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失约的医生
电话铃声在周二的午后响起，打断了朱云峰翻阅卷宗的节奏。他抓起听筒，那头传来曹鹤阳清晰平稳的声音。
“朱Sir，约好了。Dr.叶周五下午两点有空，我们约在中环的La Rôtisserie，一家法式餐厅。”
朱云峰愣了一下，下意识重复道：“法式餐厅？”他想象中与心理学专家的会面应该在诊所或者大学办公室，而非高级餐厅。
“是的。”曹鹤阳的语气理所当然，“Dr.叶说那家餐厅就在她诊所楼下，她过来比较方便，也节省时间，她下午还约了病人。我已经book了位置。”
朱云峰不禁感慨道：“专家就是专家，见面的地方都这么高级。”他不是没去过这种高档餐厅，只觉得自己同那种地方的氛围格格不入。
曹鹤阳在电话那头轻轻一笑，说：“只是地理位置便利而已。周五中午一点，我去西九龙警署接你。”
“接我？”朱云峰又是一愣，“不用这么麻烦吧，我可以自己过去……”
“中环停车不便利，而且高峰期过海隧道会很堵。”曹鹤阳解释道，语气不容拒绝，“我刚好上午在大学有课，顺路。”
这个理由朱云峰无法拒绝，他只好道谢道：“那……麻烦你了。”
挂上电话，朱云峰握着听筒发了一会儿呆。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情形自己活像是被富家公子约出去的姑娘，对方安排好一切，自己只需准时出现就好。他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摇头，自言自语道：“痴线，肯定是最近查案太累，胡思乱想。”
周五中午十二点五十分，朱云峰站在西九龙警署门口，看着一辆黑色宝马E38平稳地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露出曹鹤阳清俊的脸。
“准时。”曹鹤阳微微一笑，示意他上车。
朱云峰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车内冷气开得恰到好处，皮革座椅散发着淡淡的清洁剂味道。他不是第一次坐曹鹤阳这辆车，但这一次总觉得和之前有些不同。
“你这车真不错。”朱云峰系好安全带，由衷赞叹。
曹鹤阳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轻轻应了一句：“代步工具而已。”说完曹鹤阳轻打方向盘，车子汇入车流，“从这儿到中环，不塞车的话大概二十分钟。”
果然如曹鹤阳所料，不到一点半，他们已经停在了中环一栋高档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电梯直上一楼，La Rôtisserie餐厅的招牌优雅地悬挂在入口处。
推开沉重的木门，凉爽的空气夹杂着咖啡和烤面包的香气扑面而来。餐厅内部装饰典雅，深色木质墙面配着黄铜装饰，白色桌布上摆放着闪亮的银制餐具。穿着黑色马甲的服务生彬彬有礼地引领他们到靠窗的位置。
朱云峰有些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领带，他今天没穿平时的那身夹克，而是换了一身西装，但在这个环境里仍感觉浑身都不对劲。他瞥了一眼曹鹤阳，后者却神态自若，显然经常出入这种场所。
服务生递上菜单，居然都是法文，他一个字都看不懂。朱云峰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内心腹诽高级餐厅果然喜欢装腔作势。
曹鹤阳点了杯咖啡，侍者记下后将身体转向朱云峰。曹鹤阳见朱云峰脸色微僵，立刻意识到他应该不认识法文看不懂菜单，正想开口，只听朱云峰微微一笑，自信对侍者道：“同他一样。”
曹鹤阳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然后对朱云峰说：“这家的咖啡很不错，用的都是现磨的阿拉伯豆。”
朱云峰点点头，不置可否。
等侍者离开，曹鹤阳压低了声音对朱云峰道：“等下记得多加糖。”
“嗯？”朱云峰不明所以。
“阿拉伯豆磨出来的咖啡偏酸。不好喝。”曹鹤阳轻声抱怨。
“那你……”朱云峰本想问“那你为什么还点”，可话没说出口，他环视四周，见到餐厅里那些衣着考究的客人，再看看窗外中环繁华的街道，突然就明白了曹鹤阳的意思。这里的咖啡不好喝，可在这间餐厅里，除了咖啡好像又没办法点别的了。
“下次我带你去湾仔饮奶茶。”朱云峰说，眼里满是笑意。他突然间觉得这间餐厅也没这么让人不舒服了。
等待咖啡的时候，曹鹤阳同朱云峰聊起了叶佩雯医生。
“Dr.叶虽然年轻，但在创伤后应激障碍治疗方面很有建树。去年她帮助一位经历银行劫案的人质克服了严重的恐慌症，还曾在国际期刊上发表过相关论文。”
朱云峰认真听着，不时提问。曹鹤阳又讲了几个叶医生成功治疗的案例，包括一位因工业意外失去手臂后陷入抑郁的工人，以及一位经历车祸后不敢再开车的女士。
“听起来她真的很专业。”朱云峰感慨道，“要不是认识你，我根本不可能约到这种级别的专家。”
曹鹤阳微微一笑，说：“学术圈不大，互相介绍本来就是常事。何况她的师兄是我的同事。而且……”他顿了顿，“叶医生对异常心理状态特别感兴趣，尤其是那些看似超自然现象背后的心理机制。我同她介绍了SIB，还大概讲了讲上次唐楼的事，她也很感兴趣。”
咖啡这时送上来了，装在精致的白瓷杯里，旁边配着一小块巧克力。朱云峰小心地抿了一口，苦涩中带着醇香，确实与他平时喝的即溶咖啡不同，不过就如同曹鹤阳说的，咖啡偏酸，他决定听从曹鹤阳的建议，比平时更多加了两块方糖。
两人边喝咖啡边聊，时间不知不觉流逝。朱云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两点十分了。他微微皱眉，但没说什么。
又过了五分钟，曹鹤阳也看了看表，语气中露出一丝疑惑，说：“奇怪，Dr.叶通常很守时。”
“会不会路上耽搁了？”朱云峰猜测道，但说完就知道自己说的不对。
果然曹鹤阳摇头道：“她的诊所就在这栋楼的十二楼，按理说不会迟到。”
两点二十分，叶医生仍然没有出现。朱云峰开始有些不耐烦，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曹鹤阳的表情也逐渐严肃起来，说：“这不像是Dr.叶的风格。我跟她接触虽然不多，可据我所知，她从来不会迟到这么久还不通知对方。”
“会不会她临时有事，但不知道你的号码？”朱云峰问道。
“不会。”曹鹤阳肯定地说，“她知道我的号码，而且就算不知道，也可以打电话到餐厅来留口信。”他招手叫来服务生，询问是否有人来电找他，得到否定的答案。
朱云峰忍不住嘀咕道：“那你们关系还挺好的嘛。”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话听起来莫名酸溜溜的。
曹鹤阳瞥了他一眼，没接这话，而是继续说：“即使她不知道我的号码，也应该会通知餐厅。可现在……这种情况实在是不太对劲了。”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可能出事了！”
曹鹤阳迅速起身，扔下几张钞票在桌上对朱云峰说：“我们去楼上看看。”
朱云峰跟着他快步走出餐厅，奔向电梯。按下十二楼的按钮后，朱云峰问道：“你怎么这么确定她出事了？也许她只是忘了预约？”
曹鹤阳摇头，表情凝重道：“Dr.叶极其注重职业操守，从不爽约。而且……”他顿了顿，“中午出门接你之前，我还同她通过电话，确认了一下时间和地点。如果她真的临时有事，那时候就应该同我讲的。”
电梯到达十二楼，门一开就看到一条铺着厚地毯的走廊。1206室的门牌上写着“叶佩雯医生临床心理诊所”。门紧闭着，旁边的预约灯是暗的。
朱云峰上前敲门：“Dr.叶？Dr.叶？叶佩雯医生，在吗？”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他加重力道又敲了几次，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但里面依然寂静无声。
曹鹤阳皱眉道：“这个时间诊所应该开着，哪怕Dr.叶有事出去，她的助理通常会在的。”
朱云峰蹲下身，从门缝往里看，突然脸色一变，对曹鹤阳说：“我看到有人倒在地上！”
他立即站起身，对曹鹤阳说：“退后点！”然后猛地用肩膀撞向门板。厚重的木门震动了一下，但没开。朱云峰后退几步，再次发力撞击，这次门锁发出断裂的声音，门猛地向内弹开。
门内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冷气。接待区看起来正常，但通往内部诊疗室的门口，一个女性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曹鹤阳立刻蹲下将人翻过来检查，同时从他从不离身的小皮箱里掏出大哥大，对朱云峰说：“是Dr.叶，还有呼吸，应该是晕过去了。我call白车！”
朱云峰谨慎地绕过倒地的人，推开虚掩的治疗室门，里面的景象让他瞬间僵住。
朱云峰迅速退回接待区，对正在通话的曹鹤阳沉声道：“除了白车，还要call 999！这里死人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