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峰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曹鹤阳不在床上。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侧耳听了听,没听到闺女的哭声,放下心来。可随即他就意识到不对,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
这里不是他的家。
他和曹鹤阳的卧室比这里小不少,因为家里有四个孩子,有时候来不及收拾,就会显得乱糟糟的。
可这里同他的家大相径庭。
天花板上,垂着一盏造型独特的水晶吊灯。朱云峰起身“啪”一下打开开关,暖黄的灯光洒下来,光线柔和地在卧室里晕染开来。
下了床,朱云峰拉开巨大的窗帘,整面的落地窗毫无保留地将窗外的湛蓝海景框入其中。海浪轻拍着海岸,泛起层层白沫,远处的船只缓缓航行,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哇哦!”朱云峰忍不住赞叹一声,想着如果曹鹤阳在这里,肯定会喜欢。晚上关了灯,把人按在玻璃窗上的话……
甩了甩脑袋,朱云峰努力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甩走。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自己又在哪里。
朱云峰目光逡巡,看到正对着床的那面墙上,挂满了各种艺术品。一幅色调浓郁的油画格外引人注目,画中描绘的是城市夜晚的繁华街景,霓虹闪烁,车水马龙,细腻的笔触将城市的喧嚣与活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朱云峰眉头微皱,这画里的城市显然是港城,再加上这海面……难道自己现在在港城?
卧室里没什么其他好看的了,朱云峰在床尾凳上随手捞了一件外套披上,离开卧室,发现这里居然是个套间,外面是书房。
一张深色实木书桌靠着墙摆放,桌上堆满了文件和文件夹,电脑屏幕还散发着微弱的蓝光,似乎主人刚刚才结束工作。
朱云峰连忙走上几步翻看其中的内容,又在电脑上进行了一番搜索,随后无奈地仰天长叹:“妈的,老子居然穿越了。”
用了两个小时,朱云峰终于确认了自己穿越的事实,他现在所处的时间是自己那个世界的三十年前,但似乎是完全不同的世界。他的身份是一家名为“宏兴集团”的公司的老总。这家公司的背景不简单,背后似乎有个社团。刚刚他上网搜了搜,发现十多年前这个叫“宏兴”的社团好像无恶不作,因此引来港府的全力打击。随后社团由自己接手……不……是这个世界的自己接手,一点一点洗白,变成了一家主营航运和地产的集团公司。
不过这些对朱云峰来说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赫然发现,当年在打击“宏兴”中立下赫赫战功,并且因此步步高升的西九龙神探“曹sir”,居然是自己的亲亲爱人曹鹤阳。
“这要怎么搞?”朱云峰坐在老板椅上挠头,“一觉睡醒老婆变宿敌。天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笃”“笃”“笃”,敲门声传来。
“先生,您醒了吗?”有人问,听声音似乎是中年女性,礼貌又恭敬。
朱云峰思索片刻,应了一声,说:“醒了。”
门被推开,那中年女性发现朱云峰披着睡衣坐在办公桌后,愣了一下,随后垂下眼,看着手里的文件说:“今天10点,在公司3号会议室召开本月业务总结会议,各部门负责人将汇报工作进展,预计时长2小时。12点30分与瀚海实业的沈总在Le Jardin des Saveurs共进午餐,此次主要是交流近期合作项目的细节和后续计划。下午3点,您约了鼎盛的高总打高尔夫,鼎盛最近对北面我们手上的那几块地很有兴趣,可以看看有没有新的合作方案进行洽谈。晚上7点半,您需要出席雅舍的开业酒会。虽然雅舍本身只是一家清吧,但听说那个老板和凌峰资本的陆总关系不菲,所以建议您还是出席一下。”
朱云峰听到这一长串的行程,第一反应是皱眉。原来霸总也不好当啊,他还以为只需要坐在办公室动动嘴皮子就好呢!
早上的业务总结会问题不大,哪怕什么都听不懂也可以说一声大家都干得不错,继续努力。之后那些破事儿要怎么办啊?自己谁都不认识,什么都不清楚,这特么的要怎么办啊?
那中年女性见朱云峰沉默不语,还沉着脸,好像有点不高兴,心中一凛,随后想到什么,说:“晚上的酒会已经确认过曹sir不会参加了。”
“你说什么?”朱云峰差点儿跳起来。
“那个……”中年女性被他吓得朝后退了一步,“就是……曹sir之前就已经婉拒了。昨天我跟雅舍那边check嘉宾名单的时候他们说的。”
“你先出去吧!”朱云峰伸手打发了那个可能是自己特别助理的中年女性,随后把脸埋在手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朱云峰最终还是认命地去上班了。虽然他脑海里转过了无数个念头,但到最后还是觉得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的选择。“穿越”这种事情,哪怕是在自己原来的世界也足够惊天动地,何况这个世界看起来还不如自己原来的世界科技先进。
跟着定好的行程走,带足够多的人,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理由少说话,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
只不过为什么今天那么多人都盯着自己看啊?
朱云峰军人出身,观察力敏锐,进公司这么会儿工夫,虽然人人面上都礼貌问好,但所有人跟自己打完招呼以后都会再偷偷打量自己一下。这到底是为什么?
“莫妮卡。”朱云峰转头问跟在自己身后的中年女性,他已经知道她姓李,莫妮卡是她的英文名字,也知道她其实是自己的二助,特助姓刘,这几天请假,似乎是为了去把小男朋友追回来。
“先生。”莫妮卡连忙跟上一步,“怎么啦?”
“为什么今天大家都有点怪怪的?”朱云峰问。
“嗯……”莫妮卡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心说那还不是因为你今天穿得特别骚包。不过这话想想可以,说是肯定不能这么说的,只能委婉道:“那个……可能是因为您今天的穿衣风格和平日里不太一样。”
朱云峰倒是没想到理由居然会是这样。他感觉他今天这一身穿搭还行。酒红色的西装,面料上乘,质地柔软且富有光泽。明显是定制款,剪裁完美贴合身形,戗驳领设计增添了几分利落与干练。西裤是黑色的,裤线笔直,修饰腿型,又不会显得头重脚轻,喧宾夺主。今天的行程很满,朱云峰特意选了一块黑色表盘的机械手表,表带是深棕色鳄鱼皮材质,与酒红色西装相得益彰,下午打高尔夫的时候也不会显得过于正式。至于深黑色的丝绒领结、白色的真丝口袋巾,都是为了晚上的酒会。都决定出席了,总还是要正式一点的。
唯一有点私心的,大概就是袖扣了。纯银打造的,表面经过精细的拉丝处理,呈现出柔和的金属光泽。中心镶嵌着一颗深邃的蓝宝石,周围环绕着一圈细碎的钻石,如同宇宙中闪烁的行星簇拥着一颗恒星。第一眼,朱云峰就觉得那是自家阿四给自己的感觉。
在这个世界的朱云峰的衣帽间里,这一身只能说很普通,他都已经尽量选不那么显眼的来搭配了。柜子里还有那种银色亮面西装和亮绿色的衣服呢,品味实在是不怎么样。
莫妮卡回答了朱云峰的问题,见他没有再追问,脸上也没有不虞的神色,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不停祈祷,希望自己的顶头上司某刘姓特助快点回来,自己快顶不住了。
上午十点,原定的会议准时召开。第一项流程是总结本月公司总体运营情况。大屏幕上的PPT刚刚讲到第二页,会议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朱云峰诧异地转头,随后一颗心开始砰砰狂跳。
“朱总。”公司的前台小妹连声音都在发抖,“我说了您在开会,但是这样先生……”
“朱云峰先生您好。”来人从怀里掏出证件拿到朱云峰面前晃了晃,“我是西九龙的曹鹤阳,有几个问题想跟你请教一下。”
“饼哥!”
“饼哥!”
会议室里几个原本“宏兴”出身的兄弟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如果眼神能杀人,那曹鹤阳大概早就被他们千刀万剐了。
朱云峰却没有说话,反而伸手制止了其他人的动作。
“你们继续开会。”朱云峰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会议记录等下拿给我看。”
说完他起身,对着曹鹤阳做了个“请”的动作,说:“曹sir,跟我来。”
朱云峰的办公室在顶楼,从3号会议室上去需要搭乘专门的电梯。
朱云峰带曹鹤阳上了电梯,电梯门刚一关上就迫不及待地把人抱住。
“阿四!阿四!”朱云峰差点儿没哭出来,“呜呜呜,太好了,你也穿过来了。”
曹鹤阳有些嫌弃地推了他一下,但实在是没推开,只能由着他。
可眼看电梯马上就到顶楼了,两个人这样抱着实在是不成样子,只能轻声提醒道:“行了行了快松开,被人看见很光彩吗?”
朱云峰这才有些不情愿地松开曹鹤阳,却还是紧紧拉着他的手,好像生怕他丢了一样。
曹鹤阳无奈,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到了顶层,朱云峰顾不得总裁办几个人的眼神,拉着曹鹤阳的手把他拉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随后“砰”一声把门关上,又落了锁。
“阿四!阿四!”朱云峰抱着曹鹤阳,直接把人扑倒在沙发上。
“诶呀!别闹!”曹鹤阳伸手轻轻拍了他一下,“你也不怕认错了人。”
“我绝对不会认错阿四的。”朱云峰一边说一边在曹鹤阳唇上啄了一下,“你一进来我就知道是你了。”
“这么肯定?”曹鹤阳笑,“可是这个世界也有一个我啊!你怎么知道是我不是他。”
“我说不清楚。”朱云峰说,“可我就是知道。你是我的阿四。”
“嗯?”
“我有看过这个世界的曹鹤阳上新闻的视频,跟你感觉差好多。”朱云峰一边说一边去啄曹鹤阳的额头、眉心、眼角和耳垂,满意地看着淡淡的绯红爬上爱人的耳根。
等亲够了他才起身,随后把爱人抱到自己腿上,伸手捏了捏他的腰和臀,皱眉说:“这个世界的你肯定没好好吃饭,身上都是骨头。”
“嫌我胖你就直说。”曹鹤阳没好气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也不想想我是怎么胖起来的。”
“嘿嘿嘿。”朱云峰傻笑,“那你生孩子了嘛!胖点也是应该的。”
“先不提这些了。”曹鹤阳说,“说说吧!打算怎么办吧?”
“怎么办?”朱云峰的心思有一大半在曹鹤阳身上,字面意义上的那种,压根儿没过脑子,不知道曹鹤阳在说什么。
“咱们俩一起过来了,家里4个小的怎么办?”说到孩子曹鹤阳眼眶都有点红了,“你不知道,我一觉醒过来发现你不在身边,发现自己莫名其妙来了这个地方,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好。”
听曹鹤阳提到孩子,朱云峰也有些绷不住。他伸手抱了抱曹鹤阳,说:“你放心,哼哼虽然小,但是机灵聪明,他一定会照顾好弟弟妹妹的。”
想到鬼灵精怪的大儿子,曹鹤阳的心略略放下一些,说:“可就这样,也不是办法啊!”
朱云峰点头,说:“咱俩得想办法把关系过了明路。”
“啊?”
“不然见面还要偷偷摸摸的,这可不行。”朱云峰义正词严。
曹鹤阳忍不住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说:“我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你脑子是不是有坑?”
“啊?”
“我是在说,咱俩要怎么穿回去。”曹鹤阳说,“什么过明路。这个世界的咱俩是宿敌好吗?过什么明路?我可不想惹麻烦。”
“这样啊!”朱云峰叹了口气,圈着曹鹤阳的手紧了紧,把头靠到他肩膀上,“可是阿四,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你又不在我身边,我好可怜的。”
曹鹤阳啐了一口,他当然知道朱云峰在装可怜,可又实在是不忍心,无奈道:“行了行了,知道你辛苦,我也很辛苦啊!我都多少年没练过体能了,我好担心回头我去抓贼给人帮倒忙。”
“你还要亲自去抓贼?”朱云峰身子一下坐直了,“那怎么行?我跟你一起!”
“你先别闹。”曹鹤阳说,“我早上去办公室看了一下,发现目前我手上就一个案子,律政司那边已经决定起诉了。报告交上去就好。保险起见,我打算请假。我好像攒着好多假没用。”
“可以!”朱云峰一下来了精神,“你放假了就假装出去旅行,然后搬去我那里住。”
“啊?”
“我可以给家里的工人放假!公司这边……”朱云峰挠头,“远程吧!这么大的公司,我不来个一两天,也不至于就倒了。咱们一起想办法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儿,想办法回去。”
计划既然确定,曹鹤阳也要尽快回去处理一下手上的事情。朱云峰把家里地址给了曹鹤阳,又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好了曹鹤阳三天内就搬去朱云峰半山的别墅。
“阿四!”朱云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晚上那个酒会你也去吧!”
“酒会?”曹鹤阳愣了一下,“你这么说我好像是看到办公桌上有请柬,但是日程本上没有,我是不是已经拒了啊!”
“拒了也还是可以去的嘛!”朱云峰一边说一边拉着曹鹤阳的手,“我自己一个人去,会害怕。”
“你少来!”曹鹤阳挣脱了朱云峰的手,“到底怎么回事儿?”
“主要是怕人太多,我都不认识谁是谁,回头说错话,惹麻烦。”朱云峰说,“你来了的话,咱俩可以演那种互相看不顺眼的宿敌,然后我要是不说话,人家也不会觉得我针对的是他。”
曹鹤阳笑,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天,朱云峰的心情非常好。当然莫妮卡并不这么想,她只觉得自己老板可能失心疯了。原本午餐和下午高尔夫的行程她不应该跟的,但是朱云峰借口自己不舒服,喉咙痛,要她一起跟着。
“合作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慢慢谈的。”朱云峰说,“我实在是说不动话,你帮忙应付一下。反正我在,没什么不合适的。”
莫妮卡直觉这里面有问题,但是她又不知道哪里有问题。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这种不对劲儿一直持续到下班。
“你还不走吗?”朱云峰问莫妮卡,他显然兴致高昂,居然还哼着歌儿。
莫妮卡眨了眨眼睛,问:“晚上的酒会……”
“雅舍嘛!我知道,我让司机开我过去。”朱云峰说。
“那我……”
“你下班好了。”朱云峰说,“今天陪我进进出出一天,也累了。”
莫妮卡差点儿想问“你喉咙不痛了?”,好歹还是忍住了,既然老板叫下班,打工人必须立刻马上拎着包走人。
曹鹤阳到雅舍的时候,此地已经高朋满座。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朱云峰,没办法,酒红色的西装实在是太显眼了些。
“曹sir!”雅舍的老板刘筱彤迎出来,“还以为您真的不来呢!”
曹鹤阳不太清楚自己和这个人的关系,但见他言语真挚,也没提自己之前拒绝过邀请的事儿,便微笑着解释道:“原本手上有些事情,怕赶不及。还好挺顺利的。”
这话其实说了和没说一样,多少带点敷衍的味道,但刘筱彤却似乎一无所觉,将曹鹤阳迎了进去,又向他一一介绍宾客。
介绍到朱云峰的时候,朱云峰冷冷扫他一眼,没有说话。
曹鹤阳也只看了他一眼,没有打招呼。
屋里的氛围一下尴尬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在想,那个传闻看起来确实是真的。曹鹤阳当年卧底“宏兴”真的是被朱云峰给查出来了,二人看起来就像是有仇的样子。
殊不知,朱云峰看周围人的样子,憋笑憋得好辛苦。自家阿四演技真的好!眼神里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他喜欢自己。朱云峰深吸一口气,说:“我出去抽根烟。”说完也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自顾自去了二楼的露台。
朱云峰站在露台上,反身靠着栏杆,虽然说是来抽烟的,但其实他更习惯抽雪茄。今天连雪茄剪都没带,所以也没打算抽。他只是不想笑场,才躲出来在这里等曹鹤阳。
没想到曹鹤阳没到,来的却另有其人。
朱云峰对这人没什么印象,至少不在他今天下午恶补的名单里,想来应该不太重要,所以听到那人招呼,他也只是淡淡点头当是回应。
那人却似乎很急着和他攀关系,从怀中掏出烟,想递给朱云峰。
朱云峰摇了摇头,说:“抽不惯。”这话多少有点没礼貌,但朱云峰原本就是想让那人离开,所以直接把情绪摆在脸上,没有半点收敛。
那人却不以为忤,反而说:“要我说,这事儿确实是Elson做得不地道,明知道您跟曹sir不对付,怎么能两个人都发邀请呢!”
朱云峰愣了半晌,随后反应过来,他说的Elson应该就是刘筱彤。
这话朱云峰是无论如何不会接的,他看了那人一眼,见他虽然模样还算英俊,但眼袋厚重,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样子,心中对这人的来意有了大概的猜测。
那人见朱云峰不说话,又继续说道:“其实曹sir这个人,虽然说是西九龙神探,但人人都知道他不过是因为跟孔sir关系好,才会一路被提拔的。要说这两人没什么事儿,我可不信。”
朱云峰眼神立刻锐利起来,他当然知道自家阿四跟孔什么东西没关系,可这个世界的阿四呢?自己占了人家的身体,这种事情总也应该管一管的。
“说说看。”朱云峰抬了抬下巴。
那人原本见朱云峰不说话还有些惴惴,这会儿听他这么说,顿时安下心来,当下滔滔不绝地开始说曹鹤阳和那个孔sir的事情。各种传闻说的跟他亲眼看见一样,但一点实质证据都没有。朱云峰敢发誓,如果是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人这么编排曹鹤阳,那他肯定立刻叫卫兵把人抓起来,直接送军事法庭,罪名就是诽谤星际舰队高级将官家属。
“唷!这么热闹呢!”曹鹤阳的声音传了过来,让人没来由感受到一点儿冷意。
刚刚还在滔滔不绝的中年人仿佛一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下哽在那儿,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曹鹤阳走到朱云峰身边,上下打量那人一眼,问:“我认识你?你好像知道挺多我的事儿嘛!等回头我请你回西九龙喝咖啡啊!”
“不……不敢当……”那人嗫嚅着说出几个破碎不堪的词语,转身就打算离开。
朱云峰不动声色伸出皮鞋尖。随着”咚”一声闷响,站在远处的侍应生惊呼道“小心台阶”,又连忙走过来想将人扶起来。那中年人甩开侍应生,连滚带爬地走了,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一眼。
曹鹤阳终于绷不住笑出声,唇角翘起的弧度在月光下漾开。
“幼稚鬼!”曹鹤阳走到朱云峰身边小声说。
朱云峰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刚刚朝这边走过来的侍应生走远点。那侍应生极有眼色,二话不说立刻退了出去,甚至还贴心地把通向露台的门带上。
朱云峰这才转过身来,把曹鹤阳圈在自己和栏杆中间,脸上带着些许得意和讨好,问:“阿四,我厉不厉害?”
曹鹤阳笑容更甚,伸手勾住朱云峰的领结,指尖沿着上面的纹路打转,说:“我听说有人喉咙痛,今天一整天都特别高冷不说话,是不是啊?”
“真的勒得慌。”朱云峰顺势扬起头,明明今天戴了一整天领结,也没什么,偏偏这会儿他就做出一副难受的样子来。抓住曹鹤阳的手,按在自己颈侧,撒娇道,“你不知道,刚刚那家伙身上古龙水的味道呛得狠,我被他熏的头都痛了。不信你摸摸,我现在脉搏跳得可快。”
虽然知道这人多半又在假装,但曹鹤阳也很享受,他伸出手,替朱云峰解开领结,问:“好点儿没?”
朱云峰抱住曹鹤阳,鼻尖擦过爱人脖颈,深深吸了口气,说:“阿四,你好香!你让我多抱一会儿,我得缓缓。”
“咳……”露台的门不知道被谁推开,传来一声轻咳。
朱云峰和曹鹤阳连忙分开,朱云峰转头向外看去,发现刘筱彤托着一杯香槟倚在门框上。他似乎没看到刚刚的一幕,反而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二位若是有机会,要不要去观星台啊?过几天有双星伴月,北天紫微垣隐现彗芒。”说到这里,他仰头将杯中酒饮尽,随后看向朱云峰和曹鹤阳,眸中流光诡谲,“天象难得,错过要等三十年。”
朱云峰皱眉,正要追问,曹鹤阳却制止了他,反而拽着他朝露台更深处走去。
“怎么啦?”一路走到阴影里,朱云峰压低了声音问。
曹鹤阳摇了摇头,说:“你不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吗?”
“刘筱彤?”朱云峰脑子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阿四,你知道的,我最不擅长动脑子了。何况有你在,我就更不用动脑子了。”
“德性。”曹鹤阳橫他一眼,“你让我仔细想想。”
朱云峰就不说话了,把曹鹤阳圈进怀里,安安静静地等着他想。
“我知道了!”曹鹤阳惊呼,“这个人……是二瓜。”
“二瓜?”朱云峰也想起来了,“那个神棍?”
“什么神棍?”曹鹤阳没好气地说,“人家是张天师后人,专研星象命理的。”
“切,到后来还不是拜了你当师父。说要研究平行世界。”朱云峰说,“就是个神棍。”
“我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也有二瓜。”曹鹤阳说,“不过他在这方面一贯很准,刚刚那话应该不是随便说的。”
“算了,先不提这个了。”朱云峰眼尖,发现这里还有一条楼梯可以直接离开,“阿四,咱们回家吧!”
“啊?”
“你请完假了吧!”朱云峰觉得自己要是有尾巴,肯定摇得飞起来,“回家吧!回家好不好?”
曹鹤阳无可奈何,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说:“行了行了,回吧!”
朱云峰欢呼一声,拉着曹鹤阳从楼梯上下去。
回程朱云峰支走司机,要曹鹤阳开车,理由是今天装了一整天哑巴,累得不行。而且港城行车靠左,他不习惯。
曹鹤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过他俩现在的情况也确实不适合叫司机,只能认命地开着朱云峰那辆劳斯莱斯幻影,按照导航的指示往半山的别墅开。
车行到半途,朱云峰突然一拍脑袋,大声叫道:“我知道了。”
曹鹤阳被他吓得手一抖,车子差点儿撞到路肩。
“做什么啊?大惊小怪的!”曹鹤阳没好气地骂道,“你以为是咱们那儿啊?再大的事故营养舱里睡半小时就好了。”
“不是不是,阿四,你记不记得,咱们来之前,好像也有什么双星伴月的天象。”朱云峰说,“好像说是三十年一遇什么的。当时哼哼还吵着要去看呢!”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印象了,所以……”曹鹤阳皱眉,“你觉得二瓜是让我们去看双星伴月?”
“应该是。”朱云峰说,“他不是还说叫我们去什么观星台?”
“观星台……”曹鹤阳干脆把车停在路边,拿起手机开始查询,片刻后说:“三天后有流星雨。”
“啊?不是双星伴月吗?”朱云峰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儿?”
“也有双星伴月。”曹鹤阳说,“但是需要在特定的地方才能看到。港城不行。”
“哈?那在哪里?”朱云峰问。
曹鹤阳伸手指了指北面,说:“得去那边。”
三天后,岭南山区,曹鹤阳裹着冲锋衣核对星图。朱云峰看着锅里煮的咕嘟咕嘟冒泡的菌菇鱼汤小声抱怨道:“要说你徒弟就是不干脆。说都说了,可时间地点还要我们自己找,这几天在山里转悠,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也不知道地方对不对。”
曹鹤阳说:“泄露天机折寿的。二瓜已经说了很多了。”他一边说,一边把星图收起来,说:“应该就是这里了。”说着,他用指星笔指着一颗星星给朱云峰看,又补充道:“等流星雨出现,这颗星星就会暗下去,旁边两颗就会变得很亮,就是双星伴月了。”
朱云峰点了点头,舀了一碗鱼汤递给曹鹤阳,说:“其实无论等下成不成,我都很开心。”
“嗯?”曹鹤阳接过鱼汤,“刚刚是谁还在说二瓜不好啊!”
“嗨!他是你徒弟,我还不能说两句了?”朱云峰笑,随后正色道,“其实……你生完哼哼和麦麦,我就想着有时间咱俩带孩子到山里露营。等孩子们都睡了,我们就这样坐着,喝着热汤,再弄点小酒小菜,我再来根雪茄,咱俩天南海北随便聊。不聊也行,就这么安安静静坐着,想想都觉得是神仙过的日子。”
曹鹤阳笑了,声音也温柔了起来,半真半假地抱怨道:“是啊……谁知道饼干和小糖果就这么接二连三的来了,到现在……”
“再熬一阵子就好了。”朱云峰说,“糖果马上三岁,上幼儿园就好了。”
“嗯!”曹鹤阳点头,突然想到什么,欲言又止,但到底还是没说话。
朱云峰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举起右手说:“我发誓,如果……”
“什么事情,还发誓。”曹鹤阳瞪他一眼,“再说那两次也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嘿嘿嘿!”朱云峰笑,“不行还是我去结扎吧!这样就可以不用戴……”
“你闭嘴啦!”曹鹤阳突然大羞,“这种事情为什么要拿出来说!”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
子夜时分,曹鹤阳已经困得靠在朱云峰肩膀上打起了瞌睡,却突然被摇醒。
“阿四!看!来了!”
曹鹤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随后眼睛骤然瞪大。
天际突然炸开翡翠色的光瀑,成千上万流星正向北坠落,每一颗都拖着长长的尾焰,在夜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那些光芒并非转瞬即逝,而是像被施了魔法般,在空中缓缓流淌,编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
流星雨愈发密集,翡翠色的光芒几乎将整片天空染成碧玉。那些光芒不再只是单纯的光线,而是化作细密的丝线,将两人缠绕其中。朱云峰感觉身体变得轻盈,仿佛被无数双温柔的手托起。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灵魂已经脱离身体,而怀中的曹鹤阳也同他一样,灵魂漂浮起来,发丝在绿光中轻轻舞动。
他们越飞越高,越飞越高,那两颗在月亮边的星星也骤然间亮起,将光芒洒在他们身上。突然,一阵强烈的失重感袭来。朱云峰下意识抱紧曹鹤阳,感觉自己在急速下坠。耳边呼啸的风声中,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爸爸!爸爸!”
睁开眼睛,朱云峰发现曹鹤阳在自己怀中,卧室不大,有些杂乱,却很温馨。最重要的是,大儿子哼哼正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
“怎么啦?”朱云峰问。
“你俩再不起床!我和麦麦就要迟到啦!”哼哼义正辞严。
好吧!虽然能够顺利回来很高兴,但是……早起依然伤不起啊!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