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四/AU】SIB事件簿(03)

03 报告
  失重感毫无预兆,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和铁索疯狂摩擦导轨的尖啸声瞬间填满了狭小的空间,震耳欲聋。惨白的灯光疯狂闪烁,如同垂死的挣扎。
  “操!!!”朱云峰只来得及爆出一声惊怒的咒骂,巨大的惯性将他狠狠掼向轿厢顶部,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铁皮,剧痛传来,眼前金星乱冒。
  曹鹤阳的身体同样被抛起,昂贵的眼镜瞬间甩飞出去,砸在对面的铁壁上发出碎裂的轻响。他闷哼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眼看就要狠狠砸向地面,但不知怎么身体又诡异地停住,随后稳稳落下。他手速飞快,将电梯所有楼层的按钮都快速按了一遍,随后只听“吱嘎”一声,电梯像是被踩下刹车的高速列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停了下来。
  轿厢内,惨白的灯光不再闪烁,恒定地投下冰冷的光线,照亮空气中还未沉降的细小灰尘。朱云峰大口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他扶着冰凉的铁壁,勉强站稳,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楼层指示灯,一个猩红的数字亮着——“4”。
  又是四楼!
  朱云峰觉得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刚刚平复下去的汗毛再次根根倒竖。这个数字,连同刚刚那股阴风和符纸的冰冷触感,像毒蛇般缠绕上来。他猛地看向电梯门,锈迹斑斑的拉闸紧闭着,门外是死一样的寂静。
  曹鹤阳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身体,除了头发微乱和鼻梁上没了眼镜,看上去竟出奇地镇定。他抬手活动了一下肩颈,动作依旧带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从容。他甚至没有看朱云峰一眼,只是伸出食指,平静地按下了标示着“G”的按钮。
  “嘎吱……嘎吱……”铁索再次发出呻吟,但这次是平稳地下行。电梯缓慢沉重,却不再失控地下降,最终稳稳停在一楼。
  拉闸门哐啷啷滑开,外面是同样破旧却充满人间烟火气的一楼大堂。光线从敞开的铁闸门透进来,驱散了轿厢里令人胆寒的惨白。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朱云峰脚步还有些虚浮,后背的钝痛提醒着刚才的惊魂。曹鹤阳则径直走向门口,步伐稳健。
  “太晚了,”曹鹤阳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堂响起,没什么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现在哪怕去顶楼也看不出什么,不如白天再说吧!”他甚至没有回头,也没有征询朱云峰意见的意思,说完便推开沉重的铁闸门,身影融入了深水埗昏黄潮湿的夜色里。

  朱云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狠狠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把肺里的惊悸和那股莫名的憋闷都吐出去。他走到街边,掏出烟盒,手指因为后怕和用力过猛还有些微抖。点烟时,打火机咔嗒了几次才燃起。
  就在这时,街对面传来汽车引擎低沉的启动声。朱云峰循声望去,只见一辆漆面在路灯下泛着昂贵暗光的黑色轿车滑出停车位。车头那个标志性的双肾型进气格栅和引擎盖上矗立的蓝白螺旋桨标志,在深水埗杂乱破败的街景中显得格外扎眼。
  宝马E38。
  朱云峰叼着烟,眯起眼睛,看着那辆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豪华轿车平稳地汇入稀疏的车流,消失在街角。
  “操!”他低声啐了一口,烟雾从齿缝间逸出,“大学教授……这么有钱咩?”
  阳光艰难地挤过堆叠如山的档案袋缝隙,在港岛西区警署大楼SIB办公室那满是灰尘的空气中投下几道光柱。朱云峰推开那扇沉重的门,带着一身室外的微凉气息和一丝宿夜未消的疲惫走了进来,随后脚步就顿住了。
  那张唯一的旧办公桌旁,多了一把椅子。曹鹤阳就坐在那里。他身上依旧穿着笔挺的三件套深灰色西装,外面是剪裁考究的深色呢大衣,搭在椅背上。鼻梁上换了一副新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他手里正翻看着一份文件,听到开门声,头也没抬,只是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那块同样价值不菲的腕表。
  “九点十五分,”曹鹤阳的声音平铺直叙,听不出情绪,“朱Sir,你迟到了十五分钟。”
  朱云峰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他直接无视了这句话,像是根本没听见,也没看曹鹤阳一眼,径直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他脱下夹克,随手扔在椅背上,动作间牵动了后背昨夜撞伤的肌肉,让他忍不住咧了咧嘴。随后他拉开抽屉,拿出那包线香,抽出一根,用火柴点燃。
  双手持香,对着桌角那尊沉默的关公像,再次郑重地拜了三拜。香烟袅袅升起,在布满灰尘的光柱中缭绕。他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插好香,这才转过身,拉开椅子坐下,目光终于落到曹鹤阳身上。
  “曹教授,这么早?有咩指教?”语气硬邦邦的,带着点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曹鹤阳合上手中的文件,那是一份装订好的化验报告。他抬起头,透过镜片看向朱云峰,眼神锐利。“前两天我送去化验的糖,报告出了。”说完将报告轻轻放在朱云峰面前堆满杂物的桌面上。
  朱云峰皱眉,拿起那份报告,封面印着港城大学法医毒理鉴定中心的标志。
  “糖?咩糖?”他一脸莫名其妙,快速翻动着报告页。
  “那份唐楼的档案里面提到,有个住在那里的小朋友,发高烧说胡话,眼神呆滞。”曹鹤阳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课堂上陈述案例,“我前日去探访过那家人。那个小朋友枕头底,有几粒包装普通的水果糖。他说是不认识的哥哥送给他的。我觉得可疑,就拿了去验。”
  朱云峰翻页的手指猛地顿住。报告内页,清晰的化学结构式和定性分析结果映入眼帘。结论栏一行加粗的黑体字:检出微量麦角酸二乙酰胺(LSD)及其类似物。
  致幻剂!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从脚底冲上头顶。朱云峰猛地抬起头,眼中喷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攥着报告的手指几乎要将纸张捏破。
  “扑街!”他低吼出声,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连小朋友都不放过!畜生!”
  “人心,”曹鹤阳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动作从容地穿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向来比鬼可怕。”他整理了一下领口,目光掠过朱云峰怒不可遏的脸,又扫了一眼那尊在香烟缭绕中沉默的关公像,“报告给你。怎么做,是你们警方的事。”说完,拎起他那标志性的小皮箱,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喂!”朱云峰腾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盯着曹鹤阳的背影,眉头紧锁,“那昨晚那台电梯你要怎么解释?还有一个阿婆说见到红衣女鬼……那件事又怎么说?”
  曹鹤阳在门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了侧脸,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窗外的光线,看不清眼神。
  “我会继续查的。”他的声音传过来,依旧没什么波澜,“无论如何……”他顿了顿,语气里似乎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总好过你拜关二爷。”
  朱云峰像被针扎了一下,猛地愣住。那句“总好过你拜关二爷”像根细小的刺,精准地扎在他最敏感的地方。他看着曹鹤阳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走廊的阴影里,办公室重新陷入沉寂,只剩下香炉里那炷香还在无声地燃烧。
  “……你不懂。”他对着空荡荡的门口,低声说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朱云峰重新坐下,目光落在桌面上那份刺眼的化验报告上。怒火再次升腾,与此同时属于警察的直觉也开始清晰起来。凶手目标明确——对孩童下手。这绝非简单的“闹鬼”滋扰。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思绪,开始翻找堆在办公桌角落里那堆关于福昌唐楼的旧档案和剪报资料。泛黄的纸张散发着霉味,上面记录着这片区域过往的纠纷和零星案件。
  手指在一叠地产相关的旧剪报上快速翻动。宏利地产的名字反复出现,那是目前在这一区收购旧唐楼的地产公司。背景似乎很“干净”,收购记录也看不出明显违法。
  朱云峰耐着性子,一页一页地翻检着那些积满灰尘,有些纸张边缘都已经卷起的旧档案。
  忽然,他的手指停住了。
  在一份落款日期为1987年,关于深水埗某旧楼强拆纠纷的警方内部简报附件里,夹着一张模糊不清的黑白照片复印件。照片上是一个年轻人,被两个警察扭着胳膊,脸上带着桀骜不驯的神情。照片下方的文字说明很简短:“涉嫌教唆、殴打、恐吓他人,张志强,男,25岁,永昌置业副经理,负责收购,因证据不足释放。”
  张志强?永昌置业?
  朱云峰的目光死死盯在两个名字上。
  宏利地产现在负责收楼的“项目拓展部经理”也叫这个名字,是同一个人吗?
  还有永昌置业,名字有点熟,自己刚刚在哪里看到过来着?有了!
  朱云峰从档案中翻出宏利地产的简报,上面赫然写着:1990年收购永昌置业。
  所以……这个永昌置业是宏利地产的前身,而这个有前科的张志强,如今又在负责唐楼收购?
  朱云峰的眸光猛地一缩,恰在此时,办公室里仿佛摆设的电话机,突然响了起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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