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栖山
王有才听曹鹤阳说要看林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堆起更浓的笑容,说:“这个……林瓷是不世出的珍品,那可是传说中的东西,可遇不可求啊!鄙人这几件,虽有小疵,但也是难得的精品了……”他顾左右而言他,试图岔开话题。
就在此时,朱云峰敏锐地捕捉到厅外传来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他猛地站起身,一把将曹鹤阳拉到自己身后,厉声喝道:“王员外!你这待客之道,未免太过‘热情’了吧!”
话音未落,只听“嗖嗖”几声破空之响,数点寒芒从厅外两侧的窗户疾射而入!目标直指朱云峰一行三人。
“小心!”朱云峰反应快如闪电,一脚踢翻身前的紫檀木茶几,又伸手轻推了曹鹤阳一下,示意他躲起来。沉重的茶几翻滚着挡开大部分暗器,发出“咄咄咄”的闷响!一直侍立在他二人身后的张九龄腰间长刀已然出鞘半寸,寒光乍现!
曹鹤阳在朱云峰身后,动作同样不慢。他借着朱云峰推他的力道猛地向侧面一滚,躲到刚刚坐着的太师椅后面。叮当两声,两枚飞镖深深钉入他刚才坐着的太师椅背上!曹鹤阳缩在太师椅后,一动不动,他知道自己此刻只要不添乱就是帮忙。
厅内乱作一团。王有才吓得抱头鼠窜,躲到了柱子后面。而原本站立一旁的管家和几个仆役,此刻却目露凶光,纷纷亮出兵刃扑了上来,厅外也涌入数名手持利刃的黑衣人。
“哼!果然有诈!”朱云峰冷哼一声,长刀出鞘,刀光如匹练般横扫,瞬间逼退两名扑上来的敌人。张九龄则在他侧面,刀势刚猛凌厉,带着一丝果决的杀伐之气。
曹鹤阳躲在太师椅后,但他并没有瑟瑟发抖,而是迅速观察厅内环境,时不时抓起手边的茶壶、烛台等物,看准时机狠狠砸向敌人的侧翼!
“窗边!窗边!”曹鹤阳大声疾呼。
朱云峰会意,一刀逼开正面之敌,猛地转身,刀锋直取试图从侧面偷袭曹鹤阳的一个黑衣人。那人没料到朱云峰回援如此之快,仓促格挡,被朱云峰势大力沉的一刀震得虎口崩裂,兵器脱手。
不过敌人数量不少,且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朱云峰和张九龄虽然武功高强,但既要护住曹鹤阳,又要应对数名好手的围攻,也渐感压力。更麻烦的是,厅外似乎还有弓弩手在伺机而动!
“走!”朱云峰当机立断,一刀荡开面前两把钢刀,抓住曹鹤阳的手臂,猛地撞向侧面一扇雕花木窗!哗啦一声巨响,木屑纷飞!两人破窗而出,张九龄跟着跳出来,三人落在天井之中。
天井里的埋伏者立刻围了上来。刀光剑影,瞬间将三人淹没。
“跟紧我!”朱云峰将曹鹤阳护在身后,手中长刀舞得密不透风,每一次挥砍都带着雷霆之势,硬生生在包围圈中杀开一条血路!他的肩头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染红的上好的锦袍,他却恍若未觉。
曹鹤阳紧贴着他,呼吸急促,但眼神异常冷静,毫不慌乱。张九龄看准一个敌人被朱云峰刀风逼退的空档,手猛地一甩!一点寒芒激射而出。那人猝不及防,捂着眼睛惨嚎起来,顿时打乱了对方的阵脚。
“这边!”曹鹤阳低喝,指向来时那扇不起眼的黑漆小门。朱云峰会意,刀势一展,逼开追兵,一行人朝着小门方向猛冲!
守在小门旁的两个黑衣人举刀拦截,朱云峰眼中寒光一闪,刀势陡然变得诡异飘忽,如同鬼魅般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切入!嗤嗤两声轻响,那两人捂着喉咙,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
朱云峰一脚踹开小门,拉着曹鹤阳闪身而出,张九龄紧随其后,三人迅速消失在清溪巷幽深的夜色里。身后,王宅内传来气急败坏的呼喝声和杂乱的脚步声,追兵显然没料到他们突围如此之快,失了先机。
朱云峰一行三人在黑暗的小巷中疾奔,直到确认甩掉了尾巴,才在一处废弃的宅院墙根下停下,大口喘息。
“你受伤了!”曹鹤阳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朱云峰肩头渗出的血迹,眉头紧锁,立刻撕下自己内袍干净的里衬,要为他包扎。
“皮外伤,不碍事。”朱云峰按住他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倒是你,没伤着吧?”
“我没事。”曹鹤阳摇摇头,手下动作不停,熟练地为他清理伤口,张九龄适时递上敷上随身携带的金疮药,随后就一闪身到不远处警戒去了。
曹鹤阳用布条将朱云峰的伤口紧紧包扎好。动作间,属于坤泽的清雅兰香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萦绕在两人鼻尖。
“阿四!”朱云峰想说话,却被曹鹤阳一个眼神制止。
“你闭嘴!”曹鹤阳抬眼,眼眶有点红。
“我没事的。”朱云峰说,“这点小伤,明天就好了。”
曹鹤阳深吸一口气,手上动作加快,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林瓷……”包扎完毕,曹鹤阳也整理好了情绪,他抬头看向朱云峰,眼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看来我们找对方向了。这伙人反应如此激烈,此地无银三百两!那王员外,还有他背后的人,绝对和瓷瓶脱不了干系,甚至……很可能就是永王在旧都的爪牙!”
朱云峰感受着肩头传来的痛楚和曹鹤阳指尖的微凉,眼神锐利如刀:“哼,正好!他们自己跳出来,省得我们大海捞针!这旧都的水,果然够浑!阿四,接下来怎么办?我们是继续查林瓷,还是……”
曹鹤阳起身,望向王宅方向那一片混乱的灯火,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林瓷是源头,必须查,但未必要查瓷。”
“嗯?”
“今晚这一闹,我们算是彻底暴露了。王宅这条线暂时不能碰,对方必有防备。瓷器最好也不要动,他们在旧都的眼线比我想象得多。”曹鹤阳说,“不过……他们越是紧张,破绽反而可能越多。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客栈!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城,去栖山!”
三人回到客栈,在天亮前小憩了片刻。天色微明,城门初开,他们便已收拾妥当。朱云峰和曹鹤阳依旧做商人打扮,张九龄扮作随行的伙计,负着一个不起眼的包裹,里面装着干粮、清水和一些应急之物。他们未再雇佣车马,而是步行出城,混在赶早市的乡民之中,悄然离开了旧都。
栖山位于旧都西南方向约三十里,山势不高,却因林木葱郁加之溪流纵横而显得颇为幽深。越靠近栖山,道路越是崎岖难行。官道早已断绝,只剩下樵夫和采药人踩出的羊肠小道。
一路行来,朱云峰走在最前,目光如刀,不停扫视着前方的密林和两侧的山坡,手始终虚按在腰间藏着的短刀柄上。曹鹤阳居中,朱云峰不时停下搀他一把。张九龄断后,同样耳听六路,眼观八方,随时准备应对来自后方的袭击。
“阿四!”朱云峰压低声音,“根据我们之前看过的舆图,照理窑口应在栖山北麓,靠近一条溪涧的地方。”
“嗯!”曹鹤阳应了一声,“当时我说那里水源充足,便于取水和泥,如今看来,也便于运输。否则瓷器走这山路出山,可太难了。”说完他又提醒道,“我们还是要小心些。如果这窑口真的跟如今的林记有关,那王有才背后的那些人,说不定在这里也有眼线。”
“不至于吧!”朱云峰皱眉,“他们应该不知道我们查到了这里。”
曹鹤阳没有说什么,只是再三叮嘱二人小心。
在进入栖山范围后不久,朱云峰果然隐隐感觉到几道窥探的视线,如同跗骨之疽,时隐时现地缀在他们身后远处的林间。他不动声色地打了个手势。曹鹤阳和张九龄立刻会意,三人并未加快脚步,反而装作对山中景致好奇的客商,时而停下“欣赏”风景,时而指着某处“讨论”山货,实则利用地形和林木的掩护,巧妙地变换了几次行进路线,渐渐甩掉了那些烦人的尾巴。
“看来只是外围的哨探,并非精锐。”张九龄低声道,抹了把额头的汗。
“不可大意。”朱云峰沉声道,“我原来还觉得阿四有些危言耸听了,如今看来,林瓷背后之人的势力,远比我以为的还要大。”
曹鹤阳点了点头,说:“越是靠近窑口,越要小心。”
又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一条清澈的溪涧潺潺流过,溪畔地势相对平坦。然而,映入眼帘的并非想象中被山洪肆虐后的狼藉废墟,而是一片……异常“干净”的废弃之地。
几处依山而建的土窑轮廓清晰可见,窑门大多坍塌,露出黑洞洞的内部。窑场周围散落着一些破碎的陶制匣钵和垫饼,但数量并不多。几排原本应是工棚的简陋屋舍只剩下焦黑的木桩和残垣断壁,显然是被大火焚烧过。空地上,除了丛生的杂草和一些低矮的灌木,几乎看不到什么杂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