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情缠
十七娘看着面前的曹鹤阳，只觉得目瞪口呆。怎么有人能够变脸如翻书。明明上一刻还是一副自傲的样子，现在却仿佛受了委屈的孩子。
只听曹鹤阳继续道：“再后来，又来了个老人。我也不知道是谁。来了也不说话，就那么朝我面前一跪。我既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何而跪。小时候我看杂记，那上面说有的人会梦游，若是遇到，一定不能叫醒，否则怕有性命之忧。我看他一把年纪了，实在不敢造次，只能由着他。没想到他居然就那么晕过去了。再后来来的那个人，更加莫名其妙，抱着那个晕过去的老人就叫爹。我虽然觉得这世上没人会乱认爹，可是出来之前祖母也特意提醒过我的，说这世上坏人很多，有的是人会讹诈。我又生怕被讹上，只能转身走了。”说到这里，曹鹤阳若有所指地看了十七娘一眼，继续道：“我想着来一趟广陵，总要尝尝早茶，没想到刚坐下没多久，夫人您就来了。还说是我的十七姨。”
十七娘听曹鹤阳说完这番话，已经快要晕倒了。天爷啊！这是哪里跑出来的怪物。他真的只有十九岁吗？为什么这装可怜的样子比起自己都不遑多让？还有刚刚那些话，虽然没有明说，可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自己跟那些人是一伙的，是来讹他的。
不是说筠娘是周家最老实的姑娘嘛！怎么生出来的儿子居然是这样的？
十七娘知道眼下的场面，自己是无论如何都应付不下去了。曹鹤阳撤了屏风，刚刚说话也没压着音量，已经有人朝这里指指点点了。于是她只能笑笑道：“大人刚刚说的这些事情，小妇人都不清楚，等我回去问了再来禀明大人。”
“夫人客气。”曹鹤阳说，“也不过是小小误会罢了。于公于私，都是小事，不妨事的。”
十七娘再也呆不下去了，扶着侍女的手起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又坐了一会儿，曹鹤阳看了眼外的天色，确定应不会再有人来了，这才对刘九思说：“行了，回去吧！”
一行人回到船上，朱云峰却还没回来。曹鹤阳没什么胃口，也不想做什么事儿，便用手撑着下巴发呆。
朱云峰回到船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曹鹤阳眉头微皱，想说话，但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什么。
朱云峰见机却极快，他立刻回自己舱室洗漱又换了衣服，随后走回来，身上再没有一丝酒气。
“阿四，我答应过你的，在外人面前不饮。”朱云峰说，“我记得的。”
曹鹤阳有些意外，今日这种环境，朱云峰哪怕真的饮了酒他也能理解，可他居然说他没有饮。
“阿四，我又不是真的只有十五。”朱云峰压低了声音说，“这种场合要作假那可太简单了。用袖子掩着杯子，看起来喝了，其实倒进袖子里。”
“那你袖子不会湿吗？”曹鹤阳是真的不懂这些，上一世他还没机会接触到这些事情就已经被关进了后宅中。
“不会啊！”朱云峰说，“有专门的酒布。”
“酒布？”
“藏在袖子里面，把酒倒在上面，不会漏出来的。”朱云峰说。
“还有……这种东西？”曹鹤阳惊讶，“那你身上的酒味。”
“看着差不多了，撒一点酒到衣襟上就好。”朱云峰说，“然后再借着更衣的时候换一个新的酒布，千杯不醉，不在话下。”
曹鹤阳看着眼前的朱云峰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说：“不用说，丁知府肯定被你唬住了。”
“那倒也不一定。”朱云峰说，“这个人贼得很。”
曹鹤阳点头，说：“确实如此。”说完他将自己在周记药铺和春风楼遇到的事儿一一说给朱云峰听。
“啊？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朱云峰听到春风楼觉得很有趣，“那里的老板脑子真好，这钱都给他赚了。”
曹鹤阳一愣，随后说：“你说什么？”
“我说这钱都给他赚了。”朱云峰奇怪道，“我这话不对吗？”
“这话当然是对的。”曹鹤阳说，“只是……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朱云峰一边说一边把凳子拖到曹鹤阳身边，然后撑着脑袋看他。
曹鹤阳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嗔怪道：“靠这么近做什么？”
“阿四好看。”朱云峰义正词严，“这样看着你，我觉得特别特别开心。”
曹鹤阳无奈地摇摇头，伸手在朱云峰额头点了一下，随后重新把话题拉回来。“你不觉得春风楼有问题吗？”
“啊？什么问题？”朱云峰被曹鹤阳刚刚那一下弄得魂儿都没了，压根儿都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曹鹤阳没好气地说：“春风楼早上卖早茶，中午是酒楼，晚上……”他没太好意思把妓馆两个字说出来，轻咳一声带过，随后说：“可是这样做生意，未免逐利太过，半点没把其他同行放在眼里。关键是，为什么整个广陵府只有春风楼一家这么做，要说妓馆多少需要点关系，那茶社和酒楼……其实差得也不多吧！为什么其他茶社中午不变成酒楼，其他酒楼早上不变成茶社？”
“阿四……你的意思是……”朱云峰有些听懂了，“其他人家不是不会，而是……不敢？”
曹鹤阳点点头，说：“春风楼背后的靠山肯定很大，否则不会整个广陵府只有他一枝独秀。”
“那……要不要查一查？”朱云峰问。
曹鹤阳摇头，说：“我们差不多要启程了。这个事儿一时半会儿弄不清楚，如果真的跟我们要查的事儿有关系的话，到时候自然会跳出来的。”
“好！我都听阿四的！”朱云峰说。
曹鹤阳看着朱云峰，心中一片柔软，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轻声问：“你就真的什么都听我的？”
“那当然。”朱云峰一边说，一边握住曹鹤阳的手，“阿四，其实这次我醒过来之后想了很多。想过上一世我到底要怎么做我们俩才不会走到最后那一步。”
听朱云峰说上辈子，曹鹤阳心中多少有些愧疚，无论如何，将整个安乐伯府都扯进谋逆案中，他确实问心有愧，只是当年走那一步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那封信一旦递出去，事情就已经脱离他的掌控，他也再没了其他的路。
“前世……其实我也有错。”曹鹤阳低声说，“当时……我实在是……”
“阿四！”朱云峰摇了摇头，“同你没关系。”
“嗯？”
“我想过了已经。”朱云峰说，“我脑子笨……”
“又胡说。”曹鹤阳抽出手掩住朱云峰的唇，“哪有人说自己笨的。”
“那跟阿四比起来，我就是笨嘛！”朱云峰拉着曹鹤阳的手，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
曹鹤阳瞪了他一眼，却没把手抽出来。
朱云峰继续道：“我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
“只要我什么都听阿四的，我们俩就一定不会吵架，就不会惹你不开心，我们俩肯定就不会……呜……”
朱云峰的话被曹鹤阳用唇封住了。
曹鹤阳实在是想不通，朱云峰的脑子到底是怎么转的，怎么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来。
朱云峰先是惊讶，随后抱紧了曹鹤阳，拉着他坐到自己腿上。他们俩已经很习惯这个姿势了。曹鹤阳搂着朱云峰的脖子，任由他长驱直入。这具身体朱云峰太过熟悉，不过三两下，曹鹤阳就觉得自己浑身发软。他轻轻哼唧了几声，示意朱云峰停下，再没有了结那件事儿之前，他不能分生。
朱云峰几乎是逼着自己结束这个绵长的吻，他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平复，却还是不愿放开曹鹤阳。
“阿四！”朱云峰把头靠在曹鹤阳肩膀上，“等事情了了，我们找个地方走得远远的，好不好？”
“嗯。”曹鹤阳应了一声。
“阿四你答应了？”朱云峰又惊又喜。
“早就已经跟你纠缠不清了。”曹鹤阳假模假式地叹了口气，“不跟你走又能怎么办呢！”
“没错，我们俩就是纠缠不清。”朱云峰说，“所以阿四，我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要缠着你的。”
曹鹤阳没说话，但翘起的嘴角却让朱云峰轻易察觉他的好心情。二人又搂着说了会儿话，刘九思在外面禀报船即将起锚，还说丁四友让人送了许多礼物上船。
朱云峰闻言看向曹鹤阳，示意他拿主意。
曹鹤阳耸耸肩，说：“查过没问题就收下吧！”随后又压低声音在朱云峰耳边说，“要是不收，丁大人该睡不着了。”
“阿四！”朱云峰只觉得耳边一阵温热，他一把把曹鹤阳抱起，放到床上。
曹鹤阳有些惊讶，却什么都没说，也没有任何要阻止的意思。
“阿四！你这样不对。”朱云峰说。
“嗯？”
“你这是在诱着我犯错。”朱云峰都有些咬牙切齿了，天知道他多想将曹鹤阳就地正法，可现在天时地利他最多占半个人和，实在不知道要拿曹鹤阳怎么办才好。
曹鹤阳笑得开心，伸手拉了朱云峰一下，将他也扯到床上，压低了声音说：“傻子，你是不是忘了，其实……有很多办法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