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旧缘
孔家三娘是在上元节那日落水的，如今清明都未到，不过两个多月，府里就报了溺亡，确实太过急切了些，所以朱芸枫才会以为孔家想给她配冥婚。
素心犹豫了一下，说：“姑娘，奴婢悄悄打听了一下，倒好像……也不算是冥婚呢！”
“怎么说？”朱芸枫问道。
素心说：“我依稀听说孔家三姑娘已经许了人家了，那边……好像要娶了她的牌位去。”
“啊？”素梅大吃一惊，随后掩了唇，“姑娘，奴婢失态了。”
朱芸枫摆摆手示意不要紧，问道：“那位孔三娘是孔家哪一房的姑娘啊？许了什么人家？”
素心显然打听地很清楚，说道：“孔三姑娘是他家四老爷的嫡女，他们那一房还有一位少爷一位姑娘，不过……好像都是庶出的。”
“那……”朱芸枫想了想，问：“你知道那两位都行几吗？”
素心说：“小少爷行五，好像还没到十岁，另外一位姑娘……似乎是行七。”
“孔家七娘……是三娘的庶妹？”朱芸枫与素梅对视一眼，心中都不由得感慨，这孔家姐妹之间的倾轧居然如此厉害。
素心并不知道孔七娘推孔三娘下水的事情，所以不知道朱芸枫的语气为什么有些奇怪，不过她是聪明人，既然朱芸枫不说，她自然也不会问，只是继续道：“听说孔家三姑娘原本定的是栾翰林。”
“栾翰林？”朱芸枫挠头，“那是什么人？”
素心知道朱芸枫来上京城的时间还不满一年，加上忠勇侯府是勋贵又是武将，与文官自然是不太来往的。
“栾家祖上是出过帝师的，那位老大人据说是世祖爷的老师。”素心说，“不过这样的人家败落的也快，帝师老大人去了之后，家中子弟虽然还读书，但一直只有几个秀才，再没有人中过举，在上京城支撑不下去，后来就回乡去了。一直到那位栾翰林，他是前年的传胪，如今应当是在翰林院。”
听素心这么一说，朱芸枫就明白了，孔家有一位入阁的二老爷，那位栾大人虽然祖上显赫，但他如今却毫无根基，有这么一个显赫的岳家，对他显然大有助益。
“怪不得他肯把牌位娶回去。”朱芸枫说，“翰林虽然清贵，可在孔家眼里还真的算不上什么。”
素心说：“据说……这亲事原是孔家二老爷定下的，那位栾翰林知道孔家三小姐落水，前来询问情况，孔家似乎是有意想另外嫁一位姑娘过去，但栾翰林不愿意，两家有些不愉快，所以……才变成现在这样。”
“栾翰林这么硬气？”朱芸枫有些不解，“他有什么依仗？”
素心说：“我听孔家的下人说，栾翰林好像是搭上了高相，想退了孔家的亲事娶高家的姑娘呢！”
高相是如今的阁老，这点朱芸枫还是知道的，但她好像不记得高家有适龄的姑娘。
“高阁老有没出嫁的女儿？还是孙女？但是我记得他家孙女好像还不满十岁吧！”朱芸枫问。
素心撇了撇嘴，说：“是高阁老弟弟的女儿，他的侄女，一位老姑娘。”
“老姑娘？”朱芸枫不解，“能有多老？”
“据说比栾翰林还要大上一岁呢！”素心说，“今年二十五。”
“二十五……”一直安静在旁听着的素梅忍不住惊叫，“这么大年纪？”
这年代，女子十五岁及笄，一般都会在十三、四岁定亲，等及笄后出嫁，若是到了十七、八岁还未出嫁，那就可以算是老姑娘了，那位高姑娘……二十五岁还未出阁，确实可以当得上“老姑娘”一说。
“她怎么会这个年纪还未出阁？”朱芸枫很是不解。
素心就叹了口气说：“这位高家的姑娘，在上京城其实是很有些名气的。”
“哦？”朱芸枫问，“因为她一直未出阁？”
素心摇了摇头，说：“这位高姑娘是才女呢！据说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高阁老提起这个侄女都是夸奖的。说家中子弟要是有她一半，那他就不用操心了。”
“居然如此有才？”朱芸枫更加奇怪了，“那怎么会一直到如今还没嫁出去呢？”
素心说：“这位高姑娘……命不好。”
“命不好？”素梅问，“这是什么说法？”
素心说：“她原本是定过亲的，但是没等成亲母亲就去世了。当时想着等孝期过了就成亲。可没成想，孝期刚过一个月……她父亲也没了。”
“这……”朱芸枫说，“倒确实是命不好。”
“谁说不是呢！”素心说，“光这样也就算了。她那原本定了亲的人家想叫她热孝上轿，她却不肯，说为父母守孝是人伦大事。结果那家不肯再等三年，情愿赔银子都一定要退亲另外娶。”
“哎……”朱芸枫叹了口气，一开始觉得那位高姑娘未免有些愚孝，但转念一想，却又品出些不一样的味道来。她是高家的姑娘，若是热孝上轿，虽说不算做错什么，但却难免被人指点。可若是坚持守孝，旁人或许会笑她迂，却肯定不会说她错。这么一想，顿时又觉得这位高姑娘倒也未必真的就是个痴傻的。
“可是……不对啊……”素梅说：“三年又三年，那高姑娘应该也不过就二十吧，你刚刚明明说她已经二十五了呀！”
“谁说不是呢！”素心说，“那高姑娘母亲去世后，父亲续弦，所以她实际上还有一位继母。她为父亲守完孝后，继母就为她张罗婚事，只不过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族中子弟过继，又耽搁了些时日。”
素梅有些不解，问朱芸枫道：“姑娘，为什么找人过继会耽搁给高姑娘相看人家？”
朱芸枫想了想说：“高小姐若是家中独女，嫁妆必然丰厚，照理除了她母亲的嫁妆和他父亲的继续都可以带走。可若是有了嗣子……”
“哦！我明白了。”素梅说，“如果过继了儿子，那家中大部分的钱财就是那个儿子的了。”
“高姑娘年纪已经不小了，若是没有丰厚的嫁妆……”朱芸枫说，“想来会有些阻碍。”
素心点头，说：“就是姑娘说的那样，好不容易等那继母寻到了合适的嗣子，总算是正经张罗高姑娘的婚事，那继母又出了意外。”
“啊？”素梅的胃口被彻底吊了起来，“快说，是怎么回事儿？”
“拉车的马惊了，车毁人亡。”素心说。
“哎呀……这……”素梅皱眉道，“那高姑娘岂不是还要为继母守孝？”
“不错，而且那个嗣子年纪也小，现在也不过六七岁，何况当年。”素心说，“她就这么一直拖……拖到了现在。”
“真是个苦命人。”素梅说，“只是姑娘，那位栾翰林，还要先娶了孔三姑娘的排位，那岂不是……高姑娘得给人做填房？为了搭上高相爷，栾翰林也算是……手段迭出了，高姑娘嫁过去……日子不知道会不会好。”
朱芸枫说：“高相爷在内阁一日，高姑娘的日子就不会不好过的。”
“也是。”素梅说，说完这句他突然又叫起来，“诶……可要是这样的话……咱们家是不是也算拐着弯的跟高相爷家是姻亲了？”
朱芸枫被她说的一愣，随后道：“兄长的连襟的继室的娘家……倒也……勉强算得上。”见素梅眼中有些兴奋，她又摇了摇头，说：“不过在上京城……这样的关系比比皆是，我们还是先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三人说了这么一会儿子话，眼见得天色也晚了，素梅素心就张罗着摆饭不提。
过几日，到了清明节，朱芸枫事先就通过周嬷嬷和宫中请示过，祭祖是大事，忠勇侯府如今又只她一个人在上京城，自然无有不准。那日一早，朱芸枫就起床洗漱，用过早饭，带着一大群人去了上京城南的罗家岗，朱家的祖坟就在岗上。
朱家原本就是京郊人士，小有田产，到了朱尧这一辈虽然一辈子没有回京，但还是有族人在这里附近生活。朱尧获封神威将军后，更是着人将朱家的祖坟好好修葺一番。今日朱芸枫来祭祖，自然有人提前来打点，还请了水陆道场。朱芸枫因是女孩儿，虽然是代兄祭祖，一些仪式也做不了，因此不到晌午就已经结束了。
看看日头，朱芸枫对素梅和素心道：“咱们这么多人，不要去打扰族人了，略赶一赶，回城再吃午饭吧！”
素梅和素心点头答应，下去吩咐了。
朱芸枫这么着急回城，是因为还记挂着自己那位未来嫂嫂，不知道她今日能不能出府和自己“偶遇”，又怕她出门不方面，想早点去约定的地方等她。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入了上京城的南门，来到约定的日升茶楼附近，这是孔二娘一力推荐的。朱芸枫借口饿了，让人把车停去茶楼，她带着素梅素心并几个婆子去用饭，让章十一留两个护卫，其余人各自寻地方吃饭，一个时辰后再回来。
章十一虽然知道姑娘此举是在支开他，但想着上京城里应该没人会惹事儿，也就答应了。
朱芸枫要了一间雅间， 素梅支开临街的窗户，方便查看孔二娘有没有来。
茶水点心刚刚送来，朱芸枫就听到人敲门，她看了眼站在窗边的素梅，素梅摇摇头，示意没见孔府的马车。
素心见状问道：“什么人？”
“晋安王世子，请朱姑娘一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