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四/ABO】天官(47)

47 午宴
  这些事情同曹鹤阳与朱云峰全没有关系。他们没必要去想曹家周家要如何善后,也不打算去关心。二人跟着已经有些呆滞的曹元邺进了小花厅,宴席就摆在此处。
  花厅作八角之形,屋顶处悬着一盏硕大的琉璃灯盏,五彩琉璃在日光映射下熠熠生辉。花厅正中有一张硕大的圆桌,桌面光可鉴人,纹理清晰。十二把雕花座椅环绕桌侧,椅背上刻着三星贺寿、松鹤延年之类的吉祥图案,雕工精美,技艺超凡。
  花厅一角,列着一排软榻,此时已经有数位宾客慵懒靠坐。有的品茗,有的看书,有的手谈,一派怡然。
  不过这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一个年青男子,他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锦衣华服,器宇轩昂。身边依偎着几位美人,一个手持团扇,眉眼间含情脉脉。一个用纤细的手指小心地剥橘子,再一瓣一瓣送到他口中。还有一个则捧着一卷书,小声为他诵读。
  众人见曹元邺一行人进来,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还有的主动站起,打算迎上来。只有这男子恍若不觉,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曹元邺将朱云峰同曹鹤阳带到那几位客人面前,一一做了介绍,几乎都是赵、王两家得长辈信重的子弟。
  曹元邺最后指了指那年青男子道:“这位是谢家的家主,谢文琛。”说完先对谢文琛拱拱手道:“谢九叔,这二位就是……”
  “知道。”谢文琛抬眼打量一下朱云峰和曹鹤阳,“世子爷和小曹大人嘛!这段时间经常听到二位的名字。”
  朱云峰和曹鹤阳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屋里年纪最小的人辈分居然如此之高。曹元邺都管他叫“叔”,那他俩岂不是要叫“爷爷”?这个称呼怎么着都有点儿太烫嘴了。
  谢文琛似乎是看出了二人的窘迫,说:“我是白身,二位大人叫我敬瑶就好。”

  听到这个表字曹鹤阳一愣,问道:“这两年江南出了一位擅画美人图的敬瑶先生,难道……”
  “闲时无聊之作,登不得大雅之堂,不过是因为我辈分大,大家凑趣罢了。”谢文琛说,也等于是认下了。
  “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曹鹤阳说完深深一揖,一派恭谨。
  谢文琛脸上纹丝不动,但言语间已经比刚刚亲近了几分,道:“二位大人一路辛苦。旧都这里我最熟悉了,二位有什么想去的地方,都告诉我,我定然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原本还笑嘻嘻听着几人说话的其余众人这时候面上就都有些不好看了,纷纷暗骂谢文琛无耻。难怪他身为一家之主,没有和其他家主一起去跟曹秉钧议事,反而在这里呆着,原来就是为了等朱云峰和曹鹤阳啊!
  曹鹤阳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朱云峰原本还在等着曹鹤阳回答,见他给自己使了个眼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正使,这种事情当然应该是自己拿主意。
  朱云峰于是也笑了笑,说:“前几日去了瑞云寺,见了了凡方丈,觉得这位方丈……倒和都城里那些不同。虽然看似佛法精深,但实际上……倒是挺有趣。”
  花厅里众人都不是傻子,哪里会听不明白朱云峰话里的意思,何况朱云峰这话说得一点儿不晦涩,在他们听起来跟指着鼻子骂没多少区别。
  了凡方丈在旧都一贯受人尊敬,他们都没想到朱云峰会这么说。这里谁家没有到瑞云寺供奉香火?要是承认了凡方丈不行,那不是等于承认自家眼光不行么?
  谢文琛不愧是家主,他闻言居然一点儿犹豫没有,笑咪咪地说:“瑞云寺中最出名的是太祖皇帝亲自下旨塑的金身菩萨像,这些年来供奉不断也是因着那尊菩萨。至于寺内僧众,能好好供奉那尊菩萨像就是尽了他们的本分了,论起佛法高深自然是不能同都城中的众位大师相比。”
  这一番话既顺着朱云峰的话,承认了凡不能和都城的大师相比,也说明了江南各处供奉瑞云寺是因为太祖皇帝下旨塑的那尊金身菩萨,和寺中的和尚没关系。表了忠心,也说明了他们早知道了凡不行,这些年敬重他不过是因为念在他供奉菩萨有功而已。
  朱云峰深深看了谢文琛一眼,心说江南果然没有简单的人物,随口一句话都是滴水不漏,实在是厉害。
  曹元邺不清楚朱云峰当日在瑞云寺到底遇到什么事儿,但听到话语里对了凡多有不满,心里已经开始谋划什么人能接任瑞云寺的住持了。老和尚也七十多了,差不多是时候圆寂了。
  这个念头在曹元邺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请朱云峰与曹鹤阳坐下,又吩咐人换了茶和点心,刚想说点什么,就见一个穿着杏黄色短打的小厮匆匆进来,在一个穿着绯色锦袍的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那人眉头皱起,有些犹豫地看了曹元邺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曹元邺认得那是周家的老五,周敦肃的五哥周敦穆,他轻咳一声,说自己要更衣,告罪离开。周敦穆果然也跟着告罪离开。
  其余众人自然都知道他们有猫腻,但目下看来与自己无关,所以也只是看着,没有人好奇真的去打听什么。
  谢文琛却还在滔滔不绝地向朱云峰和曹鹤阳介绍旧都的各色美景美食,他似乎是真的很喜欢吃喝玩乐,讲的头头是道,还不是那些山水游记上人人都知晓的地方。比如他说清风渡,就不介绍岸边垂柳,说:“柳树哪里看不到,那有什么意思?清风渡最有趣的是渡口东边半里的江边。那里的鱼又肥又蠢,无论什么时候去,只要下钩,没有钓不上来的。”说完又压低声音道,“实在钓不上来也没关系。找个小厮拿网兜下去捞,三网下去,没有捞不到的。”
  这人潇洒风流,倒真的蛮对曹鹤阳的胃口的。他心中突然一动,问道:“敬瑶先生,昨日我们收到的帖子……是出自您的手笔吧!”
  谢文琛一愣,问:“何以见得?”
  曹鹤阳说:“人说字如其人。我观先生为人飘逸不羁,和那帖子上的字给我的感觉相同。”
  谢文琛笑了笑,没有说话。
  曹鹤阳见他如此,突然醒悟过来。自己看过敬瑶先生的美人图,那上面的题词和昨日的帖子字迹完全不同。这么看来,要么就是谢文琛的美人图并非他自己画的,要么就是……他有刻意掩藏字迹的习惯,所以他才没有承认。自己……略微有些鲁莽了。他轻咳一声,没有再问,反而顺着谢文琛刚刚的话题开始聊旧都的景色美食。
  谢文琛心中对曹鹤阳大起知己之意。他左右手都会写字,平日里为了掩藏字迹,示人的字迹都是右手写的,秘密的信笺才会用左手。昨日里其实原本轮不到他写帖子,毕竟是曹家做东。可众人商量的时候,他突然技痒,说家中新来了一位笔墨先生,字迹漂亮,可以写帖子。这种小事其他人也不会多计较什么,便就这么定了下来。
  谢文琛自己对这张帖子很满意,但想到朱云峰同曹鹤阳未必能领会自己的书法,心中又不禁有些遗憾。没想到今日曹鹤阳不光夸了书法,更是就此将他认了出来,他虽然恨不得承认,但实在是无法承认。好在曹鹤阳颇知进退,没有继续追问,让他不禁更加高看一眼。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就见周敦穆和曹元邺先后进来,曹元邺脸上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周敦穆却铁青着脸,显然很不高兴。
  谢文琛淡淡扫了二人一眼,没有说话,又过了片刻,曹秉钧带着一行人进了小花厅。众人虽然脸上都带着笑意,但显然有人欢喜有人愁。
  一行人同朱云峰曹鹤阳一一见礼,众人便入席。因是招待揽胜使,便推朱云峰坐了主位,曹鹤阳坐在朱云峰右边,其余几位家主按年龄辈分依次就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上众人言语间渐渐没了拘束,聊一些旧都秘闻,算是谈资。不知道谁说到了当年成王小世子被圈禁的事感慨一声道:“其实谁年轻时候没个斗鸡走狗,结交几个狐朋狗友,说什么欺男霸女,他那会儿才多大啊!”
  另一人感慨道:“谁说不是呢!当年威仪将军府自顾不暇,若非如此,怎么也不会让人钻了空子,把小世子朝邪路上引。”
  又一人说:“话虽如此,但有些人家也是落井下石,坏事做尽。既然做了人家外家,怎么就不想着劝一劝,拦一拦呢!”
  这话就已经属于指着鼻子骂了。旧都谁不知道当年周家和威仪将军府联宗的事儿,这么说等于就在骂周家忘恩负义。
  周家在席上的是周家家主周宪和周敦穆。周敦穆原本神色就不好看,现在更是脸色铁青,只一个劲看周宪脸色。若是周宪有发怒的征兆,他必定先跳起来。
  周宪却只是神色淡淡,他放下筷子,环视一圈,说:“事情还没定下来呢!怎么就这么赶不及吗?都是世家子弟,吃相未免太难看了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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