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冰释
朱云峰同曹鹤阳在廊下等着里面的兄弟二人交谈完毕。秋风吹过，卷起一地落叶，朱云峰伸手拢了拢曹鹤阳的披风，又将他的手握进自己掌中，低声问：“冷不冷？”
曹鹤阳摇了摇头，说：“还好！”
“别硬撑。”朱云峰说，“这里是为了夏日赏荷所建，四处穿风，比其他地方更冷一些。”
“虽然比其他地方冷，可不是有你嘛！”曹鹤阳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暖意。朱云峰紧了紧握住他的手，两人相视一笑，默契无言。廊下光影斑驳，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只留下彼此的心照不宣。
太子与宁王在屋内低声交谈，窗棂上映出他们时近时远的身影。终于，门扉轻启，宁王步出，他眼眶红肿，似乎是哭过，但神情释然，应当是与太子达成了某种和解。
“你们两个进来。”宁王冲等在廊下的朱云峰与曹鹤阳叫道。
二人连忙进屋，见礼、赐座，待分宾主坐下后，太子殿下才开口，说：“我同阿宁许久没有说这么许多话了。”
“阿宁”是宁王的小字，听太子如此亲昵称呼，曹鹤阳与朱云峰心中一松，知道兄弟俩冰释前嫌。
太子继续道：“往后再有事，我们兄弟齐心协力，定能共渡难关。”
宁王点头，眼中闪过坚定之光，说：“先前是我误会皇兄了。”
“同你没关系。”太子摇了摇头，“一来是孟氏存心挑唆，二来也是我不好。我是兄长，凡事都应该做在前面。母后薨后，你我渐行渐远，我总觉得是你要避开我，便想着干脆就顺你的意思，从没想过应该问一问你，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皇兄，刚刚说过了，过去的事情不提了。”宁王眼中颓色不再，虽然两鬓依然微霜，但精气神已然完全不同。
“阿宁，今后我们兄弟更要相互扶持，母后在天之灵也会欣慰。”太子语气坚定，目光柔和。
宁王点头，说：“皇兄放心。”随后他又道：“如今的当务之急，是父王身上的毒。”
太子道：“那日你看到我和孟氏朝父王碗中投药，那确实是驱梦烟萝用的。”
“我明白。”宁王说，“如今看来，父王神思不属，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应该是因为牵机引了。”
“二位殿下……”曹鹤阳适时开口，“报国寺那东西……虽说我们觉得是牵机引，但到底不能确定，是不是……先想办法确定了再说。”
太子同宁王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太子说：“小四，你回头画张详细的地图给我，这个事，我来……”
“皇兄，这个事情交给我。”宁王开口打断了太子，“万一被抓住什么痕迹，同你也没关系。”
“这……”
“你放心，我府上还是有些人手的。”宁王说，“而且小四说那里外松内紧，那个什么明慧和尚身法又很快。我手下能人很多，可以让他们针对这种情况，专门挑些人出来。”
“如此也好。”太子说，“哪怕真的失手被擒也不要紧，最多也是让孟氏知晓，问起来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你查案。”
“查案？”
“我收到密报，说都城内有人藏了厉害毒物意图不轨，我找人调查一下总可以吧！”太子笑，“从前我什么都不说是因为你不想搅和进来，也不想把你牵扯进来。如今你既然决定了要帮我，那这种小事我总是能护住你的。”
“好！”宁王点头，冲太子笑了笑，颇有一些闯祸之后让哥哥收拾烂摊子的弟弟的样子。
曹鹤阳见二人如此，这才真的放下心来。
“还有就是……”宁王沉吟道，“咱俩今天过来，虽然都没有大张旗鼓，但都城里眼睛里，估计也瞒不了人。”
“你是我弟弟，咱俩一起赏残荷不也很正常吗？”太子笑，“阿宁，你别太担心了。”
“我不担心朝臣非议。”宁王说，“我是担心被她知道了。”
“她知道……倒也不怕。”太子说，“一直以来，她都隐在后宫，前朝的事情大多是我做的。如今我也想看看，她在前朝到底有多少力量，还有就是……”
“你想知道三弟有没有也扯进去？”宁王立刻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他肯定扯进去了。”太子说，“不然孟氏这一番作为是为了什么？总不见得是她想仿效武曌吧！”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康王虽然是幼子，但也是皇子，若是孟皇贵妃真的能扳倒了太子和宁王，那皇位落在谁头上，几乎就是毫无疑问的了。
“不过皇兄……永王那里……也要小心。”宁王听李鹤东提过，知道永王借着自己的名义在地方上做了不少事儿。虽然目前看起来应该就是为了配合孟皇贵妃，可也难免他自己没有些别的念头。
“我明白。”太子微微颔首，兄弟二人目光交汇，彼此心中都有了默契。
“接下来的路未必会好走。”太子这句话是在对宁王说，也是在跟曹鹤阳同朱云峰说，“孤现在也没办法许你们什么……”
“皇兄……”
“太子殿下言重了！”曹鹤阳立刻起身，又拉了朱云峰一把。
“这本就是为人臣子的本分。”曹鹤阳说。
朱云峰跟着点头，说：“就是……本就是应该做的。”
太子笑了笑，冲二人微微压了压手，示意二人坐下。
“当务之急还有孟家。”太子说，“不管那东西是不是牵机引，孟家运香灰总是有问题的。还有……若真的是牵机引，那怎么解毒，怎么让孟氏在父王面前暴露，都是需要解决的问题。”
“若真的是牵机引，我们不妨就将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给父王。”宁王说，“父王或许初时不信，但我们只要有足够的证据，比如那个明慧，我们要是能抓到活口的话，将他送到父王面前，父王应当就能相信我们了。”
“这……确实是一个办法。”太子沉吟，“只是生怕那孟氏倒打一耙，说我们陷害她……”
“那我们就得更小心，确保每一步都无懈可击。”宁王目光坚定，“明慧只是个开始，孟氏的势力还需逐一瓦解。”
太子微微颔首，心中已有盘算，“先从外围入手，逐步收紧，待时机成熟，再一举揭开真相。”
曹鹤阳同朱云峰目光交汇，欲言又止。
那兄弟俩也没在意他们，反而你一言我一语地将计划商议得更加周密。曹鹤阳实在不忍打断，便只能跟着一起听了。这两位殿下都是做过实务的，所以倒也不能说想法天马行空不切实际，只是这种事情同政务又有所不同，所以他俩的想法又多少有些过于想当然了。
商议既定，四人便分头离开。在回安平伯府的马车上，朱云峰问曹鹤阳道：“小四，我看你刚刚那样子，好像是不太赞同他俩的计划。”
“那倒不至于。”曹鹤阳沉吟片刻，缓缓道：“只是觉得有些细节还需斟酌，毕竟孟氏狡猾，稍有疏漏便可能功亏一篑。”
朱云峰点头，深以为然，说：“确实，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一边说一边将曹鹤阳抱得更紧些，问：“那你刚刚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
曹鹤阳摇了摇头，说：“刚刚他们商量的事情里，没有我们需要做的部分。我虽然觉得有些地方不够妥帖，但他俩也不过只是商议而已。何况，他俩手下的人到底有什么本事，我也不清楚，说不定我们觉得不够妥当的地方，人家能解决呢！既然如此，我倒未必需要多嘴。”
朱云峰轻轻拍了拍曹鹤阳的肩膀，说：“阿四，我知道，你其实……还是不够信任他们。”
曹鹤阳有些讶异，问：“我表现得很明显？”
“当然没有。”朱云峰笑，“可我是谁啊！我是你男人。你的想法我能明白的。”
“毕竟是皇子，虽然不至于伴君如伴虎，可也还是不一样的。”曹鹤阳说，“我们同他们现在只是不得不合作。这种皇室秘辛，我们若是知道太多，未来……说不定都不好脱身。”
朱云峰叹了口气，说：“都城就是这点不好，什么事儿都只能说一半藏一半，任何时候都得想着防一手。”
曹鹤阳轻声回应：“是啊，人心难测，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过你若是不喜欢，我们以后换个其他地方待着就是了。大景这么大，民风淳朴之地亦不少，不怕没有地方立足。”
“那是自然。”朱云峰说，“原本我们想的就是找个远离都城的地方待着，只是被我们撞上这种事情，实在是没办法。”
“对了……”曹鹤阳突然转了个话题，“等明日，我和哼哼就要回去了。”
“阿四……”朱云峰压根儿舍不得曹鹤阳走，“再留几天，郡主不是还没催吗？岳父大人不也没说什么嘛？”
“我父亲是因为太太的事情在气头上，一时半会儿顾不上，我祖母那里……若是再不回去，说不定她老人就真的看出什么来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