卌五章 远嫁
九月初六，宜嫁娶，宜远行。
孔二娘早起梳妆，拜别了父母，在吉时上轿。送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出了孔府，沿着朱雀大街出了上京城，与曹鹤阳和朱芸枫的大队汇合。
出了城，吹打的队伍就散去了，而是竖起了“钦封送亲使”“晋安王府”的旗子。队伍绕过上京城一路朝北而行。
朱芸枫一早就上了孔二娘的马车，让几个丫鬟帮忙，把她繁琐的新娘装束卸下来。
“钦天监算的必须走南门，若是能从东门出城能少废小半天功夫呢！”朱芸枫说，“原本要我说就在前头找个客栈略停一停，让你梳洗更衣，结果钦天监偏偏事无巨细都要算，每日的起行停止都要管，真是没法子。”
孔二娘已经卸了凤冠，此刻觉得很是轻松，笑着说：“没事儿，这样已经很好了。”说完看着朱芸枫笑。
“怎么啦？”朱芸枫被她笑得莫名其妙，“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孔二娘说，“你今日这一身粉色，真好看，配上这珍珠显得你很温润。”
朱芸枫被她说得脸上一红，这一身是曹鹤阳给她配的，她也觉得好看，但不太好意思自夸自赞。
旁边素梅可没这个顾忌，笑着说：“这一身儿从头到脚都是咱们世子爷给配的，夫人可喜欢了。”
“怪不得！”孔二娘促狭道，“我就说看着比平日里娇艳多了。朝露你说是不是？”
朝露和朝霞是孔二娘的陪嫁丫鬟，这一路远行，孔二娘让她们俩轮流上值，不用都在身边。现在身边伺候的是朝露。
“姑娘说的是。”朝露也抿着嘴笑，“奴婢就觉得世子夫人今日格外好看，那个词儿怎么说的来着……艳光四射。”
“要死了！你们这一搭一档的！”朱芸枫被她们说的脸更红了，她又不好朝她们发作，只能转头对素梅说：“就应该把你也嫁了。”
素梅笑着说：“夫人，把我嫁了，我也服侍您。素兰您也嫁了，她还不是跟着来了。”
“阿晓跟着来，她当然也跟着来啦！新婚燕尔，她可舍不得阿晓。”朱芸枫说。
孔二娘笑得更厉害了，说：“你和世子爷也是新婚燕尔，你也舍不得他，所以也跟着来了是不是？”
“哎呀！”朱芸枫假意要打孔二娘，“我可是为了你，真是狗咬吕洞宾。”
“好好好！”孔二娘说，“是我不识好人心。你别生气啦！”
“哼！”朱芸枫冷哼一声，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马车厢里一阵欢笑声。
曹鹤阳骑在马上，听着里面的笑声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爷，自从您成亲之后，心情可比从前好多了。”在他身边骑马护从的曹安凑趣。
曹鹤阳瞪他一眼，说：“又胡说。爷一直都是这么好心情。”说完他又忍不住道，“当然啦！娶了小饼之后，我时时刻刻都是开心的。”
曹安只觉得腻得慌，一夹马腹，说：“爷，我去前头看看。”说完飞也似地逃走了。
因为带着一整队人马，且有许多女眷，所以每日里行的路程不多，加上如今还是九月初，还未入秋，中午依然有些炎热。到了正午时分，曹鹤阳就下令大队人马各找阴凉处休息，等过了日头最毒的时候再出发。
朱芸枫在马车上摇晃了一早上，觉得手脚都快麻了，听说可以休息，忙不迭就想下车。刚刚掀起车帘，转头又问孔二娘道：“姐姐，要不要下去松快松快身子？”
孔二娘有些意动，但还是摇了摇头，她是未出阁的姑娘，又是送嫁路上，不像朱芸枫已经出嫁，且丈夫还在身边。
朱芸枫见她神色挣扎，知道她的顾虑，但也没办法劝，说：“那我过会儿就来陪你说话。”
“不要紧的。”孔二娘说，“这一路上你陪我说话解闷已经很好了。等用过饭我也要小睡一会儿，你自与世子爷说话去吧！”
朱芸枫还有些犹豫，孔二娘笑着冲她点点头。
见此情状，朱芸枫还是答应了，下马车去找曹鹤阳不提。
这一路上路程不算特别赶，曹鹤阳是钦封的送婚使，队伍庞大，护卫也多，沿途一些会来事儿的官员还会派人接送，所以也没什么不开眼的山贼来劫道。
队伍一路上顺顺利利到了津口，又朝北行了小半个月，总算是要出关了。
孔二娘坐在马车上，看着两边山壁陡峭，高耸入云。不多时，只见一座雄关挺立面前，宛如一条巨龙蜿蜒盘旋，将整个山谷都笼罩在它的威严之下。
她从前自然也在各种书籍和前人笔记中读到过此地的山川风貌，可依靠笔记想象和亲眼所见还是不同的。不，应该说是天差地远。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居然真的能够见到这一切。
“姐姐！我们今日在关城休息一晚，明天就出关啦！”朱芸枫一边说一边给孔二娘递上一颗蜜饯，“我叫世子爷想办法多弄些新鲜果子我们路上吃。出了关，这些东西就难弄了。”
孔二娘被朱芸枫的说话声拉回了思绪，看着眼前的朱芸枫，她突然感慨道：“我一直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山水才能养出你这样的姑娘，现在我知道啦！”
朱芸枫笑了笑，说：“好姐姐，马上你也要生活在这样的山水里了。这样的山水等出了关你就知道了，并不算什么。关外……那片天地才不一样呢！”
正说着话，就听马车的车窗“砰砰”响了两声，曹鹤阳在外面问：“小饼，我们今日路上顺利，入城之后天想必还没黑，你要出去逛逛吗？”
朱芸枫转头去看孔二娘，随后问：“姐姐能一起去吗？”
“看孔姑娘意思。”曹鹤阳说。
孔二娘这一路上基本没离开过客栈，想着这关城这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来，不由得有些意动，到底还是点了点头，说：“如果不麻烦的话。”
朱芸枫便对曹鹤阳说：“姐姐和我们一起去。”
一行人进了关城，刚刚安顿好，就有自称关城参将的人带着手下，捧着礼物，点名要拜见小姐和姑爷。
朱芸枫有些糊涂，问道：“这人是谁来着？姓任？叫什么？我怎么不记得？”
素兰想了想说：“我听阿晓说，从前老将军账下有四位先锋官，好像有一位是姓任的。”
朱芸枫说：“任叔叔我自然是晓得的，他不是外放了去湖广吗？在那里剿匪，怎么会在此地？”
“或者是他的子侄？”素兰说。
曹鹤阳笑了笑，说：“请进来问问就清楚了嘛！叫朱晓和章十一也进来，还怕他诓骗我们不成？”
“就是！”朱芸枫立刻来了劲，“都到这儿了，我不信谁有胆子骗我。”
不多时，那姓任的参将就进来了，他是个四十多岁的粗豪汉子，脸上满是岁月痕迹，自报姓名叫任防。
朱芸枫觉得这人有点儿眼熟，但又想不太起来，先止住他下跪磕头的动作，说：“你等等，你姓任？我怎么不认识你啊？”
“姑娘！我是任将军身边的那个狗蛋儿啊！”任防说。
“啊？”
“什么？”
听任防说他是狗蛋儿，朱芸枫立刻就明白过来了，转头对曹鹤阳解释道：“他是任叔叔在战场上捡来的，我小时候他陪我玩过。”解释完，她又转头问道，“我记得你不是跟着任叔叔去湖广剿匪了吗？怎么在这里？”
任防有些不好意思道：“跟着俺爹去了湖广，也算有些功劳，俺爹就想办法把我塞来这里了。主要还是湖广那地方气候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不如咱们这里爽快。”
朱芸枫瞪大眼睛，问：“真的吗？不是说那里稻米一年两熟，是鱼米之乡吗？”
任防有些不好意思，说：“夏日里实在是太热了。受不了，受不了。”
一番寒暄过后，任防知道朱芸枫她们想去关城里逛逛，连忙自告奋勇，说是想当向导，朱芸枫刚想答应，曹鹤阳却说：“感谢任将军。只是我们刚刚安顿，还有好些东西来不及收拾，出门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就不劳烦您了。”
任防脸上笑意有些挂不住，但也没有坚持，只说：“那……小姐和姑爷若是有什么事儿，只管叫人来招呼一声就好。”
“自然！我们在这关城里住着，少不得麻烦将军的。”曹鹤阳说完又对章十一道，“十一去备几份土仪，让将军带回去。”
章十一应下，见曹鹤阳冲他使了个眼神，略一思索，微微点头，拉着任防下去了。
朱芸枫问：“这是闹的什么玄虚？有个现成的向导不是挺好的吗？”
曹鹤阳摇摇头，说：“他有求于你，你看不出来吗？”
“啊？”
曹鹤阳笑，说：“我就知道你没发现，所以刚刚才拦着你的，这其中若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儿，横生枝节就没必要了。”
“那你让十一去送他……”朱芸枫这会儿明白过来了，“十一跟他认识，你是叫他去套话的吧！”
曹鹤阳在朱芸枫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说：“我家小饼，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