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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曹员外把刘媒婆叫到家里,劈头盖脸地把人骂了一顿,说他打听清楚了那位叫朱云峰的小公子心智不全,对刘媒婆的欺瞒行为非常生气。
刘媒婆保媒这么多年,哪里看不出曹员外色厉内荏,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提要求而已,连忙赔不是,又说朱二爷和朱小公子求亲的心都诚,若是曹员外有什么不放心的,不妨直言相告。
曹员外把商议好的要求一提,刘媒婆直咋舌。她当然清楚朱二爷是什么品性,可既然干了这一行,少不得要去朱家跑一趟。
没想到朱二爷听到曹家的要求,居然没有一点儿犹豫,立刻答应了下来,倒让刘媒婆对他刮目相看。
接下来刘媒婆又两边撮合,曹家到底是同意了朱家的求亲。得到这个消息,刘媒婆简直又惊又喜,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能凭一番花言巧语说动曹家把那位才名在外的四小姐嫁给一个傻子,这回别说是华亭县,整个松江府也没有比自己更厉害的媒婆了吧!
后面的日子,双方先是交换了两个孩子的庚帖,找人合了八字,然后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套流程走下来,定了第二年的四月初一迎亲。
曹家和朱家结亲的消息传出来,整个松江府都轰动了,大家都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曹四小姐,最后居然便宜了朱家的那个傻子,都在议论曹家是不是疯了。转过年来,京城里突然传来消息,说皇上有意于六月开始选秀,自五月开始,民间一切嫁娶暂停,哪怕是已经订婚的,也不可随意举行婚礼。这么一来,大家才反应过来,看起来曹家应该是提前得到了消息,这才把曹四小姐给嫁到朱家。不过想到朱二爷的人品,再想想朱小少爷的情况,少不得感慨几句,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因为有了选秀的消息,曹家和朱家筹备婚礼的速度更快了一些。曹家家大业大,朱家也是殷实人家,一切都忙而不乱。值得一提的是,朱二爷居然真的在朱小少爷成亲之前,找了公人析产,把家中的太白楼和醉仙楼都还给了朱小少爷。更是把朱家老宅修葺一新,给朱小少爷成亲用。他这一番做派倒让人挺犯嘀咕,都在问自己莫非从前真是冤枉了他?他是真心对朱小少爷好?
时间过得飞快,终于到了四月初一这天。这日一大早,朱家少爷就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队人浩浩荡荡地从府城出发,前往华亭县迎亲。
华亭县曹家也算是当地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他家四小姐又是远近闻名的人物,知道她出嫁,几乎全县的人都来看热闹,想看看那个傻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都知道朱少爷傻,可所有人看到他的时候,心里还是都直犯嘀咕。
这位新郎官看起来比曹四小姐年纪小不少,身量也不算高,人长得胖不算,还丑。眼睛小的几乎看不见,要不是胯下的坐骑还算神骏,指不定早就被压趴下了。
曹家到底是哪里想不开,要把四小姐嫁给这么个人?虽说四小姐年纪大了,曹员外着急,曹夫人更是舍不得她进宫。可嫁给这么个玩意儿,和进宫伺候老皇上比起来,十个里大约有八个人会选择进宫吧!那好歹还是正经娘娘呢!如今呢?嫁给傻子不算,虽说不愁吃穿,可要料理酒楼,少不得要抛头露面吧!四小姐大家闺秀,能吃得起这份苦嘛!
不过话说回来,嘀咕归嘀咕,到底这都是人家的家事儿,外人也就看个热闹罢了。
在乡亲们的围观下,新郎带着一行人来到曹家,下马的时候呼哧带喘,叫门的时候更是咿咿呀呀地不知道说了点啥。催嫁的诗明显是事先做好的,找了几个伙计来背,可惜背都没背利索。这么个人,居然能娶上那位据说才情让秀才老爷都折服的曹四小姐,众人只能感慨,自己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命呢!
晌午过后,新郎接了新娘准备上花轿。大家又开始感慨,曹家大户人家,这婚事却办得有些没谱。新娘居然不是被兄长背到花轿上的,而是自己跟着新郎走到花轿上的。说来也怪,曹家那位和四小姐是龙凤胎的四少爷听说因为国师批命,一直在庙里清修,轻易不能离开。可这种嫁妹子的大日子也不回来,实在是让人看不透。何况曹家这么大一个家族,曹四小姐居然一个堂兄弟都没有吗?还是说之前听说的都是真的,莫非曹家那位族长阁老对这门婚事真的非常不满意?
一场热闹看过,鞭炮千响,朱家小少爷被下人扶着好不容易重新骑到马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又重新往府城赶去。
曹鹤阳坐在花轿里,把自己的盖头扯下来,内心没有一点儿波澜,只是把等下会发生的事儿在脑袋里想了好几遍。
等会儿一行人到了佘山脚下,烧老大那群人就会来劫道。自己家的那些人老早就得了吩咐会四散逃开,把消息传回去。烧老大会把自己和朱家小公子劫回去,然后派可靠的人送他们出松江府,走水道到嘉兴府躲上一段日子。嘉兴府那里有他们曹家的人接应,不成问题。之所以把朱家小公子也带走,是因为担心朱二爷得到消息之后,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害了朱家小公子,说是被匪徒所杀。
他和朱家小公子在嘉兴府躲上几个月,等到事情闹大了,就会查到劫道其实是朱家二爷所为。至于能不能扯到松江将军和国师身上,那就看伯父他们的了。说起来伯父对自己这个计划非常不满,说他不过读了几天书,就自以为能运筹帷幄了,居然还不择手段得打算栽赃陷害,气得连婚礼都没参加。可曹鹤阳却不觉得自己有错,他能做得确实非常有限,只是希望家人不被伤害而已。
当然,他希望不受伤害的人里还包括朱小公子,因为他其实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朱小公子就可以真正拿回属于自己的产业,自己这个曹四姐儿也可以因为舍身救夫当个烈女,而曹鹤阳自己作为大舅子看顾他一些也是应当。找几个可靠的掌柜,打理酒楼,保他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也就是了。
把所有事情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曹鹤阳听到外面隐隐约约乱了起来。“咣当”一下,轿子被扔在地上。他知道应该是到了佘山脚下,烧老大的人来了。他已经做好准备被人劫走,却没想到第一个掀开轿帘的是一个穿着大红喜服胸口还扎着一朵丑到不行的红绸花,眯着一双小眼睛,脸圆得跟张饼一样的人。他咿咿呀呀地比划了一下,拉起曹鹤阳的手就跑。
诶?朱小公子,朱云峰,你怎么不按剧本来啊?几乎是被半拖着在山间乱跑的曹鹤阳此刻的内心几乎是奔溃的,顶着大概有三斤重的凤冠,他真的是跑不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