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暗影
幽暗的后巷,堆满了废弃的竹筐和腐烂的垃圾,气味令人作呕。朱云峰如猎豹般疾冲而入,目光死死锁定前方那个仓皇逃窜的黑影!
那黑影对唐楼周围的地形似乎极为熟悉,七拐八绕,竟直奔大楼侧面一处极其隐蔽的消防逃生梯。他似乎非常着急,完全顾不上那逃生梯上锈迹斑斑,他手脚并用,拼命地向上攀爬。
“张志强!不许动!差人!”朱云峰一声暴喝,声震小巷。
那黑影浑身一僵,猛地回头。鸭舌帽下,果然是张志强那张因惊惶而扭曲的脸。他看到追来的只有朱云峰一人,眼中瞬间闪过一抹穷途末路的凶光,非但没停,反而加速向上爬。
朱云峰根本容不得他再逃,一个箭步冲上前,纵身一跃,精准地抓住了张志强即将缩上楼板的脚踝,猛地向下一拽。
“啊!”张志强惊叫一声,被硬生生从梯子上拖了下来,重重摔在潮湿肮脏的地面上。
他翻滚着爬起来,眼中已全是疯狂的赤红。眼看逃脱无望,他猛地从后腰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刀尖对准朱云峰,嘶声吼道:“滚开!不要拦着我!我要上去!我一定要上去!”
曹鹤阳追入后巷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张志强状若疯虎,手持利刃,朝着朱云峰猛扑过去,刀光在昏暗的巷子里划出一道刺眼的寒芒。
曹鹤阳瞳孔骤缩,几乎是不假思索,垂在身侧的右手迅速捏了一个法诀,这法诀极其复杂古朴,若非练习纯熟,绝对不可能在片刻间就做出来。只见他指尖微光流转,一股无形的力量似乎就要透指而出。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朱云峰却展现出了远超他平时那副鲁莽表象的精准预判。他仿佛早就料到张志强会狗急跳墙,在刀光袭来的瞬间,身体以一个极小幅度却妙到毫巅的侧滑步精准避开锋芒,同时左手如电探出,狠辣地扣住张志强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拗。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传来,张志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匕首当啷一声脱手落地。这一刻的朱云峰完完全全展现出了他作为前重案组精英的敏捷身手。
张志强的惨叫并没有影响朱云峰,他毫不留情,顺势一记凶猛的膝撞顶在张志强柔软的腹部,趁他痛得弯腰之际,抓住他的胳膊猛地一拧,将他整个人狠狠掼在冰冷的砖墙上。整套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不准动!差人!”朱云峰用膝盖顶着他的后腰,将他死死压在墙上,厉声喝道。
张志强被彻底制服,脸紧贴着粗糙冰冷的砖石,嘴里却还在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吼:“符……符……大师帮我画的符……我会赢……会一直赢下去……不会输……”
曹鹤阳缓缓松开了捏诀的手,指尖的微光悄然隐没。他走上前,眉头紧紧锁起,盯着被按在墙上的张志强。他眼神涣散狂乱,喃喃自语的样子仿佛是在说着什么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懂的呓语。可是刚刚那句“大师帮我画的符”却像根刺,扎进他心里。他张了张嘴,想问清楚是哪个大师,什么样的符,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某种不祥的预感让他选择了沉默,他不想在其他人面前去查问这些事,尤其不想在朱云峰面前。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只是顺从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想法。
没想到,朱云峰却仿佛能够听到他的心声,居然直接替他问了出来,他用力压着挣扎的张志强,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道:“符?咩符?你讲咩啊?是不是你在唐楼放炸药?一直以来是不是都是你搞鬼?讲!”
“符!大师画的符!”张志强仿佛被“符”这个字刺激到,他挣扎得更厉害,声音尖利,“有符我就能赢!能翻本!炸唐楼!把唐楼炸了他们没地方住就要搬!我可以收楼!收了楼宏利不会亏待我!我就有本钱了!哈哈!赢!赢!赢很多很多钱!”
“赢你老母!”朱云峰听得怒火中烧,尤其是听到他为了所谓的“翻本”竟不惜炸楼杀人,再也忍不住,腾出一只手在他后脑勺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那个是炸药!会死人的!痴线啊你!”
这一巴掌似乎触动了张志强某种癫狂的神经,他猛地停止挣扎,呆滞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更剧烈的动作,竟然开始用额头疯狂撞击坚硬的砖墙!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小巷里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
“顶你个肺!痴线啊!”朱云峰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的反应如此极端,赶紧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他,防止他自残,额角都冒出了汗。制服一个疯狂的壮汉,比对付十个持刀歹徒还累。
曹鹤阳皱着眉,眼眸深处一抹淡淡的金光一闪而逝,他在一旁静静看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了然,说:“放开他吧,他不是装的,他是真的疯了。”
“疯了?”朱云峰喘着粗气,依旧不敢放松,“疯了哪有本事搞这么多事情?疯了怎么会放炸药?还有那些装神弄鬼的事情,不都是他搞的咩?他哪里疯了?”
“疯狂有时比清醒更可怕。”曹鹤阳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转身走出小巷,去找唐楼前维持秩序的军装警员过来支援。张志强确实是疯了,没有人能骗过他这双眼睛,在这点上曹鹤阳还是很有一些自信的。只是……在这个时候发疯,到底……太巧了一点,要不要给朱云峰提个醒?想到这里,曹鹤阳又自嘲一笑,虽然看起来鲁莽,但朱云峰其实是个非常合格的差人,应该不需要自己提醒。
走到唐楼前,曹鹤阳将小巷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军装警员,他甚至冷静地提醒他们,疑犯虽然被控制,但情绪极度不稳定,有自残倾向,需要医疗协助一起押送。
支援的警员和医护人员很快赶到,给胡言乱语的张志强注射了镇静剂,这才将这个一直拼命挣扎的疯子彻底制服,铐上担架抬走。朱云峰犹自不信,一直在叮嘱随行押送的警员要小心,不要让他趁机逃脱了。
在混乱的搬运过程中,一张折叠起来的黄色符纸从张志强扭曲挣扎时扯开的上衣口袋里滑落,飘落在肮脏的地面上。
曹鹤阳目光一凝,正想上前捡起,朱云峰却快了一步。他弯腰拾起那张符纸,皱着眉头扫了一眼,顺手就递给了曹鹤阳:“喂,曹教授,你是专家,看下。这张符同阿生家里的那张是不是一样的?”
曹鹤阳接过符纸,指尖传来粗糙劣质的纸质触感。他展开,只看了一眼,便摇了摇头,说:“不一样。”
“不一样?”朱云峰凑过来,他动作太快,凑得太近,以至于曹鹤阳身体僵了一瞬,好在朱云峰并没有发现他的失态。朱云峰盯着那符纸上扭曲的红色图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地看了又看,皱眉道,“我看起来都差不多哦!反正都是鬼画符啦!”
“纸质完全不同。”曹鹤阳指着符纸,“阿生那张是特制的符纸,柔软坚韧,带细微麻点。这张,”他指尖搓了搓,“粗糙廉价,普通的印刷纸。更重要的是,”他指着上面的符文,“阿生那张是朱砂手绘,笔触有力,灵光内蕴。这张……是机器印刷的,油墨浮于表面,死板无灵。”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下某种决心,最终还是从自己的风衣内袋里,取出了另一张同样边缘磨损的黄色符纸,递给朱云峰。
“这张,”曹鹤阳的声音低沉下去,“是九龙城寨那天……我从那个混混身上拿到的。这两张反而是一样的。”
朱云峰接过两张符纸,并排放在掌心对比。果然,无论是纸张的质地、手感,还是上面符文的色泽、线条边缘都极其相似,甚至连右下角某个微小的墨点的位置都相同,哪怕不用专门鉴定,也能看出来应该出自同一台机器,是同一批印制的!
“真的哦!”朱云峰惊叹道,“仔细看就能看出来,这两张真的是一模一样的哦!”他指着符纸上的折痕说,“这个痕迹都一样!这是咩痕迹啊?”
“一些人会把符折起来,穿上红绳。”曹鹤阳说,“方便携带,也可以保平安。每个人叠符纸的手法都不一样。这个应该是叠符纸的折痕。”
“那就是说,张志强同九龙城寨那班混混也是认识的?”朱云峰问。
曹鹤阳耸耸肩,说:“我只是个教书的,不是差人。”
朱云峰闻言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射向曹鹤阳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微笑道:“曹教授……”他晃了晃手中那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廉价印刷符纸,“你好像……有好多好多事要同我解释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