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暗度陈仓
宝马E38在午后的车流中穿梭，曹鹤阳专注地操控着方向盘，目光不时扫过后视镜，留意着是否有车辆跟踪。朱云峰坐在副驾驶座上，脸色阴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车窗边框，内心的焦灼几乎要破体而出。
“阿四，再快一点。”朱云峰的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曹鹤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踩深了油门，引擎发出一阵更为低沉的轰鸣，车辆灵活地加速超车。
“放心，我知道那边，路线我熟。”他简短地回应，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但这冷静之下，是与朱云峰同样的担忧。
栾云平的“意外”像一块巨石压在两人的心头。时机太过巧合，巧合得令人心惊胆战。如果这真是内鬼的灭口行动，那么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就是提供了关键线索的泉姨。安全屋的位置在警队内部并非绝密，尤其是对于周永豪这个级别的警官而言。
车子驶离喧嚣的市区，逐渐进入相对僻静的区域。泉姨目前被安置在一处伪装成普通民居的安全屋内，由两名西九龙的同事轮班看守。
当安全屋那栋不起眼的独立屋映入眼帘时，朱云峰和曹鹤阳几乎同时瞳孔一缩——屋门口的路边，赫然停着一辆蓝白相间的警车！
“熄火，滑过去。”朱云峰立刻道，声音压得极低。
曹鹤阳依言而行，将车子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距离安全屋还有一个街角的隐蔽处。
“有差人？”曹鹤阳蹙眉，“是看守的人？还是……”
“不像。”朱云峰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定那辆警车，以及车内隐约可见的人影，“我虽然不喜欢栾云平，但他带人很有一套，他手底下的人，不会这么明目张胆把警车停在正门口。太招摇了。”
他心思电转，迅速分析着情况。如果是内鬼派人来对泉姨不利，绝不可能开着警车来。那么，这辆警车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踩点？确认情况？或者，是一种试探？
“阿四，”朱云峰压低声音，身体微微倾向曹鹤阳，“你看有没有办法，不从正门，悄无声息地摸进屋里去？”
曹鹤阳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地扫视着安全屋的结构。屋子带有后院，围墙很高，但这些对他来说不是问题。
“冇问题。”曹鹤阳快速评估后答道，“不过我需要一点时间，可能需要试几次。”
“好！”朱云峰当机立断，“我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去试试。如果事不可为，立刻退回。首要目标是确认泉姨的安全，如果可能，把她带出来。我怀疑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他又快速叮嘱了几句，然后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下车。
朱云峰整理了一下外套，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正常来访，迈着看似从容实则警惕的步伐，朝着那辆警车走去。
当他走近时，警车驾驶座的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一张年轻却带着几分世故的警员面孔。那警员看到朱云峰，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惊讶，虽然迅速收敛，但没能逃过朱云峰的眼睛。
“阿Sir，有事吗？”朱云峰率先开口，语气平和，目光却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对方的脸和肩章——交通部的标识。
“哦，冇咩大事。”那名交通警员笑了笑，笑容似乎有些勉强，“附近刚才发生了一起轻微的交通事故，就在前面主路岔口。不过那边摄像头没拍到具体情况，我们按程序在周边走访一下，看看有没有目击者或者住户听到、看到什么异常动静。”他解释着，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安全屋的方向。
朱云峰点了点头，心中疑窦更甚。这个借口听起来合情合理，但他敏锐地注意到，对方从始至终没有询问自己的身份。一个交通警在执行公务时，遇到一个陌生人在目标房屋附近出现，竟然不问来历？
“这位阿Sir，”朱云峰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紧盯着对方，“你好像……识得我？”
那警员脸上瞬间掠过一丝尴尬，支吾了一下，才压低了些声音说道：“朱Sir嘛……知道的。”他顿了顿，用一种自以为朱云峰听不到，实则清晰传入耳中的音量嘀咕了一句：“扫把星嘛……”
朱云峰眼神一冷，但并未发作。就在这时，安全屋的门“咔嗒”一声从里面被拉开，另一个穿着便服，但气质明显是警察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看到站在车边的朱云峰，明显愣了一下。
车里的交通警立刻说道：“哦，这个是SIB的朱Sir。”他像是在对出来的同事解释，然后又转向那人问道：“怎么样？屋里的人有冇看到或者听到咩可疑情况？”
出来的那名便衣警察摇了摇头，目光在朱云峰和交通警之间转了一圈，对朱云峰打了个招呼：“朱Sir。”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冇啊，都讲一切正常咯。”便衣警察对车里的同事说道。
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短暂，但那种心照不宣的意味没能瞒过紧盯着他们的朱云峰。
“既然冇事，那我们去下一处问问啦。”交通警对朱云峰说了一句，随即升上车窗。那便衣警察则冲朱云峰点了点头，随后上了车。
警车发动，缓缓驶离，很快消失在街角。
朱云峰站在原地，面色沉静，心中却已翻江倒海。这两个人的表现太不正常了。交通警认识他却不敢大方承认，还流露出厌恶；便衣警察看到他出现时的惊讶不似作伪；两人之间那快速的眼神交流，更是充满了某种“任务完成”或“情况有变”的暗示。
他不再犹豫，走到安全屋门前，敲了敲门。
门很快被打开，来开门的人朱云峰有些面熟，知道是栾云平的手下。
“朱Sir？”那人看到朱云峰，明显有几分惊讶，“咩事啊？”
朱云峰没有急着进去，目光锐利地看着他，沉声问道：“冇事，刚好路过。只想问一句，刚刚，你有没有跟那个来调查事故的同僚亮明自己的身份？或者说，这间屋子的用途？”
那人犹豫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冇……按照规矩，我们只是伪装成普通住户，我冇同他讲自己是差人，这里是安全屋。”
朱云峰微微颔首，他视线越过对方，扫了一眼屋内。客厅的桌子上，杂乱地堆着好几桶吃过的泡面，包装纸散落一旁。
“你冇说，”朱云峰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但他也应该猜到了。”他指了指那堆显眼的泡面，“你自己住家里的时候，会把泡面就这样毫不遮掩地堆在客厅桌子上吗？普通住户，谁会一次性消耗这么多泡面？这分明就是长期蹲守、懒得收拾的单身汉宿舍景象。”
那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但看着那堆泡面，终究没能说出话来，脸上掠过一丝懊恼。
朱云峰摇了摇头，语气放缓了些：“没什么，我就是来看看。你们自己……当心安全。”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当他回到街角的车里时，驾驶座上空无一人。朱云峰并不意外，他迅速坐进驾驶座，关上车门。几乎就在同时，后座传来了轻微的动静。
“搞定了？”朱云峰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道。
“嗯。”曹鹤阳的声音从后座传来，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松弛，“泉姨接出来了。”
朱云峰透过后视镜看去，只见曹鹤阳和泉姨并排坐在后座。曹鹤阳的西装外套沾了点灰，但整个人看起来依旧从容。
朱云峰没有问曹鹤阳用什么方法进了明显没有后门的屋子，自家爱人的手段他无须多问，反正只要他答应自己的，就一定能做到。
朱云峰驾驶着宝马，迅速驶离这片区域，朝着与市区相反的方向开去。他选择了一条相对绕远但更为隐蔽的路线，目标是远离港岛核心区域的离岛方向。
车上，朱云峰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将目前掌握的情况和担忧尽可能清晰地告诉了泉姨。
“泉姨，虽然我们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栾云平督察，就是昨日最后带人冲进来的那位阿Sir，他连夜审查了你交给我们的笔记本和那几箱遗物，很可能从中发现了关于警队内部……一些不妥当的人的线索。”朱云峰斟酌着用词，“今天上午，他回家途中遭遇严重车祸，现在还在昏迷。我们怀疑，这很可能不是意外。”
“我们担心，下一个目标可能会是你。”朱云峰的声音沉重而真诚，“所以冒昧把你从安全屋带出来。那里可能已经暴露了。我们现在送你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泉姨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目光透过镜片与朱云峰在后视镜中对视，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朱Sir，我知你们是好人。那位栾Sir也是。我信你。你们怎么安排，我照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