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谁啊？”
“谁特么在念叨老子？”
朱云峰与曹鹤阳几乎是同时说出这句话，随后二人相视一笑。
朱云峰忍不住感慨道：“真好。”
“什么？”
“还能见到阿四，还能跟阿四一张桌子上吃饭，还能看到阿四对我笑，真好。”朱云峰情真意切。
曹鹤阳呼吸微微一窒，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随后说：“今天，说起来还是应该谢谢你。”
“阿四，你跟我何必这么见外。”朱云峰说，“我……”
曹鹤阳摇摇头，说：“我们的事情其实没必要多说什么。”
“不是的，阿四！”朱云峰说，“这些年我一直都很担心你，也一直找你。当年的事儿……”
“当年的事儿已经过去了。”曹鹤阳说，“很久了，我都已经忘记了。”
“可……”朱云峰还想再说什么，恰好侍者端着菜上来，打断了他的话。
这是一间白俄人开的咖啡馆，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饭馆。不过朱云峰在这一带没人不认识，咖啡馆的老板跟他也熟识，他知道这里除了咖啡点心，也有一些白俄的菜式，加上他实在是饿了，所以在征得曹鹤阳的同意后选了这里。
当然，从朱云峰的私心来说，选这里还有一个理由是，这会儿这间咖啡馆没什么人，他着急想跟曹鹤阳剖白心意，这里的环境安静又私密，在他看来恰到好处。他只是没想到侍者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可又没办法怪人家，只能自己生闷气。
曹鹤阳礼貌谢过侍者，见朱云峰一幅垂头丧气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可想到自己如今的情况又不想招惹他，只能装看不见。
两个人默默无言地用餐，好在这里的红菜汤、牛排和面包也真的是美味，埋头进食也不算特别尴尬，所以二人都各自想着心事吃东西。等吃完了饭，朱云峰结了帐，曹鹤阳原想把自己那份给付了，但他抬头见朱云峰正在跟特地迎出来的老板说话，觉得自己这时候跟他提这个实在是太不给朱云峰脸，到底还是把这句话默默收了回去。
等朱云峰和咖啡馆老板寒暄完毕，二人走到外面，朱云峰问：“阿四，你现在在哪里落脚？我送你回去吧！”
“我……”曹鹤阳想了想，说：“住在大方旅社。”
“大方旅社？”朱云峰皱眉，“是在哪里？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在闸北那边。”曹鹤阳说，“我等下自己叫个黄包车就好，今天谢谢你了。”
“我们俩人之间，何必说这些。”朱云峰说，“闸北太远了，又乱，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这个时间外面都是些流氓瘪三，我开车送你吧！”
“不用了。”曹鹤阳说，“你现在是探长，每天那么多事儿要忙，不用特地为我跑一趟了。”
朱云峰有些灰心，他猜到曹鹤阳对当年的事情有芥蒂，但见他一副恨不得跟自己划清界限的样子，还是觉得很受伤。
“阿四……我……”朱云峰伸手握住曹鹤阳的手，惊讶道，“你手怎么这么凉？”说完伸手去摸他身上的衣服，“这穿得也太单薄了。”随后他二话不说把自己的西装脱下来，披在曹鹤阳身上。
西装带着朱云峰的体温，曹鹤阳却只觉得烫得让他难受。
“不……不用了吧！”曹鹤阳推拒，伸手将西装取下，想还给朱云峰。
朱云峰又气又恼，不肯去接，说道：“阿四，你在想什么？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
“我……”曹鹤阳也不知道要怎么去跟朱云峰解释，说到底他压根儿没想到今天会遇到朱云峰还会被他抓住，只能说时也命也，这人是自己命里的劫数。可他实在不想连累朱云峰，干脆将西装朝朱云峰手里一塞，自己则不顾车流穿过马路，去找停在角落里待客的黄包车。
朱云峰被曹鹤阳这样拒绝，心里是很气愤的。这些年，他地位渐高，名声渐隆，脾气自然也见涨。自己已经如此低声下气，曹鹤阳却还是一味拒绝，根本就是不识好歹。念头转到此处，朱云峰突然一惊，随后伸手“啪”的甩了自己一个耳光。
“朱云峰，你真是得意忘形了。”朱云峰自己骂自己，“在他面前，你又有什么资格觉得自己是低声下气。”
想到这里，他也不顾马路上的车流，急急学着曹鹤阳一样穿过马路，想去把人追回来。
眼下天已经黑了，附近的黄包车不是很多，一般要做生意的都会去大马路或者四马路那边，那里饭店茶楼林立，还有各种舞厅和公馆。停在这里的黄包车一般是被包下的，在此处歇一歇，等到时间了去接客人。曹鹤阳这一趟若是短差，他们算着时间或许还会接，可他要去闸北，来去至少一个钟头，那些车夫听了都直摇头。
曹鹤阳有些无奈，他并非没有察觉到身后朱云峰的靠近，可这个时候如果掉头就走，又怕做得太明显，会真的伤了朱云峰的心。
朱云峰却不知道曹鹤阳到底在想什么，他只见曹鹤阳在跟黄包车夫交谈，一心以为曹鹤阳马上就要走，当下他也不顾其他人的目光，一把拉过曹鹤阳，把他扛到肩膀上，转身就走。
这一下别说曹鹤阳，连周围那群黄包车夫都被吓傻了。有人反应过来想叫，却被朱云峰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吓住。
朱云峰五大三粗，面相本也不善，加上腰间显然是带着枪的，一望而知是个狠角色。他们不过是出来讨生活的，谁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所以都很干脆地闭上了嘴。
曹鹤阳只觉得晕头涨脑，他捶了朱云峰几下，想让他把自己放下来，可朱云峰压根儿不理他。
好在朱云峰还算有点理智，没有真的就这样把曹鹤阳扛回巡捕房，不然说不定明天就有小报会报道。
他对这里颇为熟悉，三两下蹿进一条弄堂里，寻了个阴影处把曹鹤阳放了下来。
曹鹤阳很生气，刚想离开，没想到下一刻就被朱云峰压到墙上，随后他就完全不容拒绝地吻了上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