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探寺
“平儿……”高峰走进屋里,到床边坐下,见栾云平脸色仍有些苍白,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你还好吗?”
“我没事。”栾云平轻轻摇了摇头,又问,“你刚刚见到笑语了吗?”
高峰点头,说:“看到了。”
“你喜欢她吗?”
“我……”高峰顿了顿,“这么漂亮的孩子,谁都会喜欢的。”
栾云平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平儿,我知道你心里苦。孔云龙他……”
“别提他!”栾云平打断高峰的话,“这件事和他没关系。”
高峰心中满是不平与愤怒,说:“你拼着命也要把孩子生下来,怎么能说跟他没关系呢?他明明……”
“高峰,你别说了。”栾云平道,“我说了,这件事和他没关系。”
“没关系,没关系!”高峰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跟他没关系那跟谁有关系?你总不可能自己一个人生孩子吧!”
“我……”栾云平咬了咬唇,想要开口说出真相,又怕真的说出来了,自己和高峰之间的关系就再也维持不下去了。他不知道高峰能不能接受事实,会不会觉得他不知羞耻。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栾云平说,“现在我就希望笑语平安长大。”
“可是你就这样……也不是办法啊!”高峰见他强装坚强,心里一阵心疼,语气也不自觉放柔了,“你接下去准备怎么办?”
“等我身子养好些了,我会带着笑语在旧都附近找个小镇。”栾云平说,“就说我是鳏夫,笑语的娘难产死了,在去镇上当个大夫,应该勉强能糊口。”
“你……”高峰想说我来照顾你,但他想到自己带栾云平一路南下惹上的麻烦,知道自己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盯着,确实没办法照顾他,只能说,“也不急在一时。世子爷和小曹大人是好人,你在这里安心养着,把身体养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嗯。”栾云平扯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了,你放心。”
“那你歇歇吧!我走了。”高峰说完,想拍拍栾云平的手,但到底又把手缩了回来。
栾云平看着高峰离去的背影,心里又是欢喜又是伤心。欢喜是他能察觉到高峰对自己并非完全无情,伤心是即使有情,他俩之间还横亘着高栾两家几十年的恩怨,还有坤泽的身份,这些都不是脑子一热就能解决的。
叹了口气,栾云平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滑落。
晨雾笼罩旧都的时候,朱云峰亲了亲还在熟睡的曹鹤阳,又替他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离开屋子。
这几日,刘九思已经在外面打探过了,兰若寺在旧都城西,是城西许员外为纪念亡妻所建,已落成五年有余。平日里香客不断,住持法号明远,是从云州普济寺请过来的高僧。
朱云峰手指划过几张皱巴巴的纸,那是从兰若寺的功德簿,最近几个月往来的香客都在上面。
“世子爷……”刘九思躬身站立在一旁,“那位明远法师在旧都名声不显,但在云州据说是很有些佛名的。”
朱云峰摇头,想到曹鹤阳昨天跟自己说的话,说:“旧都距离云州那么远,那位许员外是如何得知这位法师的?”
“世子爷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朱云峰说,“我就是觉得这个许员外为亡妻专门建了一座寺庙,用情也算深,他给这座庙选住持,想必是深思熟虑的。他选了这位云州的法师,想来法师总该有些过人之处吧!可是已经五年了,也没见这位法师在旧都有什么名声。”
“这个……”
“还有……”朱云峰说,“我始终很在意云州。”
“这个……”刘九思欲言又止。
“你是想说如果许员外真的有问题,不必提那位法师是云州请来的,寻个其他的地方也可以敷衍过去,是这个意思吗?”朱云峰显然已经看穿了刘九思的想法。
“不错。”刘九思说,“世子爷明见万里。”
朱云峰笑着摇了摇头,说:“我又有什么明见万里,昨天我也是这么问阿四的。”
“那爷怎么说?”
“阿四说,要么就是许员外处事不周,没有想到这一层。”想起昨天和曹鹤阳讨论这件事情时候的样子,朱云峰嘴边漾起一抹微笑,“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位明远法师身上有什么特征没办法遮掩,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来自云州。”
“原来如此。”刘九思点头。
“世子爷!”张九龄走了进来,“都准备好了。”
“行!出发!”朱云峰说着抓起玄色披风,又将曹鹤阳的叮嘱复述一遍,“今天我们只是去探路,切记尽量不要同他们发生冲突。”
“属下明白。”
兰若寺坐落在城西的半山上,红墙灰瓦在绿树掩映下显得端庄肃穆。朱云峰一行人牵着马刚刚踏入山门,迎面便是一尊笑口常开的弥勒佛,佛前香炉中青烟袅袅。
知客僧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僧袍,双手合十迎上来:“阿弥陀佛,施主可是来上香的?”
“烦请通禀明远法师,弟子心中有惑,想请法师开解。”朱云峰一边说一边将一锭银子塞进功德箱,指尖触到箱底,有些潮气。
知客僧看了朱云峰一眼,见他衣着虽然简单,也没有多的配饰,但衣料华贵,且一行人都骑马,应当不是普通人家。
“公子请随我到禅房稍候,等我禀报住持。”知客僧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朱云峰几人到禅房。
“世子爷!”张九龄等知客僧离开后压低了声音说,“这里……味道有些奇怪。”
“奇怪?”
张九龄皱着鼻子嗅了嗅,说:“我总觉得这里的檀香里还混着些其他的味道。”
朱云峰是乾元,五官灵敏,闻言深深吸了口气,皱起眉头说:“确实……似乎还有其他的味道,但太淡了,我分辨不出来。”
除了味道,朱云峰心中还有其他疑惑,刚刚他手指摸到功德箱底部微潮,显然应该不是经常用的。可按照寺里的功德簿,明明几乎每日都有捐献啊!
正思索间,有人在外面敲了门,随后推门而入。
一位年逾六旬的老僧拄着木杖缓步走进禅房。他身材矮小,面容和蔼,只是袈裟上却沾着几点暗红污渍,显得有些诡异。
“施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明远法师的话一出口,朱云峰就知道曹鹤阳又猜对了。这位法师的口音中带着明显的西南特色,吐字并不十分清楚,且他声音十分沙哑,似乎是有喉疾。
“见过明远大师。”朱云峰起身微微躬身。
“施主客气。”明远法师说,“不知施主要见老衲,所为何事?”
“我妻子有了身孕。”朱云峰说,“只是她身子向来娇弱,我总担心她生产时会出问题。听说这兰若寺是许员外为了爱妻所建,我想着我同他也算是同路人,所以来此求大师解惑。”
明远法师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怪异之色,随后问:“不知道施主与许员外……”
“久闻其名,未曾谋面。”朱云峰说,这没什么好骗人的。
明远法师微微颔首,又问:“那施主是从何处得知我兰若寺的?”
朱云峰说:“是谢家家主谢文琛的弟弟谢文金。”这句也是实话。
明远法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施主爱妻之心天日可鉴。贫僧这就为施主准备法事。只不过法事需要时间,施主若是诚心礼佛,不妨晚上再来,那时寺中清净,更为适合。”
朱云峰微微蹙眉,心说哪儿有法事是晚上做的,可既然明远这么说,那自己不如晚上再来试试。
“既然如此,那我晚上再来。”朱云峰说罢起身。
明远从手上褪下一串佛珠,交给朱云峰道:“这串佛珠是开过光的,施主记得随身携带。”
朱云峰手下佛珠,发现触手温热,似乎并不是寻常的那种木质佛珠。
夜幕降临时,朱云峰带着张侍卫和张九龄再次来到兰若寺。月光如水,将寺庙染成一片银白。山门紧闭,却隐隐传来丝竹之声。张九龄翻墙而入,片刻后神色古怪地回来:“世子爷……里面……里面有许多女子,穿着暴露……还有许多男子,在……在行那种事……”
朱云峰眉头皱起,他有心直接踹门而入,但想到曹鹤阳的叮嘱到底还是忍住了,反而重重敲了敲门。
片刻后,门开了,一个小沙弥探出脑袋,见到朱云峰道:“施主,本寺不能留宿。”
朱云峰愣了愣,说:“是住持明远大师让我来的,说是要做法事。”
小沙弥闻言摇了摇头,说:“我没听住持说过。”
朱云峰突然想到那串明远送给自己的佛珠,立刻拿了出来,说:“这个,明远大师给的。”
那小沙弥见到佛珠突然就露出个笑容来,连称呼也换了说:“客官早说啊!快,里面请。”一边说一边让开了位置。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