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毒素现身
大哥大的铃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朱云峰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对曹鹤阳道：“是法证那边的。”说完他立刻按下了接听键，并下意识地打开了免提，让一旁的曹鹤阳也能听到。
“朱Sir，冇打扰你休息吧？”电话那头是法证部负责此案的高级化验师陈博士，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兴奋，“何永昌尸检的毒理检测，有最终结果了！”
朱云峰和曹鹤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与期待。
“讲！”朱云峰言简意赅。
“我们对死者的血液、胃内容物、肝脏以及心肌组织样本，进行了一系列精密检测，包括气相色谱-质谱联用（GC-MS）和高效液相色谱（HPLC），”陈博士报出一连串专业术语，“经过反复比对同排除，终于在其中发现了一种属于‘卡西酮’衍生物的微量化合物残留。”
“卡西酮？”朱云峰眉头紧锁，这个名字对他而言完全陌生，“咩啊？”
陈博士解释道：“这是一种天然存在于非洲卡塔叶（Khat）中的兴奋剂成分，经过化学修饰后，其衍生物具有更强的心血管兴奋作用。这种物质，毒性剧烈但所需剂量极微，进入人体后能够显著提高心率、血压，诱发严重的心律失常，甚至心源性猝死。而且，它的另一个特点是在体内代谢同降解速度较快，数小时内血药浓度就会大幅下降，如果不是有针对性地进行精细检测，常规的毒物筛查好容易就会忽略过去的！”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肯定道：“另外，你送过来的那个紫砂茶杯，我们在杯壁残留的茶渍里，亦都检测到了完全相同的‘卡西酮’衍生物成分。可以肯定，何永昌确实是因为长期饮用被投放了此种毒素的茶水，导致心脏负荷不断加重，最终在特定条件下急性心力衰竭死亡。”
“明白！多谢！报告我即刻过来拿！”朱云峰挂了电话，猛地站起身，眼中闪烁着猎人终于锁定猎物时的锐利光芒。
“卡西酮衍生物……天然、微量、可降解……完美契合了隐蔽下毒的所有要求。”曹鹤阳也站了起来，神色肃然。
两人没有丝毫耽搁，立刻驱车赶往警署。深夜的警署大楼只有零星几个窗口亮着灯，法证部却依旧灯火通明。陈博士将厚厚一沓检测报告递给朱云峰，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和色谱图，最终都指向那个明确的结论——谋杀。
看着报告上白纸黑字的“卡西酮衍生物阳性”，朱云峰感觉胸腔里一股积压已久的浊气终于吐了出来。这份报告，就是他苦苦等待的、最有力的武器！
他紧紧攥着报告，对曹鹤阳道：“阿四，你先回去休息，我回SIB写申请，即刻申请拘捕令！”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转身就要往他那间位于角落的办公室冲。
“阿饼，等等！”曹鹤阳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语气急促而冷静，“你不要这么冲动！”
朱云峰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他。
曹鹤阳点头谢过法证部的同事，拉着朱云峰慢慢朝SIB办公室走，边走边说道：“你想想，我师兄摆的那个阵，阵眼的铜葫芦底部被画了一道‘惑心窥隐’符……”
“我知啊……”朱云峰没理解曹鹤阳的意思，“可是上次你不是讲根据你师兄徒弟的讲法，那个符应该也是李丽珍画的咩？”
曹鹤阳目光沉静，条分缕析地说道：“从时间上看，确实应该是她做的。可是……这几天接触调查下来，你觉得……她是玄门中人咩？”
“这……”朱云峰一时语塞。
曹鹤阳继续分析道：“你想想，那道符的作用是‘放大人内心焦躁同身体已有隐患’。从法证刚刚的报告来看，检测出来的‘卡西酮’衍生物，正是一种强烈刺激心脏、制造身体‘隐患’的毒药。这两者的结合，效果天衣无缝，一个负责埋下炸弹，一个负责按下引爆器。这种完美契合，绝对不是巧合！”
他盯着朱云峰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李丽珍，一个来自宝安、高中毕业、做过荷官的女人，她怎么会知道那么冷僻的非洲植物毒素？又怎么可能懂得绘制连我师兄都不认得、出自‘殇脉’的阴毒符文？那道符，绝非普通玄门中人能随手拿出来的，背后代表的是一条隐藏极深、手段酷烈的传承。我现在虽然还不清楚李丽珍当时到底是怎么在极短的时间里画了那道符的，可她背后，肯定还有一个人，一个精通‘殇脉’之术，并且能够提供这种特殊毒素的人！”
曹鹤阳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警示的意味道：“我们现在只知道这个人可能存在，甚至可能同濠城那个神秘号码有关。可他或者她到底在不在李丽珍身边？是不是正在暗中观察？这些我们都不知道。我担心如果我们现在大张旗鼓去抓李丽珍，动静太大，好可能会打草惊蛇！到时不但背后那条大鱼会闻风而遁，甚至可能会给他机会销毁证据，或者……对李丽珍灭口。”
朱云峰不是莽夫，刚才只是一时被找到关键证据的兴奋冲昏了头脑。此刻被曹鹤阳一点，他立刻冷静下来。确实，如果李丽珍只是前台木偶，那么揪出她背后的提线者更为重要。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恢复了惯有的锐利，说：“你讲得对。不可以让后面那条鱼走脱。”他沉吟片刻，“我们等下回办公室，拘捕令的申请照写，但行动要变。首先不能有大队人马……”说到这里他自嘲一笑，“我们SIB本来也没有什么大队人马。”
顿了顿，他继续道：“还有就是……最好能够找个借口引她出来，而不是直接上门抓人。她浅水湾那间公寓虽然是高级公寓，但人来人往，安保力量也很强。我进去直接把她带走，很容易就被人看到或者打听出来。”
曹鹤阳听到朱云峰的说辞从“我回SIB”变成了“我们回SIB”，这才满意地松开手，点了点头道：“小心为上，总归是没错的。”
朱云峰转身，大步走向他那间堆满档案的SIB办公室。灯光下，他的背影挺拔而坚定。曹鹤阳默默跟着他一起回了SIB。他看朱云峰铺开申请表格，开始奋笔疾书，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仿佛春蚕啃食桑叶。曹鹤阳不常看到朱云峰写报告的样子，见他专注的神情，心中忽然一动，拉开椅子坐到朱云峰身边安静地看着他写。
不得不说，男人工作的时候确实有种令人屏息的专注与魅力。曹鹤阳不知不觉看得有些出神，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思绪微微飘远。朱云峰的侧脸在台灯下轮廓分明，眉心微蹙，笔迹刚劲有力，每一笔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这副样子让曹鹤阳不觉喉头一紧，心跳仿佛也随着那笔尖的节奏轻轻颤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曹鹤阳立刻收回目光，耳尖微微发烫，低头假装整理袖口。
再抬头时，他发现朱云峰已经放下了笔正转头看向自己。
“写完了吗？”曹鹤阳有些惊讶，不自觉抬腕看了看表，“很快嘛！朱Sir。”
朱云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说道：“那个……阿四……”
“嗯？”
“陈博士刚刚讲的那些咩测定方法，你还记得多少？”
“啊？”
“我申请里要写。”朱云峰轻声解释道。
曹鹤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拿起朱云峰放在一边的报告，翻到第二页，指着上面的一连串单词说：“在这边啊……Gas Chromatography – Mass Spectrometry气相色谱-质谱联用，GC-MS，还有High – Performance Liquid Chromatography高效液相色谱，HPLC……”说到这里，曹鹤阳突然意识到什么，他看了眼朱云峰正在写的那份报告，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出来。
“阿饼……”
“嗯？”
“我来写吧！”曹鹤阳斟酌着用词，生怕伤到朱云峰的自尊心。
没想到朱云峰非常爽快地把笔递到他手里，甚至站起身把位置都让给了他，一副“你早就可以自告奋勇”的样子。
曹鹤阳眨了眨眼睛，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放下笔道：“朱云峰！你是不是刚刚就想着让我帮你写申请了？”
朱云峰挑眉，嘴角微扬，说：“不然呢？你可是我SIB的顾问。这种文书的工作，曹大教授想来最擅长了！”见曹鹤阳作势要打他，朱云峰轻巧地朝旁边躲了一下，顺势把曹鹤阳抱进怀里，笑着在他耳边低语：“阿四，你行行好，帮我这一次。你想我中学没毕业，英文烂到家，考升级试都靠……”
“好啦好啦！”曹鹤阳没好气地拧了一下他的腰，“我来写！”
说完，他提起笔，重新拿了一张表格开始填写。
他很清楚，这一次，他和朱云峰不仅要抓住下毒的李丽珍，更要顺着这根藤，摸出那个隐藏更深、手段更诡秘的“殇脉”传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