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盘算
“世子爷？”问话的声音骤然提高，显然被这三个字震动，但很快他又平静下来，“你说的是哪个世子爷？”
明远微微一怔，说：“永王世子，朱咸亨。”
那声音再次沉默，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片刻后，那声音冷笑道：“朱咸亨？没想到他竟有如此野心。继续说，他还有哪些计划？”
明远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具体细节我不清楚，但听说他打算在秋祭大典上动手。”
“秋祭大典？”那声音中透出一丝寒意，“那可是举国瞩目的盛事，他竟敢如此大胆。你确定这不是胡言乱语？”
明远深吸一口气，坚定道：“绝无虚言。”
那声音沉默良久，似乎在消化这惊人的消息。终于，他缓缓开口：“既然如此，你这条命暂且留着。但若有一字虚言，定不轻饶。”明远松了口气，心中却明白，自己其实生死难料，那人未必会真的放过自己。
“永王世子？”朱云峰听谢文金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的，仿佛被雷击中。他强压震惊，沉声道：“此事非同小可，明远他真的这么说？”
谢文金冷哼一声道：“到现在世子爷还不相信我的话吗？”说完他似乎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笑道，“明远说幕后之人是世子爷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你呢！”
“别开这种玩笑。”朱云峰皱眉，“世子爷和世子爷可不一样。人家是堂堂王府世子，我算什么？”
“世子爷不用自谦。”谢文金道，“您是堂堂揽胜使，可比他一个偏远之地的世子强多了。”
“谢先生接下去有何打算？”朱云峰问，“虽然你答应了留他性命，可……”
“回头你们把他送去程昱那里就是了。”谢文金说，“我答应了留他性命，我也没杀他，至于他去了程昱那里之后会不会被处以极刑，那同我有什么关系？”
朱云峰愣了片刻，无奈摇了摇头，说：“你还说我家那位蔫坏，我看你也不遑多让。”
“这怎么能一样呢？”谢文金说，“他是坤泽。”
“坤泽如何？”朱云峰不满道，“坤泽难道不是人？”
谢文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说：“坤泽……坤泽自然也是人，可……可这大景，好像没把坤泽当人。”
朱云峰心中一震，沉默片刻后重重叹了口气，换了话题。
“明远那里可还问出什么来吗？”谢文金摇头道：“他知道得有限，但足以引起警惕。秋祭大典之事……虽然不知道真假，但若是能让宁王知晓，也是好的。提前防范总是没错的。”
“你倒是很信任宁王嘛！”朱云峰说，“因为李鹤东就这样盲信？”
“你家那位不是也觉得宁王没问题吗？”谢文金问，“怎么你觉得宁王有问题？”
朱云峰默然，他也不是觉得宁王有问题。只是上一世曹鹤阳投靠宁王，将安平伯府扯入太子谋逆的案子里，他心中对宁王多少有些膈应。宁王或许对安平伯府没有恶意，但朱云峰觉得他同太子乃一母同胞，却搞到兄弟阋墙的地步，难免让人心生疑虑。只是这些事情这一世都未曾发生，他也不便同谢文金说什么。
想到这里，朱云峰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宁王之事，还需从长计议。如今关键一是明远的处置，二是兰若寺后续的收拾。”
“都交给程昱就好了。”谢文金倒是很干脆，“我们想问的都问了，剩下的事情就让程昱来做就是了。他担了这么好的名声，听说旧都都有百姓想给他立生祠了，还不得做点事儿吗？”
朱云峰“嘿嘿”一笑，说：“那倒是。事儿是我们干的，好名声是他的，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此时此刻，正握着书在廊下无聊翻看的程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皱眉将书放下，吩咐小厮将冰盆搬远一些，并不知道有个天大的麻烦正在等着自己。
送走了谢文金，朱云峰回屋将事情同曹鹤阳大概说了一遍，曹鹤阳听后沉思片刻，轻声道：“明远的事情，谢文金倒也没有说错。程昱那边虽然不情愿，但想来也是愿意接手的。否则事情闹得这么大，最后却是雷声大雨点小，他也不好跟旧都的百姓交代。”顿了顿，他继续道：“只是兰若寺……我反而有点担心。”
“怎么说？”
“寺中豢养的女子和坤泽大多是无辜的，他们还被迫吸食阿芙蓉，染了瘾。这些人若是突然间没了阿芙蓉怕是根本难以存活。若处理不当，恐怕会引发更大的乱子。得想个万全之策，既解救他们，又避免后患。”曹鹤阳说，“这些人若是全部交给程昱，我怕他未必能面面俱到。”
“那……阿四你有什么打算？”朱云峰问，“我们将他们养起来吗？”
“怎么可能。”曹鹤阳轻轻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不说我的月份越来越大，光是照顾自己就很费功夫了。那么多人呢，我们不过是揽胜使，若真的把事情接过来，那把程昱这个父母官置于何地？怕是马上就有人要参我们越俎代庖了。”
“那……”
“我想着……陈雪娘不是无事吗？”曹鹤阳说。
“啊？”
“她就这样一直住在谢文金那里也不是个事儿。”曹鹤阳说，“迟早她都要独立出来的。无论她是要报仇还是要做其他什么，总要有个去处。”
“你是说……”
“问问她的意思。”曹鹤阳说，“若是愿意，让程昱出面找个地方，我们找江南的世家出钱资助她。不管做什么，总要有个营生养活自己。也可以收留那些女子和坤泽，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这主意好是好，只是……”朱云峰挠了挠头，“他们愿意吗？”
曹鹤阳微微一怔，随后摇头苦笑道：“是我的错。我只觉得若是我处在这样的环境里，无论再辛苦也好，总比被困在兰若寺当人的玩物要强。我却忘了，他们不是我，我也不是他们。”
“阿四。”朱云峰轻轻揽住他，“我知道你是好心，也知道你不忍见他们沦落。只是……从泥沼里爬出来要费多大的劲，我们都清楚。不是每个人有那份决心和毅力的。”
曹鹤阳点了点头，说：“我懂你的意思。雪娘那里，还是去问问。若她愿意，我们再细细商议。至于那些女子和坤泽，若是想爬出来，我们就帮忙，若是不想，也不强求。毕竟，我们也不应该轻易沾染他人因果。”
朱云峰叹了口气，拍了拍曹鹤阳的背脊，说：“阿四，你别想太多了，我们尽力而为即可。世事难料，问心无愧就好。”
曹鹤阳靠在朱云峰肩头，轻轻“嗯”了一声。窗外夜色渐深，星光点点。不过有这个人在身边，其他的似乎也都无关紧要了。
时间静静流逝，朱云峰抱着曹鹤阳，听他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在他以为曹鹤阳已经睡着时，曹鹤阳突然轻声说：“其实……比起这些，我更在意秋祭大典的事。”
“你觉得永王世子真的敢在秋祭大典上动手吗？”朱云峰皱眉，“那是什么样的地方？他就算真的有这个想法，要动手也很难吧！”
曹鹤阳沉吟片刻，缓缓道：“大饼，你记不记得上一世太子殿下坠马的事情。”
朱云峰心头一震，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你是说，那次意外并非偶然？”曹鹤阳目光深邃，“自然不是意外。太子殿下不说弓马娴熟，但也是自小骑惯马的，他的马也不是什么野马，而是经过精心驯养的良驹。再说了，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呢？那些人都是精挑细选的，怎会轻易出纰漏？此事有蹊跷是必然的，只是上一世我没能力把事情查出来。可是这一次……”
“你怀疑太子殿下坠马是永王世子动的手？”朱云峰皱眉，“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曹鹤阳缓缓摇头，说：“大饼，你记得吗？明远说过，永王世子下一步想在都城也弄一个兰若寺这样的地方。”
“是，他是这么说过。”朱云峰点头。
“永王封地远在云州，他为什么要在都城弄这样一个地方出来？”曹鹤阳说，“若真的只是想打探消息，那多的是法子遮掩，为什么要操持皮肉生意。还有，如果真的跟兰若寺一样，那不就是说在都城也要用阿芙蓉控制一批人。他究竟想做什么？”
“夺嫡……”这两个字在朱云峰喉头滚了滚，吐出来之后他又觉得不对劲，“可是……就像你说的，他要参与夺嫡做什么？无论以后谁坐了那个位子，永王府世袭罔替，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其他好处啊？难道真的有人承诺他可以列土封疆？”
“是啊！”曹鹤阳说，“可是……他究竟想帮哪位皇子呢？”
“应该不是宁王吧！”朱云峰说，“你说过的，如果是宁王的话，李琳不至于还要给程昱写信求他关照。”
“太子……”曹鹤阳微微沉吟，“也不对。太子殿下只要什么都不做，等着其他两个弟弟犯错就好，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而且如果上一世他坠马真的是永王世子做的，那他俩更不可能是一伙的了。”
“难道是康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