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四/ABO】天官(53)

53 夜厄
  大船离开旧都,沿着蜿蜒水路南下,行了约三日。冬日渐深,寒风如利刃,呼啸着刮过船舷,哪怕是在朝南行,可甲板上也已经不宜观赏风景了。
  曹鹤阳的舱室中已经烧起了炭盆,为防过了碳气,他将窗打开。
  河岸两边的垂柳,如今只有光秃秃的枝丫,偶尔被风卷起,也不过凌乱地飞舞,仿佛是被人随意摆弄的木偶。远处山峦起伏,却毫无葱茏绿意,山体被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显得朦胧又清冷。
  朱云峰去给曹鹤阳端吃食,进来见他站在窗口,有些无奈地放下盘子拿起披风给他拢上,半真半假地抱怨道:“阿四,真是的,你怎么又站在风口处,多冷啊!”
  曹鹤阳笑了笑,说:“我就是觉得有些气闷。”
  “船上的碳比不上家里的,我之前就说让人把上好的金丝碳给你留下,你偏不肯。”
  “金丝碳保存不易,船上本就潮湿,没的糟蹋了好东西。”曹鹤阳说。
  “你刚刚在看什么?”朱云峰问,“我看你看得好入神,连我进来了都没发觉。”
  曹鹤阳指着窗外问朱云峰:“你觉得外面和我们一路南下看到的有什么不同?”
  “不同?”
  朱云峰有些不解,他仔细看向外面,想了想,说:“人……没有人……也不是……就是……不像我们来的时候那么热闹。”
  曹鹤阳点了点头,说:“冬日里农闲,北方因为气候寒冷,所以人们大多在家里窝冬,不出来走动。可是此地是江南,虽也寒冷,可是……岸上的行人也太少了些吧!”说完又指了指河面上,“连商船也少了许多。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或许就是因为今日天气阴沉沉的,大家不愿意出门。”朱云峰伸手将窗关小一点,又将曹鹤阳从窗边拉回来,将他按到椅子上坐下,“你这几天东西越吃越少,这可不行啊!”
  曹鹤阳说:“我这几日,确实没什么胃口,浑身上下都乏得很,可真的躺下又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知道我知道。”朱云峰说,“我分生之前也是这样的,烦躁得很。”他一边说一边递了一小块糕给曹鹤阳,“这个叫一口酥。你看它小小的一口,你一口就能吃了,一点都不费事儿,尝尝。”
  曹鹤阳其实真的是一点胃口没有,可是朱云峰这样哄他,他实在是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点点头,伸手想将一口酥接过来。没想到朱云峰却没给他,而是直接递到他唇边。曹鹤阳一愣,到底还是张开嘴,任由朱云峰把一口酥喂到自己嘴里。
  “后日我们就能到永宁了,等到了那里,我们就下船。”朱云峰说,“永宁离明州不远,出了城不到十里就能进山。陈家在那里有个庄子……”朱云峰见曹鹤阳神色紧张,连忙解释道,“你放心,很早之前的事情了。我娘嫁给我爹,陈家在明州风生水起,嫌那庄子不够气派,早就卖了。我娘……你知道的,她很有些私房钱,因为小时候在那庄子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偷偷买了下来,对外只说主家姓李,那是我外祖母的姓氏。我刚刚问过张叔,他曾经去过那里,认识那里的管事。我们到时候就说是张叔的子侄,路过借宿。那里安静又隐秘,你就在那里分生,没问题的。”
  “好!”曹鹤阳听他安排妥当,也就没有反对。
  这一日,大船到了永宁的琯头渡,这里船来舟往,一派繁忙景象。渡口的货栈里,各种来自海外的奇珍异宝如小山般堆积。还有一些巨大的原木被绳索捆绑在一起,整齐地码放在一旁。
  “这些应该都是海船运到的。”朱云峰指着货栈门外往来的马车对曹鹤阳说,“那些门口挑着幌子的说明货栈里的物品还没有买主,你要是有喜欢的,等会儿下船可以去看看,有时候能淘到好东西。”
  “那这边就是运到这里准备继续运往海外的咯!”曹鹤阳一边说一边指着前面正在卸货的船只。工人们肩扛手抬,将货物从船上卸下,又匆匆装上等候在一旁的马车。
  “对!”朱云峰点头。
  “那我们等下有没有时间绕去海边看看?”曹鹤阳有些兴奋,两世为人,他都没见过海。
  “这有什么不行的。”朱云峰说。
  “那……大海船呢?”曹鹤阳问,“也能看到吗?”
  “其实大部分真正的海船都停在明州港。”朱云峰解释道,“永宁港吃水浅,那种下南洋的海船大多都停在明州。永宁港的船,也就起到一个接驳的作用。永宁到明州这一段的陆路多山,不好走,水路安全便捷。”
  “原来如此。”曹鹤阳忍不住赞叹道,“我倒不知道,你原来懂的这样多。”
  “这有什么!”朱云峰说,“陈家在明州也算数得上的大海商了,我娘虽然远嫁,但从小我就听她念叨,耳濡目染的,这种事情当然也就清楚了。”
  曹鹤阳眼睛眨了眨,心想可是这种事情从前你从未跟我说过。这个念头闪过,他又摇了摇头,嘲笑自己愈发多愁善感,看起来真的是要分生了。
  “阿四,怎么啦?”朱云峰的注意力始终在曹鹤阳身上,见他如此,连忙问,“我刚刚说的话是哪里不对吗?”
  “没有的事。”曹鹤阳说,“是我自己,想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你不用管我。”
  “阿四想到的事情,肯定很重要,才不会无关紧要。”朱云峰说。
  曹鹤阳笑了笑,随后问:“那我们等船靠岸了就去你那个庄子上?”
  朱云峰问:“那你还想看海吗?”
  “看海啊……”曹鹤阳想了想,说:“也好!我们去看海。然后在海边赁个院子,别人问起就说我喜欢海边,想住一阵子再继续南下去明州。然后我们……”
  “我们趁着今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溜出去,到我庄子上等你分生。”朱云峰立刻明白了曹鹤阳的意思,“这法子好。”
  主意己定,二人便依计行事。等大船靠岸,二人下了船先往永宁港附近看海。冬日里海边风大,海水也浑浊。曹鹤阳不免有些失望。对朱云峰说:“这跟我看到的游记里说的也不一样啊!”
  朱云峰笑,说:“等天气暖和了,咱俩再来看,保证好看。”
  永宁港商户来往繁忙,有不少旅社酒楼,也有小院供人租赁。二人虽然不打算在此长住,但做戏做全套,还是让刘九思去找了一处雅致的院子租下。
  当天晚上,日常用的东西还没卸车,朱云峰与曹鹤阳便乔装改扮,从侧门溜出院子,绕过永宁城,一路朝西南而去。
  朱云峰同曹鹤阳如今乘坐的马车是临时问车马行租的,虽然已经是最好的,但肯定不如世家用的。车子驶出没多远,二人就已经感受到冬夜的寒意。风从糊得不是那么严密的窗口灌进来,让车内的二人不得不紧紧依靠。
  不知不觉间,马车开始颠簸起来。朱云峰揽住曹鹤阳,对他说:“没事,应该是进山了。等进山了就快到了。”
  曹鹤阳点点头,因为糊了厚厚的窗户纸,窗外的情形他俩看不清楚,只能依稀感觉到外面似乎是层层叠叠的树木,在寒风中扭曲着枝干,投下奇形怪状的影子。
  突然,车子重重一震,把曹鹤阳颠得离了座,还好朱云峰一直搂着他,这才没有磕碰到。
  “抱歉。”车夫在外面告罪,“天太暗了,路上有个坑,没瞧见。”
  “不妨事。”朱云峰说。
  那车夫继续道:“二位客人,再朝前面小老儿就不认得了,劳驾二位稍等,我去去前面探探路。”
  说完也不等朱云峰和曹鹤阳回答,径自将马车停了下来。
  朱云峰与曹鹤阳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睛中看出了警惕之意。
  这个车夫是在车马行租马车的时候一起雇的。据车马行的人说,是一把好手,在当地名声不错。出发前刘九思来报,确实如车马行的伙计说的那样,那人在永宁车小有名气,还曾有不少世家想让他给自家赶车。他嫌弃世家规矩大,不肯去。
  原本去那个庄子就已经是朱云峰临时起意了,租用马车和车夫更是临时中的临时,所以刘九思初步查了查那个车夫没什么问题,朱云峰同曹鹤阳就用了他。可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却很不对劲啊!
  朱云峰顾不上外面天气寒冷,直接掀开车帘跳下车,这才发现别说车夫,连马都已经不见了。
  “阿四!”朱云峰立刻叫道,“下来。”
  “怎么啦?”曹鹤阳闻言也掀开车帘,扶着朱云峰手跳下车。他一掀开帘子就看到马不见了,神色顿时严肃起来。如今他和朱云峰在一条山间小路上,似乎已经在半山腰上,一眼看出去,层层叠叠都是密林,见不到一点火光。
  “大饼,我们下山。”曹鹤阳当机立断。他俩都不认识路,最好的法子是在马车中等到天亮再下山。可那个车夫不可能无缘无故把他俩丢在这里,必然还有后手。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上山有迷路的风险,所以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原路下山。
  “好!”朱云峰刚说完这句话,猛然间听到脑后有破空声,他想也不想,一把把曹鹤阳扯进怀里,就地一滚,堪堪躲过袭击。只是山路狭窄,天色又黑,二人一时不察就这么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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