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回程
陈传机显然还是很得陈良钤信任的，不到元宵，刘九思就打听到白记货栈换了老板，之前在那里做苦力的人基本都被发了一笔钱返乡，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是被拐来的，新的老板甚至专门为他们去了一趟明州府，重新开了路引，一时间那位姓鲁的老板深受好评，还有人说他是活菩萨。
朱云峰同曹鹤阳听到这个消息只能苦笑，这世上处处都有披着人皮的禽兽，只不过很多时候大多数人看不穿那层皮而已。
“事情就是这样了。”曹鹤阳将大概的情况告诉任曦，温言道，“只是可惜，因为你逃了出来，反而没办法给你去开路引，害得你有家不能回。”
任曦连连摇手，写了一大通表示感谢话给曹鹤阳，因为太过激动，甚至想要跪下磕头道谢。
朱云峰连忙把他扶起来，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任曦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还没想好吗？”朱云峰说，“那也没关系，我们还要再留几天，等你想好了再说也不迟。”
任曦眨了眨眼，两颊有些红，点了点头。
朱云峰讶异地看着他，转头去看曹鹤阳，有点摸不着头脑是怎么回事儿。
曹鹤阳眼珠转了转，嘴角挂上微笑，不再说什么，同朱云峰离开了。
等回了屋，朱云峰问曹鹤阳：“阿四，那个任曦该不会是看上我……不对……看上你……也不对……不是，他刚刚脸红是什么意思啊？”
曹鹤阳说：“你就没注意他阵子和谁走得近？”
“谁？”
“陈雪娘啊！”
“啊？”朱云峰大吃一惊，“我怎么不知道。”
“嗯？”曹鹤阳挑了挑眉，“应该通知你一声是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朱云峰轻咳一声，“就是……挺突然的。”
“也还行吧！”曹鹤阳说，“他俩都是躲在这里的，要尽可能减少外出。雪娘伤心，任曦不能说话，就会写很多安慰的话语。雪娘有心情了就看，烦了就自己说一大通，任曦就听着，可能就这么处出感情来了。”
“这……这也行？”
“其实也未必真的能走下去。”曹鹤阳说，“但我看任曦的意思，他不是没有打算，是想知道雪娘之后会怎么打算。”
“那……”
“等雪娘忙完了丧事再说吧！”曹鹤阳叹了口气，“大节下的，又不能明着发丧，只能一把火烧了，哎……”
“说起来，明日骨灰就拿回来了，我们是不是要去拜一拜？”朱云峰问。
曹鹤阳点了点头，说：“总归是长辈，我们也答应了照顾雪娘的。总要去拜一拜，跟他说一声的。”
“阿四！”朱云峰搂住曹鹤阳，“听你说我们，我是真的很高兴。”
曹鹤阳愣了一下，他也没有刻意注意这些，只是自然而然就这么说了，听朱云峰特意提起，反倒嗔怪道：“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我不说我们该说什么？”
“说咱也可以。”朱云峰笑。
第二日，陈传材的骨灰从义庄拿了回来。这件事儿全程都是刘九思雇人出的面，没人知道那就是陈传材，陈雪娘抱着陈传材的骨灰坛怔怔落泪，任曦一直陪在她身边。
因着不能引人注意，陈雪娘只在屋里给陈传材立了牌位，烧了纸钱，朱云峰同曹鹤阳前去祭拜。陈雪娘已经平复许多，给二人还了礼，说：“这些日子谢谢你们。”
“别这么说。”朱云峰说，“传材舅舅去前，我和阿四答应要照顾你的。”
陈雪娘摇了摇头，说：“你们答应是你们的情分，我却不能当作理所应当。”
朱云峰与曹鹤阳对视一眼，没想到短短几天，陈雪娘成长了如此之多。只是这代价，未免太惨痛了些。
“雪娘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朱云峰问。
“我要给我爹报仇。”陈雪娘说。
朱云峰蹙眉，想说什么却被陈雪娘打断。
“表哥，我再叫您一声表哥。”陈雪娘说，“我自然知道这些事情是我爹不好，可是我还是想给他报仇。我要知道是什么人杀了他。我爹养我到这么大，为了我而死，如果我不能为他报仇，那还算人吗？”
朱云峰叹了口气，不知道要如何劝说。
曹鹤阳问：“这件事儿虽然有些眉目，可其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要如何查下去，甚至你可能一辈子都报不了仇。”
“我不管！”陈雪娘终于显出一些符合她年纪和上一世性格的蛮不讲理来，“我只知道我要报仇。”
“那你……”
“我想跟着你们。”陈雪娘说，“我知道报仇是我的事情，与你们无关，可现在能帮我报仇的也只有你们了。”
朱云峰看了曹鹤阳一眼，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做。
曹鹤阳说：“我们准备回旧都，你要去吗？”
“自然。”陈雪娘说，“原本我和我爹就是打算去旧都的不是吗？他虽然不在了，我总也要带他去看看。”
“也罢！”曹鹤阳说，“过几日启程时候我们带上你一起走。只是……”
“请放心，我会小心遮掩身形。”陈雪娘说，“也不会冲动，哪怕见到长房的人也不会冲出去的。”
“既然如此，那便依你吧！”曹鹤阳说。
陈雪娘既然打算跟着朱云峰同曹鹤阳去旧都，那任曦自然也跟随，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但曹鹤阳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意，对此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只是叮嘱他小心遮掩身形，不能让人认出来。
任曦点头，打着手势要曹鹤阳放心。
元宵节那日，朱云峰少不得又回陈家跟长房的人虚与委蛇，知道朱云峰要走，陈良钤还假意掉了几滴眼泪，又要陈传机多准备些土产，让朱云峰带走。
正月十六，大船再次起航，从明州返回永宁，等到了永宁，海船换江船，逆流而上，至二月中旬，回到旧都。
这一次回旧都，朱云峰用的理由是要在旧都修整，直到春暖花开，将旧都风景上报给皇帝陛下。
同上一次不同，江南几大世家都来码头上迎接，可见都得到了消息，知道之前的风头已经过了。甚至还有几家邀请他们去府上暂住，都被朱云峰一一婉拒了。
“顺得哥情失嫂意。”比起之前，这次接风宴上的朱云峰也老练了许多，“何况小曹大人都不去曹府住，我又怎么能住到各位府上去。”一边说一边又压低了声音指了指上面，“风头刚刚才过去，最近还是小心行事为好。都城的各位御史大人，最喜欢揪着人的小辫子不放了。”
众人闻言，都是会意微笑。这样的朱云峰很合他们的胃口，为人风趣，没架子，甚至还将自己放在小辈位置。也因此，他们越发肯定，上次见到的朱云峰不过是他演出来的样子而已。果然，都城出来的人，哪怕看起来不过是个纨绔，也没一个简单的。
这一顿饭，宾主尽欢，朱云峰微醺，晃着身子将众位家主送到驿馆外，还约定有时间上门拜访。
等回了房间，朱云峰就恢复了清明，见曹鹤阳窝在榻上看书等他，心中一片柔软。因为担心曹鹤阳的身体，所以今日接风宴他借口身体不适没有参加。
“阿四！”朱云峰走到曹鹤阳身边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怎么不去睡？”
“明知故问。”曹鹤阳说，“在等你啊！”随后奇怪道，“怎么不过来？”
“我身上有酒味。”朱云峰说，“别熏着你和孩子。”
曹鹤阳笑，问：“那你为什么不洗漱完了再过来？”
“因为我想快点见到阿四啊！”朱云峰说，“我都去了一个多时辰了，阿四不想我吗？”
“你也说了，一个多时辰，何况你就在前面，有什么好想的？”
“阿四你这话不对。”朱云峰说，“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日十二个时辰，四个时辰就是一年，一年十二个月，所以一个时辰就是三个月。我们一个多时辰没见，那就有三个多月没见了，你说想不想？”
曹鹤阳白他一眼，说：“行了，见也见过了，快点去洗漱吧！我困了，要早点睡。”
“好的，马上就去。”
等洗漱完毕，朱云峰小心抱着曹鹤阳躺在床上，说起晚上接风宴的情形，感慨道：“旧都世家真是奢侈。不说别的，光那道文思豆腐就要费多少工夫。偏偏他们都习以为常。”
“他们是这样的。”曹鹤阳说，“不然太宗皇帝为什么要迁都，不就是怕旧都奢靡的风气将整个大景的勋贵都带坏了嘛！”
二人又说起几位家主，朱云峰道：“上次的事情顺利解决，他们看我顺眼得很。那个曹元邺还夸我来着，可惜你不在，你要是在，他那马屁能拍到你觉得肉麻。”
曹鹤阳笑着摇了摇头，问：“对了，谢文琛明白你的意思了吗？”
朱云峰说：“那谁知道。你不是说他聪明吗？聪明的话应该明白的吧！”
曹鹤阳没好气地伸手在他腰间扭了一下，说：“怎么又开始没来由地吃飞醋？那是正经事好不好？”
“没有没有！”朱云峰赶紧解释，“我那意思是，他应该听懂了我的意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