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情笃
朱云峰觉得自己的魂已经飘到天上了。在此之前，他都从未想过，有一天曹鹤阳会主动做这个。
等缓过劲来，朱云峰第一件事儿就是下床给曹鹤阳倒水让他漱口。
“阿四……”朱云峰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上一世感情最好的时候，曹鹤阳也几乎没做过这个。朱云峰总觉得若不是心甘情愿，这样子做反而像是折辱。
曹鹤阳接过杯子，漱了口，见朱云峰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反而笑了，说：“做什么这个样子？咱俩……又不是第一回了。”
“可是……不一样。”朱云峰低声说。
“嗯？”
他把自己之前的想法说了，又道：“我没想过阿四你愿意为我做这种事，我……”
曹鹤阳本来没觉得什么，兴之所至，这些都是正常的。可听了朱云峰的话，他却后知后觉害羞起来，脸“刷”一下通红。
朱云峰吓了一跳，伸手去探他额头，问：“阿四，你怎么突然脸这么红？是发烧了吗？”
曹鹤阳嗔怪地看他一眼，说：“还不是你不好，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啊？噢！那我不说了。”朱云峰从善如流，“阿四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话出口，朱云峰突然觉得不对，曹鹤阳刚刚才“吃”过东西，这么问总觉得怪怪的。
曹鹤阳正想回答，见了朱云峰神色立刻就明白过来他在想什么，顿时又羞又恼，干脆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不跟朱云峰说话。
“阿四！”朱云峰笑了，他也不强行拉开被子，只说：“阿四，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曹鹤阳没理他。
朱云峰继续自顾自道：“今天我们用鱼汤煮面好不好？在广陵我特地让人采买了新鲜的菜蔬，我再让他们窝个蛋。你这阵子胃口一直不好，我们就吃些软烂的，好克化。等到了旧都，你彻底养好了身体，咱们再好好吃一顿。”
曹鹤阳蒙在被子里，朱云峰说的话他都听进去了。他能听出来朱云峰的话里满是关怀，还有不容错认的爱意。他知道自己应该好好回应他，可是……脸太红了，跟要烧起来一样。此时此刻的曹鹤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害羞起来，明明刚刚是自己主动的。哪怕蒙在被子里，他也想到了自己刚刚那大胆的样子，朱云峰……不会觉得自己孟浪吧！应该不会，他看起来挺享受的。
曹鹤阳脑子里各种想法纷至沓来，等清醒过来才发现屋里已经没动静了。
朱云峰是出去给自己弄吃的了？
曹鹤阳一边想一边掀开被子翻身，却发现朱云峰居然就坐在床边，撑着脑袋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你吓我一跳。”曹鹤阳拍了拍胸口，没好气地说，“怎么不出声儿？”
“怕你累了。”朱云峰说。
曹鹤阳有些诧异，随即反应过来朱云峰的意思是怕他累得睡着了，所以也不说话，就怕吵醒他。
在明白过来的瞬间，曹鹤阳心中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每一次觉得朱云峰对自己已经很好了的时候，他都会在下一刻发现他对自己更好。
“阿四！你怎么哭了？”朱云峰被曹鹤阳的反应吓了一跳，屈起手指用关节轻轻去刮他脸上的眼泪，“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想到什么事情难受了？你告诉我！我……”
曹鹤阳扑进朱云峰怀里，他也觉得自己哭得莫名其妙，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哭。
朱云峰紧紧抱着他，没再追问。他知道这个时候追问不解决任何问题，若是曹鹤阳愿意，他总会说出来的。
曹鹤阳趴在朱云峰怀里，渐渐闻到一股茶香，他先是一惊，深怕自己会就此分生，但慢慢的，这股茶香让他的心绪平复下来，他靠在朱云峰胸口，听着他的心一下一下跳动。
终于，曹鹤阳平静下来，他有些不好意思，朱云峰却只是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曹鹤阳就笑，说：“除了这个，你就不会问别了？”
朱云峰一本正经道：“吃饭睡觉是天大的事情。阿四若是可以每顿饭都吃得香甜，每天都睡得安稳，那就再好不过了。”
曹鹤阳听了不免又是一阵感慨，只有真正关心你的人才会这么说。
“是有点饿了。”曹鹤阳说，“不是说煮了面吗？一起吃？”
“好！”
朱云峰出去吩咐人煮面，二人一边吃一边随口说些什么，这顿饭吃到深夜才尽兴。
眼看时间差不多，朱云峰要回自己的舱室，却被曹鹤阳拉住了。
“嗯？”朱云峰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他先是拉起曹鹤阳的手亲了一口，然后急匆匆跑回自己舱室把枕头褥子都抱了过来。
曹鹤阳哭笑不得，他没想叫朱云峰睡过来，只是想到过几日就到旧都有些话刚刚忘记叮嘱了。可事到如今再赶人他又做不出，何况……他俩一起睡也是天经地义的。
这一夜二人相拥而眠，虽然没有做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接下来几天，二人就如同刚刚成亲的小夫夫，好得蜜里调油，一刻也不分开。朱云峰成天就是绕着曹鹤阳转，连说句话都要抬头仔细查看曹鹤阳神色才继续说下一句。
虽然二人大多数时间都在舱室里呆着，但偶尔到甲板上看看风景，又或者是吩咐手下人做事总归还是要见人的。这一下，众人就都看出二人之间不对劲来。
刘九思虽然很早就知道自家少爷对这位安乐伯府的世子爷不一般，但表兄弟是表兄弟，好友是好友，可这二人……刘九思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提醒一下少爷。世子爷是乾元，哪怕有龙阳之好，最后也一定会娶坤泽的。
曹鹤阳听到刘九思支支吾吾的提醒，先是有些惊讶，随后又觉得好笑，笑完之后是感慨。原来两个人感情好或者不好，根本是瞒不了外人的。自己上一世和朱云峰之间那样冷淡，怕是整个安乐伯府都能看出来二人之间的问题，只是没有人会触霉头在他面前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以至于他开始还心怀一丝奢念，直到最后……
刘九思见曹鹤阳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暗自惊心，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可是他也没法子。无论于公于私，他都不能看着曹鹤阳这么陷下去。
“九思，谢谢你。”曹鹤阳真诚道谢，“你肯跟我说这番话，说明你是把我当自己人的。”
“爷！”刘九思吓了一跳，“自己人”三个字太重了，他担当不起。
“你不用担心我。”曹鹤阳说，“我跟他，不是你的那样。”
刘九思看了曹鹤阳一眼，见他并不是敷衍自己，便将那点担心压了下去，说：“爷有分寸就好，我也只是提醒一声。”
曹鹤阳在心中却有些抱歉，他和朱云峰确实不是刘九思以为的龙阳，因为……他最终会分生成坤泽，而朱云峰……会成为他的伴侣。
官船一路南下，这一日终于到了旧都。
与想象中不一样，码头静悄悄的，显然旧都这里并没有人来迎接他们。
朱云峰倒不是很在意这个，不过他直觉这其中有问题，便转头去问曹鹤阳：“阿四，他们这是……给我下马威吗？”
“是给咱们下马威。”曹鹤阳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拢朱云峰的披风，又给他把兜帽拉上，“你别仗着火气旺就不带帽子。别看这里是江南，冬天的风也邪乎着呢！仔细别头痛。”
朱云峰乖乖站着不动，等曹鹤阳给他带好了兜帽，他突然觉得不对。
“阿四！”
“嗯？”
“咱俩……不是要演不合的嘛！”朱云峰问，“可现在在甲板上……这不是都被人看到了？”
曹鹤阳笑，说：“就是要让他们看到。他们看到就会开始猜。猜啊猜的，可猜不透，抓耳挠心的，你说难不难受。”
“这样吗？”朱云峰眼尖，他扫视一圈就看出码头上有几个人显然是来盯梢的，“那我知道了，今天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咱俩关系好是吗？”
“那是自然。”曹鹤阳笑，“行了，走吧！等到了驿馆，自然会有人来见我们的。”
“好！”朱云峰应了一声，然后虚扶着曹鹤阳的胳膊下船。他的态度看上去像是下属对待上司。
曹鹤阳微微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完了，这下他们更加分不清了。”
“那又什么关系。”朱云峰说，“让他们想去吧！也不是什么好人。”
一行人到了驿馆，自然有驿丞来接待，那驿丞看起来年级很大，头发花白，似乎眼睛不太好，老是眯着眼看人。他自称姓王，在旧都已经做了快三十年驿丞了。
“这里原本是礼部的四方馆。太宗皇帝迁都之后就成了驿馆。不过也有很多年没有人住了。”王驿丞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耳朵也不太灵便，他说话的声音也很大。
曹鹤阳微微偏了偏头，朱云峰则皱了皱眉，但二人都没有说话。
王驿丞边说些驿馆的旧闻，边将二人带到房间。
“二位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王驿丞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旧都这里……什么都有。”他把“都有”二字咬得很重，似乎意有所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