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四/ABO】天官(03)

03 拒婚
  曹鹤阳听祖母话里话外埋怨小周氏,心中先是一暖,随后就是深深地叹息。祖母对自己虽然回护,却永远会忽视,所有的问题其实不在自己的继母那里,而在自己的父亲,她的儿子身上。
  可是子不言父过,这话他也是不能说的。
  老太太见曹鹤阳不言语,又轻声问道:“怎么?真的是你父亲给你传信了?我也不过是在信里跟他提了一句,她消息倒快,手也长。”
  这句里的“他”和“她”当然是分别指的曹伯陵和小周氏,语气里的不满满溢而出。
  曹鹤阳却摇了摇头,说:“不是的,祖母,父亲没有给我来过信,是我自己不想娶亲。”
  老太太有些奇怪,问:“可是前阵子……”
  曹鹤阳心说,前阵子我不是还没重新回来么?不过自己要是说出什么重生的话来,老太太大约一定会以为自己疯了,当然得换个理由。略一思忖,曹鹤阳说:“这段日子我在翰林院里,觉得……”一边说一边竖起右手食指向上指了指,随后继续道,“应该是不喜欢我们和南面的走得太近的。”
  老太太身子一僵,眼睛一下瞪大了,紧紧抓住曹鹤阳的手,问:“你……可是听说了些什么?”
  曹鹤阳摇摇头,说:“若是连我都听说了,祖母您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只是我隐隐约约的感觉。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又想……”曹鹤阳说,“父亲担着越州织造,咱们本家在旧都、在江州又有老大的家业。姨祖母家……”
  后面的话就不用再说了,老太太是通透人,立刻明白过来。她轻轻松开曹鹤阳的手,点了点头,说:“是啊!嘉娘……姓赵。这门亲事看起来是不怎么合适。那……”
  “祖母!”曹鹤阳已经料到老太太要说什么,“您刚刚和姨祖母那里说得差不多,虽然没定下,但若是立刻传出我另外定亲的消息,姨祖母那里要怎么想?赵家要怎么想?”
  老太太半天没说话,到底还是叹了口气,说:“我只是担心……若是你父亲和小周氏回来,说不定她就要插手了。”
  曹鹤阳微微一笑,说:“祖母说哪里话。有您在,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老太太闻言也笑了,说:“那是自然,有我在,她可管不到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用再多言语。曹鹤阳送了老太太回屋,又陪她说了会儿话,这才告辞离开。
  等出了屋子,朝前走了几步,曹鹤阳见一盏灯笼慢慢朝自己靠近。他微微挑眉,等那盏灯笼走近便发现来的是自己的丫鬟绿梅和墨菊,一人提着灯笼一人手上抱着披风。
  “爷!”绿梅屈膝行礼,示意墨菊给曹鹤阳把披风拢上。
  曹鹤阳摆摆手,自己接过披风穿好,说:“回去吧!”
  曹府在都城的大宅有东西两个五进的院子,比寻常的官宦府邸大一倍。这一方面是因为曹鹤阳的曾祖是太宗朝的太师,曾经给陛下开蒙,陛下格外优容,另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祖母是长公主的长女,陛下的表妹,太宗皇帝亲封的邵安郡主,算是宗亲中和陛下格外亲厚的。
  曹老太太住的熙和堂在东院,曹鹤阳父亲曹伯陵原本带着家人住在西院。自从曹伯陵外放后,老太太担心曹鹤阳没人照顾,将他接到熙和堂。曹鹤阳入翰林院后,为了方便行走又重新回了西院,但也不在原本的瑞景院住,而是住到了前面的栖凤轩。这里原本是曹伯陵的外书房,靠西院的大门近一些,跟东院也有夹道联通,进出方便。
  曹鹤阳平日里自己走惯了这条路,不过一盏茶功夫。没想到两个丫鬟脚程慢,尤其是绿梅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压得曹鹤阳步子也慢了下来。
  虽然如此,曹鹤阳也没有出声提醒,反而自顾自转着心思。
  曹家出身江州,历来耕读传家,虽然前朝也有人出仕,但最多不过四品,后来也慢慢变成了普通白衣,只是仗着祖上留下的家财,勉强维持一份体面。当年太祖起事,曹家串联了江州士绅,开门献城。这份从龙之功自然换来了丰厚的回报。曹家从普普通通的江州白衣一跃而起,出了太师这样位列三公的人物。
  太宗朝安盛十二年,太宗迁都,将都城从江南迁到北地。曹家也因此一分为二,一支跟着来到都城,一支则仍然留在旧都。
  再后来就是太宗皇帝赐婚,把自己的外甥女邵安郡主嫁入曹家。曹鹤阳的祖父虽然因为郡马的身份没有走科举,但他父亲却是实打实的进士,他更是中了探花,算是宗亲中少有的有真才实学的了。
  可是,真才实学又有什么用,到最后还不是抵不过一个“坤泽”的身份。
  想到这里,曹鹤阳心中一痛,脚步一顿,身后墨菊没留意,直挺挺撞上来。曹鹤阳被她撞得朝前一个趔趄,差点儿又扑倒了前面的绿梅。好在绿梅脚下稳当,伸手把曹鹤阳扶住了。
  墨菊撞着曹鹤阳咬到了舌头,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偏生又不敢哭出声,只能捂住嘴呜呜咽咽的。
  曹鹤阳见状有些心烦,挥了挥手,说:“绿梅你带墨菊回后面去找个婆子看看,若是严重就去找刘妈妈,让她请大夫。”
  绿梅闻言,就想将灯笼交给曹鹤阳,曹鹤阳挥挥手,说:“我不用,你们去吧!”
  绿梅想了想,还是将灯笼塞给曹鹤阳,说:“爷,这里到后面就几步路,府里也点灯了,看得清的。”
  曹鹤阳听了也不推辞,接了灯笼过来,继续朝前走了。
  墨菊见曹鹤阳走远了,这才道:“姐姐,爷今天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还有你也是,怎么也奇奇怪怪的,往日里爷去熙和堂请安,我们都不跟着的。今天倒好,在熙和堂外面吹了半天冷风,到现在连口热饭都没吃上。”
  绿梅闻言皱了眉头,说:“墨菊,伺候爷是天经地义的。爷从前对我们宽容,可我们不该失了本分。这种话,你以后不可再说了。”
  “可……”
  “你还疼吗?要不要请大夫?”绿梅不给墨菊说话的机会,反而问道。
  “我……我不疼了,但……想歇一歇。”
  绿梅一听就知道墨菊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还是想找机会躲懒,可她是家生子,自己却是买来的,和她终究不一样。想到这里,她也不再多劝,说:“那你自己回去吧!晚上我替你值夜。”
  “好姐姐,谢谢你。”
  绿梅不再多说什么,将墨菊送到东院的垂花门,转身朝栖凤轩去了。
  曹鹤阳不知道两个丫鬟各自的心思,回了自己的小院,将灯笼随手扔给伺候的小厮,就回了里屋。
  两个大丫鬟都不在,若是住在后面自然有其他丫鬟伺候他净手,可这里是外院,除了两个丫鬟都是小厮,依着规矩不能进屋。
  曹鹤阳也不在意,无人打扰,他正好可以继续想他的心思。
  刚刚他对老太太说的话,虽然是借口,但其实也有他的道理。自己的那位姨祖母真要算起来关系其实没有多近。她不是祖母的胞妹,只是隔房的堂妹,不过是因为二人年纪相近,从小一起玩,所以格外亲近些。
  当年太宗迁都,长公主一家却都留在旧都,兄妹从此再未见过。太宗晚年念及兄妹情谊又念着妹妹年纪也大了,不便远行,就召她的嫡女也就是如今的曹老太太杨元娘北上都城。太宗对自己这个外甥女很是喜欢,封了邵安郡主,又赐了婚,老太太从此就留在都城,再没回过旧都。
  都城自然比不得江南精致,老太太嘴上虽然不说,但对旧都的人和事都是非常怀念的。她记忆里自己的那位姨祖母怕还是幼时模样,可时移世易,人又怎么可能不变呢?
  现在想来,那位嫁入赵家的姨祖母应当是非常精明能干的,她对那个叫嘉娘的孙女没多少喜爱,若真的喜欢又怎么舍得她远嫁?拖着不成婚不过是因为自己的父亲这时候回京了,她摸不清楚陛下对曹家的恩宠是不是还在,随意找了个借口而已。
  前世自己后来遭遇了那件事情,赵家直接给陛下上书退了婚事,又立刻给那位赵嘉娘定了其他亲事,根本没跟曹家打招呼。
  老太太因为这件事儿被伤透了心,一病不起。那之后又因为自己和朱云峰的事儿受了打击,起不来床,否则……大概也不会放任自己就这么急匆匆地被父亲和继母嫁掉。
  想到那之后的悲惨境遇,曹鹤阳依然忍不住浑身颤抖,那种自小产后就如影随形的刻到骨头里的酸痛,仿佛又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
  “爷。”绿梅挑了帘子进来,见曹鹤阳坐在桌旁,脸色发白,额间甚至泌出几点冷汗来,吓了一跳,惊叫道,“爷,您怎么啦?身子不舒服吗?”
  曹鹤阳被绿梅的叫声拉回了现实,这才惊觉自己背脊上湿了一片。他长长舒了口气,说:“没事儿,可能是下午在廊下睡着叫风扑着了。你叫人抬热水进来,我擦洗一下就好。”
  绿梅点头,出去安排。
  曹鹤阳看绿梅着急忙慌的样子,到底没问墨菊的情况,猜也能猜到了。这两个丫头也算是从小跟着他长大的,怎么都有点情分在。可惜自己马上就要自顾不暇了,等小周氏回来了就把她们放出去吧!
  至于自己……
  曹鹤阳想,这辈子是怎么都不能再呆在都城了。等过了陛下寿宴,自己就得想个法子外放,走得远远的才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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