神色间却并没有多少惊慌,哪怕是朱云峰这样初见的人,也能感觉到,这个事儿应该不大。
果然就听曹鹤阳了然地问道:“是那个叫王筱阁的孩子吧?”
张九龄点头,说:“我刚刚从后面过来,去看过了,那孩子……感觉确实不太妙。”
曹鹤阳说:“倒也算是题中应有之意。”说完又有些奇怪,喃喃自语道:“可是算日子……好像早了点儿。”
张九龄倒不怎么在意这个,说:“早点儿也挺好,早点儿把事情了了,大家都能安生了。这些日子,我看刘九思天天看着他,眼睛里都有血丝了,我倒要看看那是个什么厉害玩意儿。”
朱云峰饶有兴致地看着曹鹤阳,虽然他和张九龄之间的对话,他完全听不懂,可是并不妨碍他看着曹鹤阳。果然工作中的男人是最帅的,曹鹤阳刚刚说话的样子,那举手投足间的风采,仿佛整个人都闪着光。
许是朱云峰灼灼的目光太过不遮掩,曹鹤阳略略瞥了他一眼,脸颊微红,问道:“你……在这儿等我,还是跟我一起?”
这种问题问出来,答案当然是显而易见的,朱云峰一脸惊喜:“我可以跟你一起?不妨碍你吗?”
曹鹤阳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你等下稍微站远一点就好了。”
朱云峰忙不迭点头,说:“没问题,没问题,你说东我绝对不会往西。”
张九龄他们几个都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显然没想过朱云峰会是这么个性子。
王九龙甚至悄悄扯过周九良,说:“我总以为能把咱们四哥降服的,得是个特别了不起的人物……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曹鹤阳的声音传过来,那股寒意把王九龙差点儿冻得一哆嗦。
“九龙的意思,是没想到饼哥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张九龄立马接口。
王九龙立刻点头,说:“是是是,我嘴笨,就是老大刚刚那意思。”
“行了,别耽搁了,咱们去看看吧!”曹鹤阳说完,伸手拉起朱云峰,带着他穿过那扇普通人看不见的仿佛无形的门,重新回到大殿中。其余几个人待他们出去后也鱼贯而出。
城隍庙后院沿着院墙有一排平房,大约被隔成了七八间小房间。其中大部分被收拾得很干净,作为客房,留宿一些外地过来还愿的香客。不过随着如今交通越来越发达,周围商业设施便捷,除了个把特别老派虔诚的香客,很少有人会住在这里,所以大多数屋子都空关着。刘九思身为庙祝,住在最西头的那间屋子里,王筱阁此刻就在他房里。
曹鹤阳他们到的时候,王筱阁仍在昏睡,却似乎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梦境里,不停呓语,满头大汗。
朱云峰见到这副场景,第一反应就是这孩子病了,他伸手探了探王筱阁的额头,触手却一片冰凉,简直不像是个活人。
朱云峰吓了一跳,一下把手缩回来,想到现在身边这群人……严格意义上来说都不算人,自以为明白了什么的他问道:“这孩子……也不是人?”
曹鹤阳摇摇头,说:“他当然是人。”
“可……他……”朱云峰有些糊涂了,“打摆子了?还是怎么着了?怎么身上这么凉?”
曹鹤阳却没回答朱云峰,而是回头说了句,“布阵”。
跟着他一起来的那几个,便一下忙碌开了。
孟鹤堂举着一叠符纸开始以相等的距离贴到四周的墙上。
一直沉默不语的张霄墨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团红线,绕着王筱阁躺着的床走了几圈,朱云峰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些丝线就纵横交错地绕在王筱阁床边。
曹鹤阳手下这几个人显然已经做惯了这种布阵的活。张霄墨绑完红线,就退到一边。周九良则跨出一步,右手一翻,手上就多了个铃铛。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把铃铛稳稳挂到红线上,却没有发出一点点响动。
周九良在半人高的红线内外穿梭自如,很快就挂了好几只铃铛,然后退到一边。
朱云峰在一旁默默数了数,一共七只。
此时,孟鹤堂也已经把符纸贴完了,曹鹤阳右手掐了古怪的法诀,口中念念有词,随后手一伸,朝着身前的墙面一点,正对着他的那张符纸就突然燃烧起来。曹鹤阳的手又朝右边一挥,剩余的符纸也依次燃烧起来。明明是烧起来了,却没有烟冒出,那火苗更是呈现出诡异的蓝色。
当所有符纸全部都开始燃烧之后,朱云峰突然有种很奇妙的直觉,他觉得自己所在的这一个房间似乎与整个世界都割裂了开来。他若有所悟,问曹鹤阳:“阿四……你……是布了一个结界?”
曹鹤阳还没说话,王九龙先开腔了:“饼哥,你可以啊!居然能看出来?”
曹鹤阳说:“虽然应该不会是什么太厉害的东西,不过万一让他逃了也很麻烦,布下这层罗网,他就逃不出这里。”跟朱云峰解释完,曹鹤阳顿了顿,又问张九龄:“准备好了没?”
张九龄点头,踏上一步,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长柄的东西拿在手上,说:“准备好了,咱这就开始吧!”说完一步跨进红绳范围里。
说也奇怪,那红绳大约半人高,张九龄个头也不矮,要么蹲下要么高高跃起,否则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能够穿过红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穿了过去。
朱云峰眸光一凝,眼神中兴味盎然,想看看张九龄打算如何做。
只见张九龄来到床头,手上那根东西“嗖”一声,直直点在王筱阁眉心。
朱云峰这才看清楚,那东西居然是一根鸡毛掸子。
朱云峰觉得莫名其妙,这……这玩意儿……居然也能施法吗?他们……他们现在是在施法吧!
曹鹤阳仿佛看出了他的疑问,说:“你别小看九龄这跟掸子,上面每一根鸡毛都是湘西那边怒晴鸡的尾羽,用这个扫那些脏东西,最好不过。”
张九龄动作飞快,曹鹤阳说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就见张九龄已经举着鸡毛掸子在王筱阁肩头胸口双手手腕和双脚脚踝处一一点过,随后手一抖,仿佛真的是在打扫卫生那样,用鸡毛掸子在王筱阁身上从头到尾刷了一遍。
就在张九龄进行到王筱阁双脚的时候,只听“啪”的一声,从王筱阁脚底爆出一团绿光,随后一股绿烟冒起。
刚刚完全没有任何声音的铃铛,突然之间开始急速振动,传来一阵丁铃当啷的声响。
曹鹤阳眼睛一扫,眉头微蹙,高声提醒道:“七铃齐动?九龄,当心些。”
【饼四/AU】城隍轶闻录 (04)
楔子·肆·代理城隍
朱云峰的所谓“好好聊聊”在他脑海里是包括许许多多内容的,比如先这样这样然后那样那样最后再这样那样或者那样这样。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
现实是一群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人围在他面前,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他,饶是朱云峰做惯了刑警,对上这样的目光,依然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好在这种尴尬没有持续太久,曹鹤阳给朱云峰解了围,他重新站起来,轻轻推了几个靠得最近的家伙,说:“你们搞什么啊?一个个的都在干嘛?”
于是这群人便听话地略略远离了朱云峰一些。朱云峰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曹鹤阳,心里又暖又甜。
“阿四……”朱云峰开口,“所以……是什么情况?”
曹鹤阳叹口气,说:“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就……按照你想说的说呗!”朱云峰说,“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没事儿,我有的是时间。”
“你今儿不用上班?”曹鹤阳狐疑地问,“这都快八点半了吧?你还在这儿?没问题吗?”
被曹鹤阳一问,朱云峰才想起来上班的事儿,他掏出自己的手机,划开微信直接发了一条语音:领导,不好意思,我昨儿晚上睡觉的时候可能受了凉,早上起来之前受伤的地方又酸又痛,今儿请一天假。
发完,朱云峰直接关机,然后对曹鹤阳说:“行了,我今儿不上班了。”说完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一副乖乖听故事的好宝宝样子。
曹鹤阳对他这种又痞又赖的性子一点儿办法没有,何况都已经把他带进来了,虽然不合规矩,回头估计得写一百多页的报告,不过……嗨!都到这一步了,走着瞧吧!
想到这里,曹鹤阳吸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那……我开始说了。”
“嗯嗯!”朱云峰点头。
“我……其实不是人……”曹鹤阳说到这里顿了顿,仿佛是想等朱云峰接受。
没想到朱云峰半点吃惊都没有,反而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问:“那……鬼?妖怪?神仙?”
曹鹤阳说:“从分类上说,我是鬼仙,就是从鬼开始修行而成仙的人。从职务上说……我是这里的城隍!”
“城隍?”这一下朱云峰倒有点肃然起敬了,“那不就是咱们这儿的老大?这城里所有妖魔鬼怪都归你管?”
“嗯……”曹鹤阳说,“理论上说这样,不过……我只是个代理的。”
“代理……城隍?”朱云峰有点纳闷,没想过城隍爷这种职务还能代理。
“那……正经的城隍爷……”朱云峰问,“去了哪儿?”
“咱们这儿一直没有正经的城隍爷!”曹鹤阳有些无奈,“编制一直没下来。”然后露出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朱云峰也算久在体制内,了解地点点头。
曹鹤阳继续说,“我其实原本也不负责这一块儿,不过大概八年前,上一任的代理城隍,跟人私奔了,所以……我就来了。”
朱云峰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问:“城隍爷……也能跟人私奔?”
曹鹤阳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咱们这儿吧……虽然衙门小,可是管的地方大。加上申城一直在不停扩大估摸,所以理论上我要管的事儿也越来越多。我一个人实在管不过来,只能招一些手下。”说完指指那一群奇奇怪怪的人,然后说:“可是我在天庭的那份饷银又实在是养不起他们,所以……只能出去打工了。”
“打工……的意思是做警察?”朱云峰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是警察,还是刑警,很辛苦的,也忙。”
曹鹤阳却摇摇头,说:“公务员待遇不错,有食堂有宿舍,而且肯定不会拖欠工作。至于辛苦嘛……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不算什么。而且很多时候普通人看起来没什么头绪的案子,对我来说反而很轻松,问问死者的魂魄,就什么都知道了。”
“这……这样吗?”朱云峰目瞪口呆。怪不得曹鹤阳说他是学什么犯罪心理学的呢!有几次他做心理画像的那些个疑犯的方向和初期证据完全不相符,自己当时还为此跟他吵过好几次呢!现在想来,他应该是先知道了凶手,再去硬套的那些心理学理论……这……感觉是作弊了。
想着想着,朱云峰突然反应过来,问:“那……那你之前……其实也没死?为什么……为什么……”朱云峰没说完,曹鹤阳却明白他的意思,是要问他为什么装死。
曹鹤阳推推眼镜,说:“那天事发突然,我那么重的伤,要是还能不死,那指不定就要被送到京城被人关起来研究了。所以……干脆假死脱身。”他随后又默默补了一句,谁让我的顶头上司当时这么吩咐呢!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朱云峰问,想到刚刚某人说的话,又追了一句:“你不找我,又偷偷跑来看我?”
“那是因为……”曹鹤阳脸有些红,说:“我不放心嘛!而且……当时我也怕吓着你。最主要的……我可能没办法陪着你慢慢变老。你别看我这样子,我已经一百多岁了好么?”
朱云峰却根本顾不上这些,说:“我不管!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此时此刻,你是不是愿意跟我在一起。”
“废话!”曹鹤阳回答道:“不然我把你带进来,不然我跟你说那么多?”
“那就没有任何问题啦!”朱云峰简直高兴得不得了,要不是因为眼前还有许多人,他差点儿就想把曹鹤阳抱起来转圈圈。
曹鹤阳清了清嗓子,指指那一群人,说:“我给你介绍一下吧!”他指着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眉眼弯弯的年轻人,说:“这是孟鹤堂。”
孟鹤堂上前跟朱云峰握手,说:“饼哥你好,你跟四哥一样叫我小孟就好。”
“你好!”朱云峰伸手握住孟鹤堂递过来的手,不曾想那手上毛茸茸的,似乎覆盖着一层自己看不见的绒毛。
曹鹤阳的声音响起:“小孟是一只狐狸精,他娘是现在青丘的首领,因为太笨了学不会魅术,被他娘赶出来了。”
孟鹤堂听曹鹤阳揭自己的短处,整张脸立刻垮了下来,说:“四哥,第一回见,您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曹鹤阳却不理他,指着他身后脑袋上有猫耳朵的青年说:“我就没见过比你更笨的狐狸,捡一只橘猫回来,结果还被橘猫把自己妖丹给吞了。”说到这里他转头跟朱云峰说:“他叫周九良,原本是一只橘猫,现在……勉强算是一只猫妖吧!”
那青年似乎有些害羞,头上耳朵动了动,喊了声:“饼哥!”
曹鹤阳接着又指着身后一对肤色黑白分明的青年,给朱云峰介绍:“张九龄和王九龙,咱们这儿的实习勾魂使,就是常说的黑白无常。咱们地府正经超度学校毕业的高材生,暂时在我这儿屈就。”
朱云峰同二人点头致意,说:“你们好。”
那肤色黝黑,来得最晚的青年冲朱云峰微微颔首,说:“饼哥您好!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张九龄,您别看我长得黑,其实我可是白无常来着。”没等朱云峰消化他话里的意思,他又继续指着剩下的最后一人道:“这是张霄墨,是到咱们这儿来兼职的。”他语速飞快,似乎有什么急事儿。果然只听他继续对曹鹤阳说:“四哥,出事儿啦!”
【饼四/AU】城隍轶闻录 (03)
楔子·叁·别有洞天
朱云峰坐在一张红木圈椅上,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布置地古色古香,感觉架上摄像机就能拍古装戏,还是正剧那种。就在刚刚,他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穿越”或者应该说是“穿柱”的经历。
时间倒回大约三十分钟之前,在确定曹鹤阳真的答应了自己不离开之后,朱云峰拉着曹鹤阳起身,然后握着他的手,怎么都不肯放开。
曹鹤阳也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却没有说什么,而是问:“刚刚……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想到刚刚的事情,朱云峰也觉得很奇妙。
在大殿里他失去了曹鹤阳的踪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总觉得曹鹤阳就在自己的身边。
前刑警队长朱云峰一贯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他绕着那根柱子走了三圈,在查看周围环境确定曹鹤阳不可能从其他方向逃走而不被自己看见之后,那个最匪夷所思的可能性就成了唯一的答案。福尔摩斯大侦探诚不欺我。
“我当时也觉得不太可能。”朱云峰说,“那么一根柱子,怎么能藏得住人呢?”
曹鹤阳脸色微变,问:“你什么意思?”
朱云峰一愣,立刻知道曹鹤阳误会了,说:“阿四,你想什么呢?我当然不是在捎带你胖啦!”毕竟那根柱子怎么也得两人合抱,要是掏空了中间藏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想到这里,朱云峰又歪着头想要腻到曹鹤阳肩膀上,说:“你看,你就会误会我,是不是因为这样,你才一直躲着我的?”
曹鹤阳对朱云峰这套多少已经有点免疫了,略有些嫌弃地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说:“走开!你还没回答我呢!”
朱云峰捂着额头,略有些夸张地龇牙咧嘴道:“阿四,你欺负我!”
“快说!快说!”曹鹤阳努力板起脸,说:“不然我生气了!”
“好好好!”朱云峰搂过曹鹤阳,在他额头亲了一下,说:“阿四不气。”然后正色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反正我就认定了你在我附近,甚至……就在柱子里。然后我就好像听到你的声音,就想着一定要抓住你,不能让你再离开了。然后很奇妙的,我的手好像被什么指引着一样,穿过了柱子。就在那个瞬间,我觉得自己能看到你。你背对着我,我就在你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把你拽出来了。”
“这样吗?”曹鹤阳听着朱云峰的叙述,却多少有些心惊。朱云峰不清楚,他是知道的,柱子里的这个“别有洞天”,是天庭的标准配置,理论上如果不知道法门,没有五百年道行,是根本不可能察觉到的,更别说透过最外层的障眼法看出里面的具体情况来。朱云峰,居然只是凭着直觉,就能把自己给拽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朱云峰见曹鹤阳沉吟着不说话,生怕他又想一堆有的没的,要离开自己,立刻把人紧紧搂住,说:“阿四,阿四……那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儿吗?”顿了顿,又说:“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反正我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就好。”
曹鹤阳看着朱云峰,心中又酸又甜,低低说了一句:“可是……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朱云峰问,“我爹我妈反正在东北,我也不怕他们催婚。自从我上次受伤之后,只要我说胸口疼,我妈立刻什么都不说了。你家里……”说到这里,朱云峰突然停了下来,他意识到一个从来没注意过的问题,和曹鹤阳认识了这么多年,他似乎从来没跟自己说过他家里的事情。
刑队工作忙,遇到个案子就昏天黑地没日没夜地干。难得遇到假期或者没案子的时候,也是一群人去踢球打游戏或者干脆在宿舍里蒙头睡觉。聊天的时候,话题好像也总是围着自己转,曹鹤阳……是不是从来没打算把自己带进他的生活圈子里。
想到这里,朱云峰顿时就有些灰心丧气。是不是也因为这样,曹鹤阳明明没事,也不来找自己。他是不是……从来就不喜欢自己,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同事,一个搭档。自己和他是不是其实连朋友都算不上。那……自己刚刚那番告白和随后的无赖行径,是不是让他感到困扰了。
想到这里,朱云峰突然像是被烫到一样,松开了曹鹤阳。
曹鹤阳骤然离开朱云峰的怀抱,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只是觉得似乎这世间所有的温暖突然离自己而去了,心情一下子落到低谷。
朱云峰小心翼翼地打量曹鹤阳,见他神色突然一黯,心头就是一紧,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又生怕确实是自己刚刚的举动让他伤神。
曹鹤阳也在看朱云峰,想知道他为什么放开自己,见他神色中透着几分紧张,看自己的眼神也有几分躲闪,再联想他刚刚说的话,突然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个人……看起来高高壮壮的,内心却是如此敏感纤细,又是如此地愿意为自己考虑。他明明那么喜欢自己,却因为害怕给自己造成困扰,就这样放开了手。这么个傻子……要是再错过,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找到他。
想到这里,曹鹤阳的心里又软又烫,他伸手搂住朱云峰的腰,把自己狠狠撞进到他怀里,然后略略踮起脚,在他唇上点了一下。
朱云峰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虽然他曾经在心里无数次设想刚刚的场景,甚至不久之前也亲身实践了一回,可是自己主动和曹鹤阳主动,那完全是两个概念。
“阿……阿四……”朱云峰觉得自己已经不会说话了。
“傻子!”曹鹤阳轻轻骂了一声,然后靠到他怀里说:“大饼……接下去我要告诉你的事情……可能……有点出格。”
朱云峰紧紧搂住曹鹤阳,说:“阿四,没事的,你就算告诉我你是鬼我也不怕。真的,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变成鬼也没关系。”
“又说什么浑话。”曹鹤阳说完,轻轻在朱云峰胸口捶了一下,然后说:“你……跟我来。”说完,拉起朱云峰的手,一起走进了他们身后的柱子里。
时间重新拉回到现在,朱云峰坐在这张红木圈椅上已经快五分钟了,曹鹤阳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周围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人,看起来……都奇奇怪怪的。
终于,当一个肤色黝黑的年轻人走过来之后,曹鹤阳轻咳一声,站起来,向众人介绍:“这个……是朱云峰,是……”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对象。”
朱云峰心里甜甜的,这一声“对象”让他浑身暖洋洋又甜滋滋的,好像整个人掉进一个大蜂蜜罐头里,被蜜糖一层层裹起来。
曹鹤阳的话还在继续:“他有个外号叫烧饼,你们叫他饼哥就行。”曹鹤阳说完,重新坐了下来。
于是那几个人就纷纷对着朱云峰行礼,管他叫“饼哥。”
朱云峰一一跟他们点头微笑,然后轻声问曹鹤阳,“你……不跟我介绍一下?”
曹鹤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似乎是还没想好要怎么说,反而那个顶着钢丝球发型和猫耳朵的青年先说话了:“四哥,所以你天天偷偷跑去看他,现在终于把他给带回家了吗?”
“嗯?”朱云峰突然一激灵,问:“天天偷偷跑去看他?什么意思?”
曹鹤阳冲那人瞪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朱云峰说:“就是……我……偷偷去看你的意思……”
朱云峰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说:“阿四……这么说起来,咱们真的得好好聊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