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圣诞节？什么玩意儿？”
烧饼说这话的时候，正冷得缩在床上瑟瑟发抖。大兴的院子不通暖气，其他人怕冷都回去了。本来屋子里还有两个小太阳，偏偏他昨天在小太阳上烘衣服，把衣服给烧焦了，差点儿起火。好在发现及时，没酿成什么大事故。只可惜一盆水浇下去，火灭了，小太阳也坏了。新的还没买，于是他现在只能缩在床上，把自己所有能穿的衣服都穿上，再盖上一层被子。
“圣诞节！你居然不知道？”曹鹤阳很惊讶，“你来北京都多少年了？”
“圣诞节我当然知道啦！”一听这话，烧饼就有点儿不乐意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当然知道圣诞节。”
“那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曹鹤阳有些好笑，“不知道就不知道，不用死撑，我又不会笑话你。”
烧饼只恨自己现在实在是不方便动，不然他一定得爬到曹鹤阳的床上去，让他好好知道一下，小爷的拳头才不怕笑话。
“说话呀！怎么啦？”曹鹤阳问。
烧饼说：“我刚刚的意思是，圣诞节跟我有什么关系？”
“圣诞节……”曹鹤阳有些误会了烧饼的意思，“确实跟咱俩没啥关系。都是单蹦。”说到这里曹鹤阳突然从上铺探了头出来，说：“不过你比总归比我好一点。至少混了个脸熟。老先生们也喜欢你。说不定栾师哥还能给你排个开场。”
烧饼看着忽然探出来的曹鹤阳的脸，见他明明是笑模样，但笑意却没达到眼底，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更差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烧饼说。
“什么？”
“我不是说演出的事儿。”烧饼解释了一句。
“那是为什么？”曹鹤阳却突然来了兴致，身子探得更出来了一些。
烧饼见他的神情，就知道他这是想听八卦。如果换了其他人，他铁定立刻转过身子不理，可不知道为什么，对上曹鹤阳，自己却突然很想满足他的探究欲。
“就是……就是……”烧饼其实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
“就是什么？”曹鹤阳身子探得更外面了，半个身体已经在床外面。
“就是……”
“阿嚏！”曹鹤阳打了个喷嚏，他似乎是觉得冷，连忙把身体重新缩回去。
“喂！你听不听啊？”烧饼见状，突然就有些不想说了。
“听！当然听！”曹鹤阳说。
烧饼听到上铺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然后曹鹤阳从上铺爬下来。他毫不客气地坐到烧饼床上，掀开被子，把自己也给裹了进去。
曹鹤阳带进来的寒气，让烧饼身子不自觉抖了一下，但他很快就觉得不冷了，反而热得很，甚至连脸也烫了起来。
“说说吧！”曹鹤阳挤得更近了，完全没注意到两个人已经贴到一起。
“就是……就是……”烧饼思索了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说：“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圣诞节要送人礼物。”
“啊？”
“就是……送礼物这事儿不是圣诞老人做的吗？”烧饼问。
“嗯……你要这么说的话，确实没错。”曹鹤阳说。
“那为什么其他人都在准备买礼物。”烧饼问，“他们要做圣诞老人吗？”
“他们是给女朋友买礼物。”曹鹤阳眼珠微微一转就知道烧饼口中的“他们”指的是其他师兄弟们。
“给女朋友买？”烧饼眉头皱了起来，“只能女朋友买吗？”
“什么意思？”曹鹤阳笑，“男朋友应该也行吧！”
“那老婆呢？”
“啊？”
“我看师父好像没给师娘准备。”烧饼说，“所以只是谈恋爱的时候需要准备吗？”
“那……倒也不是。”曹鹤阳有些无语，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毕竟眼前这位小小年纪就各处学艺，没有童真。如果不是自己告诉，他可能连铁臂阿童木是什么都不知道。认识这半年，曹鹤阳已经习惯了烧饼时不时冒出来的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问题，只是今天这个问题……他也太没常识了吧！
“小四！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啊？”烧饼问。
“你别急。让我想想怎么跟你说。”曹鹤阳一边说一边轻轻拍了烧饼一下，然后伸手撑着自己下巴，考虑应该从什么角度跟他解释一下。
烧饼很听话。曹鹤阳让他别急，他就真的不着急。他学着曹鹤阳的样子，也用手撑着下巴，然后看向曹鹤阳。
曹鹤阳回过神来，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说：“学人精！”
“你这人，怎么还动手呢？”烧饼没好气地捂着头，一副很疼的样子。
曹鹤阳白他一眼，说：“少装。我可没使劲儿。”
“你使没使劲儿是你的事儿，我疼不疼是我的事儿。”烧饼一本正经。
曹鹤阳轻笑，说：“倒没想到你这话还挺有道理的。”
“那当然啦！我一贯有道理。”烧饼得意。
“行了，不跟你闹了。”曹鹤阳说，“我跟你说，其实师兄弟们准备圣诞节礼物，是因为他们想送礼物。”
“啊？”
“就是……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表达爱意的方式。”曹鹤阳说。
“哈？”
“那你要是喜欢一个人，你不得送礼物吗？”曹鹤阳问。
“喜欢一个人就要送礼物吗？”朱云峰说，“我喜欢师父师娘，可是我都没给他们送过礼。”
“那不一样。你现在还是小孩儿嘛！”曹鹤阳说，“再说了，喜欢师父师娘，和谈恋爱那种喜欢不一样。”
“谈恋爱是哪种喜欢？”烧饼问。
“谈恋爱是……”曹鹤阳这会儿真的词穷了，他完全不知道要如何跟一个十五岁的小屁孩儿解释爱情。
“所以小四你也不知道吧！”烧饼难得能问住他，心中不免得意，“闹了半天，其实你也没谈过恋爱啊！”
“呸！”曹鹤阳啐了一口，“小爷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就知道给女老师唱歌儿换不午睡了，要说讨女孩子喜欢……”
“讨人喜欢和你自己喜欢，是一回事儿吗？”烧饼打断曹鹤阳的话。
“这……”
“不是一回儿事儿吧！”烧饼说，“所以小四你其实也不懂爱情。”
曹鹤阳被烧饼随口一句话弄得没了说话的兴致，他默默掀开被子，重新爬回上铺。
“诶？怎么生气啦？”烧饼有些莫名，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戳到了曹鹤阳的伤心事。
“没事儿！”曹鹤阳的声音传来，“太晚了，睡觉吧！”
话虽如此，但不知道为什么，烧饼总觉得曹鹤阳话里有点落寞，而这让他觉得很不好受。
圣诞节很快就到了，果然这天的演出和他俩没什么关系。这之前那些天一样，这一天，他俩照样留在大兴看家。
“小四！你出来！”烧饼在屋外不知道鼓捣什么，眼看着天黑了，却开始招呼曹鹤阳。
“干什么呀？大冷的天。”曹鹤阳有些不情愿，但到底还是又多套了件衣服，走了出去。
“砰！”“啪！”“砰！”“啪！”“砰！”“啪！”“砰！”“啪！”
巨大的声响吓了曹鹤阳一跳，随后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他面前放着一排烟花，正错落着射向天空。
美丽的烟花在空中炸裂，五彩斑斓的光芒映照在曹鹤阳的脸上，他愣愣地站在那里，忘记了寒冷。
“怎么样？好看不？”烧饼凑到曹鹤阳耳朵旁边问他。
“好……好看的。”曹鹤阳有些惊讶，“你……你这是……”
“送你的圣诞节礼物。”烧饼认真道。
“啊？”
曹鹤阳愣住了，他转头去看烧饼，却被烧饼捏着下巴把头重新转了回去。
“你看烟花啊！别看我！我把存的零花钱都掏干净了才买到这么多，你别浪费了。”烧饼说。
曹鹤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还有些不明白烧饼为什么会送自己这样一份礼物，但他很清楚，这是自己这些年来收到的最特别的礼物。
“小四！我想过了。”烧饼说。
“什么？”
“我知道你长这么大从没被人送过圣诞节礼物。肯定很难过。”
“……”
“所以我来做那个第一个给你送圣诞节礼物的人！”烧饼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曹鹤阳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很想反驳他你才特么从小到大没被人送过圣诞节礼物。可也许是天上的烟花太过耀眼，让他忘记了反驳。他只是翘起唇角，轻轻“嗯”了一声。
听他答应，烧饼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劲，他拉着曹鹤阳的胳膊晃了几下，说：“那以后，每年圣诞节我都给你送礼物，好不好？”
“好啊！”曹鹤阳笑，“有礼物收谁会说不好？”
“那……过年的时候我给你压岁钱？”
“呸！”曹鹤阳伸手去打烧饼，却被他轻松躲过。
“我都给你压岁钱了，还不好吗？”
“说相声的便宜你都敢占。烧云饼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诶呦……诶呦……救命啊！”
“诶……烧饼你放开我！你别……”
“阿四！阿四！”烧饼伸手在曹鹤阳面前晃了晃，“在想什么，那么出神，儿子喊你好几遍你都没反应。”
曹鹤阳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眼睛瞪得大大的儿子们，抱歉道：“不好意思，刚刚爸爸在想事情，怎么啦？”
“麦麦在问，要把收礼物的袜子挂在哪里比较好。”哼哼说，“饼干想挂床头，但是麦麦生怕礼物太大了床头的袜子太小放不下。”
曹鹤阳笑，伸手把饼干抱进怀里亲了一口，说：“就挂床头。如果礼物太大了，圣诞老人会把礼物放到树下的。”
“真的吗？”饼干问。
“当然是真的。”麦麦说，“圣诞老人每年都有给我们送礼物的。”
哼哼在弟弟们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不过这个小动作没逃过曹鹤阳的眼睛，他把哼哼也拉过来亲了一口，随后说：“行了，很晚了，都去睡觉吧！睡醒就有礼物啦！”
“对！睡觉睡觉！”烧饼把儿子们赶到房间里，半骗半哄，费了一番工夫让他们躺下，又讲了好几个故事，直到小床上再没有任何动静，才蹑手蹑脚地退出了。
客厅里，曹鹤阳已经把准备好的礼物放到圣诞树下了。
“阿四！”朱云峰抱着曹鹤阳，“你辛苦啦！”
“只是把东西从储藏室搬过来，辛苦什么？”曹鹤阳笑，“还有，我跟你说，你大儿子肯定已经知道了。”
“那是。什么事儿瞒得过咱家哼哼啊！”
“他这么聪明，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曹鹤阳感慨。
“这有什么好事坏事的。”烧饼说，“肯定不是坏事。聪明总比笨好嘛！”
“是吗？”
“当然啦！”烧饼说，“我要是有他那么聪明，十五岁那年就开始追你了，哪儿会等到后来。”
曹鹤阳被他逗笑了，说：“可是你每年的圣诞礼物从来也没少过啊！”
“那当然！”烧饼说，“得说到做到嘛！”
“是吗？”曹鹤阳指了指圣诞树，“那今年的呢？”
“今年啊！”烧饼一把抱起曹鹤阳，“立刻就让你来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