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王蔷
虽然思绪纷飞，但朱云峰还是在曹鹤阳敛容之后立刻正经起来。果然人一正经，许多问题的答案也不言自明。
那个了凡老和尚虽然是和尚，可这全天下最尊贵的寺庙的方丈，只怕比红尘中人还要世俗百倍。
“旧都……真是个烂泥潭。”朱云峰忍不住感慨，“哪怕是和尚，也脏心烂肺。”
曹鹤阳感慨道：“今天还好你没着了他的道，这些日子出门都要谨慎再谨慎，知道吗？”
“我不出去了。”朱云峰说。
“嗯？”
“就说我今天被那老和尚吓到了，病了。”朱云峰说，“他们用这么下三滥的法子对付我，想来对你也不会好好的。”朱云峰一边说一边抱住了曹鹤阳，“我得陪着你。”
曹鹤阳原本想说你堂堂揽胜使怎么能一天到晚窝在驿馆里，不过后来想想，这次来反正也不是真的游山玩水，最后能交差就行了，既然如此，朱云峰想陪着他，那就由着他吧！
这个念头刚出现，曹鹤阳就笑了。
“阿四，怎么啦？”
“没什么！”曹鹤阳摇了摇头，靠进朱云峰怀里，“你既然想陪着我，那就陪着我吧！我估摸着……他们也该有动静了。”
曹鹤阳从来料事如神，这天晚上王驿丞就带着一个浑身上下罩在黑色披风里的人来求见朱云峰和曹鹤阳。
“你说……他同时求见我们两个人？”曹鹤阳问朱云峰。
朱云峰点头，说：“就是这样。我也觉得奇怪呢！什么事儿一定要找我们两个人一起说。”
曹鹤阳右手中指关节轻轻敲击桌面，一下又一下，朱云峰不出声，屋里只有“笃”“笃”“笃”的声音在不停回荡。
“那就见见吧！”曹鹤阳说，“反正肯定是来试探的，区别只在于是谁想试探。”
朱云峰点头，他看了眼曹鹤阳的屋子，说：“还是去我那边吧！”
“嗯？”曹鹤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朱云峰是不想他住的地方被外人看见。
曹鹤阳环视一圈，没觉得屋里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他没有反对，只是用眼神问朱云峰为什么。
朱云峰显然看懂了他的问题，挠了挠头，说：“反正……想到有外人进你屋子，我就觉得不自在。”
这……算不算吃飞醋？曹鹤阳很想问问朱云峰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现在还有人等着，他没空跟他掰扯。
二人一同回到朱云峰的房间，这才吩咐人去叫了王驿丞带人上来。
王驿丞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还要朱云峰和曹鹤阳摒退左右。
朱云峰看了曹鹤阳一眼，见他微微颔首，便挥了挥手。原本在屋里的几个侍卫在张侍卫的带领下拱手退了出去。
“王驿丞，您到底带了谁来见我，这会儿可以说了吧！”朱云峰说。
王驿丞冲朱云峰拱了拱手，说：“二位大人，这件事儿事关重大，小老儿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才求到您二位这里来的。”他说着对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人说，“都到这儿了，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让二位大人见见吧！”
王驿丞身后那人拉下兜帽，朱云峰皱眉道：“你……你是……”这人居然就是那天晚上第三次来敲他门的那个坤泽。
“小人王蔷，拜见二位大人。”自称叫王蔷的坤泽说完，直接跪倒在朱云峰与曹鹤阳面前。
曹鹤阳还没分生，并不觉得，但朱云峰此时已经闻到一股浓烈的花香，他皱眉道：“你的味道……是怎么回事？你在潮热期？你的家人呢？”
王蔷低头道：“小人……早就没有家人了！”
曹鹤阳听朱云峰刚刚那句话，已经猜到面前这个王蔷大概率身上有很浓的味道。虽然还没分生，但他现在早就把朱云峰当成自己的乾元，一个坤泽在自己面前释放信香，这跟当着他面勾引他相公有什么区别。曹鹤阳有些不满，但又不能表现在面上，便问道：“没有家人……也没有丈夫吗？还是说……你是旧都谁家养在家里的那种坤泽，专门用来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的？”
这句话其实说的很不客气，换了平时曹鹤阳是不会这么讲话的。不过王蔷并不知道曹鹤阳的脾气，他点头承认道：“大人说的是，我……确实从小就被养着。”
“你是天生的还是……被灌了药？”曹鹤阳问。
王蔷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记事起就生活在那里。我也不知道我每日的吃食饮水中有没有药，反正……大约十三岁上下我就分生了。”
“你今年多大了？”曹鹤阳问。
王蔷说：“马上十六了。”
用药催生的坤泽一般活不过三年，如果王蔷真的是从小被人灌了药，那他……大约很快就要死了。
“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儿？”曹鹤阳问。
“其实……那日去打扰大人，我并没有打算做什么。”王蔷说，“我原本就身不由已，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我原本是想求大人开恩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曹鹤阳的耐心已经快被耗尽了，朱云峰眉头越来越紧，显然很不舒服，早知道应该自己单独见这个人的，曹鹤阳想。
王蔷说：“我……有个弟弟，今年只有十岁，他……还没分生。我想求二位大人大发慈悲，要了他。”
“要了他？”曹鹤阳问，“什么意思。”
“把他从那个地方带出来。给二位打杂也好，当小厮也好，总之做什么都好。不要让他像我一样，人不人鬼不鬼。”王蔷说。
“我们……”朱云峰心中对这个王蔷颇有几分同情，他刚想说话，曹鹤阳却一个眼刀飞了过来，他立马乖乖闭嘴。
曹鹤阳问：“说了这么久，你说的那个地方，到底是哪里啊？”
“是……是……”王蔷嗫嚅道，“是曹家的赏心苑。”
“赏心苑？”曹鹤阳想了想，问道，“我依稀记得族中好像确实有一处庄园在城南，叫这个名字。你意思是……我们家在那里养了许多坤泽，包括你弟弟？”
王蔷点头，说：“就是这样的。”
“王驿丞。”曹鹤阳看了眼一直在边上眼观鼻鼻观心的王驿丞，“你也姓王，你俩啥关系啊？”
王驿丞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关系。只是觉得这孩子可怜，一时心软罢了。”
“大人，不关王大人的事儿。”王蔷道，“是我求他的。”
“那你前两天过来，也是我家里的命令？我大伯？三爷爷？还是其他的人？”曹鹤阳又问。
“是家里的曹总管亲自把我送过来的。”王蔷说，“他让我想办法……勾搭上世子爷。我当时虽然答应了，但心里想的是跟世子爷求救。至于是三老太爷还是大老爷……我不知道，这也不是我能知道的。”
“这些天你一直没回去，我家里也没人来找你？”曹鹤阳问。
王蔷摇摇头，说：“我们约好了五天后。所以这些天没人来找我。”
曹鹤阳算了算日子，说：“所以你今天来找我们是因为五日之期要到了，是这样吗？”
“是的。”王蔷说。
“你不想回去，所以才来求我们？”曹鹤阳又问，“所谓的要救弟弟只是借口吧！你之前说自记事起就呆在赏心苑了，既然如此，弟弟是哪里来的？你怎么知道那是你弟弟的？”
“我……”王蔷语塞，似乎是没想到曹鹤阳居然一下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朱云峰原本听说他从小被灌药心中还有几分怜惜，现在听曹鹤阳这么说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好心可能被利用了，差点儿跳起来，说：“你这人，说话不尽不实，这就走吧！”
王蔷膝行几步，想去抱朱云峰大腿。朱云峰吓了一跳，连忙朝后躲开。总算他动作还算快，没让王蔷沾到自己衣衫。
“你走吧！”朱云峰脸都黑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等下那个什么总管来，你就走吧！”说完他对王驿丞道，“我不想在这里再看到他了。”
王驿丞叹了口气，伸手去拉王蔷，说：“孩子！算了，认命吧！”
“可是爷爷！”王蔷眼泪都下来了，“您知道的，我原本不该是这样的，不该过这样的日子的。”
“你斗不过他们的。”王驿丞眼眶也红了，“认命吧！多攒点钱，给你弟弟留着，他以后日子好过些。”
曹鹤阳皱眉，听王驿丞的意思，王蔷似乎真的有个弟弟。不过如果果然如此，他刚刚为什么不解释，反而现在才说。
这个人……曹鹤阳现在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了。
朱云峰闻言也愣住了，他性子直，直接开口问道：“怎么回事儿？他确实有个弟弟？”
王驿丞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其实……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朱云峰的火气一下起来了。
曹鹤阳轻咳一声，示意他注意。朱云峰这才重新寻了张椅子坐下，说：“到底怎么回事儿，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