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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大火,连绵无尽的熊熊大火。
身前身后都被浓烟笼罩,甚至连身边人的样子都看不清楚。
“陛下,时间不多,还请您尽快离开!”身边的人一边说一边推自己,力气不大,却能感受到他的焦急。
“朕走了,你怎么办?”朱云峰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令人察觉的惶急。
“呵!”身边人似乎是发出一声轻笑,随后说:“陛下,密道出口在京郊皇庄附近。皇庄上有一队人马,会护送陛下安全抵达津口。”
“这些年,朕倒行逆施,即使到了津口又如何?”朱云峰心灰意冷。
“陛下这些年是有错处,您能明白就好。”那个声音顿了顿,说:“至于所谓倒行逆施,不过就是那些逆贼给您安的名头而已,不必在意。他们这一回是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可您要相信,只要您能登高一呼,自然有的是人来勤王,莫要灰心丧气。”
“真的吗?”朱云峰问。
“自然是真的。我可曾骗过陛下?”那个声音仿佛在说一件了不起的事儿。
“你……自然不曾骗过我。”朱云峰低语,“可你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吗?”
“陛下先去,我随后就到。”那个声音说,“总要留下布置一下,不然他们怎么会相信陛下与我都葬身火海了呢?”
“我……跟你一起。”朱云峰也想留下。
“陛下万金之躯,怎可轻易涉险?”那个声音说,“我一定会来见陛下的,陛下也说,我不曾骗过您。”
“那……你自己小心。”朱云峰终于还是踏进了密道里。
密道的门在面前缓缓关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闪过一阵不安。那个人的脸,他始终没有看清楚,他拼命睁大眼睛,他隐隐知道,如果不看清楚,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门终究是关上了,那个人又一次隐没在重重烟雾里。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耳边是刺得人肝肠寸断却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话语:“陛下,皇后娘娘,殉了。”
“啊……”
朱云峰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殿下,您又做噩梦了吗?”耳边传来侍女低低的问安声,“要不要给您煮一壶安神汤?”
“不用了。”朱云峰坐起来,“给我拿个靠枕过来。”
侍女依言拿了一个软靠过来。
“什么时辰了?”朱云峰问。
“四更刚过,您再歇歇吧!”侍女低声劝道。
朱云峰摇摇头,说:“今儿是大朝,五更就得进宫了。我也不睡了,你去把九龄叫来。”
侍女似乎是愣了一下,朱云峰想起她一个二等侍女,这个时候出不了院子。便又问:“今儿是墨墨当值?”
侍女应了一声,说:“正是小张管事。”
“给他传话,叫他去把他堂弟叫来。”朱云峰说。
“是。”侍女领命而去。
朱云峰坐在床上想心事。
当朝五皇子朱云峰,有个难以言说的秘密,自他十四岁起,夜夜入眠都会做梦。刚开始的时候,梦中总会发生一些尚未发生的事情,梦里朱云峰有时候应对得当,有时候进退失据。
刚开始朱云峰也惊疑不定,他身为皇子,本朝又严禁怪力乱神之说,这种事情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告他一个妖言惑众,褫夺皇子身份都是轻的。可渐渐的,朱云峰发现了这种梦的好处,梦中见到的事情总会在两三日内发生,若是梦中他应对得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他自然能够照猫画虎,若是梦中他进退失据,醒来后也能仔细琢磨,等真的发生这事儿的时候,自然能够换个更好的解决方法。
靠着这个秘密,原本在皇上眼中不怎么起眼的朱云峰,一步步成了太子的热门人选,跺一跺脚皇城要震三震的主儿。
然而,这样的好日子过了不过两年,朱云峰的梦渐渐变质了。他总是一次又一次反复做着那个梦,梦中他成了皇帝,却似乎众叛亲离。他的皇后为了救他,牺牲了自己,而他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长什么样子。他夜夜都受锥心之苦,又毫无解决的办法。刚开始还能喝安神汤,让自己一夜无梦。可不过几天功夫,安神汤就不怎么管用了。安神汤的剂量一加再加,终于有一次他昏睡了三日三夜,把一众亲信都吓出一个好歹。自那次之后,朱云峰不敢再用安神汤,而那梦境似乎也与他有了些许默契,不再日日搅扰,只隔三五天来一回,平日里还是给他一些预示。
门外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朱云峰打起精神,问:“谁在外面?”
“殿下,张九龄求见。”
“进。”
一身黑衣的张九龄单膝跪在床头见礼。
“我们自家兄弟,不用这样。”朱云峰说,看了他一眼又问,“怎么这身打扮?这是刚回来?”
张九龄是朱云峰的侍卫头领,不过他还有一个身份,是朱云峰手下密探的头子。见他一身夜行衣,仿佛整个人都裹在夜色里,朱云峰猜他又出去过了。
“是。”张九龄点头,却没有依言起来。五皇子这几年威势越发重了,哪怕是自己这样一早就跟着他的,也不敢再用从前的态度对他。
“打听到什么了?”
“殿下的亲事定了。”张九龄低头。
“哦?这么说,之前的传言是真的咯?咱们那位曹贵妃还真打算给我找个出自她娘家的王妃?她是不是不把她娘家所有女孩儿都塞到我们兄弟床上就不算完啊!”朱云峰冷笑。
“不是女孩儿。”张九龄低声说。
“啥?”朱云峰愣了一下,说:“男的?那就是个坤泽咯?”
“听说是曹贵妃的远房亲眷,叫曹鹤阳。”顿了顿,张九龄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说:“是个中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