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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江府南门外的官道上,有个茶棚供来往的行人喝茶歇脚,这几日正有个说书先生借着这里给人说书。
醒木拍下,说书人开口:
要说最近,这松江府的热闹真是一桩接一桩,就跟唱大戏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
什么?你说天子驾崩太子继位?那是朝廷上大人们的事儿,谁当皇帝跟咱们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皇上长什么样子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啊!
松江府的大事儿,说的是朱家。啊?你问哪个朱家,那就是开着三间酒楼,在松江府赫赫有名的那个朱家啊!
说起朱家,那最出名的除了酒楼之外,大概就是十多年前的那桩案子了,朱家大爷和大奶奶带着小少爷,回娘家省亲,回松江府的路上遇到贼人劫道,除了一个老仆拼死抱着小少爷逃出来,其他人都死了。小少爷因为受了刺激,变成了一个痴痴傻傻的半哑巴。
要不说傻人有傻福,这么一个傻子,居然能娶到华亭县曹家的四小姐,真是恨不得让旁人也都变成傻子。可惜啊,可能是连上天都看不过眼这么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朱小少爷迎亲的路上也遇上劫道的了。整个迎亲的队伍都被冲散了,新郎新娘不见踪影。把曹家给急坏了,连曹家那位当大官儿的大老爷都病了呢!
松江府听说了这个消息,治下不安那是大罪过,连忙上赶着去佘山找人,没想到人还没找到,倒先传来国丧的消息。要说这事儿也邪门,国丧的消息传出来没几天,松江府贴出告示,说前些天朱家小少爷迎娶曹家四小姐途中被强盗所劫一案已经查明,系朱二为了侵占侄子家产,买凶杀人。松江府还发下海捕文书,缉拿朱二。朱二爷在松江府的名声本就不好听,这告示贴出来大家免不得开始犯嘀咕,怀疑朱家大爷大奶奶的事儿也是他干的。要真是这样,那朱家小少爷也太可怜了吧!所以说人心变化就在一夜之间,这些人如今倒可怜起朱家小少爷来了,好像前几天说人家是牛粪的不是他们一样。
眼见松江府查明了案件缘由,却还是没有找到一对新人,曹家员外干脆把花红挂了出来,言明只要能找到曹家四小姐和姑爷,无论生死,都是五百两银子的赏银。
要不怎么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对,应该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反正花红挂出来之后,整个松江府都轰动了,不管有没有正经差事的,只要得空就上佘山帮忙找人。一来二去还真找着了。
据说曹家四小姐和四姑爷是被人在佘山的一个山洞里找到了。那一天他们二人遇到劫道的山贼,朱家小少爷带着新婚妻子逃亡,慌不择路滚下了山崖。朱小少爷撞到脑子伤重不醒,还发起了高烧,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全靠曹四小姐不离不弃地照顾。许是上天垂怜,朱小少爷退烧之后,居然不痴不傻,连说话都利索了。大家都说是曹四小姐的诚意感动了天神,不过也有人说是因为曹四小姐采给朱小少爷吃的野果里有一种神仙果,吃了之后能让人百病全消,益寿延年。
朱小少爷下山之后又养了月余,再出来的时候,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他原本一脸痴肥,这会儿整个人都瘦下来了,精神不少。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听着就让人高兴,大家都说这都是那“神仙果”的功劳。
因为朱二爷……不对,现在应该叫他朱二了。因为朱二乃是一切事情的幕后黑手,虽然还没有抓捕归案,但不影响松江府把整个朱家的产业发回给朱小少爷,他本来就是长子长孙,依照本朝法令这也是应当应分的事儿。
朱小少爷感念松江府的恩德,当场就献上了一瓶“神仙酿”。据说这是他用佘山上的那种果子酿造的,喝了之后能让人精神百倍。
“神仙酿”的功效这么好,一时求购之人无数,可那种野果毕竟难得,又在深山之中,采摘也很有危险。为此,朱小少爷在佘山上专门辟了个地方,盖了个庄子,想了无数办法,请了无数老农,终于把那种野果移栽了过去,从此之后,那里就变成了酒庄,专门用这种“神仙果”酿酒。移栽的果树毕竟不如原生原长的,这种“神仙饮”的功效自然不如“神仙酿”,但喝了也有强身健体的功效,据说隔壁同仁堂的张大夫现在也见天喝这种酒呢!他原本黑得跟块碳一样,这阵子可白了不少。再说了,“神仙酿”那种金贵玩意儿,咱们也喝不起,倒是“神仙饮”便宜大碗,适合咱们老百姓。
因为有这么一种酒,朱家的酒楼生意比当年还要好了几分,大家都说这是朱小少爷的福报到了。
说书人还在滔滔不绝,一个头上戴着斗笠,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见到几辆马车出城,扔下几文茶钱,匆匆跟着马车去了。他没注意茶棚外卖野果的货郎突然做成了一单大生意,卖掉了全部野果,挑着空担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