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口谕
比曹鹤阳回曹府来得更早的，是皇帝陛下召见的口谕。这次不单召见曹鹤阳，还有朱云峰。
来传口谕的太监见到曹鹤阳在安平伯府有些惊讶，眸中的探究一闪而逝，但随后就笑道：“小曹大人也在这里，那就太好了，杂家就不用再跑一次曹府了。”
曹鹤阳心中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道：“有劳公公了。”说完，毫无烟火气地递了张银票过去。
那太监接过，笑道：“小曹大人太客气了。”说完瞥了眼朱云峰，那意思很明显。
朱云峰与曹鹤阳同时愣了一下，朱云峰随即反应过来，也递上银票，笑道：“公公辛苦。”太监满意点头，低声道：“陛下召见，事关重大，两位大人务必准时。”
朱云峰与曹鹤阳一起道谢。曹鹤阳又问：“不知道陛下召见我俩……是有什么事吗？”
那太监眼珠子转了转，说：“此时太子和宁王都在宫里伴驾。”说完拱一拱手，道：“告辞。”
朱云峰连忙叫人将人送出去。
等人走远了，朱云峰叹了口气，说：“我都习惯了，心说你都给他一张了，那不就是咱俩的打赏嘛！他倒好，居然还厚着脸皮要。”
曹鹤阳唇角翘起，说：“那怎么一样。”说完压低了声音道，“从前……你和我是……现在外人看来，咱俩是分开的呀！”
这句“外人”让朱云峰非常高兴，他笑道：“也对！外人都不懂。”
曹鹤阳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道：“罢了，且不管这些，陛下召见，太子和宁王又在伴驾，想来……大约是那件事情有结果了。”
“他们动作也忒快了。”朱云峰说，“这都不到三日吧！”
“反过来说……区区不到三日工夫，他们二人就能把事情做到这种地步，可见二人在都城的经营到了什么地步。”曹鹤阳叹了口气，“孟皇贵妃将他们二人打散再逐一击破，这个想法是对的。只是……”
“只是没想到我俩半途杀出来了。”朱云峰有些得意，“因着我们二人，太子和宁王居然冰释前嫌，这怕是她没想到的，也害怕的吧！”
曹鹤阳颔首，又看了外面天色，说：“行了，快一些吧！洗漱一下，更衣进宫了。”
皇城巍峨，仍如从前一样，宫墙上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宫门缓缓开启，两队禁卫军肃立两侧，目光如炬。
曹鹤阳与朱云峰对视一眼，心中暗自戒备，虽说来之前已经知道此刻是太子和宁王伴驾，照理对他们应该不至于为难，可这里到底是整个大景权力的中心，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小心谨慎一些总不会错。
穿过长长的宫廊，跟着太监来到御书房。太监通禀后，门帘轻掀，有小黄门出来示意二人进去。
二人步入御书房，只见御案后的皇帝面无表情，太子与宁王分立两侧，气氛多少有些凝重。
曹鹤阳同朱云峰上前见礼，皇帝微微点头，沉声道：“二位卿家平身。”声音里居然透出这些日子少见的清明。
朱云峰与曹鹤阳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欣喜。
皇帝缓缓开口：“近日之事，朕已有所耳闻。太子与宁王能捐弃前嫌，实属难得。二位卿家在其中斡旋，功不可没。”言罢，目光扫过二人，语气稍缓，“今日召见，正是要二位爱卿将事情原原本本再说一遍。”
曹鹤阳眉头微蹙，心说皇帝既然已经知道这件事，为什么又要自己和朱云峰把事情再说一遍。他眸中带着些许疑惑，飞快地扫了一眼太子和宁王，见他二人神色泰然，心中稍安。
“你们两个……谁来说啊？”皇帝陛下又问。
“陛下，臣来说吧！”曹鹤阳主动请缨。接下来他将自己如何被太子和孟皇贵妃召见，如何要求他南下寻药，南下过程中又遇到了什么事情，怎么找到的药，回来之后又怎么发现报国寺的问题，又怎么夜探报国寺，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这一趟从头到尾说了快一个时辰，说得曹鹤阳口干舌燥，又不敢停下来。
“……事情就是如此。”曹鹤阳终于说完整件事，“随后臣和世子爷就收到了陛下的口谕，召我们进宫。”
“嗯……”皇帝陛下手指轻敲御案，沉吟片刻，突然换了个话题，“听说……这几日你都住在安平伯府？还带着孩子？”
曹鹤阳心头一跳，随即说：“些许小事，劳动陛下，实在是臣的不是。”说完他将自己和小周氏的矛盾和盘托出，随后道：“祖母偏疼我，生怕我受委屈，做主要我带着孩子搬到外面一段时间，对太太略略敲打一二。”
皇帝听罢，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缓缓道：“家和万事兴，此事你继母虽然有不对的地方，但你到底是晚辈，也该多些忍让。”
曹鹤阳闻言连忙低头应下，同时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皇帝说完又说：“你二人这一次南下办差，我很满意。小四你虽然看起来文弱，但做事有头脑，也不怯懦，很好。”说完又看向朱云峰，说：“小饼也是，这一次明显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莽撞鲁直的样子了，很好。”
朱云峰连忙恭谨回道：“多谢陛下赞誉，臣定当再接再厉。”
“你今年也有……十……”
“回陛下，臣是大业二十六年生人，今年已经十六了。”朱云峰说。
“十六就当爹了！你倒是比朕那几个皇孙强。”皇帝笑道。
这句话朱云峰可不敢接，只能尴尬笑笑。
“你都当爹了，再当这个世子就不合适了。”皇帝叹了口气，“你父亲……”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又继续道，“看到你现在有出息了，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
朱云峰闻言，眼眶微红，哽咽道：“臣定不负父亲期望，更不负陛下厚望。”
“当爹的人，再被人世子世子的叫就不合适了。”皇帝陛下说完，顿了顿，对太子说：“传旨下去，朱云峰……南下揽胜有功，着承继安平伯爵位，赏……腰牌，可随时进宫。”
“谢陛下！”朱云峰又惊又喜，连忙跪下谢恩。
曹鹤阳心中虽然高兴，但也提高了警惕。他深知皇帝陛下不会无缘无故赏朱云峰，若说是为了之前南下的事情，那已经下旨嘉奖过了。若说是为了这次的事情，太子殿下和宁王才是首功，他二人都没听说有封赏，怎么会无端端赏朱云峰。
正想着，就听皇帝陛下继续道：“小四啊！你也要赏。你想要什么？朕给你寻门亲事可好？”
曹鹤阳背脊一凉，心说那必须不好。他连忙跪下道：“为陛下做事是臣的分内之事，不敢要赏。”这话说得很好听，但其实已经是在婉拒了。
皇帝陛下笑吟吟道：“分内事做好了也应该赏。”说完追问道，“你可有心仪的姑娘？看上谁告诉朕，朕给你赐婚。”
“臣家中还有祖母、父亲……”曹鹤阳冷汗都下来了，“不敢擅专。”
皇帝陛下脸上笑容收敛，说：“倒也有几分道理。等回头元娘进宫，朕问问她。”
“元娘”是邵宁郡主的闺名，如今普天之下大约只有皇帝陛下会这么叫她了。曹鹤阳长吁一口气，知道皇帝虽然不太满意，但自己应该过关了。
“说起来，朕有件事儿，想交给你俩去办。”皇帝陛下说，语气平淡，似乎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曹鹤阳和朱云峰对视一眼，心中警铃大作，却只能恭谨答道：“臣等定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皇帝微微点头，缓缓道：“你俩这揽胜使的差事办得不错，朕想着，你俩再去一趟西南，替朕看看。”
去西南……那就是……要查永王的意思？
曹鹤阳心中暗暗叫苦，心说就知道皇帝的封赏没那么好拿。可事到如今，他和朱云峰也只能低头领旨。
“马上就是冬月了，此去西南路上就要花几个月，朕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皇帝陛下说，“原想着让小饼承了爵位，小四成了婚，等过完年你们二人再出发。既然小四没有中意的姑娘，那……就升一级吧！你原本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就升……侍讲吧！闲来无事，给朕的几个皇孙讲讲书。”
“臣领旨谢恩。”曹鹤阳高声道。他很清楚这是皇帝给的甜枣儿，从正七品到正六品，说是升一级，其实升了两级不止，毕竟他越过了修撰、侍读，跨过从六品，直接到了正六品。二十岁的正六品，这大景自开国以来也没几个。
这么大的恩典，可见西南之行必然是不简单的。这其中的尺寸拿捏很有讲头，不过这些显然都不是现在能想清楚的，皇帝陛下既然放了话出来让他们过完年再出发，难道是真的体恤他们吗？当然不是，肯定就是给他们时间做准备工作的。
接下去皇帝陛下又略微问了几句邵宁郡主的身体状况，曹鹤阳一一作答，皇帝陛下又赐了些药材和其他的补品，便让他们退下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