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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在心里已经给了栾云平很高的评价,但是听到他能一语叫破周航和孟鹤堂的行迹,曹鹤阳还是有些惊讶。
梁上的两人没有动静,栾云平继续说道:“这位是陶将军独子,圣上的养子荣王殿下陶阳,我是边军旧人,朱云峰是陶家军斥候,曹鹤阳是长史曹大人家的公子,孟鹤堂殿下,难得有这个机会,我们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比什么都强。这天下虽大,但若是只凭你们两个,真的是寸步难行。”
栾云平说完这些话,梁上还是没有动静,栾云平倒也不着急,他知道现在所有人都需要思考。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周航的声音传了下来,说:“既然如此,我们下来了。”说完,带着孟鹤堂跳下来,然后慢慢走了过来。
栾云平看到周航略有些吃惊,说:“你……你是周九良?我听说过你,之前你们参将给我写信,说你调入了御林军,想让我跟他……想让我帮忙打个招呼,照顾你一下。你的样子倒是跟他形容得一模一样。”
周航点头,说:“他跟我提过这个事儿,说是找了从前的战友,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相见。”随后他有些尴尬地对朱云峰和曹鹤阳解释道:“周航是我从前的名字,我从军之后用的就是周九良这个名字。”他这么说,是不想引起什么误会。朱云峰和曹鹤阳在不知道他们身份的时候就愿意挺力相助,这样的人物,值得一交。
朱云峰在这种事情上甚为洒脱,说:“名字不过是个代号,没什么要紧的。”
孟鹤堂上来先给陶阳见礼,说:“见过荣王殿下。”随后又对曹鹤阳行了一礼,说:“曹大哥,对不住,我不知道你父亲……他……”
曹鹤阳摇头,说:“我父亲的死和你没有关系。我知道他并不认识你。”
陶阳给孟鹤堂还了礼,说:“王子殿下。”随后说:“时间不多,那些内卫过不久就会回来,我们现在还是要把事情说清楚比较好。”
栾云平点头,招呼所有人到火堆旁坐下,然后说:“我们把事情捋一捋,按照顺序说吧,捡要紧的来。”
于是朱云峰讲了北关城之战,曹鹤阳说了父亲告诉他的运粮经过,孟鹤堂说了他听到的消息,周九良也把他顶头上司的话说了一下。他们说完之后,看着栾云平。
栾云平说:“我入内卫时间不长,这件案子也不是内卫办的,所以我知道的消息也很有限。如同荣王殿下刚刚说得那样,我们能看到的,都是别人想让我们看到的。”说完,顿了顿,看着曹鹤阳说:“大理寺移交上去的案卷,有陇右十二处地方官员的奏折,都是参曹大人征发粮草草率行事,不体恤民力,甚至还有几处有百姓上告的诉状。”
曹鹤阳说:“这些都能作假。官员可以为了前程,上告的百姓可以是为钱财。”
栾云平点头,说:“你说得没错,但是这需要一一核实。”
曹鹤阳说:“所以皇帝陛下连核实都没有核实,就斩了我家七十三口人吗?”语气颇为忿忿。朱云峰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拉过他的手,握在手里。
栾云平说:“你说得对,皇帝陛下没有核实过,他未必不知道这其中有问题。但是就像九良刚刚说的那样,现在这朝廷最需要的是安抚人心。如果用曹家七十三口可以安抚民心,那就用这七十三口,如果还不能,就再加上一个北狄质子。”
栾云平的话太过冷酷,曹鹤阳从来没有想过有血有肉的人命居然这么简单就会变成冷冰冰的数字,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坠入了冰窖里。他很想大声质问,那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可为什么从栾云平的口中说出来却仿佛什么都不是。
不过曹鹤阳并没有失去理智,恰恰相反,他能够明白栾云平话里的意思,也知道他说的并非是他自己的想法,而是一个事实。然而即使明白,他却还是无法接受这种做法。朱云峰握住他略有些颤抖的手,这双手很粗糙,但是很温暖,那热度像可以传导一样,慢慢从他的手一点一点汇入他的心,让他觉得没那么难过。
栾云平看着曹鹤阳慢慢平静下来,继续说:“有陶帅的亲笔信,有朱云峰的证言,我们都知道曹大人是冤枉的,当然孟鹤堂王子殿下您也是无辜的。”说到这里,他看向陶阳,问:“殿下,您同意我的话吗?”
陶阳缓缓点头,说:“是的。此事与曹大人与王子殿下都没有关系。”
栾云平说:“没错!与他们都没有关系,但总有有关系之人。”
曹鹤阳脱口而出道:“皇上?”
栾云平没有说话,周九良先说:“不是。”
他说的是“不是”,而不是“不会”。
其他人没有说话,等他把话说完。周九良说:“陶将军是我朝军神,无论边军禁军甚至御林军中,能干实事的将领及中下级军官大多出自他门下。他对圣上忠心,少帅也一直在京中。如今我朝与北戎关系吃紧,这种时候,陛下若是做这种事,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我说不是。”
陶阳点头同意,其他人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曹鹤阳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我父亲的死,在这件事情上只是附带的,布局之人应该是冲着陶将军。如今满朝的文武大臣,文官虽然未必多喜欢陶将军,但是也没必要冒偌大风险弄这一出。”
周九良接着说:“武将之中也不太会有人这么做,陶将军地位超然,不可能有人因为陶将军之死就能上位。”
栾云平接着说:“去掉满朝文武,有能力做这么大的局,只有皇室中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