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号洲际公路,一辆敞篷车沿着蜿蜒的道路一路驰骋。看的出来,司机的驾驶技术不太熟练,车在车道上走得歪七扭八,惹得后面的车辆不停得按喇叭。
车上的人却似乎根本不在乎,耳边呼啸的风声太大,以至于他甚至听不清身边那人的声音。
“小饼,你说什么?”曹鹤阳大声提问,却不敢转头,生怕一不小心真的把车开进沟里。
“我说……”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烧饼,明明提心吊胆,却又干脆地摇了摇头。
“说什么?”曹鹤阳又问了一次,这次他将头转向烧饼。
烧饼吓得赶紧指着前面,一迭声叫道:“看路!看路!”
曹鹤阳把头转回去,继续大声道:“你要是害怕的话,我们就回去!”
“呸!谁害怕啦?”少年人最受不得激,尤其这话是从自己喜欢的人嘴里说出来。然而,他到底还是有些担心,问道:“可是……小四……要是真被发现了,你一定要说是我逼你的。”
“你一个小屁孩儿,能逼我什么?”曹鹤阳不以为意,“反正我已经是坏人了,干脆坏到底就是了。”
烧饼和曹鹤阳,某著名相声社团非著名相声演员。虽说一个没到23,一个没到27,但实实在在已经在这行里摸爬滚打许多年了。
照理说,他俩这样搭档多年,在圈里圈外多少也有些名气的,熬也该熬到师父力捧了。可这一回,却说不定是他俩最后一回跟师父出门巡演了,等回国之后说不定就得发配。
烧饼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和曹鹤阳被抓现行时候的情形,他从来没见过师父生那么大的气,哪怕是那年几个师兄——前师兄——出走,他都没那么大气性。
烧饼的脑子是懵的,在此之前,他对自己与曹鹤阳关系的思考只停留在“小四跟不跟我好”,从来没想过还有“其他人不同意”这个选项。
或者到底是大了4岁,又或者确实早就有所准备,曹鹤阳的应对非常“得体”——他干干脆脆地跪下了。
“小饼年纪小不懂事儿,是我勾得他。”曹鹤阳甚至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咱们社里女孩儿少,再说了,谁能看上……”
曹鹤阳话没说完,心窝上就挨了一脚,倒在地上。
“小四!”烧饼仿佛才反应过来,立刻扑上去,却到底还是被其他师兄弟拉开了。
“好的不学,倒是知道勾搭爷们儿。当年我就不同意你们俩一场。这些年我看你倒也还规矩,没想到是我小看了你。”
接下来又发生了些什么,烧饼已经不知道了。他只觉得自己的人生被颠覆了,这是他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明白,当全世界都阻拦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在那之后,烧饼和曹鹤阳就再也没有单独接触过,哪怕对活都有人看着。
烧饼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不知道应该怎么办,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这样无助过。然而曹鹤阳却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昨天晚上在洛杉矶的演出完毕,庆功宴上几乎所有人都喝高了,烧饼自然也不例外。然而他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外套口袋里有一张小纸条,写着“大堂后门”四个字儿。
烧饼对曹鹤阳的字迹非常熟悉,虽然不知道“大堂后门”在哪里,但还是立刻一骨碌爬起来。他甚至顾不上洗漱,轻手轻脚地穿好鞋子,确保不会吵醒看着自己的师兄,一路踮着脚走出房间,随后走楼梯来到大堂。
曹鹤阳却并不在大堂里,烧饼有些失望。想着这张纸条或者是他昨天晚上塞给自己的,自己已经错过了约定的时间。又或者他没自己这般顺利,被困在屋里出不来,所以不得已爽约。正想着,烧饼却感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一转头看到曹鹤阳就站在那里。
“小……”烧饼又惊又喜,话来不及说完,就被曹鹤阳拉着,一路小跑出了酒店。
“这是……要干嘛?”烧饼看着眼前的敞篷车,不太确定曹鹤阳的意思。
“走!带你去个地方!”曹鹤阳说。
烧饼根本没有思考,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直接开门坐到了车上。
曹鹤阳笑,转身也上了车,随后一脚油门,二人踏上了旅程。
直到车子出了市区,烧饼才后知后觉地问道:“等一下!小四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
“离合、油门、刹车!”曹鹤阳说,“没什么难度。”
“那我也没见你去考驾照啊!”烧饼说,“还有,你在国内考的照,能在这大美利坚开车?”
小四笑笑,没有说话。
车继续前行,穿过一片金色的麦田,路边的树木在阳光的照射下,绿叶闪烁着诱人的光泽。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路上,形成了一幅美妙的光影画。一阵阵清新的风拂过脸颊,似乎也抚慰着烧饼疲惫的心灵。现在的他已经无意去纠结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了,对他来说,如今在他身边的人是曹鹤阳,这就够了。
虽然看不懂路边的各种英文路牌,但凭借头顶的太阳,烧饼大概知道他们是在朝东北方向走。车子一路飞驰,路边的景色也不断变幻。原本的麦田和果园被起伏的丘陵替代。这些被草木覆盖的小山散发着一种自然的宁静。在温暖的阳光下,飞驰的汽车带来了一丝凉意,让人感觉格外舒适。
“小四,我们去哪里?”烧饼终于还是问出口了。
“行啊!能憋到现在才问。”曹鹤阳笑着调侃道,“我以为你没出城就得问呢!”
“切!不说我也知道。”烧饼说,“我们是不是去那什么拉斯维加斯。”
“诶唷!你还真的知道啊!”曹鹤阳倒真有些惊讶了,“佩服佩服。”
被心上人夸奖总是件值得高兴的事,烧饼得意道:“我又不是真的傻,拉丝——唯——嘎丝——”指着一晃而过的路牌,烧饼说,“顺着读几次,总能读出来的。”
“那当然。”曹鹤阳说,“我们小饼可聪明了。”
“就是!”烧饼更加得意,追问道,“那我们去干吗?你不会想带我去赌吧?我身上没带钱啊!”
曹鹤阳哈哈大笑,随后说:“带你去结婚。”
“什么玩意儿?”烧饼以为自己听错了。
曹鹤阳脸上的笑容一窒,说:“带你去见识一下!”
仿佛是为了印证曹鹤阳的话一样,路边的景色此时又是一变。烧饼这才发现他们驶入了一片沙漠中。
后来烧饼才知道,这片沙漠叫做莫哈韦沙漠,是大美利坚最大的沙漠之一。阳光照射在沙漠表面,使得天空中的云朵变得异常明亮,形成了一幅壮观的画面。仙人掌和其他一些烧饼叫不出名字的沙漠植物在风中摇曳,让他莫名有了些许悲壮的感觉。
风掠过烧饼的脸颊,他不自觉地眯起眼睛。这股风带着沙漠独特的味道,似乎还有对自由的渴望。在这片广袤的沙漠中,肉眼所及之处,只有曹鹤阳和自己。这辆敞篷车似乎已经脱离了现实的枷锁,不再受到任何限制。
“好啊!去结婚!”烧饼听到自己说。
“哈?”这下换曹鹤阳惊讶了。
“我说!我们俩去结婚!”烧饼大声朝着旷野呼喊,风则向远方传递着他的呼唤。
当阳光升到头顶的时候,维加斯的城市天际线终于出现在二人眼前。
虽然说是去结婚,但是烧饼对于怎么结这个婚其实并没有概念。等车开进市区,曹鹤阳无数次把车停到路边问着“威典”“威典”,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问什么,但烧饼还是乖乖坐在车里,浑不似平时那么火急火燎的。
“改性儿啦!”曹鹤阳有些惊讶又有些感慨,“换平时你早催我八百遍了。”
烧饼摇摇头,声音里居然有些扭捏。“我妈说过,结婚那天不能发脾气,不然要倒霉的。”
曹鹤阳一愣,随即顾不上人来车往,在烧饼额头上吧唧亲了一口。
结婚的旅途并不算特别顺利,不知道什么原因,曹鹤阳带着烧饼辗转了几个地方,那些人在听到“威典”的时候,都毫无意外地说了“NO”。
虽然不会说英语,但“NO”还是听得懂的。烧饼有些泄气,问曹鹤阳:“是不是连外国人都不准咱俩结婚啊?”
“咱俩结咱俩的,关其他人什么事儿?”曹鹤阳伸手揉揉烧饼的脑袋。
“也对!”烧饼闻言又高兴起来,随后他仿佛意识到什么说道,“是不是你跟人说的不对?”
“哪儿不对?”曹鹤阳问,“你说说哪儿不对?”
烧饼一本正经道:“咱俩这是私奔!不是结婚!”
曹鹤阳一愣,随即笑道:“你说的对,不愧是我家小饼,这话一点儿毛病没有。”
烧饼的嘴大约真的开过光,那之后曹鹤阳继续问路,虽然眼看着越指越远,但烧饼却隐隐有种预感,这一回,他大约真的能结成婚了。
车子一路开进一条小巷里,小巷尽头立着一间小小的教堂。说是教堂倒更像是一间普通民居,在屋顶插了一个十字架。不过现在烧饼顾不上这些。
车子停下,曹鹤阳从车上跳下来,直接冲了进去。不一会儿,一个留着一把邋遢胡子的老外跟着曹鹤阳一起冲了出来。
“小饼!下来!”曹鹤阳一边叫,一边走到车边给烧饼开车门。
那个老外则一路跑一路喊,随后叽叽咕咕一阵说,拉过来一个路人,然后冲着曹鹤阳叫着“OK!OK!”
烧饼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被曹鹤阳带进那个根本都称不上教堂的地方,站在圣坛前。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洒进来,让整个空间都披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辉。曹鹤阳就这样拉着自己的手站在自己面前,眼里全是自己。
老外叽叽咕咕个不停,烧饼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甚至觉得他有些吵闹。
曹鹤阳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意,笑着说:“不用在意细节。”
烧饼微微皱了皱眉,压低声音说:“曹鹤阳我跟你说,你不能欺负我,我看过人家结婚。那得有戒指。”说完这句,他瞟了眼老外身前那小台子上的饮料,连忙补充道:“不许拿易拉罐环糊弄我。”
曹鹤阳笑,说:“哪儿有这么刨活的!”
“呸!”烧饼啐了一口,“你还真打算这么糊弄我啊!”说完他想抽出被曹鹤阳握着的手,却没抽出来。
曹鹤阳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草编的戒指。
烧饼看到戒指的瞬间,有些想骂,有些想笑,眼圈却红了。“你居然真的留着?”他有些难以置信,不相信那时候的曹鹤阳对自己就已如此用心。
“我家小饼送我的东西,都得好好留着。”曹鹤阳说。
烧饼伸出手,让曹鹤阳把那枚戒指戴到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
此时,一直叽叽咕咕的老外,终于停了下来。
烧饼问道:“这是礼成了?我怎么觉得还缺点啥?”
曹鹤阳笑着伸手,扣着烧饼的脑袋,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轻道:“I Do!”
烧饼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跟着大声说道:“I Do!”
“You may now kiss each other.”
“他说什么?”烧饼问。
曹鹤阳没有回答,而是深深吻上了爱人。
手牵手走出小教堂的时候,烧饼仍然有着深切的不真实感,仿佛自己刚刚做了一场美梦,沉溺在其中不肯醒来。
“我们现在去哪里?”烧饼问。
曹鹤阳难得地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沉默良久,烧饼说:“那我们回去吧!”
“你确定吗?”曹鹤阳拉起烧饼的手问。
“确定。”烧饼说,“反正已经结婚了,谁也不能把咱俩分开。”
曹鹤阳有一瞬间心虚,他很怕这傻小子真的以为他俩结婚了。可当他看到烧饼晶亮的眼神的时候,突然间又明白了。这个傻小子又怎么会不知道刚刚那一切在法律人情面前算个屁,可那又这么样,他俩已经结婚了。
“对啊!咱俩结婚了。”曹鹤阳陡然间生出无比豪气,“谁也不能把咱俩分开。”
Till death do us part.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