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筹谋
朱云峰被曹鹤阳突如其来的热情弄懵了，但身体早在头脑思考之前做出了反应。他轻轻揽住曹鹤阳，一下一下慢慢拍抚他的背脊，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是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抱住他，听他的呼吸一点一点平复下来。
大约过了一盏茶工夫，曹鹤阳总算平静下来，他微微动了动，想挣开朱云峰，朱云峰却还是牢牢抱着他没有放开，反而问：“怎么啦？能告诉我吗？阿四！”
“事情……可能有些糟糕。”曹鹤阳说，“我可能把你卷进不太好的事情里了。”
“怎么啦？”朱云峰问，但相比事情本身，他更关心曹鹤阳，“你觉得如何？身体可有不适？”
曹鹤阳摇了摇头，靠着朱云峰肩膀，小声将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
朱云峰眉头微蹙，但随后又舒展开，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嗯？”
“这样咱们就有理由正大光明地离开都城南下了。”朱云峰说。
“可是一月为期……”曹鹤阳有些担心，生怕自己万一刚好在一月后分生，那岂不是更麻烦。不过他想了想又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到时候让人把东西送回来，咱们找个理由慢点回来也可以。”
朱云峰笑，说：“阿四，从你嘴里听到这两个字，我可真是太欢喜了。”
曹鹤阳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朱云峰说的是哪两个字，他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说什么，只轻轻用手肘撞了朱云峰一下，说：“我说正经的，这件事儿，事关重大，一个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只要和阿四一起，没什么好怕的。”朱云峰说。
曹鹤阳白他一眼，嗔道：“又胡说。谁要跟你一起……”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上一世其实他俩确实可以算是共死，又觉得不吉利，便没有把话说下去。
朱云峰拉着曹鹤阳的手，说：“阿四，你不用为我担心，更不用觉得内疚。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曹鹤阳相信朱云峰的话，但越是如此他越是觉得有些不好受。
朱云峰见他没说话，又继续道：“我觉得……这件事儿，你还是要跟老夫人还有曹大人说一声才好。”
“嗯？”
“你知道我的，对江南那些个世家的事儿其实并不怎么清楚。”朱云峰说，“陈家根本挤不进那个圈子。曹大人在越州，老夫人又一贯睿智，你把事情告诉他们，他们一定能给你拿主意的。”
曹鹤阳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朱云峰说得很有道理。然而想到祖母会为自己日夜忧心，又觉得不忍。
朱云峰看出了曹鹤阳的想法，劝说道：“与其让老人家蒙在鼓里，过阵子从其他地方知道，不如现在就告诉她，让她有个准备。”
“嗯。”曹鹤阳轻轻应了一声。
朱云峰这才继续道：“醉仙居的事情查得差不多了，那个小二确实是那个姓李的掌柜的侄儿。不过那天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不知道是逃了还是……”朱云峰一边说一边冲着自己脖子比划了一下，那意思就是怀疑他被人灭口了。
“那李掌柜那边？”曹鹤阳问。
“一切如故。”朱云峰说，“已经重新回济世馆了。看起来从他身上查不到什么了。”
“那……”曹鹤阳微微侧头看了眼朱云峰，“他呢？”
朱云峰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两个字很微妙，似乎……带着点儿若有似无的醋意。
“谁？”朱云峰假装不明白曹鹤阳在说什么。
曹鹤阳咬了咬唇，把他扭开，问：“孔家三少爷。”
朱云峰觉得自己被口水噎住了，半晌后道：“不知道！大概是回青州了。”
曹鹤阳“扑哧”一声笑出来，说：“我跟他现如今都不认识，面都没见过一次，你至于吗？”
朱云峰噘着嘴道：“那你还问。”
“那不是为了把当日的事情搞清楚嘛！”曹鹤阳笑，“再说了，你不也挺关心他的嘛！他连见人都要在醉仙居定雅间。”
“阿四！天地良心！”朱云峰说，“我这辈子跟栾云平更是没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过。他在哪儿定雅间我哪儿管得着啊！”
“那……你有查到什么吗？”曹鹤阳问，随后又安抚似地轻轻拍了拍朱云峰，“其实我也不是非要查到些什么，只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又没什么头绪。”随后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儿，问：“说起来，栾云平是坤泽的事情，好像都城里没什么人知道，你当年……不是……是陈夫人当年，是怎么给你求亲的？”
朱云峰仔细查看曹鹤阳神色，见他确实只是好奇，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这才说：“你要这么说，确实如此。当年我其实没怎么管我的亲事，因为我知道我没办法跟你成亲，所以才把所有事情都交给我娘。我也不知道我娘怎么会知道栾云平是坤泽的，但反正她就是知道。”说到这里，朱云峰问：“要不我去问问我娘？”
曹鹤阳没说话。
朱云峰想了想，笑着凑上去，说：“我不问了。免得我娘想岔了，给我帮倒忙。这个事儿咱们弄不明白就先不查了。总之那个幽梦藤不是针对你，我们暂时也可以放心了。”
“嗯！”曹鹤阳应了一声，微微勾起唇角。
“爷！”刘九思在外面轻咳一声，提醒道，“前面再转一个弯，就要进曹家弄了。”顾名思义，因为曹府在这里，所以才叫曹家弄。这句话似乎是在提醒曹鹤阳，但其实是告诉朱云峰，他差不多该走了。
朱云峰当然明白，他看着曹鹤阳含笑的嘴角，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在曹鹤阳反应过来之前，跳下马车走了。
曹鹤阳心中有些惊讶，有些羞愤，但更多的是甜蜜。
回了栖凤轩，墨菊伺候曹鹤阳洗漱，笑着问：“爷今日进宫呆了好久，老太太和老爷差人来问过好几遍了。看爷的样子，事情定然是非常顺利吧！”
听到墨菊这么说，曹鹤阳才惊觉自己居然就这么微笑着回了家，连忙收敛笑容，淡淡道：“还好。”说完也不再说什么，换了衣服，让人去后面瑞景院知会一声，便往熙和堂去了。
冯妈妈站在廊下，见曹鹤阳来了，连忙迎上来，说：“我的爷，您可算来了，老太太听说您回来了，恨不得自己往栖凤轩走一趟呢！”
曹鹤阳冲她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冯妈妈便也不再说什么，给曹鹤阳打了帘子，自己则站在廊下，没有进屋。
老太太坐在西次间的大炕上，正看着彩菱打络子。
“祖母！我回来了。”曹鹤阳给老太太行礼。
老太太微微颔首，对彩菱说：“去给小四冲杯茶来。”
彩菱依言给曹鹤阳捧了一杯茶过来，随后不等老太太吩咐，便退了出去。
老太太并没有着急说话，只是上下打量曹鹤阳神色，随后说：“虽然不如咱们想的那么顺利，但应该也不错。是这样吗？”
曹鹤阳思索片刻，说：“本来应该是的。只是……”
“只是什么？”
“孙儿现下有些事情吃不准。”曹鹤阳说，“想祖母为我参详一二。”
“看起来应该是大事儿。”老太太说，“否则你不会一回来就往瑞景院那里报信。”在曹府没有什么事儿能瞒过老太太的。
曹鹤阳点头应了声“是”，说：“就是因为事关重大，孙儿觉得，父亲最好也要知晓才好。”
“也好！”老太太说，“那等他到了，你再一起说吧！”
二人便都沉默着，曹鹤阳打着腹稿，想着等下要如何说，能让祖母不那么担心又明白事情的紧要。
不多时，曹伯陵急匆匆过来，他进了屋，见气氛凝重，倒是愣了一下，问：“是事情不顺利吗？”
曹鹤阳摇头，随后将入宫的经历仔仔细细讲了一遍。
在听到皇帝陛下中毒的消息之后，曹伯陵吓得几乎呆住了。
“母亲……这……”曹伯陵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们居然搅进了这种事情里面，这和他一贯的立身之道相悖，他第一反应就是让曹鹤阳不要南下，不要插手。
“小四今日既然从宫里出来，那就说明这件事儿……咱们是躲不掉的。”老太太对曹伯陵道，“你别想着叫他抽身。你应该庆幸，好在这次是太子和孟皇贵妃联手，否则咱们都不知道要选哪边站！”
曹伯陵欲言又止，这件事儿对他冲击太大，他一时不知道要如何才好，便问曹鹤阳：“小四，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曹鹤阳说：“今日听太子殿下的话……似乎比起孟皇贵妃，他……更担心宁王。”
曹伯陵皱眉，说：“宁王殿下侠名在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老太太闻言冷哼一声，说：“所以人生在世，还是要活得长久才好，若是孔皇后还在，现在哪里会是这种局面。”说完，她看了眼一脸沉思状的曹鹤阳，问：“小四，那你想过没有，去了江南，要从何处着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