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接案
黄夫人跪在府衙门前声声泣血，府衙外的百姓越聚越多，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程昱眉头紧锁，目光扫过人群，心中暗自思忖：此事若不妥善处理，恐怕会引发更大的民怨。他深吸一口气，轻声安抚黄夫人道：“夫人请起，我定会查明真相，还你公道。”言罢，转身对众人道：“请大家稍安勿躁，真相自会水落石出。”
黄夫人却并不起身，泪眼婆娑道：“大人，民妇只求一个公道，若真相不明，民妇宁愿长跪不起。”说完捧出一张纸，“这是民妇请宋慈后人宋栋先生为我儿验尸后填写的尸格，还请大人仔细过目。”
程昱心中气恼，知道黄夫人之前不提，现在才将尸格拿出来，就是要逼他收下尸格。此时周边围满了人，这尸格他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不光收还得认下。毕竟一个“宋慈后人”就足够让人觉得这尸格权威了。
再次深吸一口气，程昱强压下心中的不满，接过尸格，目光扫过其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心中暗自盘算如何应对。他沉声道：“夫人放心，我定会仔细审阅，绝不让真相蒙尘。”言罢，转身对众人朗声道：“请大家相信本官，定会给黄大人父子一个公正的交代。”
黄夫人闻言额头触地，给程昱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哽咽道：“民妇谢过大人。”
“夫人快快请起。”程昱说，“这可折煞本官了。”
黄夫人缓缓起身，泪痕未干，又冲黄昱福了一福才退至一旁。
程昱心中稍安，知道自己刚刚那番表态她算是满意了，转头吩咐衙役将地上两句尸首抬进府衙内。他知道自己如今在风口浪尖上，若是真的认下黄夫人刚刚递上的那份尸格，那自己之前判黄公子是失足落水而亡就成了笑话。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参自己一个玩忽职守那就是前程尽毁。
想到这里，他心中焦急，刚想回府召集自己的几个门客商议对策，转身发现朱云峰和曹鹤阳就站在府衙门口，定定地看他。
程昱心中咯噔一下，心说自己也是昏了头了，怎么忘记了这两位呢！这件事儿若处置不当，不用御史，他二人参自己一本就足够自己喝一壶了。等一下……程昱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朱云峰和曹鹤阳那日明明对自己很是不满，今天怎么会突然登门拜访，怎么又这么巧，黄夫人也是今天击鼓鸣冤，难道……他目光扫过朱云峰同曹鹤阳，心中犯了嘀咕。
“程大人。”朱云峰说，“你看起来有公事要忙，我和小曹大人就先告辞了。”
程昱一愣，心说他俩怎么现在就要走？他俩难道没有和黄夫人串通？还是说这只是巧合？
程昱疑心重重，却不敢表露，只得拱手道：“二位大人慢走。”
“且慢！”一直站在一旁的黄夫人突然开口，“敢问二人大人可是揽胜使朱大人、曹大人？”
“正是。”朱云峰点头。
“求二位大人为民妇做主。”黄夫人几步冲到朱云峰同曹鹤阳面前，又一次跪了下来。
朱云峰与曹鹤阳对视一眼，面露难色。朱云峰沉吟片刻，缓缓道：“夫人请起，此事我们已有所耳闻，只是我二人是揽胜使，查案一事……”
“民妇孤陋寡闻，只知道二位大人是奉命南下，为圣天子巡查地方。”黄夫人语气哀切，“民妇爱子死得不明不白，求二位大人做主。”
“这个……”朱云峰说，“刚刚程大人已经答应会给黄大人父子一个公正的交代，还请夫人相信程大人。”
“民妇并非不相信程大人，只是之前府衙说我儿是失足落水而亡……”
黄夫人话没说完，就被程昱打断了，说：“此事确实蹊跷……”他还没想好推脱之辞，便硬着头皮继续道：“还需详加调查。”
曹鹤阳微微一笑，说：“夫人，您有所不知。程大人是府尹，却不是仵作。这件事想来是仵作学艺不精，还请夫人不要错过了程大人。”
程昱心中微微一松，心说还是小曹大人不愧是十五岁就点了探花的人物，这话说出来就是让人听得舒服。
黄夫人说：“大人说的是，民妇只是心中有疑惑，不是怀疑程大人。”说完她又道，“民妇久居后宅，不通俗务，但我想二位大人既然是圣天子派下来的，定然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求二位大人能明察秋毫，还我儿一个公道。”说来说去还是要二人答应查案。
朱云峰同曹鹤阳眼中都闪过一丝无奈，抬头去看程昱。
程昱看着外面围着的人，再看看黄夫人一副打算长跪不起的样子，心说无论如何也得先把今天这一关过了，咬了咬牙，冲二人拱了拱手，说：“二位大人，黄夫人所言极是，此案确需详查。二位大人天纵之资，还请施以援手。”
朱云峰与曹鹤阳低声交谈几句，终于点头道：“既如此，我二人便勉为其难，助程大人一臂之力。”
黄夫人闻言，泪眼婆娑，连连磕头道：“多谢二位大人。多谢二位大人。”
朱云峰连忙将黄夫人扶起，程昱则指挥衙役将两具尸首抬入后堂，仔细查验。
程昱将朱云峰与曹鹤阳连同黄夫人安置在府衙一侧偏厅，命人备上茶水点心，便借口要重新翻越案卷匆匆离去。
他自然不是去看什么案卷的，而是去寻了自己的几个门客商议对策。
“事情大概就是如此。”程昱说，“各位认为，眼下要如何办才好？”
程昱的几个门客面面相觑，片刻后，一人沉声道：“东翁，为今之计，须从仵作入手。”
“仵作？”程昱皱眉，“是要将他抓来追究他玩忽职守吗？”
那门客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非也，东翁。仵作虽有过失，但此刻追究东翁也少不了一个失察之罪。那位黄夫人据说出身姑苏王家，绝非她自己所言那般简单。”
“不错！”程昱说，“王家势力庞大，若处理不当，恐惹来更大麻烦。”
“东翁，我说的仵作……指的不是府衙的那个仵作，而是黄夫人口中所说的那个宋栋。”门客道。
程昱久在官场，刚刚是一时疏忽，此刻听门客提及宋栋，顿时心中一凛。若是能让那个宋栋承认自己学艺不精，那一切就成了一场误会，案子便可迎刃而解。
他沉吟片刻，缓缓道：“宋栋此人，确有几分可疑。若能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或许能解此案之困。”
话说到此处，门客们自然领会他了意思，几人交头接耳，开始商议如何暗中调查宋栋。
片刻后，门客说：“东翁不如派一队人，将那宋栋悄悄带至府衙，我等对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或许能让他吐露实情。”
这话说的漂亮，其实就是要程昱派人把宋栋悄悄抓来，他们则想办法或者骗宋栋承认自己学艺不精，不然就干脆炮制口供屈打成招。
程昱思索片刻，点头道：“便依你所言。”随即，程昱唤来心腹，低声吩咐一番。心腹领命而去。
程昱回到偏厅，见朱云峰与曹鹤阳正品茶闲谈，黄夫人则坐在一旁低头拭泪，神情哀戚。程昱轻咳一声，开口道：“二位大人，我调阅案卷，发现一切都因仵作而起。不如我们将黄夫人所言宋栋请来，我将府衙中的仵作也叫来，当面对质。若仵作确有疏忽，我自当重新查案。若宋栋有所疏漏，此案也可澄清。不知道二位……”说到这里，他又看一眼一旁的黄夫人，继续道，“还有黄夫人，三位意下如何？”
朱云峰与曹鹤阳对视一眼，点头赞同：“此法甚好，既公正又明了。”
黄夫人闻言，眼中似是闪过一丝讥讽，但程昱刚想说什么，那神色又变成了哀伤，她低声道：“但凭大人安排。”
程昱心中暗松一口气，怀疑自己刚刚看错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大声命人去请宋栋与府衙仵作。
仵作很快就来了府衙，程昱命他在外面等候，众人继续等宋栋。可这一等一直等到了夜幕低垂，仍未见到宋栋。
曹鹤阳手支着头，已经开始打瞌睡了。朱云峰皱眉道：“程大人，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我二人先告辞，明日再来吧！”
程昱巴不得如此，连忙告罪道：“辛苦二位大人久候，我手下办差不利，等他们回来，我定然重重处罚。”
黄夫人欲言又止，一副不想二人离开的样子，但眼看马上要子时了，也确实不好再留人，便也起身跟着告辞道：“既如此……那我也便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等候消息。”
程昱亲自将三人送至门外，心中盘算着晚上可以让府衙的仵作看看，黄大人与黄公子这两句尸首上可以做什么手脚。
朱云峰同曹鹤阳刚刚同程昱告辞，还没上马车，就见一个衙役一路奔来，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见程昱在门外，立刻大声叫道：“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那宋栋……那宋栋……引火自焚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