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定计
王驿丞畏畏缩缩地把王蔷的故事说了，很俗气。王蔷祖上有薄产，父亲中了秀才，外祖家中是开绣坊的。父母二人成亲后，外祖家一直支持王蔷父亲读书，指望他能高中。只是王蔷父亲屡试不第，后来渐渐也没了雄心壮志。
“后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外祖家的生意就这么败落了。他父亲一病不起，药石无医。母亲因为操劳也病倒了，后来到底如何没人知道，这小子就被抱进了赏心苑。”王驿丞说，“他说的弟弟是他在赏心苑里认下的，因为那小孩儿也姓王。”
“这些都是他跟你说的？”朱云峰问王驿丞。
王驿丞说：“他家里的事儿我多少知道些，其实也就不到十年，我还没老糊涂。他弟弟的事儿是他跟我说的，我没见过。”这意思就是说，王蔷到底有没有弟弟他也不知道。
朱云峰的气稍微平了些，点了点头，冲王驿丞拱拱手，说：“我自小脾气冲，您老别见怪。”
王驿丞没想到朱云峰会跟自己道歉，连忙道：“您别这么说，折煞我了，折煞我了。”
曹鹤阳上下打量王蔷，其实他生的很漂亮，颇有一些男生女相。柳叶眉下一双杏眼顾盼生辉，两腮粉嫩，确实我见犹怜。
王蔷见曹鹤阳看自己，冲他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更衬得笑容甜美。
朱云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虽然有点不太高兴，但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
曹鹤阳歪着头看王蔷，眼神中带着些朱云峰看不懂的东西。
“无论我是不是相信你的话，我都没办法把你弟弟救出来，你明白吗？”曹鹤阳突然这样对王蔷说。
王蔷大大的眼睛里瞬间有了水汽，语言中带也了些许呜咽，问：“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不对，惹大人厌弃？求大人告诉我，我一定改。求大人救救我弟弟。”
曹鹤阳看了朱云峰一眼，朱云峰有点莫名，便也看回去。
曹鹤阳不知想到什么，轻轻笑了笑，说：“你弟弟在赏心苑，要把他带出来无非几个办法。”他一边说一边竖起一根手指，继续道：“找几个武功高强的人，你带着他们潜进去，把你弟弟带出来。”
王蔷身子颤了一下，眉头微皱，似乎在考虑这种方法的可行性。半晌后他摇了摇头，说：“赏心苑有许多人把手，我其实也不常见到他，未必能准确带路。”
“第二个法子嘛……就是让世子爷取得那些人的信任，然后借口想养几个自己的坤泽，去赏心苑把你弟弟挑出来。”曹鹤阳说。
王蔷脸上现出喜色来，问：“可以吗？”
曹鹤阳嘴角依然挂着笑容，但眼里一片冰冷，说：“可以是可以。只是……世子爷要如何取得他们的信任呢？或者应该这么说，你要告诉他们什么消息，他们才会相信，世子爷跟他们是站在一起的呢？”
“这个……”
“你先下去吧！”曹鹤阳身子朝后靠进椅子里，“这件事儿我们知道了。”
“小曹大人！”王蔷给曹鹤阳磕了个头，“明日就是五日之期了，我……我该如何是好？”
“你想回去吗？”曹鹤阳问。
“自然不想。”王蔷想也不想，立刻摇头。
“那你弟弟呢？”
“我……”
“行了，先这样吧！”曹鹤阳揉了揉眉心。
王蔷还想再说点什么，朱云峰开口赶人，说：“你先下去吧！你的事情晚点再说就是了。”
王蔷深深看了朱云峰一眼，垂着头道：“是。小人知道了。”
王驿丞带着王蔷退了下去。朱云峰吩咐门口自己的侍卫看好门，又反手把房门锁好，这才回到曹鹤阳身边，捏了捏他的肩膀，问：“很累吗？要不要先睡会儿？”说完又伸手摸了摸他后颈，还好，不烫。
“没事儿！”曹鹤阳说，“就是……有些感慨。”
“怎么啦？”朱云峰将曹鹤阳拉起，抱到自己腿上，将他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上，“刚刚王蔷还在的时候，我看你脸色就不怎么对劲，你是发现了什么？他有问题？”
“我其实也说不好。”曹鹤阳说，“谋算人心实在是有些累。我原以为经过之前的事情，我应该已经习惯，也应该很擅长这种事情。可是今天我才发现，其实……我还是不喜欢这种事情的。”
“你当然不喜欢这种事情啊！”朱云峰说，“我家阿四善良温柔，怎么会喜欢谋算人心。那只是不得已啊！”
曹鹤阳笑，在朱云峰脸颊上亲了一下，说：“你就会哄我。”
“那让阿四高兴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啊！”朱云峰说。
曹鹤阳在朱云峰怀里靠了会儿，说：“王蔷他……算不上是坏人，但……也没有多好。”
“怎么说？”
“他那个弟弟的事情，大约是真的。”曹鹤阳说，“王驿丞虽然年纪大了，看起来眼花耳聋，可在驿馆做了三十多年，什么人没见过。若没有这么一个人，王蔷编得再怎么像，应该也骗不了他。”
“可如果他俩是一伙的呢？”朱云峰问，“你怎么知道王驿丞是好人？”
曹鹤阳说：“王在江南是大姓，光旧都就有太安堂、琅琊堂、百善堂三支。他若是真的跟那些人同流合污，怎么可能在驿丞的位置上呆了这么久？”
“倒也是。”朱云峰点头。
“也不是说他是个好人。”曹鹤阳说，“只不过受排挤是肯定的。若是他年轻些，那说不定还会为了上进会跟那些人合作，给自己重新谋个位置。可他已经这么大年纪了，被排挤了几十年，怕是不会轻易回头的。”
朱云峰轻轻抚摸曹鹤阳的后背，说：“那……会不会为了他的子嗣？”
曹鹤阳摇头，说：“我让九思查过，他没有子女，妻子已经过世十多年了。”
“这样啊！那确实。”朱云峰说，“所以……你觉得至少关于弟弟的事情，王蔷没有说谎，否则骗不过王驿丞。”
“没错。”曹鹤阳说，“只是……王蔷说的其他的事情，我就有些吃不准了。”
“比如……”
“我总觉得他是想引你去赏心苑，又或者……”曹鹤阳思索片刻说，“如果你要去赏心苑，那肯定得做出喜欢他的样子，这样才能取信于江南世家。可若是如此……你的名声就全毁了。到时候如果他们发现你跟他们虚以为蛇，那他们就可以反过来参你一本。怎么样都利于不败之地，好谋算。”
“阿四，既然这样，咱们要不然将计就计吧！”朱云峰说。
“什么？”
“不管王蔷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咱们就当他说的都是真的。他有个弟弟需要我们去救出来。”朱云峰说，“他要怎么跟人说是他的事儿。说我睡了他也好，喜欢他也好，反正只需要让我去赏心苑就是了。去了那里，我把他弟弟带出来。这个过程中，自然会有人来找我。闹到现在，他们无非也就是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而来。咱们不是正愁没地方告诉他们嘛！这不是正好？”
曹鹤阳看着朱云峰，突然笑了。
“怎么啦？我说的不对吗？”朱云峰有些心虚，“我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也知道很多事儿确实……”
“不是！”曹鹤阳摇头，去拉朱云峰的手。
朱云峰一只手扶着曹鹤阳的腰，见曹鹤阳伸手要拉自己，连忙递上另一只手。
曹鹤阳双手握住朱云峰的手，轻轻摩挲，说：“是我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嗯？”
“你说的对，大饼。”
“什么？”
“咱们确实不用去想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和我上辈子不一样。”曹鹤阳说，“如今战战兢兢的是他们，我们不用在意那么多。就按你说的来就好。”
“啊？真的可以吗？”得到曹鹤阳的同意，明明应该高兴，但朱云峰却反而有些担心，生怕自己太想当然，把事情搞砸。
曹鹤阳笑，说：“刚刚说的时候不是挺好的嘛！怎么这会儿又觉得不行了？”
“阿四！我可没有说不行！”朱云峰压低声音在曹鹤阳耳边吹气，“我行不行你不是最清楚嘛！”
“说正经事儿，你又绕到什么地方去了？”曹鹤阳没好气地锤了朱云峰一下，“既然决定了，等回头就跟王蔷说一声。也不用让人看着他了。就像你说的，他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不重要。我们把他当成好人就成了。”
商量既定，等第二日早晨二人把王蔷招来，跟他说了大致的打算。
“你想怎么去跟他们说都可以。”曹鹤阳说，“只要让世子爷进了赏心苑，你告诉他哪个是你弟弟，他会开口把他要出来的。”
“真……真的可以吗？”王蔷难以置信地看向朱云峰。
朱云峰点头，说：“是的。”
“那……那我……”
朱云峰说：“明日就到五日了。怎么应付那边是你的事情，你说的话若是有人问起我也不会反驳，反正我只要能进赏心苑，把你弟弟带出来就好了。”
“小人知道了。”王蔷脸上满是喜气，给朱云峰和曹鹤阳端端正正地磕了头，“我明日就去回他们消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