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章 小定
晋安王妃的心思到底如何，朱芸枫猜不透，也没有时间猜。
还没等到朱芸枫清明祭祖，宫里就传了消息过来，说晋安王妃进宫请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定在三月二十六这日放小定。
来传旨的依旧是上次那位于内监，这次还带了一位年长的嬷嬷。
于内监传了皇后娘娘的懿旨，指了指身边的嬷嬷道：“这位周嬷嬷，一直在娘娘身边伺候。娘娘说姑娘身边没有长辈，王府的规矩又和普通的人家不太一样，怕您应付不过来，便派了周嬷嬷过来，姑娘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问。”
朱芸枫闻言连忙朝皇宫方向行礼谢恩，又对周嬷嬷福了福说：“我年纪轻，什么都不懂，兄长又一直没有回来，心里慌得跟什么似的。嬷嬷来了，我可也有了主心骨了。”
周嬷嬷连忙自谦了一番。朱芸枫便叫人给她安排住处，又亲自送了于内监出垂花门。
于内监摸着袖子里刚刚到手的荷包对朱芸枫道：“姑娘不用担心，周嬷嬷是自己人。”
朱芸枫步子微微一顿，点头道：“谢于内监提点。”
虽然于内监说周嬷嬷是“自己人”，但朱芸枫不敢大意，特地叫素梅素心吩咐下面人好好伺候周嬷嬷，又专门拨了两个口齿伶俐的小丫鬟，每日里也不做别的，便是陪着周嬷嬷说话解闷。
这一番安排倒是叫周嬷嬷非常满意，对朱芸枫也愈加恭敬客气。
等到三月二十六放小定这日，晋安王府那里请了昌平伯府的昌平伯世子夫人做全福人，侯府这里因为朱芸枫不好自己操持这些事情，就由周嬷嬷请示了皇后娘娘，她自己全不过问。所以直到周嬷嬷引着昌平伯世子夫人进了朱芸枫的屋子，介绍了身份，她这才知晓。
虽然很诧异皇后娘娘的安排，但朱芸枫脸上半点也没有显出来，而是客气地与昌平伯世子夫人见礼。
晋安王府的文定礼是一套赤金镶多宝石的头面，一副赤金纽丝镯子，一对黄金的花开富贵禁步，还有两只黄金的马蹄戒指。
昌平伯世子夫人将这些首饰一一戴在朱芸枫身上，朱芸枫觉得自己的脑袋沉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用手撑住。她由素梅扶着，起身给昌平伯世子夫人行礼道谢。这文定礼也就成了。
昌平伯世子夫人自有周嬷嬷陪着到外面用茶饭，如果忠勇侯府有长辈在的话，那自然还要商量聘金、嫁妆和婚期。不过这事儿既然皇后已经出面了，那自然是都听宫里的安排，没什么好多商量的。
待一行人离开朱芸枫的院子，朱芸枫立刻叫了素梅和素心来给自己把刚刚那些金首饰全都去了。
“我脖子都僵了。”朱芸枫说，“当年兄长教我练射箭都没这么累过。”
素梅抿嘴笑道：“姑娘，您快别说了，您当年见老太爷考校侯爷箭法，就朝着要侯爷教您。哪想到侯爷居然真的就一板一眼地教，你在大太阳底下站了足足三个时辰，晒黑了一圈，老太爷回来追着侯爷打。”
朱芸枫想到当日情形也抿着嘴笑，说：“我兄长就是个实诚人。”说完又叹气，“他为了这事儿挨了父亲三记军棍，整整半个月没理我。”
素心收了那些首饰，又一一造册，她听着朱芸枫与素心说话，虽然脸上也挂着笑容，但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啦？”朱芸枫很是敏锐，见素心似乎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素心想了想，说：“姑娘，这话我说得有些僭越，但……”
“好了好了。”朱芸枫摇摇手，“我素来如何待你，你应该是知道的，这会儿何必说这个。”说完指着素梅道：“你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如素梅。她从来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可不会来你这一套。”
素梅闻言笑道：“姑娘这是骂我呢！”
朱芸枫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你看看，纵得你这个样子，还不该骂？”
这一番笑闹，素心也轻松起来，说：“姑娘……我虽然没有见过其他人家文定是什么样子，只是……我在尚一坊的时候也见过人家挑定礼。晋安王府今日这四样手势固然是大手笔，但全部都是金的……好像……”
朱芸枫闻言愣了一下，随后说：“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是觉得如晋安王府那样的人家，应该拿出一些诸如玉佩珍珠之类的东西来过小定，今日这几样，虽然做工精致，但都是金的，似乎有些粗俗，是不是？”
素心说：“奴婢就是胡乱想的，姑娘勿怪。”
朱芸枫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我倒觉得不用过多揣测。”
素心有些不解，心说从放定能看出晋安王府的态度，今日这样的定礼不是摆明了那边不怎么喜欢自家姑娘嘛！至少……他们也是将姑娘当做粗俗之人。
朱芸枫说：“人家真金白银地送了首饰过来，我难道还要挑挑拣拣？至于那边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送我这些，那我又何必多加猜度。就算他们真的存了什么不好的心思，现在除了我自己难过之外，又损不到他们分毫。既然与我无甚好处，那我何必自寻烦恼。”
素心没想到自家姑娘居然如此通透，但与此同时心里又有些心疼，自家姑娘不过刚刚及笄，这份看事情的眼光……怕是从小到大不知道吃了多少暗亏才换来的吧！
正想着，外面一阵脚步声响，素锦挑了帘子进来说：“姑娘，我刚刚偷偷去听了，晋安王府打算送一百二十抬聘礼过来。”
素锦自从上次议论朱芸枫的事情之后，被调到屋外伺候，但朱芸枫没降她的月例，她还是一等。她年纪小，原本还担心朱芸枫会罚自己，后来发现朱芸枫除了调了她的职，没有其他惩罚，总算是放下心来。
如今她管着朱芸枫的小厨房，伺候得很是卖力。今日外面待客，忠勇侯府的大厨房之前只负责下人们的吃食，难免有些上不得台面，所以周嬷嬷就定了要小厨房负责做招待客人的点心，因此素锦今日才能到前面听她们商量婚事。
“一百二十抬聘礼？”朱芸枫听了这个数字，未免心惊肉跳，这怕是两万两银子也打不住。俗话说男一挑女一头，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得带多少嫁妆过去？
素梅和素心听了素锦的话也吓了一跳，素心问道：“你可是听错了？那边真的说要抬一百二十抬聘礼来？”
素锦点头，说：“我正好在伺候点心，听得真真的。”
朱芸枫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问：“那周嬷嬷怎么说？”
素锦摇摇头，说：“周嬷嬷只说会禀明皇后娘娘，旁的就没有再说什么。”
朱芸枫说：“我知道了，你去吧！今日有客，小厨房那里你要仔细些，不能让人看了咱们侯府的笑话。”
“奴婢知道的。”素锦说完行礼退了出去。
“姑娘……一百二十台……”素锦喃喃道，“我爹跟我说过的，当年皇帝陛下还是皇子时去皇后娘娘家中下聘，足足一百零八抬，他一直啧啧称奇，说那之后再未见过比这更多的聘礼了。如今这……”
朱芸枫说：“陛下当年下聘只一百零八抬，上京城里谁敢越过去，所以这么多年来不会有比这更多的，这话我信。不过那是因为陛下如今成了陛下，而不是因为这上京城里其他人出不起。”
素心闻言，略一思索，点了点头。
“聘礼的事情，说到底是晋安王府的事情。”朱芸枫说，“左右不至于今日下聘明日就出嫁，等他们真的把聘礼抬了来再说。”
素心与素锦闻言都是一笑，知道朱芸枫说的有道理。
放完小定之后，对朱芸枫来说最大的事情就是清明祭祖了。之前她就打算清明去京郊祭祖，回来的路上再“偶遇”孔二姑娘。这件事儿之前就已经说好了，不过事前肯定还要再商量一下。正好小定过完了，朱芸枫就打发素心走了一趟孔府，问问孔二姑娘，事情有没有什么变化。
没想到素心这一回却没有见到孔二姑娘。
“孔府忙忙碌碌的，似乎是要办喜事。”素心说，“孔二姑娘身边的扶柳姐姐出来见的我，说这几日不太方便见我，让我恭喜姑娘，还说让姑娘清明自去祭祖。”
朱芸枫闻言，略皱了皱眉，觉得这话没有说死，怕还有变故，但左右她也是一定要去祭祖的，做好两手准备就是了。
想到此朱芸枫又问：“孔家要办喜事？是什么喜事你可打听了？我们要不要随礼？”
素心犹豫了一下说：“我听说……那位落水的孔三姑娘一直没找回来，已经报到了衙门里，说是……定了溺亡。”
“这么着急是什么道理？”朱芸枫不解，“再说，你刚刚不是说办喜事吗？”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了下来，问道：“这……不会是要给孔三姑娘配冥婚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