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惊疑
张侍卫一行人直到天快亮才回来,虽然无人受伤,但脸色都不太好看。
曹鹤阳同朱云峰一直都没睡。朱云峰怕曹鹤阳辛苦,劝着哄着他才肯在榻上小憩片刻,听到有人敲门的动静曹鹤阳立刻惊醒过来,问:“是不是张叔回来了。”
张侍卫耳音极佳,在门外听到曹鹤阳声音心中不禁一暖,低声应道:“是属下回来了。”
“张叔快请进来。”曹鹤阳说。
张侍卫推门进来,见曹鹤阳半躺在榻上,朱云峰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二人身上搭着同一条毯子。他眼观鼻鼻观心,就当没看见。
“张叔回来了,大家情况如何?”曹鹤阳急忙问。
张侍卫说:“大家都没事。”
“那就好。”曹鹤阳舒了一口气,“陈传材……”
“我听刘九思说了。”张侍卫说,“没想到还是没救下他。”
“那刀上抹了毒,血止不住。”曹鹤阳说,“我担心你们也……”
张侍卫微微一愣,随即说:“似乎只有其中一人的刀抹了毒,我们有人受了些许皮外伤,不妨事。”
“那就好。”曹鹤阳说,“大家都没事就好。”
这句话说完,张侍卫却依旧脸色铁青,曹鹤阳蹙眉道:“张叔,可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
张侍卫道:“小曹大人,我们……可能惹上大麻烦了。”他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曹鹤阳。
说来也奇怪,明明他是安平伯府的侍卫,可此刻却事事以曹鹤阳为主,偏偏朱云峰在一边不但不觉得被冒犯还觉得理所当然。就好像现在,眼见张侍卫把一样东西递给曹鹤阳,他没旁的念头,只侧了侧身子凑到曹鹤阳身边看。
那东西是一块腰牌,与都城中各家各府的腰牌没什么两样,一定要说的话就是腰牌上的字镀了金,可曹鹤阳与朱云峰在看到那块腰牌时却不约而同露出了吃惊的神色。无他,因为腰牌上刻了一个大大的“宁”字。
“宁王?”朱云峰惊呼,“这是哪里来的?”
曹鹤阳自然不会问这种问题,他已经明白了,问张侍卫道:“晚上去杀陈传材父女的……是宁王府的人?”
张侍卫点头,说:“那些人身手不错,但似乎是临时组织起来的,不如我们配合默契还有合击之术,渐渐落了下风。我们本想留几个活口,结果他们齿关内都藏了毒。”
被抓之后立刻服毒自尽,这是死士的做派。宁王这样的藩王,养死士倒也算正常。可即使是宁王,也不会养许多死士,且不会随便派出来。杀陈传材父女这样两个明州城的小人物,居然要动用到死士,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难道陈传材掌握了什么秘密?
“宁王要杀陈传材?”朱云峰皱眉,“这怎么可能?他们俩八竿子打不着吧!总不能陈家做的生意背后有宁王吧!”主句无心之言说出口把他自己都给吓到了。
“阿……阿四……不……不会吧!”朱云峰看着曹鹤阳,“宁……宁王不至于……”
曹鹤阳摇摇头,说:“如今我也说不出什么来。不如让张叔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一边说他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张侍卫坐下。
张侍卫也不谦让,寻了张凳子坐了,随后说:“我们到的时候正好撞见一伙人对陈家父女行凶。当时陈传材已经中了一刀,倒在地上,依然在挣扎,想去救陈姑娘。他们一共五个人,我们有七个,当下救人的救人,打架的打架。原本我们以为是毛贼,最多就是哪里的江湖人士被陈家雇来想对他们不利。可后来我发现为首的那个行动间颇有些行伍习气。”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对朱云峰和曹鹤阳解释道,“混江湖的路子野一些,虽然也有些门派会教授功夫,但花架子居多,唬唬人还行,真遇到练家子往往很容易就败落。行伍不同,他们的技法都是奔着杀人去的,也不讲什么江湖规矩,往往一招致命。”
曹鹤阳越听眉头越是皱起,宁王虽然是藩王,但未曾就藩,一直都呆在都城。你要说他养死士,这不奇怪,可养的死士还有军中背景,这就很可怕了。要么他养了私兵,要么……
第二个“要么”的念头一起,曹鹤阳根本坐不住,他压根儿不敢想如果宁王实际上已经掌握了都城的军队,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张侍卫见曹鹤阳脸色凝重,似乎是在思考,便停了没有继续说。
良久之后曹鹤阳吐了口气,对张侍卫笑笑,说:“张叔,您接着说。”
“因为发现了那群人里有行伍之人,我不敢大意。这才叫小龄儿带着陈传材父女先走。当时我看了眼陈传材的伤就猜到多半是不好了。只是还存着万一的念头,没想到……”张侍卫摇了摇头,“当时陈姑娘已经点了火,屋里各处都烧着了,他家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早就逃走了,我们就在院里打斗。那些人身手不错,但显然不会配合。加上我们到底人多,很快就把他们打倒了。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服毒。当时我原想着做成强盗杀人又因为分赃不均互相殴斗而死的局面。可一摸他们身上发现这块令牌,顿时就不敢这么做了。”
朱云峰张口欲言,但还是忍住了没说话。
曹鹤阳余光瞥见他似乎是要话要说,便微微转头,以目光询问。
朱云峰有些不好意思,问:“为什么发现是宁王的人,就不能做成强盗杀人的局面?把腰牌拿走不就好了?”
曹鹤阳柔声道:“宁王府的腰牌必然是有定数的,那人身上既然带着腰牌,若是失踪王府定然会知晓。他来杀陈家父女,无论是宁王授意,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人的意思,哪怕是他自己临时起意,但总会有人知道他大约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去了哪里。一旦王府有人开始寻找,或者传下画影图形要官府搜寻,那立刻就会发现他居然就是杀害陈家父女的强盗。宁王府的侍卫怎么会扯到强盗的案子里?到时候怕是宁王就有理由查问了。”说完,他又转头问张侍卫:“张叔,是这个道理吗?”
张侍卫点点头,说:“正是如此。所以我立刻着人灭了火,尽可能掩盖了失火的痕迹,又和大家一起将这些人身上衣物全部剥了下来,毁去身上所有特徵,一部分扔到城外乱葬岗埋了,一部分直接扔进海里。”
“那些衣物呢?”曹鹤阳问。
“各自割了一些布料下来好查问来源,剩下的都烧了。”张侍卫说,“灰已经扬了,不会留下痕迹。兵器里,那些江湖中随处可见的都抛进海里了,只剩下一把军中常用的,不敢随意处置,带了回来。只是……当时太乱,我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兵器伤了陈传材,所以不知道是不是带回来的那把。否则说不定还能从毒入手查一查。”
“能做到这一步,张叔就不用过谦了。”曹鹤阳说完又问,“东西在哪里?”
“属下这就去取。”
之所以没有直接把东西来进来,一是因为刀是兵器,没有事先说明的情况下,直接带进来不妥。二来那些布料都是尸首上扒下来的衣物上割下来的,算秽物,不吉利,直接带进来也怕犯忌讳。虽然曹鹤阳和朱云峰未必在意这个,但张侍卫一贯是很守规矩的。
张侍卫离开去取东西,朱云峰见曹鹤阳眉头深锁,问道:“阿四,你是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吗?”
曹鹤阳点头,说:“是的。我没想到这事情还牵扯到了宁王府。”
“你是觉得宁王不会做这种事情吗?”朱云峰问。
曹鹤阳摇头,说:“我不知道。得看过那些东西才能判断。”
不多时,张侍卫捧了一个布包进来,在得到朱云峰同曹鹤阳允许后才打开,里面裹着一把腰刀还有几片碎布。
几人虽然都不是军队中人,但大景军中的常用的兵器还是认识的。这把刀长二尺有余,宽约一寸,刀身窄而稍弯,便于在近身时候用来劈刺,正是军中常配的腰刀。
朱云峰将刀拿起在手中比划了几下,说:“是军中样式,但和我见过的有些不同,似乎……短了些许。”说完他用手比了比,“我之前见过的那些,差不多这么长。”
曹鹤阳说:“腰刀为了便于携带,各地长短略有区别,北人高南人矮,你见的腰刀应该是北军的,确实会再长一些。”
“那这把就是南军的咯……”朱云峰沉吟,“宁王封地……说到底也可算是在南面吧!”
曹鹤阳说:“光凭这把刀证明不了什么。”他见朱云峰想说话,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听自己说完,“我意思是,哪怕有这把刀和这块腰牌,我们依然没办法证明这件事儿和宁王有关。”
“为什么?”
“腰牌可以是偷的捡的,刀也同理。”曹鹤阳说,“哪怕这刀是在荆州锻造的,可荆州锻造的刀那么多,他多的是办法耍赖。”
“那死掉的那些人……”
“如果真的是死士,甚至未必记入王府侍卫的名册。”曹鹤阳说,“只要不认,就可以推得干干净净。”
“那我们……”
“还是要从贩卖人口的案子查起。”曹鹤阳说,“比起宁王,陈家才是更好的突破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