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四/AU】SIB事件簿(53)

53 宿怨
  李丽珍对自己下毒谋害何永昌的罪行供认不讳,被临时改做审讯室的道坛内室里弥漫着她绝望的哭泣和忏悔。然而,当朱云峰试图将调查引向更深一层,问出那个关键问题时,情况急转直下。
  “李丽珍,何世玲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朱云峰问。
  这个问题如同触碰到了一个隐藏最深的炸药开关。李丽珍猛地抬起头,原本瘫软的身体瞬间绷紧,泪痕未干的脸上涌现出极度激动甚至近乎疯狂的神色。
  “你别问!你不要问!同他没关系!”她尖声叫道,声音嘶哑,“我认罪了!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是我下毒!是我心肠歹毒!同他一点关系都冇!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做过咩!这一切一切,都同他冇关系!你们不要去找他!同他冇关系!冇关系!”
  话音未落,她竟猛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用尽全身力气,低着头狠狠朝旁边坚硬的墙壁撞去!那决绝的姿态,是真正的不想活了!
  “李丽珍!”朱云峰反应极快,低喝一声,身体早已先于大脑行动,一个箭步上前,手臂如铁钳般猛地揽住李丽珍的腰,硬生生将她从撞向墙壁的半途拽了回来。李丽珍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哭喊声变成了绝望的呜咽。
  这番激烈的反应,是朱云峰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为了一个男人,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毒杀供养她的金主,甚至可以在此刻以死相护,这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他看向曹鹤阳,眼神带着询问。
  曹鹤阳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暂时不要再逼问这个方向。
  朱云峰将浑身脱力、仍在啜泣的李丽珍按回椅子上,沉声道:“好,我应承你,警方暂时不会再追究何世玲的身世,刚刚的问题,我也不会写入正式的报告里。”
  李丽珍抬起泪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朱云峰话锋一转,语气带着现实的冰冷,叹口气道:“可是,作为何永昌法律上的家属,何世文、何世玉,还有何世武那边,我难免要给个交代。案件的来龙去脉,下毒动机,他们如果问起,我不能够隐瞒。你觉得,一旦他们知道,何世玲并非何家血脉,会怎样对待这个小姑娘呢?是不是会立刻将她赶出何家?甚至……通过法律途径,收回本就不属于她的遗产?”
  出乎意料,李丽珍听了这话,脸上竟然露出一抹奇异又凄凉的微笑,她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看透的平静,说:“不会的!”此时此刻,她居然有一丝解脱,她看向朱云峰,语气平淡道:“这位……朱Sir是吧!何家,最紧要的就是脸面。出了我这样的事情,毒杀亲夫,已经是濠城上流社会天大的笑话啦。如果……如果再让人知道,先生生前最疼爱的小女儿,竟然不是亲生的……那何家的人,以后真的是不用出街见人啦。他们啊……宁愿打碎牙齿和血吞,都不会再将这桩丑事扬出去的……”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喃喃道:“反正……先生遗嘱里面,写明了给我的是港城的物业,写明了世玲每个月有生活费,白纸黑字……” 说到这里,她的话语突然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僵在原地。
  她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眼神从茫然的自我安慰,逐渐变成了彻底的、冰凉的醒悟。
  “他知……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她喃喃低语,声音颤抖着,带着无尽的后悔与一丝荒谬的苦涩,“呵……呵呵……原来他早就知道了……所以……所以遗嘱里他才会只留给我们这么少……原来……原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李丽珍突然就想通了关窍。何永昌并非突然起疑,而是很可能早已知道了何世玲非他亲生的事实。那份看似“不公”的遗嘱,并非疏忽或薄情,而是在知晓背叛后,依旧保留了一丝底线,给了她们母女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一份足以生活无忧的保障,直至何世玲成年。
  想通了这一点,李丽珍再也支撑不住,双手捂住脸,压抑的、充满了复杂情绪的痛哭声从指缝中溢出。这哭声里,有悔恨,有恐惧,或许,还有一丝对那个被她亲手杀死的男人,最后一点迟来的、扭曲的愧疚。
  案件至此,真凶落网,动机明晰,证据链完整。然而,朱云峰和曹鹤阳走出临时审讯室时,心情却都有些沉重,没有丝毫破案后的轻松。他们都很清楚,李丽珍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一个在恐惧驱使下走向毁灭的可怜又可恨的傀儡。真正的恶魔,是那个隐藏在电话另一端,精通“殇脉”邪术,冷眼操控着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晚上,回到九肚山那个可以隔绝外界风雨的家中,气氛依旧有些凝滞。
  曹鹤阳坐在沙发上,捧着杯热水,窝在朱云峰怀里,再次提起了“殇脉”,这一次,他讲得更深一些。
  “当年抗战,龙虎山有二十一名弟子,不顾禁令,毅然南下。他们用所学的玄门术法,不是祈福消灾,而是刺探日军情报,暗杀敌方军官,用的手段……自然也非常理,酷烈狠辣。战争胜利后,他们却被师门以‘杀生过甚,有违天道,手段诡谲,恐遭反噬’为由,集体逐出山门。那些人认为师门的处罚有失公允,又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是为了大义,虽然有伤天和,却不伤天理。不过那个时候,他们同师门之间还没有彻底撕破脸。在江湖上活动用龙虎山的名头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朱云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曹鹤阳的发丝,半晌才开口道:“阿四,其实我能理解那些人的恨意。浴血奋战,最后却被自己人抛弃……不过你也说了当年他们和师门并没有撕破脸,那为什么……后来又有了‘殇脉’这种叫法?还有……那个李丽珍背后的人,说什么‘最讨厌自以为是的大师’,是不是……有点针对你父亲张玄景大师?你觉得……他或者她故意设计,害你师兄在布阵的时候出事,到底是特意为之还是凑巧?”
  曹鹤阳点了点头,没有否认朱云峰的猜测,眼神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幽深,说道:“你说得对。他选我师兄,不是凑巧,就是特意为之。他不是‘有点’,恐怕……就是冲着张家、冲着顺景社、冲着我父亲来的。”
  “为什么?”朱云峰不解,“难道因为你家是龙虎山传人?可你又说……”
  曹鹤阳抬起头,看向朱云峰,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近乎冷笑的弧度,抛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说:“因为我爷爷,当年,就是那二十一人中的一个。”
  “啊?”朱云峰彻底愕然,他万万没想到,曹鹤阳的家族竟也与“殇脉”有如此深的渊源。
  “那二十一个人被逐出师门,然后变成了‘殇脉’,那你家……”朱云峰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曹鹤阳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心头巨震。
  “你放心,”曹鹤阳的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平静,却比任何激动的言辞都更显沉重,“我爷爷,不是‘殇脉’的人。他没活到胜利那天就死在日本人手里了。”
  “可……”
  “你记得我刚刚跟你说的吗?”
  “你是说……一开始……这二十一个人……最初同龙虎山还不算撕破脸?”
  曹鹤阳点头,说:“他们虽然被逐出师门,但毕竟是杀日本人,讲他们有伤天和,可以。可为了家国大义,顾不上小节,到底还是情有可原。”
  朱云峰抱着曹鹤阳,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问:“那么……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应该……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吧?”
  曹鹤阳点头,握着杯子的指节微微发白。
  朱云峰见状,将人搂得更紧了些,轻声说:“没事的,阿四。如果不想说的话,不说也没关系。”
  曹鹤阳放下杯子,将自己整个蜷进朱云峰怀里,声音闷闷地传来:“没事,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不要紧,等你想好了再说也可以。”朱云峰将曹鹤阳抱到自己腿上,一下一下轻轻抚摸他的背脊,他虽然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曹鹤阳这样的反应也足以让他有所猜测了。
  良久之后,曹鹤阳才悠悠然开口道:“大约三十多年前,龙虎山祖庭接到密报,说当年南下的那批弟子中,有人心术不正,用邪法残害百姓,炼制人丹以求长生。祖庭震怒,派人南下清理门户。当时一场大战,当年南下众弟子死伤惨重,侥幸存活者皆遁入暗处,自此之后,他们不再以龙虎山弟子自居,而是自称‘殇脉’。”
  “那你父亲……”朱云峰有些奇怪,按照曹鹤阳的说法,张玄景应该也不能幸免,可他却又不是“殇脉”。
  “你想问我父亲为什么既没有被清理,也不是‘殇脉’?”曹鹤阳问朱云峰,他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道,“因为当年,正是他,向祖庭告发南下其余众人。”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窗外的霓虹光晕模糊地映在玻璃上,仿佛也染上了这沉重历史的灰暗色彩。
【未完待续】

发表回复

您的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 * 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