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晚餐
医院外的阳光有些刺眼，曹鹤阳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连续几个小时与叶佩雯的心理博弈，看似游刃有余，实则耗费了大量心力。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试图驱散脑中的疲惫感。
“我去取车，送你一程？”曹鹤阳转头问身边的朱云峰，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
朱云峰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仔细打量着曹鹤阳。在阳光下，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底不易察觉的倦意，以及微微绷紧的嘴角——这些细微的表情变化，其他人或许不会注意，但朱云峰却敏锐地捕捉到了。
“不如这样，”朱云峰突然说，“我把你送回家吧！你看上去很累的样子。”
曹鹤阳愣了一下。他原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想到被朱云峰看出来了。这种被细心关注的感觉既陌生又温暖，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见曹鹤阳没有说话，朱云峰以为他不愿意，连忙说：“你等一下！”说完就小跑着朝医院门口的自动贩卖机方向去了。
不一会儿，朱云峰拿着一罐热咖啡回来，微微喘着气道：“哪怕你不让我送你回去，至少把咖啡喝了提提神，不然你就这么开车回去我有点不放心。”说完将咖啡递给曹鹤阳。
曹鹤阳深深看了朱云峰一眼，接过温暖的咖啡罐。铝罐的热度透过掌心传来，莫名驱散了一些疲惫。他轻声道：“谢谢。”
朱云峰心里有些遗憾不能跟曹鹤阳再多待一会儿，但又不好意思强求，毕竟人家已经婉拒了，再强求就有些不识好歹了。他尽量掩饰自己的失落，冲曹鹤阳微微颔首，说：“那……我走先，你小心开车。”
他转身欲走，却被曹鹤阳叫住：“朱Sir，你刚刚不是讲要送我的吗？怎么又要走？堂堂SIB督查，讲话这么随便的咩？”
朱云峰立刻转身，眼睛亮了起来，说道：“不走不走！我送 你！”那语气急切得几乎有些孩子气，让曹鹤阳忍不住微微一笑。
曹鹤阳将车钥匙扔给朱云峰，说：“那你开车吧，今日确实有点累。”
坐进驾驶座，朱云峰调整着座椅和后视镜，闻到车内淡淡的皮革香和曹鹤阳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书卷气，心情莫名地好起来。
“去哪里？回九肚山还是中大？或者是其他的地方？”朱云峰系好安全带，转头问道。
曹鹤阳靠在副驾驶座上，半闭着眼睛，声音有些慵懒地说：“想回家，但家里没什么东西吃。我不想饿肚子，你有没有什么推荐？”
朱云峰几乎不假思索地接话道：“那简单，我给你做就是了。”
曹鹤阳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朱云峰，仿佛在看什么怪物：“你？你会做饭？”
“你别看我这样，”朱云峰有些得意地发动车子，“我做饭很好吃的！我自己住，总不能天天在外面吃吧！”
曹鹤阳仍然一脸怀疑，但疲惫让他不再争辩，只是点点头，说：“那……我们就去超市买点食材吧。”
两人来到附近一家高档超市。朱云峰推着购物车，熟练地挑选着食材，一边选还不忘点评：“这虾不行，冰太厚了……这条鱼眼睛都不亮了，不新鲜……下次还是得去菜市场，这里的海鲜都不行。”
曹鹤阳跟在他身后，闻言轻笑道：“这家已经算不错了，九肚山那边可没什么菜市场。”
朱云峰这才想起曹鹤阳住在豪宅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也是哦……那以后我去菜市场买好了带过来。”
话说出口，两人都愣了一下。朱云峰赶紧转移话题，拿起一包豆豉说：“这个牌子不错，做豆豉排骨最好了。”
结账时，朱云峰抢着付了钱，理由是“厨师有权选择食材”。曹鹤阳无奈地笑了笑，没有与他争辩。
回到曹鹤阳位于九肚山的家，朱云峰几乎是推着让他去冲凉休息。
“你去洗个澡放松一下，饭菜好了我叫你。”朱云峰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曹鹤阳确实觉得有些累，便依言去了浴室。温热的水流冲走了一天的疲惫，当他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整个家里已经弥漫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走到厨房门口，曹鹤阳惊讶地发现朱云峰系着围裙——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正熟练地翻动着炒锅。料理台上已经摆好了几道菜：豆豉排骨色泽诱人，清蒸鱼身上铺着葱丝姜丝，炒通菜翠绿欲滴，灶上还炖着一锅汤，散发出虾米和瑶柱的鲜香。
“刚好，吃饭了！”朱云峰回头看到他，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来尝尝朱大厨的手艺！”
两人在餐桌前坐下。曹鹤阳尝了一口豆豉排骨，肉质鲜嫩，豆豉的咸香恰到好处；清蒸鱼火候精准，鱼肉嫩滑；就连简单的炒通菜也清脆可口；那碗虾米瑶柱冬瓜汤更是鲜美无比。
“真的很好吃！”曹鹤阳由衷赞叹，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朱云峰高兴得像得了奖的孩子，说：“对吧！我就说我很会做饭！可惜今日时间不够，来不及煲汤！我同你讲，我煲的汤很靓的。”
“是吗？”曹鹤阳微笑，“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试试。”
“有机会！一定有机会！”朱云峰说，“如果你喜欢，我以后可以一直给你做饭。”
话一出口，气氛突然安静下来。朱云峰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了，哪怕是再好的朋友，也没有一个人一直做饭给另外一个人吃的道理。这几乎像是在暗示某种更长久的关系。可是他俩之间压根还没有到那一步，他有些慌乱地看向曹鹤阳。既怕他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也怕他没听懂自己的意思，一时间无比纠结。
好在一贯客套有礼的曹鹤阳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有回应，低头继续吃饭。
朱云峰暗自松了口气，赶紧转移话题。
“其实……我当初找你帮忙找心理学方面的专家，”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是为了张志强，但不只是为了张志强那单CASE。”
曹鹤阳抬头，眼中带着询问。
“唐楼那单CASE里张志强使用的炸药成分，”朱云峰深吸一口气，“和我两年前出事时那批炸药成分完全一样。所以我希望通过张志强这条线，追查当年的真相。”
曹鹤阳闻言立即放下筷子，认真听着。
“不过张志强已经疯了，被关进小榄，所以我才会想找心理专家。”朱云峰继续道，“一方面是希望专家评估一下他的状况，看看会不会是装的；另一方面也想看看专家有没有办法与他沟通，问出点线索来。”
曹鹤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我之前其实有猜你想找心理学专家是为了张志强，所以跟Dr.叶联系的时候稍微提过这单CASE。”见朱云峰投来探寻的目光，他又补充道，“你放心，我没讲太多。”
“我不是这个意思。”朱云峰说，“我是好奇，Dr.叶怎么说的？”
曹鹤阳说：“Dr.叶讲张志强的疯不像病理性的，更像是被人用极高明的手法深度催眠并下了‘心锚’。”
“心锚？”朱云峰皱眉。
“一种催眠技巧，通过特定关键词或场景触发预设的精神状态。”曹鹤阳解释道，“Dr.叶说这种手法非常专业，虽然是心理学的范畴，但整个港城执业的医生里，据她所知没什么人能做到那种程度。”顿了顿，曹鹤阳继续道，“她讲，比起心理暗示和催眠，这种手法更像是某种传承有序的‘秘术’。”
“秘术？”朱云峰皱眉，陷入沉思。
窗外，港城的夜景璀璨如星，而朱云峰却觉得自己面前的谜团却似乎越来越深。
晚餐后，朱云峰坚持洗完碗才离开。临走时，他看着曹鹤阳，语气认真：“今日，多谢。”
曹鹤阳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他指的是今天攻破叶佩雯的心理防线让她认罪。
“我是SIB的顾问嘛！都是应该做的，不用谢。”
“不单是CASE的事情。”朱云峰说，他想谢谢曹鹤阳允许他过来做饭。在朱云峰看来，这种对于私人空间进入的允许，需要莫大的信任。
曹鹤阳眨了眨眼，没有再问什么，只轻轻点头，叮嘱道：“等下路上小心。”
门关上后，曹鹤阳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朱云峰的身影融入夜色，心中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他想起那罐温暖的咖啡，想起那顿家常却美味的晚餐，想起朱云峰说“一直给你做饭”时那双真诚的眼睛。
多年筑起的心防，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被这个看似粗线条却意外细心的人撬开了一道裂缝。
离开曹鹤阳家的朱云峰，抬头望了一眼那扇亮着温暖灯光的窗户，心中既有案件取得突破的欣慰，也有对未来的期待——无论是案情的进展，还是与那个特别的人之间刚刚萌芽的情感。
无论如何，曹鹤阳并没有明确拒绝自己。朱云峰想，他那么聪明，应该懂我的意思的吧！
夜风拂过，带来周围草木的清新味道。在这个不眠的港城之夜，朱云峰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模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